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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羽箭傳書

    酒丐康武給他搞得一肚子困惑迷惘,一手拿起酒壺,斟了滿杯灌進肚裏,嘴裏還是喃喃責怪的道:“小偷兒,一輩子鬼鬼祟祟,搞些見不得人的名堂。”

    吳碧影悄聲驚奇的問道:“廖師叔,你方才在幹什麼呀?”

    樑上客廖清嘻的一笑,端起自己桌上酒喝了口,輕描淡寫地道:“小玩意。”

    説到這裏,旋首朝彭宗銘看了眼,又道:“你們等着瞧,有齣好戲在後面。”

    樑上客廖清話未落,大圓桌上觥籌交錯的這些漢子,一個個捧了肚子唉唉唉的慘厲哀號起來。

    這些哀號的漢子,一個個推玉柱,倒金山似的從坐椅翻倒地上,只見他們從眼、耳、口、鼻湧出一連串鮮血,不多時已死斃過去。

    彭宗銘看得駭然驚愕不已,悄聲問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這是你使的手腳?”

    樑上客廖清鄭重否認,卻又若解釋似的道:不,咱還不知道這大壺酒有這麼厲害,不過替老要飯過過手而已。

    你們沒看到,連這家端萊店夥的手臂上,亦烙有五朵梅花,倒死地上的這些漢子,在他們猜豁令時,手臂上都烙有梅花,這家分明是白沙嶺山麓,五梅幫總壇傳遞消息的哨站。

    “老要飯一身衣衫就是標幟,誤打誤撞的撲進羅網去,要不是咱眼尖手快,他早往閻王殿應卯報到啦!

    “這裏酒肆店夥,捧酒出來給老要飯時,咱已看到在酒壺裏施過手腳,要不是你廖叔父在偷上有過一份造詣,這老要飯躍進九幽冥府,連他自己亦不知道怎地跌進去的。”

    樑上客廖清説過這番話後,彭宗銘才豁然大悟過來。

    就在這時,驀地傳來一響震雷巨鳴聲,方才捧酒給酒丐康武的店夥,給一個-瘦頎長的漢子,一掌劈出店門外,倏地身形暴進,銜尾飛出店門,又是飛起一腿,朝倒地未起的店夥,一記重腳踩下。

    只聽一聲哀號;這名店夥倒死在那漢子腳邊。

    那名漢子將店夥踩斃後,猶是餘怒未熄,忿忿的道:“你這小子,憑你那一份能耐,敢吃裏扒外,五梅幫裏豈容留得下你這孽障。”

    這邊桌座上,吳碧影看得芳心一怔,悄聲驚愕的問樑上客廖清道:“廖師叔,這漢子幹嗎把店夥踩死?”

    樑上客廖清這時彷彿山雨欲來風滿樓,坐待驚變似的,凝神注看着眼前情形,他聽吳碧影此問,頷首輕應道:“這名漢子可能是這裏五梅幫哨站的頭兒,方才咱一手移花接木,把老要飯這壺酒暗中替大圓桌掉換了下,這漢子還以為是店夥使用手腳。”

    樑上客廖清話落此時,誠然眼前的一幕,全數落進這位老江湖的酒丐康武眼裏。

    酒丐康武見方才樑上客廖清上前搭訕的這張圓桌上眾人,一個個七孔流血,暴斃倒地,又見店夥慘死店門外,心裏又會意過來,嘴自喃喃道:“小偷兒,又救了咱一次性命!”

    這時,陡聞身後掠風鋭響聲起,正巧他嘴裏一口酒,尚未嚥下肚裏,倏然扭身轉首,波的聲中,張嘴吐出嘴這口酒,化成水珠滴點,朝鋭響來處噴去。

    酒丐康武這記以酒箭作暗器的絕招使出,只聽得鋒掙數響,酒丐康武身後蓬雨襲來暗器,盡數給打落地上。

    酒丐康武用嘴裏酒打落暗器,倏地躍身縱起,遞目一瞥過處,悶哼一聲,手待打狗棒,猛朝酒肆櫃枱處撲去。

    就在他躍身飛撲時,這家酒肆絕大多數食客,紛紛取出暗藏兵刃,朝酒丐康武洶湧包圍攏來。

    酒丐康武一聲哇啦啦,震雷似的巨鳴,手執這根打狗棒,刮出呼呼勁風,矯龍飛舞似的朝四周的漢子追出。

    陡然哄起一陣慘厲呼聲,打狗棒拉出一泓血波,這酒丐康武身沿的眾漢子,紛紛翻跌出來。

    這時店門外湧進的一羣漢子,一個個疾服勁裝,蜂腰猿背,手執刀、斧、戟、棍各式兵刃,激戰場面,更顯得火爆熾烈起來。

    樑上客廖清旋首朝店門外看了限,微感詫異似的悄聲自語道:“哦,怎麼還沒來?”

    吳碧影這時亦在擔心酒丐康武的安危,見樑上客廖清遲遲不出手相助,心裏幾分不自然,是以,一手握了暗藏身邊的兵刃,準備必要時,自己先行出手相助,這時聽樑上客廖清此説,旋首驚奇的問道:“廖師叔,誰還沒有來?”

    樑上客廖清悶哼了聲,道:“還有誰?當然是瘋癲僧老怪物,和愚叟王九老頭兒。”

    樑上客廖清話正落此。

    店外門一陣哇哇怪叫,滾進一團肉堆似的瘋癲僧乙乙和尚,在他攏目過處,看到臂烙梅花的漢子,在圍戰酒丐康武,倏地大喝一聲,揮使一對肥厚肉掌,以餓狗吃巴掌絕學,躍身撲上。

    敢情,這時,五梅幫中,已知道有能人來犯,是以,調動白沙嶺五梅幫所有高手,前來圍剿。

    這家酒肆雖然佔幅極廣,有二三十丈方圓,經大羣漢子湧進,圍戰酒丐康武和瘋癲僧乙乙和尚,兵刃飛舞,拳腳展使,已沒剩下多大空地。

    敢情,五梅幫中這時雖然死傷無數,眼前激戰酒丐康武和瘋癲僧的數名武生,卻是一流高手,是以,雖然酒丐康武一根打狗棒馳騁江湖,瘋癲僧乙乙和尚一套餓狗吃巴掌稱絕天下武林,這時居然打了個平手。

    樑上客廖清旋首彭宗銘、吳碧影看了眼,站起身道:“咱們走吧!”

    兩人聽得不禁陡然一怔,彷彿懷疑自己聽錯似的,瞪直了眼,看着樑上客廖清,彭宗銘禁不住問道:“廖師父,咱們不幫助他們兩位老人家,向……向哪兒去呀?”

    樑上客廖清焦慮的轉身朝牆角處-扇小窗看了眼,責備的道:“笨蛋,你不想上白沙嶺去尋找你歐伯父和你姊麗姊姊,別替他們這兩個老頭擔心,他們死不了的。”

    説到這裏,有所把握的接着又道:“不需多時,愚叟王九頭兒就會前來接應。”

    樑上客廖清説出這話,彭宗銘才恍然大悟的點頭哦了聲。

    彭宗銘等三人,越出酒肆後牆小窗,疾撲白沙嶺。

    路上,樑上客廖清邊走邊道:“白沙嶺山麓酒肆裏,始終未見雲海銀燕楚玲露相,敢情這紐兒已不在這賊窩裏,方才跟老要飯、老怪物激戰這幾名武生,武學上實有幾分造詣,看來該是五梅幫中一等的高手了。”

    樑上客廖清説話時,三人已攀登白沙嶺,進入崎嶇曲折的山徑狹道,-邊是深邃駭人的幽壑,-邊是嶙峋崢嶸的山石。

    三人走完曲折山徑,進入蒼鬱濃茂的樹林裏,樑上客廖清突然旋首環顧一匝,喃喃自語的道:“這裏該是白紗嶺的峯腰處啦!”

    彭宗銘迷惘的朝他看了眼,頷首順着他口吻道:“咱們走了不少山路,這裏該是峯腰處了。”

    這時,崦嵫日落,薄暮時分,一朵朵掛在峯頂的白雲,迎着夕陽西斜,漸漸變成殷紅,杏黃、奼紫,樹林已罩下一層濃濃的夜幕。

    樑上客廖清突然敞開嗓門,哇啦啦哇啦啦大聲唱出不成調的小曲起來,彭宗銘、吳碧影緩步跟在後面。

    樑上客廖清大聲唱出小調,把歸林的小鳥,驚呼吱咬亂飛,他這響高唱,敢情在黃昏的山壑幽谷裏,三五里方圓都能聽到。

    經有盞茶時間,亦正是樑上寥廖清一邊唱,一邊在等待着一樁奇蹟發生,在不耐煩之餘。

    驀地!樹林隱處,撲出四五名手執兵刃,形相猙獰的彪形大漢,頭前一個戟指樑上客廖清大聲喝道:“譁,你這鄉巴佬,敢情你到這裏樹林來找死?”

    樑上客廖清見這夥漢子出現,已找着奇蹟似的心自一喜,卻是顫聲囁嚅的答道:“咱爺兒三個不是找死,在……在找路,咱們迷失在這樹林裏,找不着路回家啦!”

    頭前這漢子還沒回答,後邊一個陡的躥前一步,怒喝聲道:“老頭兒,這裏白沙嶺五梅幫總壇近處,附近鄉民誰都知道,你這傢伙看來分明是奸細,讓你家爺爺宰了你等再説。”

    漢子大聲話落,身形撲前,亮出鋼劍,朝樑上客廖清咽喉指來。

    就在這名漢子劍尖吐出之際,樑上客廖清身後的彭宗銘和吳碧影,一響薄叱聲中,身形暴進,遊電一瞥過處,落向這五名漢子身後。兩人足尖猶未沽地,劍身劃出一絲粼粼銀波,劍尖散出落梅點點,朝這些漢子驟雨狂飆似的澆下。

    一陣哀號聲中,四名漢子已橫屍地上,彭宗銘身形着地,飛起一腿,掃向執劍進逼樑上客廖清的這名漢子。

    樑上客廖清挪身閃開劍尖,正欲出手制敵時,砰的聲響,這名漢子已給彭宗銘一腿掃倒地上。

    這時,彭宗銘手執寶劍,劍尖指向這名漢子胸前,焦急憤怒的道:“儒俠歐振天父女倆,是否遭陷五梅幫手裏?現囚禁何處,你需照實説來。”

    這名漢子聽彭宗銘問出這話,突然臉肌抽搐,一陣戰慄,半晌才喃喃道:“爺……饒命,這是幫主所吩咐,不幹小的事。”

    彭宗銘聽得心頭一震,樑上客廖清不耐煩的大聲喝道:“別説這些廢話,儒俠歐振天父女兩人現在何處,趕快説來。”

    漢子顫聲囁嚅的道:“儒俠歐振天父女兩人,現在還在五梅幫總壇後的地窖水牢裏……”

    儒俠歐振天為了成全彭宗銘與蒼松睡客羅奇之愛徒吳碧影,匹配一對美滿良緣,功成身退,破百拉峯天池玉闕菩提門總壇後,帶了女兒婉麗姑娘,在芥石鎮上元酒店留書,黯然離走。

    路上,歐婉麗一寸芳心,充塞了莫名的惆悵、無限的憂鬱,幽幽的向她父親道:“爹,咱們回三官集歐莊?”

    儒俠歐振天幽寂、窒息的輕吁了口氣,點頭嗯了聲,倏地旋首朝他掌珠愛女看了眼,含了一份咎槐似的神情,柔聲問道:“麗兒,你有沒怨恨你爹?一個人能犧牲自己來成全人家,這是至高無上的一種美德,你爹是俠義門中武林人物,一生為人以節義為重儒俠歐振天説話時,歐婉麗一邊幽幽地道:“爹;麗兒知道。”

    儒俠歐振天旋首朝他身邊女兒看了眼,接着又道:“銘兒是個好孩子,與你相配堪稱一樁良緣,可是誰又會料着中途會有這麼一個轉變。

    “蒼松睡客羅道友,畢生行道武林,守正不阿,萬家生佛,至今年登耄耄,膝下僅是他愛徒碧影姑娘,銘兒能與碧影姑娘締結良緣,羅道友雖屆風燭殘年,足可彌他生平之願。”

    歐婉麗輕哦了聲,才想起似的接着道:“爹,咱們回三官集歐莊後,是否還往別處去?”

    儒俠歐振天微感激動的朝他女兒看了眼,緩緩頷首的道:“咱們在家呆留數天,爹再帶你往江湖各地遊歷一番,免得銘兒追蹤前來歐莊,你們兩人又會惹起心裏不安。”

    這天,父女倆來到一處陝西與鄂境交界的小鎮上,兩人進到食鋪,打尖用午膳。

    這裏雖然是一家小鎮上的食鋪子,佈設得頗寬敞乾淨,進門處一隻冒煙的爐灶,鋪面放在七八張桌座。

    儒俠歐振天父女來這家食鋪裏,裏面已有不少食客,是以他們兩人就隨便找了一張近門口的桌座坐下。

    歐振天似乎因着愛女婉麗婚姻之事,更摻着懷有某種沉重心事似的,緩緩舉杯飲酒解愁。正值這時候,忽聽酒肆門外有人高聲喝道:“爺爺行份好心啊!”

    又有一個接唱道:“佈施要飯剩湯羹。”

    儒俠歐振天父女倆抬頭看時,店門外一字排列,站了六名糾糾彪形年輕要飯的,這些要飯的雖然拿着一手破碗,一手打狗棒,身上穿的襤褸破衣,卻是洗滌得異常乾淨,十分稱身。

    儒俠歐振天一見到這六名要飯的,彷彿某種意外發現似的,神色之間,顯得錯愕一怔。

    這時又聽得第三名要飯,一邊用打狗棒敲着破碗,叮叮噹噹的唱着道:“白衣遭難冤又仇。”

    第四個接着唱道:“江湖溪流出源頭。”

    唱到這裏,又用打狗棒把破碗叮叮噹噹的敲了一陣。

    接着第五個又唱道:“際會風雲湧起時。”

    第六個緊接着唱道:“催命無常在等候。”

    儒俠歐振天聽這六名要飯的,唱出這化子小調,臉色遽變,就在這剎那間,他彷彿墜入悠遠的沉思中,而在找應變之策。

    歐婉麗雖然不知其中原委,可是從這六名要飯所唱的化子小調聽來,誠然是衝着她父親尋釁找事來的。

    儒俠歐振天心頭激忿之餘,找索應變之策時,忽地,歐婉麗桌前一隻湯匙,突然掉落地上。

    歐振天微感驚愕時,店門前並立的六名要飯的,各人陡然感到太陽、肩井、期門等要穴處,彷彿遭到重手一戳,不禁一陣痠麻、暈眩,手握破碗踉蹌掉落地上。

    儒俠歐振天旋首看時,這六名要飯的扔下打狗棒,已狼狽逸去。

    這時只見歐婉麗一手撿了湯匙從桌地爬起來,另一手用手絹兒一抹櫻嘴,吐出數顆有米粒大的鋼珠。

    儒俠歐振天豁然大悟的輕哦了聲,悄聲問道:“麗兒,你口吐米粒鋼珠,把他們打跑的?”

    歐婉麗生恐父親責備似的頷首輕嗯了聲,接着道:“爹,我看他們是衝着你擾事來的,氣不過才用米粒鋼珠打發他們走。”

    話落此,不勝驚疑的又道:“爹,他們要飯的,都是窮家幫幫主酒丐康老前輩的弟子,怎地會找事到你老人家身上來啦?”

    儒俠歐振天搖頭嘆了口氣,不勝憂憤地緩緩道:“這事説來話長,咱們先離這裏酒肆小鎮,待爹慢慢説與你聽。”

    説着,吩咐店夥算上酒菜帳,帶了歐婉麗離酒肆小鎮而去。

    出小鎮,是條細石泥抄鋪成的官道,長長地伸展過去,遙遙望去,卻像一條蠕蠕爬動蜿蜒的長蛇,它爬進田野,爬進遠山,消逝在一片蒼茫中。

    儒俠歐振天父女倆,順着這條官道走着。

    儒俠歐振天搖頭喟然輕嘆了口氣,道:“幾將二十年前,窮家幫起內鬨,分裂赤衣丐和白衣丐兩派,赤衣丐就是目前窮家幫幫主酒丐康武所統率,這些赤衣丐平索安份守己求人佈施,且暗中行道江湖,襄助善事。

    “所分裂一派的白衣丐,卻是虛有其名,肆行暴虐,令人髮指,這時不但窮家幫中人物驚恐至極,且引起武林中正派人士所共憤。

    因着相助酒丐康武,敉平窮家幫中敗類,想不到死灰復燃,下今日之仇。

    “當時,茶客於七亦參與其事,幾乎喪命白衣丐舵主龍拐鐵杖穆木之手,説起這事,你爹又要道出武林上一樁恩怨秘辛。”

    歐婉麗聽她父親説這話,睜大了一對晶瑩美目,旋首朝他看了眼,輕輕地哦了聲。

    “當年茶客於七給你爹的八拜義弟雁繃秀士彭祟玉,從龍拐鐵杖穆木救下這條性命,受此救命之恩,是以,今日茶客特別關顧銘兒這孩子,雖然事過境遷,亦是武林中人,恩怨分明之處。”

    父女兩説話時,已越過田野,進入山路。

    有一條迴旋曲折的山徑,順着山地的坡勢,蜿蜒伸人一脈翁鬱樹的林裏,樹林婆娑,涼風習習,從樹葉縫隙裏,漏照下來的陽光,把這樹林蔭處的山路上,印出塊塊美麗的圖案。

    這些從樹蔭縫中漏下的陽光,像條條銀蛇似的流動,使人感到眼前的景色,一片輕鬆和諧,彷彿生命的圈圍,充滿了欣愉、快樂,前途像眼前銀蛇似的陽光一般,滿溢着多采多姿的希望。

    這些景色,落進多愁善感的歐婉麗眼裏,卻成了一個強烈的反比,整個心囊卻像失去主宰似的,感到一片空洞洞的難受。

    她哀愁的朝她父親看了眼,幽幽地道:“爹,咱們現在的腳程,離家不遠了吧?”

    知女莫若父,誠然儒俠歐振天他知道女兒目前心頭的幽鬱、痛苦,雖然感到由衷的咎歉不安,卻是不願徒增她心上的煩惱,是以,顯得很輕鬆的道:“麗兒,咱們如果要匆忙回家,你爹早用坐騎來趕路啦,咱們沿途觀賞景色,到家後.再陪同你遊歷一番江湖。”

    儒俠歐振天父女倆,邊走邊談,已進入樹林濃處。

    歐婉麗努了努小嘴,嬌嗔的道:“爹爹,你怎地翻山越嶺,揀這些以難行的路來走。”

    儒俠歐振天輕揮手執那把金線鎖龍扇,含笑的道:“麗兒,這裏遍地柔茵,景色雅緻,別具情調,要比走那些塵埃迷漫的康莊大道舒意多啦。

    這條捷徑,過去你爹曾往回過數次,翻過這座山峯,就是鄂西人眾熙攘的魚米之鄉了。

    儒俠歐振天話甫落,歐婉麗娥眉一皺,輕哦了聲,道:“爹,哪兒來的油膩怪味?你有沒有聞到?”

    儒俠歐振天放下輕搖的金線鎖龍扇,用鼻輕吸了些氣,頷首稱奇的道:“果然有一股油膩怪味。”

    儒俠歐振天話未落,驀地一縷噓的掠風鋭響,出自樹頂濃蔭處,儒俠歐振天辨音識位,一聲驚哦了下,手挽女兒錯步挪退數尺。

    罵的聲響,一支二尺八寸長的羽繃箭,箭首繫了一張杏黃紙箋,結結實實射進離他們近身不到二尺的樹身上。

    儒俠歐振天驚怒不已,旋首環顧一匝,似乎本來要撲登樹頂,追搜敵蹤,當他發現箭身這張杏黃紙箋時,舍下敵人,伸出左手,取下這張紙箋。

    儒俠一手執扇,一手翻着這張杏黃紙箋,只見紙上寫着:“字付歐振天老匹夫,水流有源,事出有因,二十年胯下之辱,此番交待,這裏七虎嶺,是你老匹夫葬身埋骨之處,白衣丐舵主龍拐鐵杖示。”

    儒俠歐振天左手拿了這張杏黃紙箋,看過半晌,把紙箋揉入掌心,瞬息碾成一團紙屑,猛朝地上一扔,冷笑道:“賊子,老夫豈懼你等區區跳樑小醜之輩。”

    歐婉麗匆匆走向朝揚散遍地的紙屑看了眼,驚疑地問道:“爹,紙上寫些什麼?”

    儒俠歐振天不屑的説道:“白衣丐的舵主龍拐鐵杖穆木老賊,指天劃地,大言不慚,麗兒,咱們走,別理這些。”

    驀地,旁邊歐婉麗一聲驚呼,驚奇不已的道:“爹,你這隻左手掌心,怎地一片漆黑?”

    歐婉麗説出這話,儒俠歐振天一看自己左手掌心,神情木然怔住,折上金線鎖龍扇輕戳了幾下自己左肩,臉色透變,驚疑不已的喃喃道:“壞啦,方才這張黃色紙箋上,染有劇毒,你爹忒以大意,一時激怒下,用手揉碎這紙,才將此毒沾上掌心。”

    儒俠歐振天話落此時,敢情染自掌心的劇毒發作,周身機伶伶的抽了個寒噤。

    歐婉麗見狀驚呼的道:“爹……你……你怎麼啦?”

    儒俠歐振天鋼牙一錯,倏地摺扇插進腰帶,右手駢指如戟,連戳左身數處要穴,再封住左臂血脈,嘴裏一邊喃喃答道:“不礙事,爹已將左身要穴封住,不讓左臂毒血湧流,暫時不致會有意外。”就在這時候。

    一股刺目薰鼻的濃煙,四周嫋嫋,接着,樹巔樹幹周圍樹林,湧出熊熊烈焰,把他們父女倆困人火堆裏。

    在這陡然驚變下,儒俠歐振天一聲震雷叱喝,右臂疾吐,朝着火源稀薄的樹林,以十成勁力,彈指劈出都天沉雷掌。

    襲隆一聲巨響,席地捲起一股激厲無匹的勁風狂飈,指向火舌吞吐的樹蔭深處。

    儒俠歐振天激憤盛怒下,彈指都天沉雷掌,其勁勢之渾厚,恍若山崩地裂,頓時將重圍下的火源,擊出一道裂口。

    儒俠歐振天單臂挽起歐婉麗,身形暴進,從重圍的火焰裂口飛出。

    父女倆輕飛身形,甫落地上,刷刷刷掠風鋭響,箭矢猶若蝗雨,朝他們兩人射來。

    敢情儒俠歐振天身形墜地時,已準備着有此驚變,是以,支支利箭甫出樹林隱處時,挪身掩住歐婉麗,都天沉雷掌朝向箭響來處,彈指劈出。

    樹林隱處哄起一陣慘厲哀號,利箭射來的兇勢驟斂,儒俠歐振天父女躍身飛撲過去。

    他們父女倆身形過處,疾速無倫,速若-瞥冷電,已撲進蝗雨似的箭矢出處。

    這時,埋伏在樹林隱處弓箭手等眾人;遭儒俠歐振天都天沉雷掌猛烈一擊,死傷八九,儒俠歐振天父女飛撲到來,儒俠以金線鎖龍扇作兵刃,未待歐婉麗出手,已將隱伏中的六七名猶未死傷的漢子,制伏地上。

    歐婉麗攏目朝這夥漢子看過一匝,驚疑不已的道:“爹,你看這些死傷地上的漢子,除少部分要飯的外,怎地這些武生漢子的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

    儒俠歐振天給眼前接連發生的驚變,已激怒詫異至極,聽他女兒説出這話,哦的吟呼了聲,倏地朝近身腳沿,一名傷倒地上的漢子看去,果然播起衣袖的手臂,烙有五朵梅花。

    這名漢子給儒俠歐振天金線鎖龍扇,戳着肩井穴,周身痠麻,無法動彈,敢情他這時才知道通上絕世高人,是以喃喃求饒的道:“小的不知內委,奉幫主之諭,同了白衣丐中人來此攔截……求爺饒命。”

    儒俠歐振天聽了一下,不禁驚疑激怒的道:“賊子,你等是江湖上什麼幫會,幫主是何人?”

    漢子顫聲囁嚅的道:“小的是五梅幫中人,幫主乃是雲海銀燕楚玲。”

    儒俠歐振天聽漢子此説,陡然輕哦了聲,不勝驚愕的自語着:“五梅幫,五梅幫,雲海銀燕楚玲……楚玲……”

    頓了頓,接着又道:“五梅幫江湖上曾有聽到過這名稱,雲海銀頹楚玲……難道這楚玲會是五梅幫幫主?”

    歐婉麗聽她父親自語落此,一邊困惑地問道:“爹,楚玲是誰?”

    儒俠歐振天旋首朝他女兒看了眼,似乎無暇細答,而又向這名漢子問道:“五梅幫幫主是何等樣人物?”

    這名漢子聽歐振天問出這話,似乎感到一份驚疑,旋首眨眨朝他看了眼,最後還是喃喃的道:“小的幫主,是一位年歲甚輕的女英雄,據説是蜀南人氏。”

    儒俠歐振天聽到這裏,顯得不勝意外的驚哦了聲,旋首朝他女兒緩緩頷首地道:“果然是她,想不到竟做了一幫之主。”

    儒俠歐振天突然想起自己左臂染有劇毒,雖已制止血穴,可能有被廢之事,是以向這漢子問道:“方才箭尖擊紙,這張黃紙上染的是何種毒物,你得從實説來。”

    這名漢子聽儒俠歐振天問這話時,不勝駭然的輕嗯了聲,接着才喃喃地道:“這張紙箋上,聽説是幫主雲海銀燕楚玲,曾染有陰花散在上面,這陰花散劇毒無比,只有幫主獨門解藥,才能治救。”

    儒俠歐振天聽得“陰花散”三字,股上驟然色變,倏地旋首朝他女兒道:“麗兒,七虎嶺這夥漢子,讓他們自生自滅,咱們快趕程。”

    父女倆匆匆離開七虎嶺,路上,歐婉麗焦慮的向她爹道:“爹爹,雲海銀燕楚玲是誰呀?陰花散又是何等樣毒物?”

    儒俠歐振天對他女兒此間,低頭看着一瞥如同殘廢一般的左臂,喟然嘆了口氣,才緩緩的道:“説起楚玲此女,乃是昔年故友鐵劍定魄孫浩東的女兒,據説孫楚玲因投入邪門高人門下後,孫老乃將此女逐出門庭,江湖上不認有此女兒,想不到搖身一變,居然成一幫之主,統率五梅幫起來。

    “至於陰花散,武林中談虎色變,列入江湖上八種毒物之一,竟想不到是楚玲所使用的邪門毒物。”

    這日,歐振天父女倆,抵鄂北武化鎮,這時天色已晚,在鎮上客店裏,打尖投宿一宿,父女倆在這家小客店裏,租下貼鄰一間客房。

    夜晚,歐婉麗濛濛入睡時,鄰房砰的一聲響,把她驚醒過來,歐婉麗生恐父親有變,急忙披衣,推進隔壁房門。

    這時,只見儒俠歐振天凝神地看了一支箭身上繫着的一張杏黃紙箋,箭尖嵌進牆壁,紙箋微微飄動。

    儒俠歐振天見女兒推門進來,朝自己看了眼,急趨箭尖嵌入牆壁處,儒俠歐振天驀然一怔下,急忙阻止道:“麗兒,切莫用手沾這黃紙。”

    歐婉麗掉首看時,見父親未有遭着意外,心頭驟然一安,是以,用窗上碎紙,輕撥箭身上這張杏黃紙箋,只見黃紙上寫着:“歐老匹夫,去路已斷,來路亦絕,日內自有催命無常相邀,送你進幽冥地府。”

    次日,不到晌午時分,儒俠歐振天父女倆已抵離老河口不遠的三官集小鎮,果然,武林一代儒俠歐振天的莊院,已遭回祿之災,燒成一片廢墟敗牆。

    歐婉麗見自幼長大的這座美麗莊院,焚成一堆焦土瓦礫,禁不住嚶聲悲啼,撲進她父親懷裏,喃喃抽泣的道:“爹爹,誰把咱們的家燒啦?”

    儒俠歐振天輕撫他女兒雲發,熬住庸胸悲憤,卻是柔聲安慰道:“麗兒,你不要悲哭,爹會天涯追蹤,尋找這毀家仇人。”

    儒俠歐振天父女兩人,離鄂進蜀,往蜀南綦江石角嶺而來。

    這日抵離綦江不遠的風林驛集鎮。

    這時歐振天自左掌染着陰花散毒物後,雖經他用本身內家功力制住,可是走有大段行程,未免感到疲憊睏乏,是以,藴伏體內毒物,已漸漸蔓延開來,他感到神智暈眩,左邊身體一片痠麻,至於這條左臂,已是麻木失去感覺。

    歐婉麗焦慮擔憂的向她父親道:“爹,我們打尖歇歇再説,在這鎮上用過午膳後再趕路。”

    儒俠歐振天聽他女兒此説,頷首哦了聲,抬頭朝天色看了眼,不勝感觸的緩緩道:“雖然日正當中,宇內卻是迷漫着一片妖氛污氣。”

    歐婉麗輕牽了她父親手,柔聲勸阻的道:“爹爹,別説這些了,咱們這裏用過午膳再趕程,希望找着鐵劍定魄孫老前輩,早日把你老人家的病傷治癒。”

    説着,兩人進入直街邊沿的一家飯店裏。

    這家食鋪敢情正值晌午時分,是以買賣甚忙,儒俠歐振天父女倆人,進店後就在牆沿處一張空座頭坐下,隨即吩咐店家端上吃喝的。

    這時,有幾名食客,在儒俠歐振天桌座邊緣經過,歐婉麗抬頭無意中一瞥過處,輕輕驚哦了聲。

    儒俠歐振天詫異的問道:“麗兒,有什麼事?”

    歐婉麗舉目示意這數名漢子的後影,悄聲道:“爹,這幾名漢子,捲起衣袖的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

    歐振天聽他女兒此説,旋首看了匝,緩緩頷首輕語道:“你爹這數日進入蜀地後,沿途常有發現五梅幫中人,可能他們出沒之處,亦在蜀南一帶。”

    父女倆離開林驛後,繼續行程,往石角嶺而去,這時,沿途常有發現行蹤詭譎的漢子暗暗出沒在他們後面。

    這時,儒俠歐振天父女,本可展使輕功腳程,因歐振天陰花散劇毒侵體,已用內家真力制住,是以只得徒步急行。

    這日傍晚時分,父女倆已抵石角山麓,山徑曲折,山霧迷茫,歐婉麗憂慮的問道:“爹爹,夜色迷茫,夜霧深濃,咱們是否能找着孫老前輩住處?”

    歐婉麗話問出半晌,未見她父親回答,微感驚詫的旋首看去,這時只見儒俠歐振天行步疲慢,歐婉麗眼睛一瞥,掠過她父親臉色,卻是一片紙自,更顯得晃晃欲墜的樣子。

    歐婉麗一手挽住她父親,驚呼的道:“爹爹,你……怎麼樣?”

    這時,儒俠歐振天彷彿神緒顯得一怔,倏地旋首蒼白的臉色,透出一縷極柔和的笑容,緩緩道:“麗兒,不礙事。”

    説着,旋首朝山霧收斂的峯腰四周看了匝,倏地指了山徑峯壁折角處道:“你爹還依稀記得,附近這座峯壁,該是鐵劍定魄孫老的居所了。”

    石角嶺鐵劍定魄孫浩東莊院,夤夜時分,來了二位不速客,儒俠歐振天父女倆人。

    鐵劍定魄孫浩東金盆洗手,息影武林結廬此石角嶺多年,平素少有訪客蒞臨,今晚儒俠歐振天父女來到,喜出望外之餘,不禁幾分錯愕怔住。

    孫浩東手執故友,驚喜不已的道:“歐老,睽隔多年,故友別來無蓋。”

    鐵劍定魄孫浩東話甫落此,大廳燭火輝照下,見儒俠歐振天臉色慘白,左臂衣袖所掩,卻是垂落不舉,不由驚愕的看了眼。

    儒俠歐振天聽孫浩東問出這話,喟然嘆了口氣,道:“孫老,一言難盡。”

    接着,儒俠歐振天就將臼衣丐和五梅幫狼狽為奸,其女楚玲任五梅幫幫主,自己誤遭陰花散毒,特來此石角嶺,請他設法解除病毒之事,詳細説了遍。

    鐵劍定魄孫浩東聽儒俠歐振天説出這段經過,駭然驚愕之餘,臉色一片紙白,顫聲喃喃道:“歐老……真有這等事……逆女玷辱門室,該死,該死!”

    孫浩東言落,就在儒俠歐振天左臂傷處,細細察看了番,忿忿不已,卻是喟然嘆息的道:“陰花散乃是傳聞江湖八毒之一向為武林中人所忌用,逆女楚玲乃是昔年追隨邊疆一名番僧迦答和尚得來這配製秘方,亦是老夫把她逐出門庭的緣故。”

    “想不到她竟變本加厲,創設邪黨,橫行江湖起來,可惡!”

    鐵劍定魄孫浩東説到這裏,喘氣不過,跌坐在搞上。

    接着,一手撫胸,一邊又道:“解除陰花散病毒,解鈴還需繫鈴人,只有這逆女身上,藏有此種獨門解藥。”

    鐵劍定魄孫浩東一口氣話落此,倏地搖搖晃晃從椅上站起,咬牙錯磨,恨恨的道:“老夫拼着這風燭殘年,要找着這賤人。”

    儒俠歐振天見孫浩東這等激憤盛怒,心裏幾分不安起來,反而向他慰勸地道:“孫老,切莫這等憂憤,咱們計議一番再説。”

    儒俠歐振天話剛説到這裏,驀地大廳外屋檐處,傳來一縷哧的冷笑聲,只見裙衣閃動,飄進一瞥身形。

    身形沾地,發出一縷銀鈴似的嬌笑,歐婉麗秀目一瞥過處,卻是一個年有二十餘歲的絕色女郎。

    這時,只見她嬌笑聲落,不屑一顧的朝儒俠歐振天掠過一瞥,倏地嫋嫋走向鐵劍定魄孫浩東跟前,檢襖施過一禮,才緩緩地道:“爹爹不必費神尋找,女兒楚玲來向你請安啦!”

    雲海銀燕楚玲話落此,接着轉身朝向儒俠歐振天冷冷的道:“歐振天,你欺世盜名,沐猴而冠,自稱儒俠,貼笑天下武林,此番你身中陰花散,卻是自食其果,還怨得誰來。”

    儒俠歐振天給楚玲一陣污語辱罵,礙着她父親孫浩東跟前,更之,他還企望着一份陰花散的解毒藥,是以,雖然心頭激憤盛怒已極,卻是臉色上冷漠肅穆,並未有所表示。

    鐵劍定魄孫浩東神態彷彿驟然震醒過來,氣得渾身顫抖,指着楚玲喝聲道:“孽障,家門有你這逆女,九泉之下孫門祖先,要流淚痛哭了。”

    孫浩東顫聲激怒的話剛落此,雲海銀燕楚鈴哧的輕輕一聲冷笑,卻是輕描淡寫的接上道:“爹,幹嗎生這麼大的氣。”

    鐵劍定魄孫浩東氣極而吼,朝指怒喝道:“孽障,你已逐出門庭,來此幹嗎?”

    孫浩東話落處,突然想起的又道:“逆女,儒俠歐振天老英雄乃是你父執前輩,你竟目無尊長,下此毒手,還不快交出陰花散解藥。”

    雲海銀燕楚玲聽孫浩東此説,含蓄似的吟哦了聲,這才緩緩的道:“爹爹,你既不認孫門有此女兒,楚玲怎會有歐振天這位父執前輩,陰花散解藥,現在白沙嶺五梅幫總壇,楚玲夤夜來此,一則相邀儒俠歐振天上白沙嶺一聚,再則替他治救陰花散之毒。”

    楚玲話落此,纖手朝大廳外一指,倏地朝儒俠歐振天父女掠過一瞥,接着冷漠的又向孫浩東道:“楚玲生恐禮數不周,特地會同五梅幫中所有前輩人物,前來相邀,還有爹爹雖然不認為女,楚玲心目中還有這麼一個父親,是以此番來石角嶺,相請爹往白沙嶺,共敍天倫。”

    雲海銀燕楚玲甫落此,噗噗掠風數響,大廳門外屋搪,落下身穿疾服勁裝,手執兵刃武生數名。

    鐵劍定魄孫浩東聽他女兒説出這些話,臉色慘白,氣得渾身發抖,旋首朝大廳裏喝聲道:“孫彪何在?”

    這時,雲海銀燕楚玲輕笑一聲,還是冷漠的緩緩的道:“這事不須爹爹費心,這裏石角嶺莊院所有人,除了目前爹一人外,楚玲俱已把他們邀迎到白沙嶺五梅幫總壇了。”

    鐵劍定魄孫浩東聽他女兒叛逆人倫,説出這些話來,臉色由白泛青,一聲長嘆,囈語似的喃喃道:“咱孫浩東一生為人忠厚待人,想不到風燭殘年落此收場。”

    喃喃自語聲,轉身往大廳裏間走去。

    雲海銀燕楚玲並不攔阻,卻是冷漠的朝她父親後影看了眼,倏地旋首向儒俠歐振天道:“請吧,儒俠……歐……振……天……”

    儒俠歐振天以目前情形,只有以不吃眼前虧為原則,是以,急以眼色示意勸阻他女兒,倏地朗聲應道:“既是楚幫主相邀,歐某父女隨同一行便了。”

    儒俠歐振天父女,在雲海銀燕楚玲和五梅幫眾人脅逼下,只有隨同他們往白沙嶺而來。

    儒俠歐振天父女被擄到白沙嶺五梅幫總幫後,楚玲並未替儒俠歐振天治療病毒,反之,卻把他們囚入水牢裏。

    彭宗銘等三人,脅令這名嘍羅找出五梅幫水牢所在。

    五梅幫總壇,正如樑上客廖清所説,眾高手誘下山麓哨站與酒丐康武等激戰,這時顯得一片沉寂。

    白沙嶺五梅幫總壇,佔幅頗廣,水牢在總壇最端方向,卻是風火高牆拱圍,森嚴至極。

    彭宗銘等三人,要應付這些五梅幫中唆羅爪牙,易如反掌,是以很順利的到了囚禁儒俠歐振天父女的水牢裏。

    五梅幫總壇的水牢,四周漆黑無比,傳出陣陣腥臭刺鼻的惡味,彭宗銘以內家勁力運用夜眼察看,見是一間有三四丈見方的石室,室中央是一池粼粼翻動的異味四溢的污水。

    就在這時候,池水裏傳來一縷低弱、輕微的哀嘆聲。

    彭宗銘站立池邊,焦急不安的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你有沒聽到一縷嘆息聲音?”

    就在他向樑上客廖清問這話時,敢情他臨已有所發現似的一聲驚呼,手指這口水池中央。囁嚅地又道:“廖叔父,你看池中央有一顆人頭冒出來。”

    樑上客廖清頷首輕唔了聲,倏地啪啪二響,打在方才擄來二名看守石室水牢的漢了臉頰上,厲聲問道:“賊子,水裏冒出的二顆人頭,是不是儒俠歐振天父女?”

    這二名漢子給樑上客廖清重手兩記巴掌,打得眼冒金花,一陣暈眩,其中一個結口囁嚅的道:“是……是的……饒命……”

    樑上客廖清悶哼了聲,厲聲忿忿的道:“孽障,你們要活命不難,且把水池裏他們兩個救來。”

    漢子應聲不迭的連連道:“是……是……待小人下水去把他們救出來。”説着,這兩名漢子脱去鞋襪,噗的泅水游去,不多時,划水背來兩個奄奄一息的人。

    赫然,正是儒俠歐振天和他女兒歐婉麗。

    彭宗銘見到儒俠歐振天父女,一聲悲啼,揉身要撲上去。

    吳碧影一邊勸阻不迭的道:“銘弟,你……你別難受焦急……

    先把他們治救過來再説。”

    這時,樑上客廖清輕們他們胸前,緩緩點頭的道:“幸虧咱們早來一步,看來他們還有救的希望。”

    彭宗銘聽這話,心頭驟然寬鬆下來,可是見到儒俠歐振天父女這副慘狀,亦禁不住熱淚簌簌不止的流下來。

    這時把他們泅水救來的另一名漢子,敢情他希望能保得生命無憂,是以,喃喃插嘴向樑上客廖清道:“爺,他們父女倆,這女孩子僅是浸水過久,受到風寒才暈糊過去,諒來不會礙事,倒是這老人家,身中幫主陰花散毒物,需要幫主身邊的獨門解藥才行。”

    樑上客廖清聽到陰花散三字,不禁機伶伶的抽了個寒噤,瞪直了眼,喃喃地念了聲:“陰花散!”

    旁邊彭宗銘睜大了一副淚水未乾的淚眼,詫異囁嚅地問道:“廖叔父,陰花散是何等樣東西?”

    樑上客廖清用手猛抓自己腦後頸,喃喃地道:“陰花散乃是江湖上,列為人大毒物之一,當今武林正派人物,視為禁止使用的毒物。”

    樑上客廖清話甫落此,突然想起似的向方才説話的這名漢子,道:“喂,你家幫主現在上哪兒去了?是否在白沙嶺?”

    漢子聽樑上客廖清説話的口顯得柔和起來,似乎對自己的生命,已有了一份保障,是以,獻殷勤的接上道:“爺,小的幫主現在不在白沙嶺,她……她去康藏邊境,去找她師父去了。”

    樑上客廖清聽得一怔,倏地大聲問道:“你家幫主的師父是誰?他在哪裏?”

    跪在地上的漢子,這時候倏的坐起來,點頭不迭的回答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幫主的師父,是位異邦高人,叫……叫迦答禪師……他老人家現在康藏邊境的一座波羅山上。”

    彭宗銘旁邊聽這漢子的話,心裏暗暗叫苦不已,低頭朝吳碧影已在展使接氣急救的歐婉麗看了看,又朝臉色紙自的儒俠歐振天看了看,禁不住苦嘆了口氣,喃喃的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歐伯父已值彌留之際,解救藥卻在雲海銀燕楚玲身上,她已遠去康藏邊境,這如何是好?”

    樑上客廖清抬頭見彭宗銘臉上,籠上一層焦慮、憂急之色,卻故意顯得不耐煩,而薄責的道:“小娃兒,急什麼……吉人自有天相!”

    樑上客廖清把“吉要天相”等話剛説出口,歐婉麗給吳碧影接氣治救後,在悠悠甦醒過來,儒俠歐振天身遭陰花散之毒,不及治療,終於含恨撒手長逝。

    這時樑上客廖清俏聲又向吳碧影道:“影兒,趕快背了你姊麗姊姊,和銘兒到這裏五梅幫總壇外的樹林裏等候,咱把這裏事處理善後就來。”

    他們走後,樑上客廖清吩咐兩名五梅幫中嘍羅道:“你們兩人將功抵罪,饒了你等一命。”

    説到這裏,指着儒俠歐振天屍體又道:“快把這老人家屍體抬出總壇外樹林處,咱要把這賊窩毀了。”

    兩名嘍羅應聲不迭,抬頭抬腳,把儒俠歐振天屍體指出水牢石室,樑上客廖清離開五梅幫總壇時,擲下火把幾隻。

    來到樹林隱處後,令兩名嘍羅用身帶的兵刃,挖掘一個土坑把儒俠歐振天屍體安葬埋下。

    這時,平日詼諧成性,遊戲三味的樑上客廖清,站立儒俠歐振天新築墳丘前,搖頭一聲長嘆,灑下二行熱淚,喃喃讖語的道:“歐老,你平素行功積善,行道武林,想不到最後落得一個這樣收場,歐老,為人在世,本若春夢一場,你安息吧,你的這筆血債,咱們定會替你討還,讓你瞑目九泉。”

    樑上客廖清話落此際,大塊衣衫,已給熱淚所浸濕。

    這時,他旋首朝呆若木雞,愣立旁邊的兩名漢子淚眼婆娑的看了眼,揮手喃喃地道:“你們去吧,以後好好做人……”

    樑上客廖清揮淚哭別儒俠歐振天墓冢,緩步朝樹林深處,找彭宗銘三人去。

    這時,朝霞初上,旭日待升,已屆黎明時分。

    驀地樹林一角,傳來一縷嫋嫋悦耳的口哨聲。

    樑上客廖清悽苦的臉色,透出一縷笑意,喃喃自語的道:“小娃兒,竟口吹出瓊樓十二曲中寅聲陽春鶯啼來呼喚聯絡。”

    説着時,走向口哨音源而來處。

    吳碧影揹着歐婉麗同彭宗銘,來到樹林後,吳碧影嘴口接氣,用本身內家一股精元之氣,灌輸進歐婉麗體內,不多時,已完全甦醒過來。

    歐婉麗睜開眼睛,看到彭宗銘、吳碧影二人;恍若隔世夢中,錯愕愕住半晌,這時彭宗銘忍不住含淚喚道:“婉麗姊姊……你……

    你……醒來啦!”

    歐婉麗疲憊而激動的嗯了聲,突然想起似的道:“爹,爹爹呢?”

    吳碧影熬住心頭哀痛,卻是含笑安慰的道:“婉麗姊姊,歐伯父與廖師叔隨後就來。”

    歐婉麗懷疑地愣看着她,喃喃彷彿自語地道:“咱和爹爹囚禁在五梅幫總壇的石室水牢裏,哦,爹爹身上陰花散毒物尚未解除。”

    她話落此,忽地旋首朝彭宗銘道:“銘弟,你有沒有將那忤逆不孝的賤人楚玲除掉?”

    彭宗銘一時答不出話來,只有含糊的應了聲,這時他想起了樑上客廖清在這漫無去處的樹林裏,尋找自己三人很不容易,是以,他以瓊樓十二曲中寅聲陽春鶯啼作口哨吹出。

    果然,不多時,樑上客廖清萎糜不振的蠕蠕徒步而來。

    歐婉麗一見樑上客廖清走過來,焦慮憂急的問道:“廖叔父,爹爹呢?”

    樑上客廖清張嘴結口吶吶,愈急愈説不出話來,這時卻熬忍不住簌簌的又灑下了二行熱淚,這才喃喃地道:“婉麗姑娘,人死不能復生,不必太傷心了……你……你廖叔父已把他身後事,料理妥善了……”

    樑上客廖清話還沒説完,歐婉麗嚶聲哀啼,暈死過去。

    吳碧影見歐婉麗暈眩倒下來,急忙上前扶住,一邊用手輕揉她胸前,半晌,才見歐婉麗悠悠回醒過來。

    歐婉麗睜眼醒來後,哀哀悲啼不已,旁邊的彭宗銘,此時此地,已泣不成聲。

    眾人拜過儒俠歐振天墓地,歐婉麗哭得幾度暈死過去,彭宗銘只有熬住自己心頭悲痛,同吳碧影一邊頻頻慰勸。

    四人至白沙鎮,來到昨日激戰的五梅幫酒肆的近處。

    這時遙目看去,已遭回祿之災後,剩下一片殘牆敗墟,有幾處還冒出死灰未熄的嫋嫋白煙,且有不少官衙中人,在驗屍收殮。

    樑上客廖清喃喃稱快的道:“愚叟、酒丐和老怪物果然把五梅和幫裏這些牛鬼蛇神,一個個超度歸天啦……”

    他話還沒説完,吳碧影突然輕哦聲,倏然接口道:“廖師叔,是啦,依影兒想來;他們三位老人家,焚燬這家酒肆後,一定會登白沙嶺,説不定亦從五梅幫爪牙嘴裏,探得雲海銀燕楚玲去向,知道咱們已救出婉麗姊姊等,是以他們亦往波羅山去啦!”

    樑上客廖清聽吳碧影這番話,頻頻點頭的道:“對,影兒,你説的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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