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太見木尺子答應了,似乎很高興,喜得跳了起來,道:“你們真有福了!”
木尺子一叱道:“媽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佔了便宜還賣乖是不是?”
馬太一笑,擺手道:“老爺子你先別急,我是説你們雖然答應贈我四顆珠子,卻也等於救了你們自己的性命!”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方才已經説過了,不過是春如水那婆子刁難罷了,可是我才不會把她看在眼中!”
馬太森森一笑道:“要是隻是春如水一個人,倒也不足為慮了,只是……好吧,我們走着瞧吧!”
説到此,一雙小眼四下裏亂轉,像是在找尋什麼的樣子,蒲天河見狀奇怪地道:
“你找什麼?”
馬太嘿嘿一笑道:“小朋友,這落日坪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只是不知道蜂巢底下還會有這麼一個秘密,否則豈會便宜了你們二人,現在我是想找一條暗道……”
頓了頓,他道:“你們等一等,我馬上就來!”
説罷轉身要走,木尺子身子向前一躍道:“等一等,我同你去!”
馬太咧嘴一笑道:“老爺子,你是太過小心了,我還會走麼?”
説罷掉頭就走,木尺子緊隨其後,二人來至洞外,就見草叢內置有一艘相當大的獨木舟,馬太身子一掠過去,雙手把這艘木舟舉了起來。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要這玩藝幹哈?”
馬太咳了一聲道:“所以你就不知道了。我們進去再説吧!”
説罷舉着木舟,大步向洞內行去,木尺子見這馬太雖然個子不大,年歲也老,可是他竟然還會有這麼兩膀子力氣,也實在是不簡單。
木尺子忖思着馬太不至於有什麼惡意,就同他進了地洞,來至寶庫。
馬太長吁了一聲,把獨木舟放下,道:“這船載我一人,是最好不過,現在卻要加上你們兩個人和兩箱東西,可就相當的討厭了!”
蒲天河看了看這艘木舟,船身相當大,三人二箱倒也勉強可以承受,只是此處並無有溪水河道,如何可以行舟,實在令人不解了。
可是馬太卻似胸有成竹,這時就見他自身上掏出了一塊羊皮,攤在地上仔細地研究了半天,哈哈一笑,跳起來道:“我找着了!”
蒲天河忙問:“你找着什麼了?”
馬太這時已跳到了一邊牆角,四下用手在牆上捶着,忽然聽見“噗”的一聲,接着吱吱一片響聲,開出了一扇大石門。
木尺子及蒲天河全部吃了一驚,真想不到這地室內,尚還有如此多門道。
馬太呵呵笑道:“我們有辦法了,你們快看!”
二人走進門前,向外一望,只見門外是一片碎石山坡,隱隱現有白日光輝,日光似自高處懸巖上照下來的,影射着一道細窄的溪水!
馬太喜得狂笑不已,他大聲説道:“我早知道有這麼一道水,你們看,可不是為我找着了,由這一道水可以直出哈拉湖邊,可免我們抬着箱子走遠路了!”
木尺子見狀也甚為高興,可是他那一雙眉毛,總似時蹙又開,也許他腦中始終還放不開那四顆珠子。
這時馬太在前舉着小舟,二人隨後下了亂石坡,把小船放自溪水內繫好,又回過身來幫着二人把箱子抬上了小船,溪水起伏得很是厲害。
木尺子上了小船,看了一下附近地勢,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馬太嘿嘿笑道:“這是扇子山,兩面的高峯就像是兩把扇子一樣,往上走就可直達烏雅嶺,再向前就到了哈拉湖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春如水她們不是就在哈拉湖麼?”
馬太點頭笑道:“這一點我知道,她們是在東邊,我們是去西邊,大概不至於被她們碰上!”
三人二箱上船之後,小船吃水極深,木尺子和蒲天河深恐有意外,各自提氣輕身,如此一來無形中減了不少的重量!
小船在馬太的操縱之下,迅若游龍似的,一路直向上流劃去。
這是一道神秘的小溪,兩岸是高聳入雲的峭壁,抬頭觀看,僅僅可見一線青天,兩邊盤衍叢生的古樹怪藤,直令三人感到來臨在蠻荒的苗疆地域一般!
天竺人馬太,這時心情至為高興,他一面划着船,一面高聲唱着他們家鄉的小調,聲音刺耳之極!
如此,約有半個時辰,才行過了這附近的窄谷,進入到一道較為寬敞的河道。至此,雖不見高聳的峭壁,兩岸的枯藤古樹卻更顯得濃密了。
正行走間,卻聽得一聲極為尖鋭的聲音,自岸上傳出來,木尺子和蒲天河立時聽出來,這聲音是嗯哨聲,綠林中每以嗯哨為召夥打劫。
這聲嗯哨一起,立時各處也都有了迴音!
馬太怔了一下道:“喲!不好!”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船快靠邊,不要出聲!”
馬太忙依言把小船靠近溪水邊,這時唿哨之聲,此起彼落,響成了一片,木尺子嘿嘿一笑,目注馬太道:“你帶的好路!他們是哪裏來的,你可知道?”
馬太連連搖頭道:“奇怪,這地方怎會有人呢?”
話聲方畢,就聽得嗯哨聲密集,跟着前路樹陰內人影閃閃,溪邊已現出了七八個人影,一人大聲道:“吠!小船給我停下來!”
木尺子立在船首,面帶冷笑,就見這七八個人,各着白衣短打,飛快來到了近前。
為首一個高大的漢子搖着手道:“你們別想走,前面水裏我們可是落了石頭,你們要是不怕翻船,就儘管往前走吧!”
馬太口中大罵道:“媽的,你們是幹什麼的?想搶東西嗎?”
為首那個漢子,向小船上看了看,面現驚異地道:“箱子裏是什麼東西?你們是哪裏來的?”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憑你們這幾塊料也敢攔路打劫,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了!”
説時雙手向外霍地一揚,為首那白衣人身子一晃,直被打出了丈許以外,“砰”的一聲,撞在了石頭上,頓時就昏過去了。
其他眾人見狀,皆都大吃了一驚,紛紛後退了丈許以外,有人高聲道:“快去請兩位當家的來,這老傢伙會使劈空掌,太扎手!”
跟着就有人掉頭跑了,木尺子不願與他們久纏,當時就催促馬太道:“我們走,快!”
馬太放眼前看,不由恨聲道:“媽那個巴子的,水裏他們真下石頭了,不能走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好!那我們就上岸,我倒要看看,誰敢來送死!”
説罷他招呼蒲天河道:“來,小子,我們一人扛一個箱子,上岸去!”
他説着,雙手向箱子一搭,身形飛縱而起,已把一個大箱抱了起來,直向岸邊上落去。
蒲天河如法炮製,才知道箱子過於沉重,勉強騰起身來,落地時差一點摔了一交。
這時馬太也跟着騰身過來,三人會在一處,正要前行,忽見一排弩箭射了過來,木尺子哈哈一笑,抖手打出了一把制錢!
這一把制錢一出手,迎着當空而來的弩箭,只聽得一片錚錚之聲,全數都落在了地上。
可是就在木尺子制錢出手的剎那之間,耳聽得身後一陣疾風,一口鬼頭刀,直向着他頭頂上砍了下來。
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右手反向上一託,已用虎口架住了來人的手腕子,這口鬼頭刀竟然被僵在了空中,絲毫也落不下來。
同時之間,三四口鬼頭刀,隨着三四條人影,分向蒲天河及馬太身上襲來,濃林中轉眼間,展開了一場血戰!
蒲天河方自放下了箱子,一條人影飛撲而來,掌中鬼頭刀向前一遞道:“相好的,你躺下吧!”
蒲天河見來人均是一樣的裝束,俱都是白色短打衣褲,足踏芒鞋,一口十分沉重的鬼頭刀,可見這些人乃是一個有組織的幫派,只是怎會出沒在此人跡不到之處,這就有些令人不解了!
思索之間,蒲天河手下卻是不閒着,只見他身子向下一矮,右手一撥,“當”的一聲,已把來人鬼頭刀打在了一邊,刀鋒擊在了石頭上,冒出了一溜火花。
蒲天河身子在這時,已如同旋風似地轉到了這人左面,掌鋒向外一穿,“砰”的一聲,已把這名白衣匪徒,擊得飛了出去,撲通!落人溪水之中。
這時馬太和木尺子,更是身形起落,翩若游龍,那木尺子身手自不待言,就是馬太也不是易欺之人!
這位天竺奇人,竟自由腰上解開了一口緬刀,霍霍生風地展了開來,一連為他砍倒了三四名白衣匪徒。
唿哨聲更急,白衣匪徒,自四面八方紛紛跳了出來。
可是這些人,要是欺侮一般商賈自是有餘,來對付這樣的三個人,可就顯得太不自量了!
在一陣混戰之後,所來的匪徒,竟有半數以上負傷擊斃,餘下少數凡個,招呼着向林內隱去。
這時天空,已罩上了很濃重的夜色。
忽然一聲鑼響,一人高叫道:“大家閃開,當家的來啦!”
木尺子等三人正不知是否要追趕下去,因恐怕匪人趁自己追敵之時,盜走箱子。這時聞聲,俱都不再移動,倒要看一看所謂的當家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這時銅鑼響畢,緊跟着林內射出了一道燈光,直向三人立處照去!
卻聽見一人冷冷笑道:“你們三個還妄想逃走麼!就是出了這烏雅嶺,你們也逃不開!”
説罷,似聞得二人交談的口音,喁喁私語。
馬太哈哈一笑道:“是哪一位朋友,出來見見,藏在裏面算是什麼英雄好漢?”
燈光啪一聲,遂自熄滅,一人哈哈笑道:“光棍眼睛裏揉不進砂子,朋友,你們箱子裏是什麼東西,我們也猜了個八成,乖乖地留下來,我們絕不為難,還派人送你們出去,要是一個勁在咱們哥們面前佯裝,可就休怪我弟兄不夠交情了!”
木尺子先頭始終不發一言,此時聞聲,不由心中一動,他皺了皺眉,對蒲天河道:
“小子,這聲音你聽聽像誰,怎麼這麼耳熟?”
蒲天河細聽了聽,也覺甚是耳熟,可是卻想不起是誰,當時狂笑了一聲道:“朋友,你是誰?請過來答話好不好?”
天竺老人聞聲也狂笑了一聲,道:“要寶貝還不簡單嗎!我這裏就有寶珠四顆,隨時準備奉送,朋友,你請看!”
説罷當真由懷內把四粒“四海珠”取出,在空中晃了一下,寶光四溢,耀人瞳子。
他這一手,果然使得暗中窺視之人心情大動,就聽得一人呵呵笑道:“這就沒有錯了,原來落日坪的寶物,果然落在你們手上。這麼一來,可就更不能放你們走了!”
説話之間,三人就見眼前人影一晃,面前已多了兩個矮小的人影,二人各穿着一襲黑色的長衫,長可及地,頭上剃得光光的,月光下,閃閃發光。
蒲大河一眼望過去,不由心中一動,暗奇道,“怪也!之不是雪山二柳,柳上、柳川兄弟兩個嗎!怎會未到這裏呢?”
他腦中不過動了動。耳邊卻聽得木尺子大笑道:“我説是誰有這麼大的膽於,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攔路打劫,原來是你們哥兒倆!柳氏兄弟,咱們很久沒有見了,怎麼樣,還得意吧?”
二柳聞聲各自一呆,由不住都後退一步,在前面那人冷冷一笑道:“朋友你是誰?”
説時,後面人已用馬燈照了過來,木尺子手遮燈光,哈哈大笑道:“你們兩個連我也不認識了嗎?”
為首的那人,忽然口中“哦”了一聲,有些驚惶地道:“原來是木老爺子,真是失敬了!”
説話之人乃是柳玉,他身後的柳川聞言也呆了呆,抱拳道:“原來是木老前輩,你老人家不是在天山……怎會來到了這裏?”
木尺子嘻嘻一笑,手捋長鬚道:“怎麼樣,只許你們開小差,就不許我老人家越獄不成?你們哥兩個現在改行啦是吧?”
説時,一雙瞳子上上下下在柳玉、柳川身上轉着,面上帶出嘲笑之色。
柳玉、柳川一時都不由得面紅過耳,只是夜晚看不出來罷了。柳川上前一步,乾笑道:“老前輩不要取笑了,要知道是你老人家,我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呀!”
柳玉卻十分注意着那兩個箱子,怪笑了一聲道:“這麼説,你老人家是真的偷回綠玉匙,把那批寶物弄到手了?佩服!佩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們哥倆是看着眼紅?拿口袋來,要多少裝多少,可是有一件,拿過了就算了!要是再動別的念頭,我老頭子可就不答應了!”
柳玉、柳川面上一喜,對看了一眼,卻又頓時收起了喜悦之色,柳川低首乾笑了一聲道:“老前輩不要開玩笑了,我們哥兒兩個有多大的膽子敢佔你老人家的便宜,就是你給我們,我們也不敢要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好!你們哥兒倆漂亮,可是要是説了不算再起黑心,可就別怪我木尺子手下無情了!”
柳玉也嘻嘻一笑道:“你老人家太多心了”
木尺子哼了一聲道:“好吧,既然如此,我老人家託個大,還得向你要條船,我這就走了!”
柳玉摸了一下光頭,皺着眉毛道:“這個……老前輩,前面水裏可不能走了,為了擋這筆財路,我們在溪水裏下了十里的石頭,你們還怎麼能坐船呢!”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那怎麼辦?還要我們走路不成?”
柳川笑了笑道:“木老前輩你放心,水路不通,陸路上包給我好了。你要去哪裏都行,我負責送到!”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那倒是不敢當,你只設法給我們弄幾匹馬就行了!”
柳川笑了笑道:“這件事容易,我這就照辦。三位請等一等。”
説罷轉身而去,須臾,牽了四匹馬回來,木尺子見狀哧哧一笑道:“真有你的,有這四匹馬就行了!”
説罷就向着蒲天河含笑道:“來,小子,咱們先把箱子捆上去,時候可是不早了,要是今晚上不能趕出去,咱們爺兒們可就免不了要吃虧!”
説罷目光向着雪山二柳掃了一下,嘻嘻一笑道:“是不是?”
柳玉、柳川一愕,柳川冷冷一笑道:“老前輩你真會開玩笑,誰還敢在老爺子你手底下弄鬼,你放心走吧!”
這時那位天竺異人馬太,卻坐在馬上笑了笑,道:“木老頭,時候可是不早了,別再耽誤了,我們走吧!”
木尺子躍身上馬,柳川卻趕上來,送上了一盞馬燈道:“老前輩你拿着這個,路上好有個亮兒!”
木尺子接過馬燈,向着二柳面上望了望,冷冷一笑,抖動絲轡,跨下馬匹潑刺刺地馳了出去。
蒲天河最後上馬,卻見柳玉、柳川正自交頭細語,不由心中一動,當下催馬上前,對木尺子道:“師父,莫非你就相信這兩個傢伙了?”
木尺子回頭看了一眼,嘻嘻一笑道:“我怎麼會這麼笨,不過是暫時弄兩匹馬騎騎罷了,反正此時此刻,他們還不敢!”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這麼看起來,他二人必定另外還有幫手,否則他們怎敢對我三人下手?”
木尺子哼了一聲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走着瞧吧!”
馬太的馬在前面轉回身來,大笑道:“你們兩個放心,跟着我馬太走,絕對沒錯!
這一帶地方我熟得很。”
木尺子嘆了一聲道:“也只有如此了。我老頭子,是人生地陌!”
馬太嘻嘻一笑,向前張望了一下道:“這地方叫鴉頸子。跟着我走沒錯!”
蒲天河心中甚喜,答應了一聲,飛馬而前,本尺子卻冷森森地一笑,對於馬太這個人,他確實還不敢深信,可是此刻正是前狼後虎,比較起來,還只有馬太這個人容易對付一點。
當時他也就不再多想,催馬而上,人馬遂行於亂山叢林之間。天空雖有一彎明月,可是樹叢很密,光線照下來只是淡淡的光影。
深山裏,不時傳出幾聲狼嗥,的確是一處人跡稀到的荒涼地方!
如此行走了約有數里之遙,前行的馬太,忽然勒住了馬轡,他那一雙小而亮的眸子,不時地轉着,像是在搜索着什麼,木尺於沉聲道:“怎麼不走了?”
馬太搔了一下頭。齜牙笑道,“前面可又入了山道了。路太窄,我們只能成單行走才行,我在前帶路!”
説罷轉了兒個彎,果然來到了兩座石峯之間。兩座石峯高聳入雲,其上光禿禿的,沒有樹木,可是卻生有墨黑黑的一片青苔。
馬太手指這兩座石峯道,“這就是‘兩將軍’,我先走一步了!”
説罷疾疾帶馬入了山道,蒲天河方要跟去,卻見木尺子隨後而上,道:“小子你殿後,小心那兩箱東西!”
説着,匆匆拍馬而上,緊跟着馬太奔去,蒲天河最後策馬,他一隻手拉着那匹馱有寶箱的馬,最後走進了山谷,穀道之內寒風陣陣,一線月光,由巍巍的石峯頂尖上射了下來,更覺淒涼十分!
這時木尺子的馬已追近馬太,哈哈笑道:“老馬,可別走得太快呀!”
馬太回頭看了一眼,似乎顯得有些不大自在,他笑了笑,馬行放慢,木尺子這時細看眼前形勢,真是險到了極點。
這道窄谷內,雖説是可容單道行走,可是萬一有了事故,憑着自己和蒲天河的一身輕功,固不愁走不脱,然而要想帶着那兩個沉重的箱子,卻是萬難了。
想到此,他也就越發注意眼前地勢。
馬太的馬在前又行了約有裏許光景,只見兩旁山勢越發的陡峻,惟一不同之處,那兩側峯嶺之間,現出了濃密的樹林子。
木尺子看到此,不由皺了一下眉,心付道:這地方若是有賊人打劫,可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入,險到了極點了。
一念未完,忽見當空唏哩一聲脆響,一支響箭劃空而過!
木尺子呵呵一笑,忙自勒馬道:“快停住,那話兒可是來了!”
説時回過身來,招呼蒲天河道:“小子,快把牲口帶過來,好戲來了!”
説聲未完,忽見前行的馬太飛馬就逃,這老頭兒口中哈哈大笑了兩聲道:“木老頭,你認栽了吧!”
説時就手拿出一個竹管,嘟嘟吹了兩聲,這位天竺怪老人,一連吹了幾聲口苗,陡然自馬鞍上飛身而起,向着右面峯嶺之上落去!
木尺子見狀,一聲怪笑道:“姓馬的,原來是你弄的詭計,我倒要看你往哪裏走!”
説完,身子霍地自馬背上拔空而起,活像是一隻騰霄的大雁,直向着馬太身後撲去!
這時馬太身子已然撲上了十數丈,這矮小的老人,忽然在絕峯上一個倒仰,口中一聲叱道:“老頭子,看傢伙吧!”
説時右手向外一揮,只聽見“錚”的一聲脆響,竟然由他掌心內,飛出了一掌稜形的暗器。
這一掌暗器一出手,挾起了大股的勁風,四面八方直向着木尺子全身各處打來,一閃而至。
木尺子怪笑了一聲道:“好個老兔崽子!”
他説着,身子第二次騰空而起,卻又比上一次更要高出了許多,馬太發出的那一掌暗器,竟是沒有一粒打中在他身上,一片叮噹之聲,全數都落在山石之上。
馬太見一掌暗器未曾打中,身子猛地一翻,口中又怪叫了一聲,第二次向他發了一掌!
這一次他掌心運勁,掌風裏又夾着前發的暗器,這種暗器在天竺名喚“棗子釘”,是一種形同棗核形狀,兩頭尖的東西,可是沒有“棗核鏢”那麼大,要小得多。
木尺子身子騰空,乍見對方暗器又到,不由嘿嘿一陣怪笑。
這時就見他一頭長髮全數都像針立了起來,他凌空的身子,在空中一個倒折,雙掌同時推出,巨大的劈空掌力,迎着飛來的暗器一撞,暗器全數都倒退了回去。
木尺子凌空的身子,跟着一個滾式已撲了下來,狂笑了一聲道:“老小子,你還想走麼?”
説話之間,已撲到了馬太身後,“金豹現爪”,一掌直向着馬太后腰上打去。
馬太身子一折,“噌”的一聲,一口緬刀由上而下削了下來。可是木尺子哪裏會把他看在眼中。
這老頭兒怪叫了一聲,右手一分,直向馬太刀上抓了過去!
馬太這時顯得有些緊張,他一面迎敵,一面口中狂吹着口笛,尖聲刺耳。四山之間,都有了迴音,卻只見兩峯上,人影紛紛,俱都向着窄谷內撲去。
木尺子暗道了聲不好,按理説,此時此刻,他應該顧全谷內的兩箱珠寶才是正理,可是他因心恨馬太的詭詐,這時竟不顧谷內珠寶,狂吼了一聲,奮身向着馬太撲過去。
馬太身子向前用力一撲,怪笑道:“老頭兒不要錢了,追我幹啥?”
説時身子一滾,已到了木尺子足前,就見他刀鋒一現,直向着木尺子面上崩去。
木尺子見他刀法詭異,因距離過近,這一刀險些為他砍上,不禁更激起怒火,這老頭兒一身武功,已到了登峯造極地步,此刻怒火中燒,更似出山之虎。
馬太緬刀方一遞出,木尺子雙掌一拍,施了一個“貼”字訣,只聽見啪的一聲,已把對方緬刀夾在了掌心之內:
馬太用力一搖,未為所動,立時發覺不妙,就見他身子霍地向外一翻,滾出了丈許以外,就在這時,當頭一聲嬌叱.當空飛下了兩個少女,其中之一尖聲道:“馬太叔還不快走!這裏的事,你不要管了!”
説話之間,其中之一,猛地朝着木尺子撲去。
木尺子這時由二女裝束上已看出來了,二女乃是春如水一邊的,不由又驚又怒,他狂笑道:“該死的丫頭!”
雙掌向外一翻,口中呼了一聲:“撒手!”
馬太手中的緬刀脱掌而出,在空中劃了一道銀虹,嗆的一聲落在石峯上。
同時之間,這位老少年身子一偏,左手的掌風向外一逼,“砰”一聲,已把面前的少女打得一路翻滾下了山峯。
整個的窄谷,充滿了人聲,一片喊殺之聲,上衝霄漢,在混亂的人聲之中,間雜着馬嘶,可以想象出蒲天河此刻的處境是如何的困難了。
木尺子打翻了一名少女,目光中卻見那馬太身子倏起修落,直向着峯頭上撲去!
這矮小的老頭兒,這一剎那,有如喪家之犬,他已經發覺出木尺子不會與自己甘休,只見他身子方自躍上了十數丈,木尺子卻如同狂風也似,自後追了上來。
馬太這時已躍上隘口,正要騰身而起,木尺子已再次追了上來,哈哈怪笑道:“馬太,你死了這條心吧!”
馬太身子陡然一仰,雙目赤紅,雙掌一伸,直向木尺子雙瞳上抓去,木尺子二腕一分,把來犯的雙手盪開了一邊。
同時之間,就見他足尖一挑,一腳正中馬太心胸之上,只聽得馬太狂嘯了一聲,口中“啊”了一聲,噴出了一個血笛子,身子霍地向後一翻,咕咕嚕嚕直向着峯下翻落而去!
木尺子忖思着對方活命的希望是很小了,正要轉撲谷底,卻見馬太翻滾之處,四粒奇光耀眼的珠子也滾了出來,在峭壁之間一路跳動下落。
木尺子長嘯了一聲,飛身撲去,他身形起落如騰空白鷺,極其優美。
可是卻有人比他更快,那是一條橫刺裏撲出的人影,身子一出來,在峯壁問略一起落,已將四粒明珠拾了起來,轉身一縱沒入黑暗之中。
木尺子趕到之時.那人早已無影,只氣得他錯齒出聲,由那人身影中看來,極似春夫人春如水,果真是她,今天自己是裁定了。
木尺子立定了身子,只氣得眥目欲裂。
忽然,他想起了谷底的蒲大河,不由大吃了一驚,忙自展開身形向谷底撲去!
這時蒲天河正同兩個黑衣漢子打成一團,木尺子趕到之時,蒲天河掌中劍剛把其中之一劈倒在地,另外一名,身子騰起來,正好落在了木尺子身前。
木尺子一聲冷笑,右掌一抖,正正地抓在了這人的前胸上,左手二指向外一點,這漢子已被點住了穴道,身形紋絲不動。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落,嘆了一聲道:“你老來晚了一步,那兩箱東西,已經被他們搶去了。”
木尺子呆了一呆,嘿嘿冷笑道:“你看清是誰沒有?”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人數太多,有男有女!”
木尺子陰森森笑道:“好,狡猾的春如水,想不到她竟然早已買通了馬太,我老頭兒豈能吃這個虧!”
蒲天河奇怪的道:“你怎麼知道是春如水?”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這件事很容易知道!”
説罷身子一轉,已到了那名被點了穴道的黑衣漢子身邊,雙手伸出按在了那入兩肩之上,霍地一抖,這人狂叫了一聲,睜開雙眼,顫聲道:“你……老饒命!”
木尺子哧哧一笑道:“你們是哪裏來的,説出實話饒你一命,要不然……嘿!”
這人牙關顫抖不已,一面乞求道:“我説……我説……老爺子你千萬別下毒手!”
木尺子冷冷地點頭道:“好!我問你,那兩箱東西誰搶去了?你們是哪裏來的?”
這人喃喃道:“我們是蒙古寒碧宮來的,春夫人是我們的首領,東西也是她老人家搶去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果然是她。很好,去你的!”
説罷右手向外一推,這漢子被丟出了丈許以外,摔了個斜鬥,爬起來就跑了。
蒲天河聞言之後,也是又恨又怒,沮喪不已。木尺子坐在石頭上歇了一會兒,站起來冷冷一笑道:“小夥子,你也用不着替我難受,我們這就去找她。媽的,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我燒了她的船!”
蒲天河冷冷一笑,搖頭道:“這又有什麼用。此時怕連船也沒有了。我們一不作二不休,不如趕到她寒碧宮去,看看她還能賴帳不?”
木尺子重重地嘆了一聲,自責道:“我他媽的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早知道馬太那個老狗不是好東西,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和春如水那個賊婆娘連成一氣。這可好!”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這也好,就怕不知道是誰,現在知道了,諒她也賴不掉,我們就上蒙古去一趟!”
※※※
夜空之下,二匹馬仰天長嘶!
現場是一片劫後淒涼!窄谷躺着十數具屍體,隨着夜風,散發出一陣血腥!
木尺子、蒲天河雙雙上了馬,直向前路行去,想不到此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東西到手,卻又中途遇此劫難,實在令人想來不服!
尤其是木尺子,一路之上,更是長吁短嘆不已。二人順着窄谷小道一直行下去,約莫走了半個時辰,才出了山峯。眼前是一片原野,一道靜靜的溪水緩緩向前流着,四周散發着野菊花香。
木尺子勒馬溪畔,冷笑了一聲道:“春如水欺人太甚,此去天邊海角我也要找到她,誓不與她甘休!”
方自説完,就聽得後路上,一陣馬蹄聲,回身看時,卻見大批馬羣,如同潮水似地擁了過來。
目光之下,只見為首二馬之上,坐着兩個光頭,木尺子、蒲天河立刻認出了來人是雪山二柳,只是不明白此時何以他二人會出現?
轉瞬之間,這羣人馬已來到了近前,為首的二柳之一舉手道了一聲“停”,馬羣立即停住。
柳玉、柳川向二人看了一眼,俱都咦了一聲,柳川翻身下馬道:“木老前輩,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你們遇見了什麼事情不成?”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兄弟來晚了一步,那兩箱東西,早已被春如水那婆娘搶走了!”
柳川神色一變,頓足道:“啊呀!我早就知道這女人不好鬥!”
説到此,不由臉上一紅,好似發現自己説漏了嘴,一時呆在當地,答不上話來。
柳玉忙跳下馬來,乾笑了一聲道:“老前輩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們兄弟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這個念頭,我們只不過是路過這裏……”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我不管你們是怎麼來的,反正東西己被入搶走了,現在就剩我師徒兩個人,你們看該怎麼個辦吧!”
柳川翻了一下眼皮,道:“老前輩可知道那春如水往哪裏去了?”
柳玉忙碰了他一下,咳了一聲道:“我們兄弟兩人,仗着人多也許還能把東西給追回來,老前輩你看怎麼樣?”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謝謝你兄弟的好意,這批東西反正是無主之物,誰搶着了誰要,你們兄弟要是真能由春如水手中搶過來,自然歸你們,我木尺子絕不佔你們一點便宜!”
柳氏兄弟不由一振,柳川喃喃道:“老前輩説的是真……真的?”
木尺子點了點頭道:“自然是真的!”
雪山二柳互看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柳玉嘿嘿笑道:“謝謝老前輩的海量,那春如水走不開我兄弟的手心!”
説罷回過身來,大聲道:“謝一虎,你快下去,通知水路的兄弟們注意,把出玉門關的水路封鎖了,不許任何人通過。快去,快去!”
那名叫謝一虎的漢子領命飛奔而去,柳玉又吩咐下去道:“王銀川,你帶我的柳葉旗到杏葉嶺,請竇老夫人助我兄弟一臂之力,就説事成之後,我兄弟有重禮見贈,絕不食言。快去,快去!”
説罷由懷內取出一面細如柳葉似的旗子,交與王銀川,又道:“你多帶幾個人去,我兄弟一會就來!”
那叫王銀川的人,乃是一個細長的瘦子,一身白衣,像個人燈似的,接過了柳葉旗後,他回身招呼了十幾個弟兄,一路飛馬而去。
柳叫在後面大聲囑咐道:“走小路去!”
一行人馬,順着溪水,轉瞬間已自無蹤!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柳兄心力只怕白費了,那春如水也許己走脱了!”
柳玉哈哈一笑道:“此出玉門關杏葉嶺乃是必經之地,那地方是一人當關,萬夫不敵,春如水就是有天大的本領,只怕也難渡過此關!”
木尺子皺了一下眉,道:“你方才所説的那個竇老夫人,可是當年和你師父蔣壽為敵,被迫逃亡的那個麻婆竇三花?”
柳玉怔了一下,點頭道:“正是此人,老前輩原來也認識她!”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妙哉!妙哉!久聞此人所蓄的‘金河蜂子’十分厲害,果真如此,那春如水是遇見勁敵了!”
柳玉得意地道:“你老説得不錯,竇老夫人是養有一些‘金河蜂子’,只是她是不輕易使用的!”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兄弟只怕還沒有摸清那竇三花的脾氣,老夫對於這婆子倒有幾分認識,此婦最是狂傲,就是你們兩個主人親自去請她,也未見得能請動她,打發幾個小輩,更是休想請得動了!”
柳玉怔了一下,道:“對了,這話不錯,老前輩之意以為如何?”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罷了,我老頭子好人作到底,就幫你們這個忙吧!”
柳玉一呆道:“你老是説……”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憑你兄弟那點面子,想請動竇三花只怕不易,我老頭子昔日與她倒有一些面子,現在你們就拿我一件東西去見見她,也許尚有點希望!”
柳氏兄弟不由大喜,齊聲道謝不已,木尺子遂自身上取出了一粒扁玉的鼻煙壺,嘻嘻一笑道:“這鼻煙壺上刻有多人的名字,那竇三花的名字也在其上!乃是當年的一件趣事,你只要出示此物,想她也會記得的!”
柳玉接過來,目放異采道:“真是太謝謝了!”
柳川抱拳打躬道:“老前輩如此玉成,恩同再造,現在我兄弟也不説什麼感謝的話了,反正早晚我弟兄會有一片人心!”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你這話説得太早了,我老頭子苦心到手的東西,也沒有那麼便宜,隨便的叫外人拿去!我們不過是賭個先後罷了!”
柳玉一呆道:“什麼叫先後?”
木尺子嘻嘻笑道:“先後你都不懂?這兩箱東西,誰先到手,就算誰的,你們兩個該明白了吧?”
柳玉一笑道:“也好!那麼我兄弟告辭了!”
木尺子也一笑道:“對了,你們快去吧,那竇三花可不好請呢!”
雪山二柳內心不禁狐疑不已,也實在是不明白這老狐狸是在鬧什麼玄虛,不過此刻,他二人早已被那兩大箱珠寶弄昏了頭,哪裏還會想到那麼多,當時帶領着眾弟兄,一路飛馬疾奔而去!
他二人走後,木尺子望空呵呵一笑道:“錢是人人想要,當真是好東西!
蒲天河冷哂道:“以我看來,這些錢真比殺人的鋼刀還狠十分,師父得放手時且放手,何必斤斤於此!”
説到此,又冷冷一笑,頗有些不屑的意味。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小子你錯了,這幾個錢,真要是落入好人之手也還罷了,要是落在了這些人物手中,那是助紂為虐,如何是好!”
説到此,搓手怪笑道:“為師我一生行事,從不曾像今日這麼丟臉過,這兩箱東西原本是屬於我的,誰也不能拿去!”
蒲天河一怔道:“咦,你不是讓給柳氏兄弟了?”
木尺子冷笑道:“我什麼時候説讓給他們了,我只不過是與他們賭個先後輸贏罷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道:“莫非我們還會比他們先麼?”
木尺子頷首道:“這就是我老人家智力過人的地方了。小子,你想想看,那春如水豈是好欺侮之人,如果只是柳氏兄弟二人,我也就不存幻想了,可是現在又多出了一個竇三花,這老婆子功夫了得,那春如水也怕她三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你老人家是想要他們鷸蚌相爭,而坐收漁人之利可是?”
木尺子手捋長鬚,嘻嘻笑道:“然也!你總算明白了!”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到時候,只怕更不易解決了。那時候你老人家寶物不曾到手,卻結下了幾方面仇敵,畫虎不成,反類其犬!”
木尺子雙目一瞪,怒形於色道:“你也太把我看差了,這件事我務必辦成功給你看看!我們先找個地方歇一歇,再去看這場熱鬧!”
※※※
秋風過去,黃葉凋零。
杏葉嶺上的杏樹,都結滿了累累杏果,一個黃髮黃衣的老婆婆,正坐在一張靠椅上望着天空發怔,須臾,一個黃衣少女由嶺下飛奔而上,這黃衣婆婆忙自站起來道:“你回來了?打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日光映着這老婆婆的臉,原來這老太婆還是一個大麻子。面若重棗,那副尊容,可真是不敢恭維,方自上來的那個黃衣姑娘,倒是風姿綽約,很有幾分姿色。
就見這姑娘上前招呼了一聲:“師父,你先坐下來,叫我歇歇氣,再慢慢説!”
麻婆坐下來,卻睜着一雙小眼道:“是落日坪的寶物出來了吧?”
少女吁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道:“有這麼一點影子,外面亂透了!”
她一面説,一面用手按在心胸上,好似走了甚遠的路途,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麻婆一聽落日坪藏寶出現,不由精神一振,立時搶問道:“出來了?誰得手了?那人呢!”
黃衣少女用一雙大眼睛,白着師父,嘆了一聲道:“有人説是雪山二柳,有人又説是蒙古來的春夫人,還有人説是一個天竺人叫什麼馬……太!”
麻婆倒在椅子上,口中“唔”了一聲,良久才道:“這件事很麻煩……”
黃衣少女挑了一下眉毛道:“還有,春夫人的船已向這邊來了,大概再有一個時辰,也就差不多要到咱們杏葉嶺了!”
老太太口中又“唔”了一聲,她忽然用手在椅子把上“叭”地拍了一下,斷然道:
“香兒,把水閘給下了!不能叫她們過去!”
少女答應了一聲,翻着眼睛道:“師父您莫非認為是春如水……”
婆婆冷冷一笑道:“這婆娘一向是神出鬼沒,她作一件事情,一向是有始有終,我奇怪她好好地,怎麼會又走了,這其中必有名堂!你快去!”
黃衣少女答應了一聲,掉頭如飛而去。
麻婆婆這才又靠下身子來,頻頻冷笑不已。忽然嶺下蹄聲嘚嘚,奔來了幾匹快馬。
這行人馬,到了嶺道前相繼下馬,為首一個漢子,一手拉着馬,一面高聲喧道:
“雪山二柳門下弟子,向竇老夫人叩請金安!”
椅上的麻婆嘿嘿一笑,倏地站起來,道:“我就是,有什麼事?”
為首的漢子,倒沒有想到對方竟在眼前,不由一驚,當下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
“在下王銀川,乃是柳氏兄弟手下弟子,今日奉了柳氏兄弟的信旗,要與老前輩答話!”
麻婆嘿嘿冷笑了幾聲道:“柳玉、柳川兩個兔崽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找我還會有什麼好事?什麼事你説吧!”
王銀川卑賤地笑了笑,騰身而上,雙手先把柳氏兄弟的“柳葉旗”呈了上去。
麻婆竇三花接過來,微微看了一眼,冷哼道:“什麼事,你快説吧,帶這麼些人來是幹嗎,打狼呀?還是嚇唬我老婆子?哼!”
王銀川后退一步,面上訕訕道:“在下不敢,只是柳二爺怕前輩用人,以供差遣而已!”
麻婆笑罵道:“算你他媽的會説話,”有話快説有屁快放!”
王銀川答應了一聲,心裏卻直嘀咕,當時咳了一聲道:“事情是這樣的!”
麻婆“哼”了一聲笑道:“是為了落日坪的東西是吧?”
王銀川愣道:“婆婆如何知道?”
麻婆大笑了一聲,道:“我怎麼知道?柳玉、柳川找我不是為了這件事,還會是為別的?”
王銀川嚥了一口唾沫道:“是!是!是這樣的!”
竇三花面色一沉道:“東西是不是到了春如水那婆娘的手裏了?現在柳氏兄弟想請我幫忙,把東西搶過來,是這麼件事吧?”
王銀川怔了一怔,心説原來這婆婆什麼都知道。當時翻了一下眼珠,點頭道:“那兩箱東西,本是該我們的,春如水卻插手硬……”
麻婆嘻嘻冷笑道:“胡説八道,無主的東西,怎麼就該是你們的,我還説是我的呢!”
王銀川怔了一下,心説糟了,這婆子不要也起了黑心,那可就壞了。
當時雙手一搓,乾笑了笑道:“柳二爺還説,如果婆婆能夠幫忙把這批東西劫下來,其中三成用來孝敬你老人家,婆婆看可好?”
麻婆聞言,仰天打了個哈哈,道:“笑死人了,這算是什麼孝敬?”
王銀川窘道:“婆婆莫非嫌少?”
竇老夫人面色一冷,道:“媽的,柳老二説的比唱的還好聽,我要是真地把東西劫了下來,不全都是我的了,我還要他的三成,真是放他媽那個屁!”
説到此一隻手揮了揮道:“走!走!走!別讓我看着討厭了!”
王銀川面紅過耳地道:“此事務必請你老人家賞在下一個面子……”
竇老夫人一翻雙瞳,道:“這事沒有什麼好商量的,我是一百個不答應。你們走吧!”
王銀川氣得臉色直髮白,可是他也知道這麻婆棘手,不是好惹的,當時用力地咬了咬嘴唇,道:“好吧,老前輩既然不肯幫忙,我們也只有走了。不過有一件事,還要老前輩幫個小忙!”
麻婆哼了一聲道:“還有什麼事情,快説!”
王銀川冷冷一笑道:“所謂光棍不擋財路,婆婆既是不買雪山二柳的賬,可是卻也不便再多事!”
才説到此,那麻婆一口痰吐了過來,啞聲罵道:“滾你媽的!我老人家的事還要你管嗎!”
這一口濃痰,那王銀川雖是忙抬起臉,沒有叫吐在臉上,卻正正地唾在了脖子上,只覺得又熱又腥,粘滑似膠。
王銀川只覺得心裏一噁心,真差一點要吐了出來。當時不由大怒,嗆一聲,拔出了腰刀,厲聲道:“你這婆子,怎麼可以如此欺人!”
麻婆身子一飄,已站到了他面前,只見她麻臉上紅光閃爍,冷笑道:“你想怎麼樣?
你還敢動傢伙麼?”
王銀川頓時嚇得手足發軟,當時垂下了刀,嘆了一聲,縱身上馬,只覺得脖頸咽喉處,那口痰粘得別提有多麼難受了,只得用衣袖用力擦了下來。
麻婆見狀呵呵大笑道:“小子,你給我認乖吧,老孃多多少少還顧全二柳一點面子,要不然就衝你剛才那份德性,早就打發你喂蜂子吃了!”
王銀川不由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他知道麻婆所謂的“蜂子”正是她飼養多年的“金河蜂子”,久聞這些小東西最愛嗜人肉,別真叫她給餵了蜂,那可是冤枉透了,這件事自己也只好認倒黴算了。
想到此,化冷笑為苦笑,在馬上抱了抱拳道:“老前輩賜教,在下沒齒不忘。金磚不厚,玉瓦不薄!”
這“玉瓦不薄”四個字還沒有説出來,只聽見那麻婆喉中一聲咳!
王銀川就知道不妙,趕忙掉馬就走,緊跟着那麻婆口中“波”的一聲,一口濁痰脱口而出,王銀川逃開了正面,卻是逃不開背面,這一口痰,只聽見“叭”的一聲,正正地打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緊接着那麻婆一聲狂笑道:“他孃的,再不走,老孃我用大腳丫子踹你!”
眼看着這羣人狼狽而去,麻婆笑得嘴都合不攏。這時那奉命去關水閘的香兒已轉回來,見狀奇怪地道:“師父,那些個人是幹什麼的呀!”
麻婆回過身來,笑道:“香兒,你來得正好。你剛才説得不錯,落日坪的那批寶物果然出來了,而且一點沒有錯,是春如水那女人弄走了!”
説到此,這麻婆仰天想了一會兒,點頭道:“這是我們一個好機會,妙的是那春如水非要由咱們這杏葉嶺過去不可,她要出玉門關,這是必經之地!”
黃衣少女秀眉微擰道:“只是就我們師徒兩個,人不太少了點麼?”
麻婆嘻嘻笑道:“一點都不少,人多了反而礙事。香兒,你去把我的那金河籮袋拿來,咱們的蜂很久也沒有嘗過人血了,今天也叫它們打打牙祭!”
黃衣少女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須臾,她背來了一個極大的籮筐。
那籮筐很像是一個大蚌殼的形狀,只是每一半都有一條皮帶,可供人提背之用,籮筐是用極細的金色漆竹編制而成。
黃衣少女揹着這“金河籮袋”,還沒有走近,已可聽得一陣陣吱吱之聲,由那大籮筐內傳出。
麻婆竇三花見到了這金色籮筐,不由咧開大口笑道:“有了這東西,就是他們有千軍萬馬,也得提着萬分小心!”
説罷自黃衣少女身上,把“金河籮袋”接了下來,那籮筐一邊,繫有一個金漆葫蘆,麻婆取下了葫蘆,就口灌了一口,忽地打開了籮袋,只聽見“嗡”地一聲,自筐內,散出了大片金光,剎那之間,當空集成了密密的一片,有如是大片的金色雲塊一般。
這所謂的“金河蜂子”,每一隻都約有手指大小,通體金色,閃閃發光。
最奇的是,在它們條狀的軀體兩旁,每一邊都生有一隻極小的三角形翅膀,雙翅扇動之聲發出一種刺耳的“嘖嘖”之聲。
這羣“金河蜂子”,自籮袋內甫一飛出,俱旋風般亂舞,每一隻都發出吱吱的嗚聲,千百齊鳴真有點刺耳欲聾!
奇怪的是它們都似經過麻婆特別的訓練,雖是野性猖狂,卻沒有一隻離羣遠飛,都在當空數丈方圓之內上下飛着。
那麻婆遂把方才由葫蘆內含入口中的東西,“噗”的一口噴了出來,化成了大片的紅雨,直向着空中的蜂羣噴去!
當空的金蜂迎着這片血雨,幾個翻撲,已噬食得乾乾淨淨,麻婆竇三花發出連聲的怪笑,遂一口口的就着葫蘆向空中狂噴着。
轉瞬之間,已把葫蘆內的血汁噴了個乾淨,那大片的金蜂仍似沒有過癮,又自在空中飛鳴不已。
竇三花忽然咧口發出一陣似哭似笑的怪聲,空中金蜂聞聲吱吱鳴叫得更厲害,似乎在與麻婆抗命,禁不住麻婆口中的哭笑之聲愈來愈大,最後簡直有點樹倒山塌之勢!
在如此的噪聲壓力之下,空中的金蜂才敗下陣來,三三兩兩的全數都轉回到方才的籮筐之內。
竇三花關上籮筐,長長吁了一聲道:“媽的,這些小東西越來越不好帶了!”
黃衣少女方要答話,忽然“咦”了一聲,轉身道:“師父,有人來了!”
方自説畢,就聽見一人哈哈笑道:“好厲害的金蜂,我弟兄算是開了眼界了!”
話聲未畢,兩條人影已翻了上來,現出了兩個矮小的光頭漢子,麻婆這時已聞聲回頭,見狀面色一冷道:“柳氏兄弟,你們又來了!”
柳玉嘻嘻一笑道:“婆婆方才對我兄弟也大不賞臉了,我想那位兄弟必定是口下無德,才會惹煩婆婆發脾氣生氣,所以我弟兄特別來向你老人家陪不是來了!”
竇三花冷冷一笑道:“柳老大,説話別拐彎抹角,莫非你們還不死心麼,那春如水乃是蒙古的霸王,我老婆子可是惹不起她,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柳玉嘻嘻一笑道:“婆婆,算了吧,誰不知道婆婆你的金河蜂子,遠近無敵,何況這件事利己利人,事成之後對婆婆自己也有好處!”
麻婆咧嘴一笑道:“對不起,這件事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幫忙,你兄弟還是自己辛苦一趟吧!”
柳玉上前一步,拜了一下道:“這件事並不是我兄弟二人之事,乃是另有一位老前輩,這位前輩特別交下一件信物,要我二人呈上給婆婆,此事務請幫忙。”
麻婆又冷冷一笑道:“哪來這麼多老前輩,我説不管就是不管!”
説到此,柳玉已自身上拿出了那個扁玉鼻煙壺,雙手送上道:“婆婆請過目,這就是那位前輩的信物!”
麻婆皺了一下眉,接過了扁玉煙壺,望了望,面上果然一驚,森森一笑道:“木尺子那個老兒也來了!”
説到此,在頭上搔了一下,冷笑了一聲道:“不錯,當初大雪山八人留名,有過這麼一句話,以後八人之中任何之一有事相托,受託者不得藉故推卻。可是……”
頓了頓,她又冷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木尺子這老兒在哪裏,我要與他説話,這個便宜可不能就讓他撿了去!”
柳玉一笑道:“木老前輩同一位蒲少俠,此刻已經不在這裏了,你老人家找不到他了!”
麻婆嘿嘿一笑道:“好個老小子!”
説到此低頭想了想,冷冷地道:“我先問你,那落日坪寶物,是真的在春如水手中麼?”
柳玉點了點頭道:“此事怎麼會是假的?在下親眼看見的!”
麻婆冷森森一笑,道:“這件事本來我是決定不管的,可是木老頭這個情不便不給,這樣吧,你們二柳手下有多少人?”
柳玉怔了一下道:“有四五十個,婆婆莫非有用他們之處不成?”
竇三花點了點頭,道:“把你的人都叫來,在杏葉嶺兩旁埋伏下來,多備強弓利弩,我們不動就不動,一動可就得把春如水那婆娘給收拾下來!”
柳氏兄弟連連點頭,私下竊喜不已。
竇三花又冷笑了一聲道:“你方才説事成分我幾成?”
柳玉扣了一下頭,苦笑道:“三成怎麼樣?”
竇三花小眼一瞪,道:“放你媽的屁,三成你去打發要飯的吧!這件事就衝你這句話我也不能管!”
柳川忙賠笑道:“婆婆不必生氣,這樣吧,咱們二一添作五,一半一半,這樣總該好了吧!”
麻婆冷冷地道:“我們三七分帳!”
柳玉一喜道:“我原説是三七呀,你三成我們七成!”
麻婆冷笑道:“我七成,你們三成!”
二柳都不由面色一變,相互一望,柳玉冷笑了一聲道:“這條件太苛,恕我兄弟不便從命!”
柳川也面上變色,頻頻冷笑道:“前輩未免欺人太甚!”
説罷抱了一拳,道聲告辭,正要回身,麻婆嘻嘻一笑道:“你兄弟要是不答應那我也沒辦法,我們只好放開手來互相鬥一斗了,到時候只怕你兄弟一成也撈不着,那可更冤了!”
柳玉、柳川不禁都是一怔,相互商量了一下,柳玉遂回過身來,嘆了一聲道:“好吧!我兄弟行事一向是抱着吃虧,從不想占人什麼便宜,三成就三成吧!”
麻婆才又一笑道:“你別不願意,我老婆子還認為冤呢,沒有你兄弟幫忙,我照樣能把東西弄到手,只不過是不大好意思罷了。這是看在木老頭的面子,要不然你們能分一成已是好的了!”
天山二柳面色如灰,俱都冷笑不已。
麻婆一翻眼皮道:“怎麼,你們是不樂意?”
柳玉忙賠笑道:“沒有,沒有!只是我們人多……”
麻婆哼了一聲道:“這麼吧,你兄弟獨得三成,另外我老婆子再拿出一成給你們手下分分,怎樣?”
二柳臉上才有點喜色,柳川才嘆了一聲道:“好吧,就這麼定了,反正你老人家也不會沒有良心,到時再説吧!”
説罷抱拳道:“我就去部署一下,那春如水大概快來了。”
麻婆冷笑了一聲道:“你兄弟去你們的,那春如水是插翅難飛,我師徒自會對付她們!”
天山二柳總算是有了結果,雖然他二人心裏是一萬個不服氣,可是卻也比一成沒有好,反正到時候見機行事,能多撈一些是一些,暫時他二人也就不再多爭論,匆匆下嶺而去。
靜靜的烏里古拉河,在陽光之下,像一條銀色的帶子一樣地伸展出去。
而杏葉嶺,就像是一扇大門,橫跨在烏里古拉河的兩端,像箍子似的,死死地箍住它的咽喉。
春如水停立在她的“北風”座舟之上,放目遠眺,發出了一聲冷笑。
她身後立着一排弟子,手握劍柄,神情至為緊張,好似等待着春如水一聲令下,皆都要出手對敵的模樣。
大船之前,是一列十艘白木大船,其上滿載着一些木材什物,緩緩地前行着,沒有一點聲音。
春如水忽然冷笑了一聲道:“諒那雪山二柳,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話聲方落,就聽見“吱”的一聲,一支白羽短箭迎面而至,春如水玉手一掠,已把這支箭抓在掌內,她神色凝重地道:“繼續開船,不許張皇!”
當時回過身來,命令身後女弟子道:“吩咐前面船快些行走!”
説到此,正要向岸上騰身過去,就見前面舟船,忽然都停了下來,一名女弟子隔船掠過來,神色張皇地道:“前面水路不通,為人下了東西,過不去,請夫人定奪!”
春如水面色一變,冷笑了一聲道:“這是什麼地方?”
其中一名弟子張望了半天,道:“是杏葉嶺。”
説話之時,前面幾艘船上,已起了極大騷動,似乎有一排排的羽箭,不停地向着幾隻大船上射來!
春如水面色變得一片鐵青,回頭對身後四位弟子道:“你們要緊緊護着這艘船,無論有多大的事情都不可離開,我要前去看看!”
説罷身形一長,已躍到了船棚之上,她身子在棚上一殺腰,正要再次騰起,就聽得溪邊一聲叱道:“春如水,你聽着,前面水路已斷,你還是識相一點,把那兩箱東西獻出來,我們就放你們過去,要不然……嘿嘿!”
春如水一陣狂笑,笑聲一斂,冷冷地道:“朋友,你出來亮個萬兒吧,錢財是小事情,我春如水就是喜歡交朋友!”
暗中人一聲怪笑,道:“好!”
陡然間,兩條人影,自岸邊的樹叢裏拔身而起,落在了大船“北風”號的左右兩船上。現身的是雪山二柳矮小靈活的身影!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原來是柳氏昆仲。失敬了!”
柳玉一聲怪笑道:“春如水,你是蒙古的財神爺,幹嗎呀!錢還沒有撈夠呀,又何必來到咱們弟兄這個窮地方撿外快。春夫人,我們一向是很敬重你老人家的,這件事你可真辦得不夠漂亮!”
柳川也冷冷一笑,道:“這兩箱東西,你得留下來,這叫黑吃黑,你怎麼由木老頭那裏奪來,我們也就怎麼從你這裏奪去。春如水,你可要想一想,這地方可不是你那戈壁沙漠!”
説到此,雙手一搓,嘿嘿一笑,接道:“我們的人可是不少,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可就划不來了!”
春如水卻並不發怒,只是嘻嘻地冷笑不已。她慢吞吞地道:“有話好商量,別急!
二位既來到我的座船,我就算是一個主人!”
説時,身子一折,已飄在了船頭之上,向着天山二柳點首道:“來!來!來!請進來坐一坐,有什麼話都好商量!”
天山二柳不禁相互對看了一眼,一時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在他二人想象之中,春如水聞言之後必定大怒,二人也正好反目為敵,以有利的埋伏,打勝這一仗。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麼一種局面!
所謂”伸手不行笑臉人”,更何況春如水昔日原是夭山老魔蔣壽的座上客,二人論起來,尚該執弟子之禮,此刻見狀,也就更發作不起!
可是天山二柳卻也不是什麼好欺侮的人,柳玉嘿嘿一笑道。“夫人,我不妨先告訴你老人家一聲,河側兩岸,我弟兄已埋伏了弓箭手,備下了大批火箭!”
説到這裏,頓了頓,手指前面大船道:“夫人請看,這些船上的木材,萬一要是中上了火箭,可就……”
春如水倒着實呆了一下,可是此人心懷詭計,多年來殺人無數,主要在“沉着”兩個字上,天大的事情,她也能泰然處之。
當時聞言微微一笑道:“你兩個真是太費心了,錢是人掙,你兄弟真要説缺少錢用,你春媽媽還會不管你們嗎!放火殺人可是幹不得!”
二柳不由臉上一紅,春如水這麼當面佔便宜,真叫他二人哭笑不得。
春如水上前一步,撩開了艙簾笑了笑道:“請進來坐坐,咱們很久沒見了,有話好談!”
柳川嘻嘻冷笑道:“夫人,無論怎麼談,那兩箱東西,我弟兄是討定了。夫人既有此心,不如送我弟兄一個人情,爽快一些豈不是好?”
春如水笑道:“你這孩子,就是這麼猴急,春媽媽答應你了,還能不算數嗎?來到了我的船上茶也不喝一杯,像什麼話呀!快!快!進來坐坐。”
二柳見她居然一口答應,心中也甚為高興。
他二人雖也顧忌到春如水是別有用心,可是他二人自忖兩岸設有埋伏,上游更有麻婆竇三花,諒她春如水也插翅難飛!
所以,有了這種心思,春如水再這麼一相讓,他二人也就不再堅持了。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天山二柳雖未交談,可是卻都有同樣一種想法,他二人是不甘心,把即將到手的東西,一大半拱手送與麻婆。因此,如果春如水果真在此就把東西讓了出來,他弟兄也就樂得獨吞了。
二人有了同樣的想法,面色立時就和藹了許多。
春如水再讓了讓,二人就走進艙內。
春如水這艘豪華的座舟,立時把天山二柳驚慕得面上色變。落坐之後,柳玉嘻笑道:
“夫人真正是會享受,如此座舟,我兄弟別説是坐,見還是第一次見呢!”
春如水回身招呼一個弟子道:“給二位獻茶!”
説罷,微微一笑目視着二人道:“是呀,所以我才請二位來坐坐呀,你們要是燒了我的船,該多麼可惜!”
柳玉嘿嘿一笑,面色通紅道:“我們只是以防萬一,此時看來,夫人你原是一個豁然大度、通情懂理之人。早知如此,我們也就不必多此一舉了!”
春如水含笑點了點頭,目視水上,微一皺眉暗道:“上游的水路,怎會忽然中斷了呢?莫非是他們兄弟動了手腳麼?”
天山二柳在大船“北風號”上,與春如水搭訕着,其實一心一意,所想的卻是那兩箱巨寶。
他二人因見春如水談笑從容,宛若無事一般,因此不禁暗暗起了狐疑,相互對望了一眼,心中俱都有了一個疑念:“別是這婆娘故意留我們在此,而那兩箱寶物卻在另一艘船上吧?”
想到此,天山二柳俱有些坐不住了,柳玉引頸向後艙望了一眼,嘻嘻笑道:“夫人這艘船可是真大啊!”
柳川會意,立時起身笑道:“我二人既來,夫人少不得叫我們開開眼界,帶我們參觀一下如何?”
春如水焉有不明白他二人心思的道理,當下一笑站起來,含蓄的道:“簡陋得很,二位不要見笑。請!”
説罷退後一步,柳川大步而前,柳玉也跟着走了進去。兩旁女弟子各自分開,讓出了一條路來,柳川嘻嘻笑道:“打擾!打擾!”
他口中説着,遂直接向艙內行去,柳玉忙跟隨而進。這艘北風號座船,果然豪華無比,地下鋪的是鮮紅色的厚氈,兩廓內懸着彩色鮮明的各種玻璃燈,天山二柳不禁眼都看花了。
他二人在前艙走了一轉,遂入內艙。春如水笑道:“按説,內艙乃是我就寢之處,不便參觀,可是又怕你二人失望……”
二人笑而不答,春如水上前一步,啓開了一扇門,室內設置更為絝麗,春如水回身笑道:“二位只在門前坐坐,不必進去了。”
二柳各自探首入內望了一眼,忙又縮了回來。各人都不禁喜上眉梢,肚子裏像吃了定心丸似的舒但。
他二人同時都看見,室內正中,放着兩口大箱子,由外形上看去,正是木尺子當初的那兩口箱子,二箱兩旁各立着一個妙齡少女。
這兩個少女,每人都帶着一口長劍,守在兩口寶箱旁邊,身形有如是石塑木刻一般,紋絲不動。
天山二柳又對看了一眼,才退回身來,那柳玉哈哈一笑道:“夫人,你那兩箱寶貝原來在此啊!”
春如水頷首笑道:“二位見過了這批寶藏,我們再到前室説話如何?”
説到此,冷冷一笑,向室內二女道:“青兒,芳兒,你二人把箱蓋揭開,也讓二位貴客看看箱中何物?”
侍立兩旁的二女答應了一聲,雙雙把箱蓋揭開,天山二柳俱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見二箱皆都盛放着滿滿的珍珠玉翠,奇光耀目難開。
柳玉身形一偏就要進去,卻為春如水橫身阻住道:“你要如何?”
柳玉嘿嘿一笑,道:“只是想見識一下罷了!”
説罷退回身去,老大不高興道:“夫人當真不明白我二人的來意不成?”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豈有不明白之理,我們到前艙細談一下如何?”
柳玉點了點頭道:“也好!”
春如水遂向二女擺手道:“蓋上箱子,你二人不得我命令,不許擅離一步!”
二弟子各自彎腰,應了一聲:“遵命!”
春如水隨同天山二柳來至前艙,落坐之後,天山二柳面上俱顯出十分不安的神態。
春如水已知道二人此刻是見寶起意,都安下不良之心,她成竹在胸,也不以為意,當時微微一笑道:“二位真的想要那兩箱寶物麼?”
柳川窘笑了笑,搓着雙手道:“夫人休要再打趣我二人了!”
柳玉更不禁冷笑了一聲道:“不瞞夫人説,我二人如沒有十分把握,也就不敢輕易來此現醜了!”
春如水張大了眸子嘻嘻一笑道:“此話怎講?”
柳玉拱了一下手,面上訕訕地道:“夫人你老是明白人,你何必還要咱們把話説實在了!”
春如水冷冷地道:“我實在不明白你們的意思!”
柳玉咳了一聲,面含冷笑地道:“這條河兩岸,夫人也看過了,我兄弟俱都埋伏了厲害的人物,夫人只怕是不易通過!”
柳川也點了點頭笑道:“再説前面水閘已關,只怕……”
話才到此,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水路不通,我可以走陸地,至於説人多人少的問題,你們人多我的人也不少!”
説到這裏,這位在蒙古作威作福的女魔頭髮出了一陣尖笑,接道:“至於你們哥兒倆……嘻嘻!不是春如水小看了你們,我還真沒有把你們看在眼裏面,除非你們還有什麼厲害的搭檔,否則,尚不知鹿死誰手!”
二柳聞言,俱面含冷笑,柳王冷冷地道:“夫人你説得不錯,我兄弟確實不是夫人對手,可是我們另外卻有厲害的幫手,那個人如一旦出手,夫人只怕凶多吉少,就算是夫人武功卓絕,能夠倖免於難,只怕手下的人無一能活着出去!”
春如水本是想到了此一層,是以才有意的用話去激他們,果然為她激出了來。
當時,她神色不變,只冷冷地道:“我可以問一下這人是誰麼?”
柳玉嘻嘻一笑道:“夫人可曾知道數十年前,以‘金河峯’稱雄武林的那位前輩婆婆?”
春如水不由面色一變,口中“哦”了一聲,道:“麻婆竇三花!”
二柳一齊點頭,柳川嘻嘻一笑道:“夫人説得不錯,正是此人!”
春如水鼻中哼了一聲,霍地站了起來道:“莫非她也要與我為仇不成?我與她並無瓜葛,她又怎會如此?我不信!”
柳川一聲冷笑道:“信不信由你!”
春如水皺了一下眉道:“久聞這婆子見財如命,豈有平白為你二人效勞之理!”
柳川森森笑道:“誰又説是平白效勞了?實話對你説吧,我們已有了默契,寶物利益均分!”
春如水若有所思地坐了下來,微微一笑道:“這就難怪了。”
柳川因而又道:“夫人,我們實在是不想驚動你老人家,可是此刻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望夫人成全才好!”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麻婆生性貪得無厭,只怕不會與你二人平均分配所得之寶物吧!”
二柳面上均不由得一紅,柳川紅着臉一笑道:“夫人説得不錯,只是總比一成都沒有好!”
春如水盈盈一笑道:“這麼説你二人太不值錢了。那這樣吧……”
説着手託着腮幫子想了想,莞爾一笑道:“我給你們五成,也就是説一半。”
二柳不由俱都一怔,春如水冷冷一笑道:“這個數目可比那麻婆要多吧!”
柳川嘿嘿一笑道:“我們已與麻婆有約在先,怎能隨便反悔?夫人,還望玉成才好!”
春如水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二人不要太貪得無厭了,這買賣很划算,你們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了!”
柳玉聞言早已動心,不由緊張地道:“夫人你是真心?”
春如水微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只要你二人一點頭,我立時便把箱子抬來。如何?”
柳川嘿嘿一笑,道:“夫人,你這麼做,大概不是沒有原因吧!”
春如水點了點頭道:“當然不是。”
説罷,起身走至窗邊,推開了窗,冷冷地道:“你二人要撤去兩岸埋伏,並保證我的座舟順利通過才行。我想這條件,在你二人説來是極其簡單的!”
柳氏兄弟,低頭互相低語了幾句,柳川嘿嘿笑道:“如夫人所言果是真的,這些倒也不難,只怕夫人是另有陰謀,我兄弟既失財,又得罪了麻婆可就太不值得了!”
春如水目光掃視着二人,點頭微笑道:“這件事情好辦,我可以令人把那兩箱珠寶抬過來,放在你二人身邊,只是此刻卻不能給你們,船一過閘立時由你們抬走一箱,我如欺騙你二人,那時你們再招呼麻婆竇三花也不晚!”
二柳一想,倒也有理!
他二人與麻婆本無深交,也犯不着為她賣命,此舉既可多得財寶,又不傷一兵一卒,何樂而不為?反過來想,一旦雙方動起手來,自己這一方面,雖可説穩操勝券,然以春如水之武功,即使是有麻婆竇三花助陣,自己這邊傷亡亦在所難免,東西倒手之後,卻要分與麻婆一大半,比之春如水所説條件,實在差得太遠了。
二柳如此一想,頓時心生動搖,他兩人又衡量了一刻,柳玉就站起來道:“好!我們就這樣一言為定!”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你們這樣才算聰明!”
説罷回頭喚道:“命青、芳兩徒押箱上來!”
立時就有弟子傳話下去,不久吳瑤青。裴芳二女,同着幾個弟子,把兩口紅漆大鐵箱搬了進來,放在了春如水與二柳座位中間。
春如水一笑道:“兩箱重量相同,到時你兩人可以自由選擇。其中之一,這樣以示公平!”
天山二柳各自點了點頭,春如水又笑了笑,親自走過去,把二箱箱蓋揭開,一時寶光四溢,二柳眼都花了。
春如水一笑道:“你們選哪一箱呢?”
二柳一併走了過來,看了看,兩箱大小確實一樣,就找了一箱看來較滿的,柳玉哈哈笑道:“夫人真是快人快語,就是這一箱吧!”
春如水點頭笑道:“好!”
她口中答應着,遂把兩箱箱蓋蓋上,命身旁弟子道:“你們把這一箱用繩索拴牢,送到二位柳爺跟前放好!”
立時有兩個弟子答應着,找來了繩索,把那箱珠寶綁了個結實,送到了天山二柳身邊。
二柳試着以手提了提,果然是沉重十分,心中更是定了下來。
春如水冷冷笑道:“二位現在可以撤開兩岸的埋伏了吧!”
柳氏兄弟又低頭交談了幾句,柳玉就站起來道:“夫人放心,我這就去撤了埋伏,只是水閘一開,夫人卻要快快行去,如果麻婆追上,可與我兄弟無關,夫人也不可在麻婆面前,泄露了我弟兄的底細!”
春如水一笑道:“那是自然,只要水閘一開,就沒有你兄弟的事了!”
二柳聞言更是面色大喜,柳玉點頭道:“好吧,我去去就來!”
説罷,騰身向岸邊縱去,只聽得唿哨連聲,兩岸樹叢間黑影幢幢,春如水見狀,就知道岸上埋伏果然是撤開了,當時望着柳川一笑道:“賢兄弟真是有信之人!”
柳川道:“利己利人,何樂不為?”
春如水面上浮出一片淺笑,她遂吩咐道:“命令各船準備起程,全速前進!”
説時目瞄柳川,嘻嘻笑道:“船一出閘,就沒有你兄弟的事了,只不知令兄是否有辦法弄開水閘,真令人擔心!”
柳川笑道:“夫人大可放心,有我兄弟設法,是不會成問題的!”
柳玉縱身上岸後,果真依言,把事先埋伏在兩岸的弟子全數撤回,命他們退出了現場,當地只留下了三匹快馬,這三匹馬,兩匹是用來自己弟兄乘騎,一匹卻是留來攜帶寶箱。
這一切均安置好後,他遂一路向着分翅嶺上奔來,他一路輕登巧縱,不一刻已到了嶺上,卻見麻婆所住之處靜悄悄地沒有一人,當時又往嶺下行來,心中暗自高興。
因為麻婆師徒要在,這事情辦起來反而不便,現在她師徒不在,正好去偷偷把水閘開了,到時麻婆問起來,只推説不知也就是了。
柳玉這麼想着,沿着這條河一直奔馳下去,果見前面有一道高高的水閘。
他身子方一落下,就聽得一聲嬌叱道:“什麼人,快快走開!”
柳玉吃了一驚,由聲音中,他聽出是麻婆那名弟子香幾的聲音,當時乾笑道:“姑娘是我!”
説罷騰身而上,果然是麻婆徒弟香兒,站在閘邊。她神色很是焦急,見了柳玉就道: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的船怎麼還不過來?”
柳玉嘿嘿一笑道:“令師呢?”
香兒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大概上江邊去了。有什麼事?”
柳玉道:“快快開閘,我們上當了,那春如水寶箱並不在船上,我們應該上旱路上去劫她!”
香兒聞言秀眉一剔道:“這是真的?”
柳玉冷笑道:“當然是真的,姑娘快快開閘,否則時間來不及了。”
香兒哪裏知道對方搗鬼,當時遂答應了一聲,跳進一處隘口,揭開了石蓋搬動閘盤,只聽見咕咕嚕嚕一陣絞盤聲,水道“譁”的一聲開了。
柳川在大船北風號上,見狀忙催促春如水道:“水閘開了。快走,快走!”
春如水一聲令下,前後三艘大船,一齊起錨疾行,這時柳玉已由岸邊撲上船來,匆匆道:“快走!快走!”
説話時,三艘大船已來至水閘旁邊,天山二柳,生恐春如水後悔,已雙雙把那口大箱子提到了船邊,春如水見狀微笑道:“你兩人不必多心,我春如水説話,一向是算數的!”
説時,船已過了水閘,柳玉向春如水舉手道:“我們去了,來日再至寒碧宮向夫人謝恩,再見!”
説罷他雙手向着那口大箱子兩旁一搭,喝了聲:“起!”已抱着箱子縱上岸邊。
柳川也抱拳道了聲謝,跟着縱身上岸。
他二人自認這一招走對了,俱都狂喜不已。當下匆匆找來了馬,把箱子繫好,匆匆而去!
大船上的春如水,見兩人上岸後,冷冷一笑,轉身對吳瑤青。裴芳道:“你兩人可曾把‘子金舟,備好了?”
裴芳躬身答應道:“已經備好了!”
春如水點了點頭道:“好,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下去吧!”
説罷又吩咐船上弟子道:“你們不必驚慌,按原來速度前進,倘有人來問,就説我們由陸上走了。”
船上弟子答應着,春如水就帶着二弟子匆匆進入內艙,艙內有一道暗梯,直通下層,三人由梯子下去,這時有一雙弟子守在艙下。
這是一個奇妙的所在,原來艙下停有一艘狀同橄欖形狀的金色快舟。
這艘小船,頂多只能乘坐三人,船舷極高,可以防拍卷而上的浪花,在肚腹兩側,特築出一雙薄翼,可以想象一旦在水面上行駛起來,那種風馳電掣的速度,該是如何的動人心魄,
春如水首先縱上了船頭坐好,吩咐二女道:“你們快上來!”
二女左右一齊躍上了小船,各自坐好。春如水回過身來,把覆在正中的一方油布揭起看了看,兩口古銅紅漆箱子,好好地放在船上,她不由冷冷一笑道:“瞎了眼的東西,還想騙我的東西!”
裴芳卻道:“師父,咱們快走吧,等一會天山二柳發現了箱子裏的東西是假的,會追上我們的!”
春如水面上帶出了得意的笑容,道:“那時已晚了!”
説到此,向侍立着的一對弟子舉了舉手,二弟子鬆動着一根懸空的粗繩,只聽見“喀喀”一陣密響,北風號船頭部分,竟自現出了一個丈許方圓的大窟窿!
水聲潺潺中,春如水喝了聲:“放船!”
一弟子在小船船尾地方用力的踹了一腳,這艘金色小船,“嗖”的一聲,如同一隻箭似地射了出去。
只聽浪花“嘩啦”一聲,這艘小快船,已脱離了北風號大船,射出了三數丈以外,落在了水面之上。
船上的二位弟子,這時各自掄起一面宮扇似的船槳,在水面上略一撥動,這艘小舟,更似箭頭子一般,向前猛馳而去!
這是春如水獨具匠心,所設計的一艘飛船,行駛起來,這艘小船,底部幾乎完全脱離了水面,僅僅靠着一雙船翼貼在水面上,其快如風。
春如水計脱而出,心情至為高興。小船行駛如飛,轉眼間已出去數十丈以外。眼前到了一處隘口,只見雙峯高聳,一水如帶,當真是險惡之極!
春如水回頭招呼道:“小心撞上石頭。慢一點!”
一言甫畢,就聽得岸邊上一人啞聲笑道:“好快的船!嘿!”
此時空中現出了一片淡黑色的影子,“噗”的一聲落入水中,正好和小船迎了個正着,只聽見“轟”一聲,那金漆快舟,就像是闖在了橡皮牆上一般,足足彈回了丈許以外,浪花捲起了兩三丈高。
船上的三個人,如非是坐得穩,都幾乎跌落水中,俱嚇了個魂飛魄散!
春如水左手壓船,暗施真力,小船方才穩住。她定睛一看,才發現船頭前方水面上,竟橫了一面極大的網子,莫怪乎小船會為之彈了回來!
春如水不由大怒,方要騰身而起,就聽得岸邊上又是一聲啞笑道:“春如水,咱們好久不見了,想不到在此處會見到你,真是難得呀!”
春如水尋聲望去,就見淺處凸出一塊礁石,礁石上立着一個相貌極醜,亂髮蓬鬆的老太婆。
這老太婆一身黑色油綢子衣褲,個子甚高,立在礁石之上,就像是半截黑塔一般!
朦朧中雖看不清這老太婆到底是什麼長相,可是由輪廓上看去,確是不敢恭維。
這老婆子背後揹着一個蚌殼形狀的大籮筐,正望着這邊張嘴狂笑不已。
春如水心中已猜知了來人是誰,只是還不敢確定,當時站起身來冷笑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攔我的去路,還不通上名來!”
那婆子又是一聲狂笑道:“春如水你少賣狂,別人怕你,我竇三花卻是不含糊你。
你那套障眼法兒,瞞得過姓柳的,卻瞞不過我!”
説到此又狂笑了一聲,得意已極地道:“你以為開了水閘,就能跑得了啦?我看你真是作夢!”
春如水不由咬了咬牙,低聲對二女道:“你二人只管守在船上,無論如何不許下船,這婆子由我來對付!”
説罷狂笑了一聲,放聲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麻婆竇老姐姐。哎唷!這是怎麼回事呀!”
説完身形一縱,已撲上了岸邊,點首道:“來!來!竇老姐姐,咱們有話好説,站在那喝風怪冷的!”
麻婆竇三花“呸”地啐了一口道:“你少給我來這一套,自己也不想想,多大年歲了,説話賤聲賤氣的,這一套勾引誰呀!我還能上你的當嗎?真他媽的!”
春如水不由面色一沉,被麻婆罵得實在是有點掛不住臉,可是她卻知道對方不是好惹的,要是光憑武功,自己尚能對付她,可怕的是對方背後所揹負的那個籮筐,筐內必是其所豢養的“金河蜂子”無疑!
這種東西,春如水知道它的厲害,是以遲遲不敢與對方反目。
聞言後,冷森森地道:“竇老姐,我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你這是幹什麼?莫非還要攔江打劫不成?”麻婆冷冷笑道:“你説得不錯,正是攔江打劫。沒別的,這幾年看着你發財,吃油穿綢,實在也有點眼紅。你也太小氣了,有什麼好東西,也分給我們一點不好嗎?”
春如水暗中咬了咬牙,冷笑道:“你休要聽他們胡言亂語!不錯,我是有幾個錢,可是這些錢也都遠在蒙古,哪能都帶在身上呢!老姐姐你要是要錢用,到蒙古寒碧宮找我去,多了沒有,千兒八百還少不了你的!”
麻婆拱了拱手道:“謝了,千兒八百的你還是留着打發要飯的吧!我不希罕!”
春如水見她如此不識抬舉,不禁怒火中燒,也實在忍不住了,細眉一挑,頻頻冷笑道:“這麼説,老姐姐你是不買妹子這個賬了?”
麻婆竇三花一雙眸子,在水面上溜着,聞言“嘻”地一笑,手指水上道:“春如水,你只把這隻小船給我留下來,我老婆子馬上就走。改一天,我親自上蒙古,咱們有説有笑還是朋友,要不然……”
春如水目睹此情,自忖着不能倖免,當時暗暗思忖着,不如先下手為強,給她來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也許衝破繩網,尚能逃脱。
想到此,不待麻婆説完,身子倏地一竄而起,驀然向下一落,正好到了麻婆設網之處,右手向外一展,一口冷劍,直向着網上撩去!
只聽得“喀”一聲,頓時為她砍斷了一根主索,那散在水面上的網子,頓時落下了一半。春如水尖聲對船上二徒叱道:“還不快走,等待何時!”
船上二女見狀,各自搖動長槳,小船如飛而上,春如水身形一轉,右手向外一揚,道:“打!”
自她掌心裏,一連飛出了三粒鐵蓮子,一出手便呈“品”字形,直向着麻婆身上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