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孕套事件後,等拉拉離開上海,王偉和岱西約在桃江路的一個餐館談了一次。
舊愛變新仇,王偉見了岱西,半天才憋出一句:“真沒想到,你還能幹出這號事兒!”
岱西冷笑説:“你沒想到的事情多了。”
王偉問她想怎麼樣。
岱西低頭欣賞着自己修剪後顯得十分修長的指甲,剛塗得指甲油在燈光下銀光閃閃,她垂着眼皮不緊不慢地説:“那要看你王偉的表現怎麼樣了。”
王偉氣得説:“我怎麼樣和你有什麼相干?”
岱西瞪眼道:“你怎麼樣和我不相干是吧?那我怎麼樣就和你相干了?你不覺得你霸道了點嗎?”
王偉只得耐住性子説:“岱西,我們都是成年人,能不能用成年人得方式解決問題?”
岱西點點頭説:“行,叫了一年多‘阿寶’,我又回到‘岱西’得位置上來了。”
王偉剋制着心中得不耐煩説:“説這些有用嗎?”
岱西把面前得茶杯一推説:“那就説説有用得——王總監,你要明白江湖規矩,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王偉試圖引導她談判:“我們都是做銷售的,這世界上就沒有什麼不能談的,不行談到行,你有什麼要求不妨提出來我們一起討論,能滿足你的條件,我就滿!
岱西直截了當地説:“行呀!讓我做東大區經理!”
王偉給她氣得要發笑,兩人不歡而散。
拉拉知道談話結果後,勸王偉近期內要儘量避免再刺激岱西。
拉拉説:“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日子久了,岱西心中的那根刺或與就能慢慢消除。她挺漂亮的,等有了如意郎君,自然就消了氣。”
當下兩人商定,在公司裏能不説話就不説話,儘量不在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
岱西只是東大區下屬的一個小區的經理,在工作上,和王偉中間還隔着個東大區經理,所以兩人其實很少需要直接打交道,實在碰上了,王偉儘量自然和平地相待,暫時倒也不見岱西再有什麼動作。
這天,拉拉脱項鍊的時候,不小心跌落了鍊墜,她蹲下身去牀下找,忽然發現牀架下用透明膠布粘着一個東西在暗中閃着紅光,她十分奇怪,小心地把那東西取下來,是一支類似筆又有點像遙控器的東西,燈亮着,顯然在工作中。
拉拉研究了一下上面的英文,覺得是個錄音裝置。
等王偉回來,拉力把東西給他看,王偉大吃一驚,明白非換門鎖不可了。
拉拉第二天把東西帶到公司,找了賣音響設備的供應商請教,供應商説:“這個是索尼產的錄音筆,記者採訪的時候愛用這個。這東西的好處是能連續錄音48小時,不過,只能在比較安靜的環境中工作,太吵鬧的環境錄音效果就不好。”
拉拉問:“那這東西能不能遙控,多遠的範圍內能遙控?”
供應商:“這個倒沒有遙控裝置配套的。”
拉拉聽了才放心些。
晚上拉拉把供應商的話告訴王偉,兩人一起聽了錄音筆裏已經錄下的東西,有不少兩人關於公司各種事物的談話內容,中間還夾着兩人在牀上親熱地過程,直聽得兩人面面相覷,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哭笑不得,拉阿更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連羞帶氣,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半晌,拉拉擔心道:“不知道她錄了咱們多少次了!”
王偉生氣地説:“這都可以報110了!”
拉拉埋怨王偉説:“別惹事了,都怪你!上海這麼大,你怎麼偏找這樣的偏執狂談戀愛!害得我現在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王偉鬱悶地説如果自己去買彩票可以中大獎了!
拉拉憂心忡忡地説:“咱們在家又講’十萬‘的壞話,又講Tony林的壞話,不知道有沒有被她錄去?你還數落何好德的不是呢—這些東西真要落在她手裏,恐阿有麻煩。”
話説完了,拉拉擔心房子裏還藏着別的錄音筆,忙和王偉一起把房子裏外搜了個遍,兩人累得躺到牀上,拉拉喃喃地説:“我不敢來你這兒住了。”
王偉悶了半天説:“我明天找她談一次,她在不停止騷擾我們,我就要報案了。”
拉拉聽道“騷擾”二字,猛地坐起來説:“她這是騷擾啊!單相思者採取行動,給對方造成困擾——完全符合性騷擾的定義哎!你報告公司她對你性騷擾吧,公司可以炒她的!”
王偉哭笑不得道:“拉拉你真幽默,跟公司説一漂亮的女下屬對我實行騷擾?”
拉拉點點頭説:“也是,沒準人家反告你始亂終棄,然後公司讓你們倆一起走路。媒體再一曝光,這就熱鬧了!‘外企總監始亂終棄,公司炒人雙雙走路’—我問才不夠,記者肯定能把標題起的更好。”
王偉説:“真難聽!你就沒好話!”
拉拉繼續分析説:“始亂終棄要是擱在一普通員工身上吧也沒啥,因為公司去確實沒有相關政策限制始亂終棄,既然可是談戀愛,就保不準談了後覺得不合適要分手後的。既然可以談戀愛,就保不準談了後覺得不合適要分手的。麻煩就在於你可是個總監,不處理你難以正視聽。”
王偉有點生氣了,警告説:“拉拉,你再胡説八道我可生氣了。”
拉拉正色道:“王偉我跟你説,我覺得岱西這人有點問題,咱們還是躲着點的好。你別去找她談了,談判那時對於有理智的人才用的上的方式。”
王偉想了想説:“行。明天我先找人來把鎖全換了。”
雖然王偉馬上讓人把鎖全換了,拉拉心裏還是覺得不安全,她經常在房間裏檢查來檢查去,晚上睡不好覺作噩夢,第二天就抱怨王偉,有時候又發脾氣。
王偉也鬱悶得不行,拉拉好歹還能朝他抱怨,他滿腹鬱悶總不能找岱西去抱怨吧。眼看着拉拉憔悴不少,王偉覺得對岱西的忍耐到了極限。
這天,拉拉在卧室的牀頭櫃旁看到一張廢紙巾,團成一團扔在地上。拉拉頓時生了疑心,她小心地把紙團撿起來展開,看到上面印有鮮紅的口紅印。拉拉心裏一沉,馬上在房間裏搜了一遍,當她打開一個抽屜,本能地感覺有些異樣,她雙手有點顫抖地慢慢展開自己的一件真絲內衣,赫然發現,衣服被人用剪刀惡狠狠地鉸成了幾縷。
拉拉受不了了,她打電話讓王偉馬上趕回來。王偉聽到她話音發顫,心一沉,趕緊開車往回趕。
他一進家門,拉拉就把那件鉸破的內衣遞給他看,一面含着眼淚質問説:“這是怎麼回事兒?你不是換了鑰匙嗎?”
王偉覺得莫名其妙説:“不可能呀!她又不是職業小偷!怎麼進來的?”
拉拉尖着嗓子嚷嚷説:“明明是你自己帶進來的,還裝!”
王偉急了説:“我要是帶她進來我就不是人!”
他脱下西裝,仔細檢查防盜門和木門,卻沒有發現任何被破壞的痕跡。他又打電話給管理處詢問白天是否有人來找過他,也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拉拉沉默了一會兒説:“王偉,對不起,我累了,工作上的事情已經壓力夠大的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受夠了——我們分開一陣吧,我想冷靜冷靜。”
王偉勸慰説:“要不,我先送你去住酒店。我們這周就去世紀公園看房子好嗎?有合適的馬上就買下。”
拉拉搖搖頭説:“再説吧,我覺得不是買個新房子就能解決問題了—生活在別人的仇恨裏真是件可怕的事情,我這好像是在演恐怖片。”
王偉沉默了半晌道:“拉拉,我不好再攔你,對不起。等我把岱西的事情處理好,再把你接回來。到時候,我們搬到新房子去住。”
拉拉冷靜了一下,她從心裏相信王偉是無辜的,可事情也是明擺着在那裏。她想了半天百四不得其解,問題到底出在那裏呢?不管怎樣,離開使她獲得了暫時的寧靜,起碼她能睡得踏實,不用整天在房子裏找錄音筆什麼的。
這天,岱西在客户那裏開完一個會,疲憊地回到辦公室。坐下後,她厭惡地看着電話,足足看了五分鐘,終於懶洋洋地拿起電話聽取自己分機上的留言。
她不想聽阿姨在電話裏絮絮叨叨地和她講話,因此規定阿姨有事情報告的時候就在分機上給她留言。
每回聽到阿姨在留言中説:“寶小姐,那個女的又來上海了!住在王先生這裏,他們睡在一張牀上”,或者“今天,王先生帶那個女的去買了很多東西回來,王先生吃飯的時候一直給那個女的夾菜”這類的,岱西就像萬箭穿心般痛苦。有時候,她真想命令阿姨閉嘴,但是她沒有這麼做,而是一直堅持笑眯眯地給予阿姨精神和物資上的鼓勵,説她做的很好云云。
今天,岱西終於在錄音中聽到,阿姨用吹響勝利號角般的嗓門報告道“寶小姐,那個女的走了!她的東西都搬走了!”
天色小黑的時候,一個髮髻梳得光溜溜的五十幾歲的阿姨貼着牆匆匆在人行道上走着,只見她目露精光,薄薄的嘴唇則緊抿着,像是在可以使勁這樣做。小風掀起她白色的衣角,她青筋暴起的手腕上套着一個温潤渾圓的玉鐲,和主人有稜有角的瘦削形成了鮮明對照。
阿姨走進“避風塘”,她站在門口張望了一下,看到一個豐滿白皙的女子在窗邊的一張台子上朝她招手,她就邁着小碎步緊走了過去。
女子親熱地喊了一聲“阿姨”,問她想吃什麼。
阿姨説她還不餓,隨便吃點點心就好了。
女子不肯,點了好幾樣,不一會兒店家就端上盤盤碟碟,擺滿了小桌面。女子給阿姨夾菜倒茶,阿姨長阿姨短的。
阿姨吃得很開心,嘆氣道:“寶小姐,你媽媽生了你這個乖女兒真是有福氣,又漂亮又能幹,人又這麼好。王先生真是鬼迷了心竅,你這樣天仙似的美人他不珍惜,倒被那個狐狸精給迷住了。那女的有什麼好?皮膚不如你白,個子沒有你高,賺錢肯定也沒有你多吧?”
這寶小姐正是岱西,她聽了阿姨的話笑笑説:“阿姨,他們以後怎麼樣可難説。”
阿姨很仗義,説:“就是!寶小姐,你可要想辦法把王先生搶回來,我支持你!男人嘛,一時糊塗也是有的。王先生的人品條件,在這上海灘,算得上是千里挑一的。”
阿寶笑道:“阿姨,他就是萬里挑一的,我也不要了。”
阿姨不信道:“當真?你捨得?”
阿寶咬牙道:“就是倒貼給我,我也不要了!我在上海灘也是千里挑一的,為什麼要他一棵樹上吊死!”
阿姨不解道:“既然這樣,那你為啥還要……”
阿寶冷笑一聲説:“其實我懶得和他們搞,就是現在有空,給他們搗搗亂。”
阿姨眼睛滴溜溜地轉着,求證道:“我們自己不要,也不能讓狐狸精的了便宜對吧?”
阿寶笑道:“反正,你就找我交待你的去做就得了。”
阿姨有點暈,一時接不上話。
沒等她想明白,那頭阿寶嬌聲道:“阿姨,我新買了大房子,正在裝修,過一段,你就去幫我做家務吧,我很喜歡你燒的菜呢。我姆媽去世的早,我總覺得跟你特別投緣。”
阿姨很受用,忘形之下,她伸出瘦兮兮的手臂比劃着,嘴裏吹噓道:“寶小姐,不是我誇自己,擱着舊時候的上海灘,我這樣的,夠做大户人家的貼身老媽子的,哪些笨的,只好做粗使丫鬟。”
阿寶並不愛聽她的這套關於“大户人家”的滬上傳説。説起來,王偉正是阿姨口中的“大户人家”出身;拉拉則算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倒是世人眼中的門當户對;偏就她阿寶,是典型的小弄堂女兒,當初王偉跟她分手,正是藉口“價值觀不同”云云。
阿寶心裏不悦,臉上並不屑對阿姨有半點顯露,她笑着從包裏拿出一張交通卡和一張超市購物卡,遞給阿姨:“天氣不好的時候你就打打的士,喜歡什麼就自己上超時去買,這購物卡里有五百元。”
阿姨推辭着不肯要,嘴裏説:“寶小姐你對我這麼好,前兩個月我生日,你才給我這個玉鐲子呢,再給我這些卡就是拿我當外人了。”
阿寶説:“要是拿你當外人,就不給你了。”
推了幾回,阿姨喜滋滋地收下了,當場拍胸表態道:“寶小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句話!你就只管吩咐就好了!”
兩人分手前,阿寶叮囑説:“阿姨,有事情還是照老樣子給我留言。”
阿姨心領神會道:“有數。”
等送走阿寶,阿姨把那張含有五百元金額的超市購物卡捧在手裏欣賞了一會兒,又惦記着印證一下阿寶給另外那張交通卡到底是多少金額的,她得志得意滿滿地上了公交車,迫不及待地掏出剛到手的交通卡。“嘀”地刷了一下,心裏“哇”了一聲,這卡里也有五百元呢!阿姨樂壞了。
拉拉回到廣州,一直在想,王偉買地鎖開始質量非常好的天地鎖,即使是職業小偷也不是那麼容易不落痕跡就打開的,小區的保安又看得非常嚴——要麼岱西是自己進了房間,那她就得
有鑰匙;要麼是有人幫她鉸破自己的內衣,並把那張印有口紅印的紙巾扔在卧室的地上,那麼這個人也得有鑰匙——到底是哪一種情況呢?王偉在上海沒有什麼親友,特別是換了鎖之後,只有她和王偉有鑰匙。
拉拉靠在沙發上想得發呆,家裏請的鐘點工走來請示她:“晚上想吃什麼?”
拉拉忽然想到,給王偉做衞生的鐘點工阿姨也是有鑰匙的!
她心突突跳着,跳起來打電話給王偉:“你那個鐘點阿姨是哪裏來的?”
王偉詫異地説:“中介介紹的。怎麼,你覺得阿姨又問題嗎?”
拉拉忙問他此人是否與岱西認識。
王偉説:“認識。岱西以前對她不錯。”
拉拉説:“我想了很久,只有這個鐘點工阿姨有條件放岱西進來,或者她也乾脆代替岱西做哪些事情。”
王偉在電話中沉默了一會兒説:“我知道了,這事兒你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