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竹林的隱處,傳來一縷脆甜美妙的嬌叱道:“你罵人,姑娘會打……”
話語聲音落此,從竹林隱處,恍如乳燕返巢似地飛出一個絕色小佳人,身外罩着一件紫紅金絲繡邊的風衣,迎風自竹林飛出時,風衣乍展,露出裏身一套黑綠勁裝,長得袋眉如畫,眸若波剪,瓊瑤玉鼻,櫻桃乍破,粉臉上浮了兩個淺淺的酒渦,看來芳齡在十六七歲之間。
小佳人身形站停,俏眼兒朝兩人一瞪,倏地到樑上客廖清跟前,纖手叉腰,小彎靴一峯,嬌叱聲的道:“賊骨的小偷兒,姑娘沒叫你來,你來幹嗎?”
樑上客廖清一邊用手拭臉,一邊嘴裏嘔吐不迭(可能在他説話時,吃着泥巴,是以嘴裏還有不少泥巴的怪味),聽小女子刁蠻無理的説出這話,不禁無名肝火衝起三丈,倏地圓睜怪眼,大聲怒喝時。
發現對方是個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美貌小女子,似乎待要發出的怒火,突然又十分中熄下七分,可是亦怒衝衝的道:“你這小女娃,怎地這般沒有家教,這裏竹林難道是你家的,你能來得,咱憑什麼不能來此地?”
就在他們説話時,彭宗銘見姑娘風衣領口處,露出一把劍柄,正是自己那口飛龍游龍劍。
女娃兒聽粱上客廖清此説,櫻唇微綻,噗的笑了聲,俏生生的揶揄道:“你呀,到一處偷一處,偷了人家長劍,冤枉店家收贓盜賣,還偷死人身上衣服金元寶,要是你來這竹林,少不得給你偷幾根湘妃竹,所以咱就不要你來。”
女娃兒吐出鶯啼燕轉,重聽至極的音韻,可是傳進樑上客廖清耳朵裏,卻像在他臉上倒了一盆豬血,一張臉膚頓時漲得緋紅。
這時他的心裏又驚又奇,又羞又恨,張嘴吶吶,努力擠出一股大聲的聲音,問向女娃兒,道:“小女娃,你……你是誰?”
彭宗銘聽得亦不由心裏一驚,心道:“照她説來,第一次廖叔父丟掉的幾塊碎銀,亦是她下手偷去的。”
他想到這裏,心裏又嘀咕忖道:“那麼在五里集長興客店摸骨神相的老婆子,又是誰呢?”
彭宗銘在沉思之際,那女娃兒兩片櫻桃乍破,鮮紅欲滴的嘴唇一呶,不屑一現似的哼了聲,道:“咱是誰你不配問,你愛叫就叫咱小姑娘是啦!”
她説到這裏,丟下樑上客廖清不理,掉頭睜大了一對晶瑩澄澈的美目,朝彭宗銘滴溜溜地看了眼,倏地抿嘴唉的笑了聲,嬌憨刁蠻地道:“喂,你又不是天生木頭人,幹嗎不開腔呀?”
彭宗銘雖然自誤飲異蛇金虺子蛇血後,提早了他成熟的年齡,可是他所接觸的女孩子絕無僅有,只有他婉麗姊姊一個,是以,他在這裏見到這個貌若鮮花,卻是刁蠻古怪的小女孩,一時間臉紅心跳,感到有點手足無措起來。
彭宗銘聽女娃兒向他説這話,他下意識的摸了下自己一張火辣辣發燒的俊臉,微帶囁嚅的口韻,吶吶道:“在下見到小女俠紙箋,來此換回飛龍游虹劍。”
女娃兒聽他叫自己小女俠,顯出一份不樂意似的,把櫻唇一嘟,道:“咱叫吳碧影,不是叫小女俠……你……你叫咱影兒行啦!”
彭宗銘一聽吳碧影道出她芳名,他自己帶了一份少男的羞澀,漲紅了臉,囁嚅地道:“咱叫彭宗銘,你喜歡叫就叫銘兒好了。”
説到這裏,指了指粱上客,向吳碧影道:“影兒,這是樑上客廖清廖叔父。”
樑上客廖清一見彭宗銘替自己引見,是以,倏地把氣得緊繃繃的臉松馳下來,含了一縷笑意,準備接受吳碧影的一聲廖叔父尊稱。
結果卻是出於樑上客的意料之外。
吳碧影卻努了努嘴,滿顯出一付卑視而不屑一看的神情,朝樑上客斜睇了一眼,倏地朝向彭宗銘道:“這個棺材底下伸手,死要錢的小偷兒,咱才不叫他呢。”
吳碧影天真、嬌憨的説出這話,把本來滿臉笑容的樑上客廖清臉肌,頓時又掛上一付又紅又白的色彩。
彭宗銘彷彿代替了影兒,向粱上客遞過一瞥歉意的眼色,接着向吳碧影道:“影兒,你怎地對咱們沿途來的動靜,這般清楚?”
彭宗銘向影兒問出這話,驀地把粱上客滿肚子的烏氣,抑下了半截,須知,這亦是他目前極需要知道的事。
吳碧影露出了編貝般的玉齒,輕咬着自己春筍般細指,忽地努嘴又輕嗯了聲,嬌媚刁譎地緩緩道:“這有什麼稀罕嘛,天底下人做的事,當然會有人知道啦!”
説到這裏,一對睫毛如蔭,澄澈如水的美目,閃出了縷異樣的神采,朝彭宗銘也看了一眼,倏地噗嗤笑出聲,含了一份天賦少女的羞澀,輕輕的道:“本來咱不想管人家閒事,在那食鋪中無意中看到了你,好像……好像咱們曾相識一般,於是咱就暗中注意起來。”
説着,朝旁邊愣着站立的樑上客廖清瞟了一眼,接着噗的又笑了聲,接着道:“後來咱看到他偷偷的把人家三口長劍拿走,外面走了一圈回來,把張紙黏貼在櫃枱角上。”
吳碧影説出這話,彭宗銘聽得駭然驚奇不已,心道:“廖叔父在酒肆拿走人家三口長劍,自己就跟三個江湖漢子貼近鄰桌,竟然一點不知道,她倒看得這般清楚,可是當時在這家酒肆裏,似乎並沒有這麼絕色的小女子在座。”
敢情,這時樑上客廖清懷着跟彭宗銘有同樣的想法,是以,他擦下一肚子彆扭,繃得緊緊的臉上,勉強裝出一縷笑意,插嘴的向吳碧影問道:“吳姑娘,在新場集長興酒店,那摸骨神相的老婆子,又是你什麼人?”
吳碧影聽樑上客此問,纖手掩嘴,噗的笑了笑,倏地,又把櫻桃小嘴一嘟,不耐煩似的嬌呼聲道:“咱不要跟你説,以後你們會知道的。”
説到下面一句時,美目的眼角,像含有話語韻昧似的,朝彭宗銘飄了一眼。
這時彭宗銘,俊臉熱烘烘的發燒,心裏像藏了一頭野鹿似的噗噗直跳,更是身上像多了塊捉摸不到的癢處,像是舒服,又是像難受。
吳碧影説後,從風衣裏解下飛龍游虹劍,一手遞給彭宗銘,櫻唇微綻,嘴裏吐出一縷清韻、甜醇的聲息,緩緩説道:“要不是咱把這口遊虹劍拿走,咱……找不着機會跟你親近啦!”
説到這裏,似乎感到自己説話,成以那個些了,陡然粉頰湧起了朵嬌豔的紅雲,倏地把話岔開,道:“銘兒,你跟他上哪裏去呢?”
吳碧影説出這縷輕較甜醇的聲音,灌進彭宗銘耳裏,頓時飲了一杯濃郁的烈酒,感到一陣迷惘、沉醉。
是以,吳碧影轉語問出這話,可能因在着陶醉中的神智,失去他運用的本能,他一對星眸愣愣出神的凝看着她粉臉,沒有很快的回答她。
樑上客廖清對眼前這個刺手玫瑰似的俏佳人感到啼笑皆非,他見吳碧影問話,彭宗銘沒有回答,而他鼓了最大的勇氣,準備再碰一個釘子而接上回答,道:“咱們上隴地西傾山。”
樑上客説到這裏,吳碧影彷彿聽到一個極生疏的地名,而輕輕一聲吟哦,不假思索的撇下樑上客,又向彭宗銘道:“銘兒,咱跟你們一起往隴地西傾山,好不?”
吳碧影説出這話,彭宗銘紅紅的俊臉,閃出縷縷羞澀而含有一份欣愉的神采,似乎正要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時,樑上客廖清詫異驚愕的看了吳碧影一眼,忍不住的又插嘴道:“吳姑娘,西傾山離這裏很遠呢,你家裏人會尋找你的。”
彭宗銘接過她飛龍游虹劍,把吳碧影三里集酒店留下的那口寶劍,亦從腰邊解下後還給她。
吳碧影接過長劍,朝彭宗銘美眸飄過一瞥,接着向樑上客道:“影兒奉師父之命,來江湖閲歷一番,順便尋找一人,是以再遠的地方,咱都能去得。”
這時,彭宗銘聽她此説,微感詫異的道:“影兒,你師父是哪位老前輩?你所要尋找的是誰呀?”
吳碧影綻唇露出貝五般白齒,嬌媚的笑了笑,含有一份歉意的神情,朝彭宗銘道:“別急嘛,咱慢慢會告訴你的。”
這時,樑上客廖清突然想起似的指了彭宗銘身佩長劍,似乎驚奇的,向着吳碧影道:“吳姑娘,你怎地知道這口寶劍叫遊虹劍?”
吳碧影把二片櫻桃乍破的小嘴唇一努,似乎感到對方問出這話忒以稚嫩,而不屑一説的道:“咱難道連被譽為武林神兵的遊虹劍會看不出來。”
説到這裏,粉臉兒一繃,老氣橫秋的道:“咱索性告訴你吧,遊虹劍分有雌雄二口,雄的是飛龍游虹劍,就是銘兒佩在身上的那口,還有一口叫騰鳳遊虹劍……”
吳碧影説到這裏時,忽的把自己那口長劍,向樑上客廖清跟前一推,刁蠻嬌憨地問道:“你問好半天,咱都告訴你啦,現在該輪到你説啦,咱手裏這口是什麼,你倒説來聽聽。”
樑上客廖清的臉上,頓時紅一塊白一塊,像剛從鍋裏撈起來半生不熟的豬肝一般,目前如果他身跟前裂開一道地縫的話,一定馬上鑽下去。
吳碧影見他愣愣出神的沒回答自己,倏地嘟了嘴,嬌叱的大聲追問道:“問了半天,你為什麼不説話啦?”
彭宗銘看到這位廖叔父,被吳碧影彷彿重刑逼供下的狼狽窘態,心裏暗自想笑,這時,他只有旁邊湊上道:“影兒,你這口劍要比咱這口劍飛龍游虹劍一定要精煉得多,這口劍的來歷你倒説來聽聽。”
彭宗銘説出這話,才把當前樑上客廖清這股窘迫不安的氣氛緩和下來,彭宗銘情竇初開,接觸少女甚少的男孩子,可是他向吳碧影説出的話,卻是恰到分寸,在他説話的涵意裏,無形中給對方一個慰貼的恭維。
吳碧影聽他説這話,粉臉湧出一縷甜醇的媚笑,纖手輕輕撫了下另手執握寶劍的劍鞘,感到十分滿意似地道:“咱這口劍叫落英劍。”
樑上客旁邊聽到落英劍三字,神情之際,微微顯出一怔,可能在他思潮裏,對眼前這個刁蠻古怪的吳碧影,卻是撲朔迷離,困惑至極。
吳碧影説到這裏,巧跺小蠻靴,軟腰一折,衝到彭宗銘跟前,彷彿是一雙很稔熟的好友似的,壓低嗓子細膩而柔軟地悄聲問道:“銘兒你今年幾歲啦?”
彭宗銘突然聞到一縷脂粉幽香,朝着自己頂面撲來,彷彿覺得筋骨一陣酥軟,急忙抬眼過處,只見吳碧影像一朵春花綻開的粉靨,已離隔自己臉肌僅三五寸處,正笑吟吟地面對了自己。
這時,彭宗銘的兩隻耳朵,似乎已失去了效用,漲紅的俊臉,圓睜了一對星目,愣愣的目的望着她。
吳碧影見他傻兮兮的直眼看着自己,看得芳心直跳,陡地跺腳一聲嬌啼道:“噗,你……怎麼啦,人家問你今年幾歲,你怎的像天生木頭人似的,一句話也不説。”
吳碧影一聲嬌啼,才把他春夢迴蘇似的醒轉過來,星目眨眨,十分努力的從嘴裏擠出一句話出來。
“咱……咱今年十五歲……”
吳碧影聽得深感意外的一驚,倏地,纖腰抖顫,吃吃吃嬌笑不已,半響,嚥了一口氣,春筍細指了指彭宗銘鼻尖,大聲道:“銘兒,你……你這大個子,才只有十五歲?”
彭宗銘被她手指指了鼻子,嘴裏辨不出是甜是辣,只有紅了臉輕輕嗯了聲,道:“咱今年十五歲。”
吳碧影顯得又驚又喜地柔英握着他手,嬌憨痴癲地道:“咱今年十七歲,多你二歲,這麼説來還是你姊姊呢。”
彭宗銘咧嘴甜甜的道:“那麼以後咱叫你影姊是啦!”
吳碧影聽他出口叫了聲影姊,一對美目驟然洋溢一縷明媚、嬌豔、火辣辣發燙的熱流睇看着他,綻唇激情高興的道:“那你該是咱的銘弟啦!”
他們猶在一吹一搭,漫無邊際的説話時,樑上客廖清看得嘟了嘴,鼻孔冒氣,恨恨地道:“野丫頭和傻小子,是會有這麼多話説的。”
吳碧影轉首白了他一眼,彭宗銘紅了臉,輕輕地吁了聲:“廖叔父!”
樑上客廖清不耐煩的大聲又道:“一個姊姊,一個弟弟,乾親家認定啦,咱們該走了吧!”
在這一段意外的轉彎下,吳碧影加入了彭宗銘與樑上客廖清,往隴山西傾山百拉峯菩提門總壇天池玉闕的行列。
這日,三人來到蜀南,離新市三十里的雙風鎮。
沿途來,吳碧影對這位銘弟,好像膠漆般的,黏得又密又緊,可是對樑上客廖清,不但從沒叫過廖叔父,更是二人唇槍舌劍,喋喋拌嘴不休。
三人在雙風鎮的一家酒樓裏,息下用膳,吳碧影霍地似乎想起了一樁事似的,睜大了一對晶瑩澄澈的美目,直看着彭宗銘,深感詫異地,道:“銘弟,咱跟你行了這麼多路,還不知道你往隴地西傾山去幹嗎?”
在彭宗銘目前微妙的心理下,似乎很不容易把這件事給她一個極圓滿的回答,就在彭宗銘稍作沉思,要向吳碧影開口説時,粱上客廖清彷彿懷了幸災樂禍的想法,乾笑了聲,搶在彭宗銘前回答了。
他含蓄地朝彭宗銘看了眼,倏地向吳碧影道:“吳姑娘,咱把這事説了,你可不能生氣,不過話又説回來,這事遲早總該給你知道的。”粱上客廖清故作神秘的先向吳碧影説了這些話。
吳碧影睜了一對睫毛如蔭的美目,懷疑詫異地滴溜溜地向二人看了一眼。
彭宗銘卻是頻頻星眸示意,似乎在企求樑上客廖清別説下去。
粱上客廖清故意不向彭宗銘一邊看,端起酒杯飲了口酒,接着道:“咱們這次上隴地西傾山百拉峯,是到菩提門總壇天池玉闕,營救一位年輕漂亮的少女。”
因着自然的趨勢,吳碧影詫異的追問道:“那少女是誰呀?”
彭宗銘急得俊臉一陣青一陣紅,彷彿極不幸的事,就要在剎那間發生似的。
樑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鬚,顯出異常欣偷、滿足的很快接着道:“提起這位美貌小女子,乃是飲譽當今武林,儒俠歐振天掌上明珠,婉麗姑娘。”
説到這裏,指了彭宗銘道:“亦是你銘弟未來的如花美眷。
樑上客廖清説完這話時,一對怪眼閃爍不已的盯看着吳碧影,彷彿就要完成他一手導演成的趣劇,至少吳碧影會大發嬌嗔,再痛哭一場,然後離彭宗銘而去,而在他説來,沿途上少了一個眼中釘,肉中刺。
吳碧影微感一怔的,倏地朝俊臉通紅坐立不安的彭宗銘看着眼,突地把手臂輕輕地撞了他下,悄聲問道:“銘弟,他説的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彭宗銘不敢抬眼對視她粉臉,眼睛看了酒杯,囁嚅道:“唔,是的,不是咱還沒有下過聘……”
他話沒説完,吳碧影很快地接道:“銘弟,這位婉麗姊姊,是不是長得很美?”
彭宗銘不敢欺騙自己,由衷的輕嗯了聲道:“很美,跟你差不多。”
吳碧影不放鬆地又追問道:“銘弟,這位婉麗姊姊,是不是很喜歡你?”
吳碧影問出這話,誠然,彭宗銘會很快想到被菩提門所擄,這位為自己而遭難的婉麗姊姊,是以,他毫不猶豫的應聲道:“是的,婉麗姊姊很喜歡銘弟。”
這時,樑上客廖清兩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們二人,彷彿他在欣賞一幕就將演完的得意傑作。
突然,吳碧影聽彭宗銘説完這話後,花枝亂顫,一陣格格的嬌笑。
倏地又把粉臉兒一繃,圓睜了一對杏眼,瞪看了樑上客廖清一眼,而顯出一份卑視輕看的神色,冷冷地道:“難得你有這份好心腸,把銘弟的事告訴了我,一個英俊倜儻的男孩子,當然會有不少的女孩子喜歡,所以這位姊麗姊姊喜歡銘弟,咱要更喜歡銘弟。”
説到這裏,綻顏噗的笑了聲,倏地又把粉臉兒繃得緊緊的,接着又向樑上客廖清道:“像你呀,幹了一輩見不得人的小偷兒勾當,別説是姑娘見到你,捏着鼻子躲得老遠,就是八十歲的老婆子見到你,亦會搖頭走開。”
吳碧影鶯啼燕囀似的説出這些話,把樑上客廖清挖苦得入木三分,淋漓至極。
樑上客廖清聽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在他意想不到的轉變下,觸了吳碧影一鼻烏灰,氣得一佛出世,二佛上天,悶聲不開腔的連飲了三大杯酒。
彭宗銘忍俊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可是他怕這位廖叔父,惱羞成怒,會鬧出不愉快的氣氛,是以,倏地提起酒壺,在樑上客廖清眼前的空杯裏,又斟了滿杯子酒。
樑上客廖清抬眼瞪了他一眼,悶哼聲,忿忿地道:“小娃兒,你想把你廖叔父灌醉後,你們兩談貼己話啦!”
彭宗銘漲紅了臉,正要分辯回答時,吳碧影櫻唇一撇,不屑一説似地又接着道:“有沒有你在這裏都是一樣,咱們要談難道在這兒不能談嗎。”
樑上客廖清本想運用小兒女之間的弱點,挑出彭宗銘與歐婉麗一段經過,氣走吳碧影,焉知弄巧成拙,吳碧影對彭宗銘反多了一份瞭解。
同時,彭宗銘亦不隱瞞的説出自己身世來歷,與菩提門中的一段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吳碧影聽他説到悽怨悲憤之處,亦不禁替彭宗銘灑下了一掬同情之淚,最後,吳碧影滿顯出英武挺拔,巾幗鬚眉之色,而向彭宗銘慰勸的道:“銘弟,事既如此,亦不必難受了,恁是菩提門刀山油鍋,龍潭虎穴,你影姊捨命亦要伴同你一走。”
吳碧影説到這裏,彭宗銘心內激動之餘,吶吶找不出話來回答時,旁邊的樑上客廖清,猛地把酒杯朝桌上一擱,朗聲吐氣的道:“吳姑娘,你今天説出這話,別説再碰你幾釘子,甘心情願,就是喝你洗腳水,咱樑上客廖清亦樂意。”
樑上客廖清毫無遮攔的嘴裏説出這話,羞得吳碧影粉臉緋紅,輕啐了他一口。
三人膳事已畢,離開那家酒店,這時街上朔風凜例,瑞雪紛飛,街上行人卻不見減少,都攜大包帶小袋,在街上匆忙的走着。
樑上客廖清看得驚奇之下,撥指暗自算了下,驀地大聲向二人道:“小娃兒,吳姑娘,咱們僕僕風塵,連過年亦記不起來了。”
他説出這話,彭宗銘心頭隱隱中湧起一股淒涼的味道,抬眼朝街隅看了眼,喃喃地吟道:“時逢佳節倍思親。”
彭宗銘甫自吐出一句,已咽聲説不下去。
這時,吳碧影賦於無限關懷般神情,向彭宗銘看了眼,突然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這裏近處景色不錯,咱們年節時分不必趕路,在此地耽留數天,如何?”
吳碧影破天荒的叫出這聲廖叔父,樑上客廖清聽得受寵若驚之下,周身骨骼熨貼得舒舒服服,應聲不迭的道:“吳姑娘説得是,説得是,咱們就在雙風鎮上息過幾天再趕路。”
樑上客廖清説到這裏,搖頭晃腦的曼聲吟道:“天涯若比鄰,海內存知己,小娃兒,吳姑娘,咱們背並離鄉,此地共度佳節,相聚一起,説來亦是一樁緣份呢!”
三人客旅度歲,在雙風鎮直街鬧處一家樣和客店,租下二間客房,來過他們今年的新年。”
這時離隔新年尚有三天,吳碧影為了要解除彭宗銘旅途中的寂寞與幽思,這時她已很清楚彭宗銘的身世遭遇,於是向樑上客廖清説過後,伴同彭宗銘到雙鳳鎮近郊處溜達玩玩。
兩人離開祥和客店,並肩走在小鎮的街道上,這時風雪已止,似乎在祝福這對小兒女似的,天空灑下一縷暖陽,街道上,可能因着歲末的緣故,熙來攘往,買賣生意,顯得十分熱鬧。
不多時,走出雙鳳鎮,四周已沒有喧譁囂雜的人聲,一片靜寂清幽之下,伴同他們的只是崎嶇曲折的山徑,與葱鬱茂密的樹林。
吳碧影嬌軀微微貼近他身沿,纖手指向樹林盡處的一塊綠茵平地,曼聲輕吟地柔聲道:“銘弟,咱們就在那邊草地上休息,好不?”
雖然這是一縷音韻輕柔的聲息,當這縷音聲遊進他身裏時,似乎產生了莫大的力量,驅散了他心頭片段幽苦的回憶,他沒有應聲回答她,卻是雙眸流露出由衷感激的眼神,側首朝吳碧影看了眼。
因着他這瞥眼神的過處,似乎對身畔的這位影姊,這時有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新發現。
他發現這位影姊,除了她平時天真、嬌憨、穎慧、刁蠻.的特性外,更有一種潛藏着的內在美,這縷的美,並非出於輪廊外表,而融和了俊美的氣質。
因着這瞥的發現,彭宗銘的一對眸神,似乎被一塊強烈的磁石所吸引住。
這是一樁敏感而極微妙的心理,他們雖然還在走着,吳碧影面對了前面的路程,可是她彷彿感到有一股無形的熱流,從彭宗銘一邊的側面輻射過來,使她一寸芳心,亦湧起無比的奇熱。
吳碧影頑皮的側首朝他瞟了眼,嫩紅的二片粉臉,洋溢着少女青春的氣息,噗的笑了聲,輕語地道:銘弟,你看着我幹嗎?”
這時,彭宗銘才知道自己神態有點失常,驀地俊臉通紅,囁嚅得説不出話來。
兩人沿着樹林,走到盡頭處時,眼前景色驟然一變,雖然寒冬季節,四周還長着不少不知名的山野花朵,不時地撲來陣陣幽香,遍地柔茵似的嫩草。
吳碧影緊貼在他身邊,櫻唇花綻,含了一縷輕盈的甜笑,熱情的朝彭宗銘看了眼,悠悠地道:“銘弟,咱們就在這裏息一會吧。”
彭宗銘微感侷促的輕嗯了聲,當他星眸接過她這縷輕盈的朗笑時,彷彿飲了一口濃郁的烈酒,微感沉醉地應聲道:“好的,影姊。”
二人坐在柔軟如茵的草地上,暖陽像一條輕軟的棉絮,蓋在她嬌軀上,少女憧憬中的美夢,映湧在她心底,吳碧影香肩緊依在他身邊,粉靨綻開,滿帶着春花般的笑意,眺看着遠遠的一方。
彭宗銘寧靜的心河,就在這瞬息間,已湧起無數的淚花,情不自禁的把臉腮輕貼在她柔軟的雲發處,輕輕地喚了聲:“影姊。”
這縷輕柔的喚聲,像一曲美妙動人旋律,雖然僅二個單字,卻綿長了無數的音節,繚繞在吳碧影耳沿。
她帶了一份囈語鼻息似地輕嗯了聲,倏地轉過粉頸,洋溢春意盎然的甜笑,嬌媚地應了聲,道:“銘弟,你喜歡影姊?”
她吐出這話,音韻很輕,一片嫩白的粉頰,漸漸湧起一層鮮豔欲滴的彩虹,螓首低垂,躲進他寬大的胸脯裏。
吳碧影柔聲細語説出這話,遊進他耳裏,這剎那間,彭宗銘彷彿懷疑了當前的事實,而愕愕地怔住。
她螓首假躲在他胸脯裏,似乎在等着對方的回答,當她感到四周沒有音響傳出時,詫異地抬起粉臉,一對滿含脈脈柔情的美目,帶了一份懷疑似的神采,凝看着彭宗銘。
就在她螓首微挺之際,彭宗銘證實了眼前的事實,舒伸二條有力的骼膊,把她嬌軀緊緊的擁摟住。
他無言的動作,正是給吳碧影一個忠實的回答。
吳碧影鼻息嗯一聲,把整個的嬌軀,黏貼在他懷裏。
恬靜的少女心河,激起洶湧澎湃的波濤,她脱去了少女矜持的外表,玉臂輕舒,亦把他緊緊的摟住。
吳碧影一聲輕唔,粉腮滑過他臉肌,兩片腥紅幽香的櫻唇,移貼在他的嘴唇上。
櫻桃乍破,丁香微吐,嫩滑的香舌,遊走在他的嘴裏。
半晌,吳碧影鬆開她二條擁樓他的玉臂,粉臉殷紅,美目惺鬆,帶了一縷少女羞澀甜醇的媚笑,向彭宗銘飄過一瞥。
倏地,又把螓首緊緊地躲藏在他胸懷裏。
這時,偎藏在他胸懷裏的吳碧影,吐出一縷輕盈、綿柔的音韻道:“銘弟,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你跟其他的男娃兒不一樣,那時開始,我已喜歡你了。”
彭宗銘低頭輕輕吮吻她雲發。
吳碧影螓首微挺,伸出一隻柔若無骨的玉掌,輕撫着他的臉龐,嘴裏夢迴囈語似的道:“銘弟,你是否永遠喜歡你影姊?”
彭宗銘頷首輕嗯了聲,一手握過了她撫摸自己的臉龐的玉掌,象一個貪婪饞嘴孩子似的,把她柔若無骨的柔美,挪在嘴沿一陣狂吻。
時間並不等待草地上的一對戀人,還是不停留的悄悄溜過。
冬日晝短,他們倆卿卿我我,輕憐蜜愛,似乎僅在眨眼間,已是崦嵫日落,薄暮時分。
兩人見天色不早,就離開那塊值得留戀的碧茵草地,回返雙鳳鎮祥和客店。
這家祥和客店,在雙鳳鎮説來,可算最大一家,進深數幢,環境幽靜,尤其在目前歲尾年底,所有販夫走卒,行商買賣,紛紛回家過年,留店投宿的客人,可説絕無僅有,分外顯得冷靜起來。
兩人回到客店時,已是掌燈時分,他們這次所住的祥和客店,租下貼鄰的二間客房,吳碧影獨佔一間,另一間由彭宗銘與樑上客廖清所住,當彭宗銘走前一步,推進客房時,樑上客廖清已吩咐店夥端上酒萊,似乎在專候他們二人前來。
彭宗銘進入客房時,吳碧影回到跟他們貼鄰的自己房裏。這時房裏已擺上酒菜,二人等了半晌,卻未見吳碧影來到,樑上客廖清正欲詫異的問向彭宗銘時,驀地,一聲摸骨神相。
隨着這縷聲音,門外推進一位老態龍鍾的老婆子,二人抬眼看時,不由陡的一怔,原來正是在新場鎮長靈客店,用摸骨神相做晃子,點着他們睡穴,盜走金銀與飛龍游虹劍的老婆子。
樑上客廖清看到這老婆子,不由激起一肚子的怒氣,大聲喝道:“賊婆子,敢情你又要用摸骨神相,來盜取爺兒們的金銀。”
説到這裏,躍身一縱,撲向老婆子跟前,揮拳就要打去。
這老婆子身形敏捷非凡,樑上客廖清身形撲近數寸間隔時,只見她微一挪身,游魚般地閃出二三尺外。
這時,彭宗銘心裏卻是難為至極,他斷定這老婆子跟影姊有極密切的關係,是以,在這剎那間,他不知如何來安排自己。
老婆子挪身遊走二尺,粱上客廖清激怒之下,正要躍身再撲時,驀地,噗哧一聲清朗的笑聲,老婆子猶未轉身,只聽她驀啼燕鳴似地俏聲道:“廖叔父,別生這麼大的氣嘛!”
音聲未落,老婆子滴溜轉過身來時,彭宗銘與樑上客廖清不約面同的驚哦,異口同聲的説道:“原來是你!”
吳碧影一手拿了一隻雞皮疙瘩老婆子臉型的人臉面具,刁蠻嬌憨而笑哈哈地道:“銘弟,廖叔父,你們看咱扮得像不像?”
彭宗銘驟然一愕之際,還沒有開腔説話,一邊的粱上客廖清看得心自駭然驚奇之下,鼓掌讚賞的道:“吳姑娘,你扮裝得毫無破綻,真是像極啦!”
這時,粱上客廖清已把桌沿椅子拉開,向二人道:“你們在外面玩了半天,可把咱餓慘啦,快吃吧!”
説到這裏,自己坐下椅上,握起酒壺在杯裏斟下滿杯酒,正要舉起飲時,本欲向彭宗銘説話的吳碧影,倏地一手攔下來,悄聲道:“廖叔父,慢點喝。”
吳碧影陡然這一下,驀把樑上客廖清與彭宗銘駭然一震。
樑上客廖清平時專走黑道,摸暗徑,江湖閲歷深厚,一見吳碧影突如這麼一來,倏地放下酒杯,怪眼眨眨,頗感意外的道:“吳姑娘,難道雙鳳鎮上這家祥和客店,還是一家黑店不成?”
吳碧影沒有馬上回答他,輕輕掩上房門,才接着道:“是不是黑店咱不知道,方才咱扮了老婆子後,到後園去解手,經過廚房近處的店東住房,聽到裏面説話聲。”
樑上客廖清聽到這裏,泄了半截氣似的接着道:“咱的吳姑娘,咱們能説話,難道不準人家説話嗎?”
吳碧影漲紅了粉臉,恨恨地道:“廖叔父,咱還沒有説完,你幹嘛打岔呢?”
咱經過住房門窗前時,聽到裏面在説:“這少年所佩帶的這口長劍,很像傅壇主所説過的那口飛龍游虹劍。
後來又有一個接上道:“傅壇主同幾位老前輩,臨往西傾山時,曾有吩咐過,凡有發現形跡可疑的人,一個個把他們留下。”
到這裏時,似乎在商議什麼事似的,説話聲音突然抑低下來。
吳碧影説到這裏,彭宗銘深感驚奇,面意外地道:“他們所説的傅壇主,可能就是指菩提門蜀地分壇壇主,走壁鐵屍傅邦,這廝在白雲山青苔溝,遭茶客於七伯父所擒,後來被血影怪客杜訓救出,恁地陰魂不散,還會出現此地蜀南雙風鎮。”
樑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短鬚,頷首緩緩道:“這事説來未嘗不可能,咱們離黔南白雲山,往隴地西傾山百拉峯,所走的是這條路程。被血影怪客救走的這些孽障,亦是往百拉峯菩提門賊巢去的,當然亦可能揀這條路程,而雙鳳鎮這家祥和客店,雖然不是黑店,卻是菩提門爪牙所開設,是以,走壁鐵屍傅邦路過這裏時,留下這個吩咐。”
樑上客廖清説到這裏時,彭宗銘、吳碧影頻頻點頭稱是。
這時,他從袋囊裏,取出一支好像筷子似的銀棒,向酒壺和萊盆裏攪了下,當他取出銀棒看時,浸入酒萊的下半段,已變成一片烏黑。
樑上客廖清哧的冷笑了聲,顯得不耐煩的道:“這些牛鬼蛇神,竟在咱們身上,使出這種下三流的名堂,總算是他們倒黴。”
旁邊的彭宗銘,深感驚異的道:“廖叔父,店家是不是在酒萊裏放了藥物?樑上客廖清輕嗯了聲道:“僅是這些下三流的蒙汗藥之類。”
這時,吳碧影突然噗的輕笑了聲,倏地又嘟了嘴,顯得不屑一提的冷冷地道:“他們有毒藥,咱身上還有解藥,看這些邪門奸匪,誰鬥得過誰。”
説着從腰袋囊裏取出幾個米粒般大,腥紅的小丸子,分別放進酒菜壺盆裏,接着十分悠閒地向二人道:“廖叔父、銘弟,咱們現在可以放心大膽吃了。不會礙事啦!”
樑上客廖清見吳碧影身邊掏出幾顆米粒大的紅丸子,彷彿突然想到某樁事情上,而神情之間暗暗顯得一怔。
這時,樑上客廖清把銀棒下端烏黑擦掉,又放進酒萊裏搗了幾下,當他拿出銀棒看時,一片光亮,知道酒萊裏毒物,已給紅丸子所解除。
他接着就向彭宗銘、吳碧影道:“小娃兒,吳姑娘,咱們先吃個酒醉飯飽,再來照顧這些江湖敗類。”
三人膳食已畢,粱上客廖清向彭宗銘、吳碧影咬耳囑咐數語,倏地吹熄燈火,三人撲窗飛出。
夤夜,朔風凜例,大雪飄飛,雙鳳鎮祥和客店的後院廣地上,人起影落,正在展出一場激烈的打鬥。
七八個疾服勁裝的彪形大漢,手執各式兵刃,在圍鬥吳碧影,粱上客廖清、彭宗銘站立院子的一角,在他們的腳跟前,已用牛筋繩捆紮了三人。
吳碧影纖手握了一條三四丈長,四指驕合寬,晶粼斑斑的紅綾帶帶,玉腕掄舞之際,雖在漆黑的夜晚,亦能看到晶晶耀目的彩霞。
原來樑上客廖清在房裏囑咐他們時,原先是準備令彭宗銘、吳碧影前後掠陣,慎防他們漏網脱走,他自己先聲制人撲入賊窗,把他們一網打盡。
後來吳碧影要自己獨當一面,把這夥菩提門爪牙一舉擒住,彭宗銘與樑上客廖清,起先生恐她會吃虧,繼後她堅持的要獨擋一面,而樑上客廖清聽她此説後,心裏亦不知道她武學造詣如何,是以,頷首答應下來。
吳碧影這次激戰樣和客店的菩提門中爪牙,不用她佩帶的那口落英劍,卻一掏柔腰處。解下一條三四丈長的紅綾帶帶。
這條紅綾帶帶雖然長有三四丈,四指寬幅,薄得卻如蟬翼一般,更令人驚異之處,吳碧影玉腕掄舞,將這紅綾帶帶繞出大環小圈,這些江湖漢子的兵刃觸上,不但沒把這紅綾帶帶劃破,反將兵刃震退數尺。
吳碧影主翩若遊蝶,疾如走電,縱躍起落在這些江湖漢子之間,這條紅綾帶帶翩回兜舞,凌空旋成大環小圈,罩向這些漢子身上,對方如被圈環奪住,吳碧影纖手一抽,就絕難倖免脱走。
是以,吳碧影僅出手數招下,已把對方活捉了三人。
壁立掠陣觀戰的樑上客廖清,睜大一對怪眼,凝神的睇看着吳碧影紅綾帶帶所出手的招式。
這時,如果有人注意他的話一定會感到詫異而驚奇,彭宗銘這時亦被這場武林罕見的打鬥看得入神了。
樑上客廖清睇看着吳碧影紅稜帶的招式,臉上神情瞬息千變,睜大的一對炯炯有神的怪眼,這時顯得遲鈍起來,隱隱中還銜了一圈淚光,彷彿因着這紅綾帶帶的招式,而追起一段昔年往事。
吳碧影玉腕掄舞紅綾帶帶,愈打愈有勁,烏黑夜空,閃出晶瑩耀目的圈圈環環,只見她一聲嬌道:“孽障,還容得你脱逃。”
聲音未落,紅綾帶帶揮出的圈環已套上一個鬚眉大漢的頸脖上,就在她纖手往後一抽之間,鬚眉大漢連撲帶滾,一個餓狗吃糞,翻倒地上。
旁邊觀戰掠陣的彭宗銘,一見又是一個漢子,被紅綾帶帶縛住,倏地躍身一縱,使出瘋癲僧乙乙和尚所傳餓狗吃巴掌中擒龍手一絕,把這鬚眉大漢,乖乖就範的活捉下來。
剩下這些江湖漢子,不消吳碧影使出幾個招式,除了兩個被僥倖漏網脱走外,其餘都遭她紅綾帶帶絕招所擒。
吳碧影收起紅綾帶帶,臉不變色的走到彭宗銘跟前,笑吟吟地道:“銘弟,一共抓下幾個啦?”
彭宗銘見這位影姊,竟懷此武林罕見絕學,心自替他高興不已,他聽吳碧影此問,倏地把人頭數一點,大聲應道:“影姊,一共給你抓下九個人,縛的繩索不夠,連咱腰帶都用上啦!”
吳碧影走到這些已作階下囚的江湖漢子跟前,杏眼圓睜,恨恨的嬌叱着道:“你等孽障,要想在咱們身上使下手腳,算你等活該倒黴啦。”
説到這裏,吱的一聲,亮出落英劍,大聲道:“咱可以饒過你等活命,不過,你等每個人,可要把耳朵鼻子留下,你等在酒萊裏放毒物,你家姑奶奶就用你等十八隻耳朵,九隻鼻子炒盤菜,看看你等狠,還是咱吳碧影狠。”
彭宗銘一邊聽得啼笑皆非,心道:“這位影姊使出刁譎古怪的手段,還要比廖叔父厲害。”
被繩索捆紮的眾江湖漢子,見吳碧影手執晶芒閃爍的兵劍,説出這話,嚇得魂不附體,哀哀求饒不已。
這時,彭宗銘朝向吳碧影道:“影姊,這事還是問過廖叔父再説。”
吳碧影聽他此説,就轉身向粱上客廖清,當她話語甫將問出口時,陡然的一聲輕哦。
就在在他一聲哦聲時,彭宗銘微感驚愕的亦轉過身來。
吳碧影滿懷着意外詫異、驚奇的神情,關懷地看着臉容肅穆,悽苦帶怨,雙眸銜淚的粱上客廖清,喃喃地問道:“廖叔父,你……
你怎麼啦?”
樑上客廖清微帶痙攣的臉肌上,透出一絲笑意,緩緩地向吳碧影問道:“孩子,南海八禾島蒼松睡客羅奇是你何人?”
樑上客廖清一變以往詼諧戲謔的神情而以肅穆而慈祥的神情,不叫吳姑娘而喚孩子,向吳碧影問話,邊上的彭宗銘不禁感到微微一愕。
吳碧影聽之何嘗不是一怔,不過在她穎悟絕倫的智慧下,雖然不知道其中內委情形,卻料出是樁不尋常的事,是以,她十分恭禮的道:“是影兒的師父。”
樑上客廖清微微頷首,含笑的又問道:“莫不婆婆金傲霜,又是你何人?”
吳碧影秀目滴溜一轉,可能她想到某件事上,倏地應聲道:“是影兒的大師伯。”
樑上客廖清黯淡幽怨地輕吁了口氣,接着又道:“影兒,你奉師父之諭,行道中士武林,所要尋找的又是何人?”
吳碧影聽他問到這裏,睜大了一對晶瑩澄澈的美目,朝樑上客廖清看了下,似乎會意過來似的倏地應聲答道:“影兒奉師父之諭,自南海八禾島來到中土武林,找尋從未見過面的師叔廖永年。”
她説到這裏,敢情穎悟的智慧,啓示她意識的趨勢,十分自然地在樑上客廖清跟前跪下,接着道:“因大師伯莫不婆婆,昔年跟師叔發生一樁誤會,師叔負氣出走,而使大師伯數十年來耿耿於懷,感到不安。”
吳碧影説到這裏,秀眸湧出兩行珠淚,接着咽聲抽泣的接着道:“大師伯莫不婆婆去年圓寂歸天,臨終時囑咐師父,天涯探蹤,要找着師叔下落,影兒系一海島小女子,從未涉足中土武林,是以,此番奉師父之諭,以閲歷江湖,而探找師叔行蹤。”
吳碧影説到這裏,旁邊的彭宗銘已豁然大悟,上蒼所安排這樁奇蹟,居然廖叔父與影姊,還有這段密切的關係。
這時,吳碧影深感自己也歉不安似的喃喃道:“影兒在沿路上,因不知師叔而有不敬之處,猶希師叔海涵恕罪。”
粱上客廖清一手扶起吳碧影,盈眶的淚水簌簌灑流臉腮,卻是含笑地向影兒道:“不知者不罪,何況你師叔這數十年來玩世不恭,遊戲人生,來掩沒昔年叛離你大伯父的一段因果,目前的樑上客寥清,早巳失去你昔年師叔廖永年的影子。”
説到這裏,嘆息不已的喃喃自語道:“想不到大師兄(莫不婆婆金傲霜)臨將圓寂歸天之前,還追念這個不肖的小師弟。”
樑上客廖清説到這裏,臉上淚漬未乾,突然咧嘴噗的一笑,朝向彭宗銘道:“你廖叔父數十年來從未哭過,現在哭起來,好像怪彆扭的。”
旁邊的吳碧影,雨洗梨花似的粉臉,突然嘻嘻的笑了出來。
這時,彭宗銘指了指地上四肢捆紮九個菩提門人的爪牙,向樑上客道:“廖叔父,你看這九個傢伙如何處理?”
樑上客廖清盯看了地上這夥人一眼,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鬚,頷首應聲道:“他們在酒菜裏放毒物,有仇不報非君子,咱們給這些傢伙,來一個活燒烤豬。”
旁邊的吳碧影,聽得不由驚奇而感興趣地問道:“師叔,什麼叫活燒烤豬?”
樑上客廖清輕描淡寫地道:“很簡單,把這些傢伙,脱得赤條條的一絲不掛,扔進房間裏,再用大火一把燒起來,這就叫活燒烤豬。”
吳碧影聽得粉臉一紅,螓首垂胸,説不出話來。
這時,彭宗銘心裏嘀咕道:“剛才影姊説割下他們耳鼻,炒一盤萊,現在廖叔父説來,居然來一個活燒烤豬,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此地這夥人聽得魂魄飛散,叫苦不迭,其中有一個老漢,大聲哀叫的叫道:“爺爺,姑奶奶饒命,這事不幹小老兒……”
説到這裏,朝另外四個漢子看雙眼,道:“小老兒開設這家祥和客店,平素安份守已,數天前,他們幾個菩提門中分舵主與頭目,住到咱小老兒店裏來,邀咱加入他們菩提門中,至於酒菜下毒的事,全是他們想出來的主意,與咱小老兒無干,爺爺姑奶奶饒命……”
樑上客廖清聽老漢説出這話,怪眼睫皮一翻,朝這四個漢子瞪着了眼,怒衝衝地道:“孽障,你等能想出這些歪主意,難道咱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