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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驚變

    DB在中國的業績退步得厲害,員工士氣低落。

    年度員工滿意度調查報告顯示:員工對老闆們做決定需要的時間之長,以及公司內部流程之繁雜,極度不滿,與市場基準對比,該項失分排在首位;對領導層帶領全體員工達成業績的能力的質疑,則排在失分項的第二位;認為高層不尊重員工,排在失分項第三位。

    這是DB進入中國以來,年度員工滿意度調查得分最差的一年。

    這時候,公司從美國派來了新的HR總監ROY·C,中文名曲絡繹。曲絡繹和Tony林這些人年紀差不多大,三十五六歲,用李斯特的話説,都是七十年代人。

    公司決定由曲絡繹分管組織戰略、培訓與發展;李斯特手上只剩下HR的日常行政事務,負責招聘、薪酬、員工關係——孰輕孰重不掂自明。

    李斯特雖然有些許不開心,但是也非常想的開,他遲早要退休的人,能做一天是一天,曲洛繹遲早要完全接過他手上的工作徹底取代他李斯特。

    曲絡繹給人的感覺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他身上揹着斯坦福和哈佛的雙料博士學位,IQ果然特別高,不少人對他充滿期待,Tony林這些總監們更是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曲絡繹一方面乒乒乓乓就招來了組織戰略經理和培訓經理,一副準備做事的架勢;另一方面也算善待老實站好自己地頭的李斯特,基本沒有欺負老人的現象發生。

    曲絡繹平時看到李斯特手下的幾個經理,總是不疏不近地打個招呼,這使得想往他哪裏靠攏的童家明頗費躊躇拿不準主意,王宏更加沉默,拉拉則很迷惘,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站好。

    一日,李斯特和曲絡繹兩個美國老鄉關起門來嘰咕了半日,李斯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還沉浸在興奮中,來回踱着步。

    拉拉這天剛到上海,過來問候李斯特,老李對拉拉的人品還是比較信任的,就抓住拉拉感慨説,自己到中國這些年來,第一次這麼嚴重地想履行HR總監的職責,他要聯合新來的HR總監曲絡繹和何好德談一次,必須好好輔導羅傑,甚至有必要的話,公司應該考慮炒掉現在的銷售VP羅傑和財務VP柯比得。

    拉拉聽了大驚失色,她已經感覺到何好德近來越發不肯做決定,背後必有隱情,和他説這個不是白讓他為難麼?這可是沒有SOP可以做依據的事情,而李斯特已經是第二次在她面前説要炒羅傑和柯比得了。

    拉拉勸李斯特説,這事非同小可,曲洛伊什麼來頭大家尚不甚明瞭,還是慎重為要。至於銷售VP“十萬”和財務VP“老葛”,不如讓曲絡繹和派他來的人去決定這兩VP的去留好了,拉拉説:“老闆您在DB服務了這麼久,啥事兒沒有經歷過?誰不説您是好人?就功德圓滿好到底吧。”

    李斯特聽了竟有些惆悵,他拍拍拉拉的肩膀,不再嚷着要炒“十萬”和“老葛”了。

    何好德知道拉拉來上海了,馬上讓助理呂貝卡把拉拉找來,問過她近來工作方面的情況,又如常給了些指點。

    拉拉暗自觀察何好德的氣色,感到他沒有前一陣那麼疲勞,精神似乎好了不少。拉拉信風水,她覺得一個公司的當家人氣色好,公司的生意才能做得好。為了讓何好德高興,她就把她的發現説給他聽,何好德果然爽朗地大笑起來,他有一段時間沒有這樣開懷大笑了,搞得拉拉也很高興。

    何好德反常地邀請拉拉一起吃午飯,飯後和拉拉一起到附近的草坪上散了會兒步,他沒有再談工作上的話題,只讚美11月的上海天氣宜人。拉拉趁機勸説道:“您該多散散步。”

    拉拉近來很迷惘,種種跡象表明李斯特的退休是分分鐘都會發生的事情,新來的HR總監曲絡繹是個不摸底的,而向來的靠山何好德則沉默得像冰山。

    她雖然不再責備王偉,但一直對他若即若離,王偉晚上給她打電話,她總是情緒不高,不願意多説話,讓王偉心裏不是滋味。

    岱西像顆沒有排除的定時炸彈,王偉一面覺得自己對她忍無可忍,另一方面又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解決辦法,不好貿然動手。

    王偉又是整整半個月沒有見到拉拉了,他事先知道拉拉這天到上海,很高興。王偉的部門在瀋陽有個小區經理職位的空缺,他約了北大區經理一起面試幾個應聘者,準備等拉拉在上海的事情一辦完,就拉上她一起到瀋陽面試,也好藉機讓拉拉散散心。

    對於這樣的安排,拉拉無話可説,橫豎都是她的活,兩人便一起從上海飛瀋陽。

    兩人下了飛機,一過廊橋,拉力就嚷嚷着要去洗手間,一溜煙跑開了。王偉看着兩人的行李,一面打電話回上海問伊薩貝拉是什麼緊急的事兒。

    伊薩貝拉説不知道,有説亞太總裁“蘿蔔”忽然來了上海辦,還帶來了好多大官。

    王偉聽了心頭一緊,高官到訪卻不通知總監這一層,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發生什麼大事了?他不安地掛了電話。

    拉拉一出洗手間,就看到王偉神經有些恍惚地站在那裏。

    等她走近,王偉説:“你快開機看看公司有沒有發短信給你。”

    拉拉詫異地摸出手機開機,沒等她查短信,就有電話打進來,她聽完對方簡短講了幾句,便呆呆地收線了。

    拉拉放下電話,王偉問:“公司來的電話?”

    拉拉看看了手錶,簡單地説:“公司把何好德給炒了,剛開了總監以上級別會議宣佈了,再過半小時,就向全體中國員工宣佈。咱倆怕是趕不上這個員工會議了。”

    王偉愣了一下道:“誰給你的信息?”

    拉拉説:“不是李斯特告訴我的,但是錯不了。”

    兩人各懷心思出了機場,一路無話。一進瀋陽辦,王偉就找地方去給Tony林打電話,拉拉也找了房間打電話給李斯特打聽這事兒。

    李斯特説:“是宣佈了何好德離開,但是並不是公司炒他。據説是他自己有了更好的發展而主動離開的。”

    拉拉不知道説啥好。

    李斯特又説:“公司已經安排好了接替何好德的人選,是從DB歐洲某國調過來的齊浩天,比利時人,齊浩天今天也跟亞太總裁一起過來和中國員工見面了。暫時就這麼多信息。”

    拉拉追問李斯特道:“據您看,曲絡繹事先知道這個事情嗎?”

    李斯特説:“他告訴我,他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看樣子,像是真話。”

    電話那頭的李斯特一面説,一面也在心裏悄悄擦了一把汗,還好沒聽曲絡繹的去和何好德説什麼炒羅傑和柯比得的話,這才過了幾天呀,羅傑和柯比得待得好好的,何好德倒宣佈要走了。

    拉拉不知道李斯特心裏在想這些,只顧追問自己關心的內容道:“那羅傑有什麼變動嗎?他聽説這個事情有什麼反應?”

    李斯特説:“他的職位沒有變動,他和柯比得也是今天才知道何好德要走,都很驚訝吧。估計羅傑有些失望——一般公司派來管理銷售的VP都是未來的總裁後備人選,他本指望明年春天接何好德的班的,這下公司派來了新總裁,新總裁任期可是四年,羅傑的總裁夢明顯沒戲了。今天在新總裁面前,羅傑的態度收斂了很多;柯比得非常沉默,一個字也不肯多説。”

    拉拉心説,要是“十萬”能做總裁,簡直沒有天理了。

    拉拉想想,問李斯特:“亞太不挽留何好德嗎?”

    李斯特説:“挽留了,但是他堅持要離開——這事情已經談了幾個月了,只不過非常保密,大家都不知道。估計亞太總裁過去在工作上對何好德不太支持,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何好德管中國市場還是很合適的總裁人選呀!可惜!

    拉拉心説“活該”。

    李斯特又感慨道:“走了也好,今年的業績太難看了,掉得一塌糊塗,令人痛心呀!可惜!”

    拉拉看李斯特除了“可惜”再沒有別的消息説,就收了線。

    她神遊天外地和王偉一起胡亂做了面試,兩人都沒有心思和北區的大區經理合計結果了,打了個招呼,就匆匆收攤早早回酒店各自的房間。

    拉拉躺在牀上想了半天,跳起來給何好德打電話,他的助理呂貝卡接的電話,説他走開了。

    拉拉説:“那我啥時候打過來他方便?”

    呂貝卡説:“要不他一回來,我告訴他給你回電話吧?”

    拉拉説:“行。”

    拉拉感到很煩躁,她穿上大衣,戴上大大的羊毛圍巾,一個人走出酒店,瀋陽的11月已經下大雪了。

    不一會兒,她感覺到大衣口袋裏的手機在振動,她一接,傳來何好德的聲音:“拉拉?”

    漫天大雪中,拉拉叫了句“howard”,就再説不出來什麼,她感到那熟悉的男中音特別的温暖。

    何好德用中文説:“拉拉,我很抱歉,不能更早地告訴你。其實我希望是我自己來告訴你的。”

    拉拉説:“我能明白。”

    何好德説:“我把email地址留給你,等過三個月,我給你電話。”

    拉拉結巴了一下説:“我不知道現在該説什麼,這昂的反應不夠專業,對吧?”

    何好德馬上説:“不,不會的。拉拉,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工作的支持。”

    拉拉想,自己該説謝謝何好德對自己的培養,但是她説不出來這樣的話,最後只問:“您下週在上海嗎?”

    何好德説:“我馬上回紐約休假了,兩週後回上海。你安排一下,那是厚道上海來吧,我們見個面。”

    拉拉答應着記下,又説:“您的中文已經説得不錯了,以後要是不用,可別忘了。”

    何好德用大老闆的方式爽朗地大聲笑起來:“不會忘,那可太浪費了,我還記得你在飛機上教我認得那些漢字呢。我不會放棄中國市場的,拉拉,也許很快我就能重回上海。”

    拉拉懷疑道:“您不是去了競爭對手的公司吧?您可是和DB簽有競業禁止協議的(競業禁止協議,指企業和高層員工或者掌握企業核心技術以及其他商業機密的員工之間簽定的、規定員工在離開本公司後,不可在若干時期內到競爭對手公司服務的協議)。”

    何好德説:“那當然,我的新東家肯定不會是DB的競爭對手。”

    他壓低嗓子改用英文道:“拉拉,foryourinformation(讓你知道一下),我並沒有離開亞太,尤其是中國。”

    拉拉接完電話,也不想散步了,她馬上轉身回酒店。一進房間,拉拉就摔掉大衣和圍巾,只穿這襪子踩在地毯上,她走到窗前信手拉開後厚重的窗簾往外看,天空中還在飄舞着大雪,真正的鵝毛大雪。

    拉拉打開拷在“小黑”裏的MP3,童安格年輕時金屬一樣的男聲,像鵝毛雪片一樣覆蓋向她的身體:何不讓這場夢,沒有醒來的時候,只剩你和我,直到永遠

    拉拉想到,何好德沒有完成他的四年任期,提前離開了DB,離開了他的栽培,還沒有來得及在DB佔據好最有利地形的自己,以後會難很多。和李斯特之間現在雖然感情很好,但他也是快退休的人了,在公司的地位有非常弱勢,多半指望不上了。

    拉拉正想心事,王偉來按門鈴。她把人放進來,懶洋洋地去泡茶。

    心事重重的王偉一落座就問:“拉拉,何好德事先也沒有給你透點口風?”

    拉拉頭也不回地説:“他幹嗎要透口風給我?我又不是‘蘿蔔’,他走又不需要我簽字同意。”

    王偉不理睬她的惡劣態度,追問道:“你對新總裁齊浩天瞭解多少?”

    拉拉説:“就知道他是比利時人,和那個大偵探波羅一樣。”

    王偉詫異地説:“哪個波羅?”

    拉拉鄙視道:“嚇,沒看過‘尼羅河上的慘案’嗎?”

    王偉説:“聽説齊浩天來我們公司前在ZM做過亞太地區一個國家的銷售頭,ZM的檔次可是大大不如DB。”

    拉拉不接他的話,把泡好的茶放在王偉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在地毯上來回走着,有使勁活動着修長的雙臂。

    王偉沒心思欣賞她的手臂,就説:“拉拉,你的翅膀已經夠硬了的了,別再那裏煽來煽去啦。”

    拉拉“哼”了一聲,幸災樂禍地説:“我沒有關係,我只是個經理,離president(總裁)差了N級呢,我的得頂頭上司李斯特又沒有變化,總裁換人衝擊不到我。我翅膀是不夠硬,那我就繼續養着呀。你就不同了,你可是直接向總裁報告的,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會子你心裏沒準多敲鼓呢!”

    王偉言不由衷地説:“我緊張什麼,誰來做總裁,不都需要把銷售作好呀!”

    拉拉得意洋洋地説:“反正,一個經理找工作,比一個總監找工作要容易得多。”

    王偉心虛道:“得!沒準齊浩天比何好德更容易溝通呢!”

    拉拉假笑着説:“沒準,他把羅傑幹掉,用你做salesVP(銷售副總裁)呢。到時候,我還得多巴結巴結VPwang(王副總裁)。”

    王偉隨口道:“行,你要態度好,可以考慮指派你個美差。”

    拉拉聽了立馬不高興了,翻臉説:“你小心死得很難看!沒準哪天我又巴結上齊浩天了。”

    王偉説:“你這人怎麼這麼不善良呀!你看我都説我要是做了VP,就要提拔你,你卻説你巴結上老大,就要我死得很難看。”

    拉拉道:“我就這麼不善良,要説大公司的企業文化,見過提倡誠信的,見過提倡創新的,還真就沒見過哪個大公司的企業文化提倡要善良的。”

    兩人情緒都不好,拉拉説話像吃了槍子,王偉也沒有心思哄她了。瀋陽之行充滿了迷惘和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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