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喊聲噎在了喉嚨裏,明明覺得自己已經拼盡全力在尖叫了,可是傳到耳朵裏的聲音卻是超乎尋常的微弱。
剛才是在做夢吧?!
黑暗中能夠清晰諜到自己的心臟,平穩而有力跌動着。我緩緩睜開眼瞼,夜色如墨,房間裏漆黑一片……
我輕輕吁了口氣,果然是夢呢!
只是這個夢境未免真實得太過驚悚和刺激了!等天亮,一定要跟俞潤好好掰掰夢裏的八卦,還有那個葉之秋……那麼冷靜的葉之秋,居然會被俞潤搞得抓狂,真是好笑。
我笑着搖了搖頭,感覺有些渴,於是習慣性的伸手去摸牀頭櫃。可沒想摸了個空。奇怪的“咦”了聲,我起身探長右手,指間流動的是一片冰冷的寒氣,身側仍是空空蕩蕩的,毫無任何可着落的固體。
“不會是俞潤又把我的牀頭燈給拆走了吧?”我納悶的掀被下牀。
“噝——好冷!”哆嗦着挪到牀沿,腳踩到地面時,感覺怪怪的,很不對勁,“怎麼搞的?牀板變得這麼低?”
牀上一時半會兒竟摸不到一件衣服,我凍得實在不行,索性直接拖了被子裹上身:“怎麼這麼重?”腳在地上劃拉幾下,卻沒碰到鞋子,沒辦法,我只得試着點着腳趾起身。幸好地面不涼,倒像是鋪了層榻榻米,我又試着踩了下,越發困惑起來:“難道我沒睡在自己房裏?我這是在道館?”
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腦袋裏空空如野,就好像電腦剛剛死機重啓般,什麼都想不起來。
不會是社團聚會,自己又像上次那樣喝醉了,然後那些忙着去約會的師弟師妹們,直接把我丟進了跆拳社的休息室?
“真是沒人性的傢伙!”估算着休息室的日光燈開關應該在靠門口,我嘟嘟囔囔的摸黑走了兩步,可沒等我邁出第三步,就聽“砰”地聲,腦門直接撞上一堵牆,頓時眼冒金星,痛得我彎下腰去。
“啊——噝噝……”我捂着額頭,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別讓我再逮到你們,不然有你們好看!”
等天亮抓到他們,非一個個的揭了他們皮不可!
忍痛轉身,暈頭轉向之間也不知道是怎麼走路的,等我三步一顛的晃到屋外時,卻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給嚇懵了!
月朗星稀,暈黃的月光冷冷清清的灑在庭院中,院中堆石,圍起一個小小的池塘,池面上結了一層薄冰,月光從冰面上直接反射回來,生生的我的雙眼。
一陣冷風穿堂而過,樹梢上的枝葉沙沙作響,院中有兩團蜷縮的黑影呼啦躥起,一怒沖天。
我唬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一顆心彷彿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似的。那兩團黑影在院子裏盤旋片刻斂翅落下,我這才看清原來是兩隻鸛鶴。
但是……為什麼這裏會有鶴?為什麼眼前看到的連綿房舍院落,都是古建築,就好像……就好像郊區的城隍廟一般。
身後突然有沙沙的細微腳步聲靠近,我警覺回頭。
一團白色的身影從一間小屋內走了出來,揉着困澀的眼睛,看到我時,面上一愣,似乎有些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姑娘?”
我張大了嘴,嘴裏才嘀咕一句:“見鬼……”那白色的人影飛快的衝到我面前,屈膝跪下,視線與我相平:“姑娘!你怎麼起來了?你……你裹着被子作甚?”
我只覺得有股寒氣從腳底直躥上來,牙齒打顫,咯咯作響。
姑娘?
眼前這個一臉雪白,披着一頭及膝長髮,穿了一襲白裳長裾,猶如鬼魅般的小女孩,居然喊我“姑娘”?
她喊我“姑姑”還差不多。
“胭脂……”遠遠的,漆黑的長廊盡頭有個幽柔的聲音飄了過來,“我聽見你在喊人,是不是麗華她又怎樣了?”
“表姑娘!”小女孩焦急的回頭,“快來勸勸姑娘吧,她坐在風口,凍得臉都紫了……”
“麗華!”隨着橘黃色的光源逐漸逼近,一名大約十五六歲的青衣少女手持燭台娉婷而至,和小女孩的裝扮相似,同樣是長髮垂肩,裙裾迤地,只是青衣少女容顏姣麗,更勝一籌。
“麗華……”少女俯下身來,順勢將左手貼上我的前額,掌心觸到方才撞出的大包時,我吃痛的往後一縮。“麗華……你的燒剛退,應該在牀上躺着好好休息,不能亂跑。這裏太冷了,我先扶你回房好麼?”
“你……”我詫異的看着她,再次確定自己不認識眼前這位異裝少女,“你們是人是鬼?”
少女大大怔住,持燭的手微微一顫,燭火搖曳,映照在她的臉上,顯得分外慘淡。
一旁半蹲半跪着的小女孩“啊”地聲低呼,雙肩微顫着潸然淚下:“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表姑娘……姑娘她、她好可憐啊……”
“噓!胭脂,噤聲!”少女緊張的蹙起了眉頭,“扶你家姑娘回房,千萬別讓她嚷嚷,若像上次那樣吵醒了表哥……”
“是,是,奴婢省得了。”胭脂打了寒噤,連忙合臂來拖我。
我茫然的抓着被衾不鬆手,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重重包圍住我。那個叫“胭脂”的女孩子,手心是滾燙火熱的,這是人靛温。
到底是怎麼回事?
“姑娘,求求你,快隨奴婢回房吧!”胭脂含淚的表情説不出的楚楚可憐,我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靜觀其變。順勢從地上爬起,我小心翼翼的跟着她回房。
身側青衣少女擎着燭台,亦步亦趨。
回到房間,胭脂神情緊張的把兩扇門闔上,然後小心翼翼的將房內的一盞燈台點亮。隨着燭火的嫋嫋亮起,我終於把房內的整個佈置看了個一清二楚。
青幔羅帳,長案矮榻……猛回頭,胭脂點燃的赫然是一盞青玉鶴足燈,鶴尾託着一環形燈盤,三枝燈柱上插着三枝腕臂粗細的白蠟燭。
一陣天旋地轉,我只覺得呼吸窒息,心臟剎那間停止了跳動般,僵直的呆在當場!
“麗華!”青衣少女早已放下燭台,旋身急急的抱住我的雙肩,微微搖晃,“你到底又怎麼了?眼瞅着身上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這樣糟踐自己,值得麼?麗華!麗華!你倒是説句話啊,你難道……真的病糊塗了?病得……連我都不認得了?”
“我……”我嘶啞的開口,看着對方那張擔憂、誠懇的臉,想笑卻又想不出來。這是在拍電視劇麼?還是……一個荒謬的念頭驀然鑽進我的腦海裏,我不禁脱口問道,“這算是什麼朝代?”
原以為少女會驚訝,卻沒想她只是臉色略微一黯,反而更加憐惜的望着我:“你還是忘了他吧,如今新國皇帝已經坐穩江山,這是沒法改變的事了。他原還算是個沒落的皇室宗親,可如今新皇已廢了舊朝宗室,他什麼都不是了。陰家好歹在新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且不説你們門不當户不對,只説……只説他……”她咬了咬唇,定定的看着我,似是下定狠心般毅然説道,“他心裏根本沒你,三年前他剛行完冠禮,我便託哥哥去問了,他聽到你的名字後,只是一笑哂之,之後便去了長安,初時尚聞他在太學潛心研讀《尚書》,後來便是杳無音訊。麗華,你聽我説,今日你在這裏就算是為他憔悴得死了,他也不會難過一丁點,你可明白?你……你還是趁早死心吧!”
我一臉茫然的看着她,她説的話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
難道説……真的穿越了?
而且還是穿到一個未知的空間!
新國?這算哪個國家?
蒼天啊!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向俞潤學習,多看言情小白文,晚上躺牀上時一定拼命做着穿越的痴夢!
求求你,讓我回到現實中去吧!拜託讓這一切都成為一場夢!
額頭上的淤腫在隱隱作痛,我心裏涼了一大半,那麼清晰的痛覺啊,我——並不是在做夢!
“麗華……”少女哀痛的喊。
“你是誰?”我有氣無力的問,“我……又是誰?”
“姑娘……”胭脂捂着嘴,難以剋制的低聲嗚咽,眼淚如斷線的珠兒簌簌落下。
青衣少女臉色一白,抓着我的手指猛地收緊,吸氣:“忘了麼?當真……罷罷,這樣也好!也好……”她嘴唇哆嗦着,眼眶中已有盈盈淚光,“你記住,我是你表姐鄧嬋,你是陰府千金——陰姬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