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微亮的陽明山麓，坐落一幢米白色略帶歐洲風味的雙層豪宅，這佔地超過兩百坪的大宅是蘇碩予與清潤在台灣的住所，童以亮未住院前自然也住在裏頭。
二樓是蘇碩予跟清潤的活動空間，兩人各自擁有書房跟卧房，童以亮的卧室則在一樓。甫進門，管家便告訴蘇碩予有美國寄來的包裹，已幫他拿到樓上。
"我待兒再去找你。"蘇碩予跟清潤説完馬上進他書房，兩個紙箱平穩放在地板上，他小心翼翼拿出刀片劃開，一個箱子裝的是"發現號"太空梭騎模型，另一座是二00三年停飛的協和號飛機。這兩座模型全是清潤之前挖空心思買來送他的禮物，他寶貝得不得了。
拿高模型檢查，一張字條突然自底座掉出，上頭只寫了幾個英文字，提醒他上網收信。
剛好他也要寫信謝謝Michael——也就是幫他寄來模型的同事。連結電子信箱，十多封署名linchi(琳琪)未讀郵件映人眼簾，點開每封信説的都是同一件事——
碩予這個華裔女同事非常生氣他決定離開MIT，信中用字辛辣，左一句betrayer(背叛者)，右一句coward(懦夫)，看得蘇碩予眉頭深鎖，臉色蒼白。
掙扎了幾天，昨天夜裏蘇碩予終於打電話向師長跟學校説明狀況，並告知他決定退出靜音噴射機計劃。美國是個尊重個人選擇的地方，尤其是MIT。雖然師長們覺得可惜，但並沒多加挽留，只是小聲表示會找人把他未教完的課程上完。
蘇碩予看着擺在桌上的飛機模型，李琳琪説對了一件事，他是懦夫，看着童伯伯憔悴的眉眼，他怎樣就是沒法説出那一句——比起掌管"霖海"，他還是比較想回美國做研究。
瞪着回覆欄上閃爍不停的遊標，蘇碩予心情一陣煩躁。他推開椅子幫自己倒了杯水嚥下，怔仲間，突然聽見外頭傳來小提琴聲響，他放下杯子將窗子推得更開。
小潤曾經告訴過他，每個演奏者的琴音永遠不會一樣，即使再竭力模仿，某些起弓收弓力道，仍可從中聽出奏者心性。他的天分雖不在音樂，但看她練了幾年琴，也耳濡目染學了點欣賞能力。他認為小潤心性温暖，尤其在深幽夜裏聆聽她琴聲，感覺就像一隻暖手，緩緩揉開他皺緊的眉頭。
他忍不住想去看看她，他已經好久沒見她拉琴的樣子。
悄悄拉開門，蘇碩予看見她側對着門練習布魯赫的ScottishFantasy(蘇格蘭幻想曲)，這曲子他很熟，是她畢業演奏會上表演的曲目。
幾個快速指法結束，他看見她不甚滿意地關掉音響重新來過，她如此專注沉迷，連琴房裏多了個人也沒發現。
眼前的她如此耀眼，全身彷彿罩着光，蘇碩予半眯着眼看她，幾乎可以想像她穿着禮服站在舞台，配合着樂團自信地演秦——
一曲完結，清潤垂首靜默喘氣，他忍不住鼓起掌來。
她驚訝轉身。"你什麼時候來的？"
"大概快二十分鐘了吧。"他倒了杯水遞給她。
她放下提琴喝了一大口。"被你逮到我還得多加練習，我剛出了好多錯誤。"她皺皺鼻子不太滿意。
"我聽不出來。"蘇碩予承認，雖説(蘇格蘭幻想曲)他不陌生，但只限粗淺認識。忙於研究的他不太聽音樂，頂多就是會跟着辦公室同事聽點什麼槍與玫瑰、克莉絲汀之類。"不過我覺你表情很棒，很有自信。"
"承您厚愛。"她微微欠身回禮。"這樣吧，你隨便説首曲子，我拉給你聽。"
他揮揮手錶示算了。"我才不要丟人現眼，現在我想得起來的曲子都太小家子氣。"
"小星星？"她逗他，也還真抓起了琴與弓拉了段"一閃一閃亮晶晶"。
"我哪這麼幼稚！"他沒好氣。
"好好好，不然來首"哈巴狗"——"
"小潤！"
"好啦，不逗你。"她放下琴來到他身邊，然後抬手輕碰他眉心。"你剛不開心？"
她真的是全世界最懂他的人。他眼神一柔。"我剛看了之前同事的信，想了些事"
"你是還想回MlT做研究，對不對？"
他頭一點，不過當她想開口説話時，他卻輕壓她嘴搖搖頭。"別説，你知道我不可能丟下你跟伯伯一個人回美國。"
清潤嘆氣。"我一直在想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方式，可以讓你回美國，又能保全爸比的公司"
她有這想法他很感動。""霖海"工作沒你想的枯燥，這幾天我讀了不少資料，電腦半導體的部分倒是很吸引我"
"但你還是忘不了你的飛機研究，對不對？"她太瞭解他了。"你真的不覺得可惜？感覺距離完成夢想，就只差了那麼一點時間"
"不。"這點他比誰都清楚，務實的他可不敢用"一點"時間來形容。"至少還要五年。"
他早想清楚這一切，MIT不乏高手接下研究，可童伯伯與小潤，卻只有他可以倚靠。這也是他一定得留在台灣的原因。
"別多想了。"他揉揉她發微笑。"我都已經打電話跟學校説我不回去，現在要反悔也不可能了。"
她輕一嘆，修長指尖掃過他俊朗眉眼與唇。"把你留在身邊，我一面覺得開心，一面覺得捨不得。"
"為什麼？"他凝視她的眼。
"我喜歡你説起飛機研究時那神采飛揚的樣子。"清潤承認。"你的表情是我動力來源，每次練習遇到挫折，我總會鼓勵自己，想想你正努力朝你的夢想邁進，所以我也不能放棄。"
"原來我是萬靈丹，專治沮喪失落無力？"
"保證藥到病除！"清潤神秘兮兮拿來一疊照片。
蘇碩予看了嚇了一跳。"這些照片？你哪來的？我不記得我拍過！"
"我請白太太幫我拍的。"她掩嘴竊笑。
白太太是碩予在美國請的鐘點女傭，今年也五十多了。清潤非常有老人緣，她有一次去麻州拜訪碩予，短短三天便跟白太太結為"麻吉"，兩人私下還會互相聯絡、互通聲息。
"前年吧，聖誕節，白太太問我想要什麼，我就請她幫我拍了這些照片，沒想到白太太攝影技術還不賴。"
對了，他想起來，的確有這麼一回事。前年聖誕節前白太太突然來問怎麼使用數位相機，還要他站她面前讓她試拍幾張，原來就是為了她！
"你啊，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他忍不住彈她腦袋。
"人家想你嘛！"清潤撒嬌地將他抱滿懷。"雖然我們都在美國，感覺是很近，我卻一直沒有時間去找你，只好看着照片以慰相思之苦啊！"
"撒嬌鬼，怎麼説都有道理！"他笑嗔，可是環着她的動作，卻是如此温柔。
"你都不知道這幾天我感覺多複雜，想到爸比生病，我心就一陣悶痛，可是隻要看見你，我又覺得幸福無比。人家真的好喜歡你！"
"人家是誰？"他額抵着她問。
"我，世界上最喜歡你的女人，童清潤。"她着迷地撫摸他臉龐，積長一天的鬍髭有一股迷人的刺痛感，她從沒想過有那麼一天，她能以如此姿勢撫摸她愛了前半輩子的男人。
她由衷地嘆息，那聲音如此滿足甜蜜，教他心突然一揪，忍不住湊唇親吻她紅潤小嘴……
襯衫一角露出裏頭內衣，是精緻的象牙色蕾絲，他身體猛地一震。
"之前你曾經碰過別的女人嗎？"
他睨她一眼，面頰熱紅。"我是第一次。"
原來他倆一樣。她在他胸前低笑。"我也是，不過我敢説我贏你一點"
他用眼神詢問。
"我準備充分。"她淘氣地輕咬他下顎。"我隔壁鄰居一個來自俄國、一個來自法國，她們兩個年紀跟我差不多，可是性知識非常豐富，我在她們半"逼迫"下看了不少A片，她們老愛看我臉紅紅哇哇叫的樣子。"
"我也愛看你臉紅紅哇哇叫的樣子，很逗。"他輕刮她臉。
她佯怒撾他胸。
兩人額碰額笑了一陣才驚覺，這好像不是笑開懷的時候。
"怎麼辦？"他用手輕撥藏在衣裏的蕾絲胸衣，鏡片底下的眼睛閃閃發亮。"雖説我大致知道怎麼做它，但我還是想多點確定"
"什麼意思？"
"我想我應該蒐集點資料。"他不太好意思地承認。
説來得怪MIT！蘇碩予今年三十，一般在他這個年紀性知識與性姿勢理當涉獵不少，問題他根本沒時間想這些。他忙得跟陀螺一樣，教書與研究工作就佔了他一天的三分之二。其他三分之三退得擠進睡覺吃飯跟閲讀期刊報告，加上他之前根本沒有心儀的異性，他對男女歡愛的瞭解真應了那句話——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他真的只看過豬走路！
"那種東西找我拿就好，我鄰居給我好多。"清潤跳下他的腿就要往外跑，碩予急忙留人。
"等等——你可不能這個樣子出去！"
他説的是她被解得凌亂的襯衫釦子，清潤憨笑，像個乖寶寶讓他打點儀容，又攏攏散亂的發。
"可以了！"
清潤手一勾，索性拉他一道去她房間。
"坐。"
蘇碩予看着她手指在TouchPad(觸碰板)上飛快移動，一會兒她咬咬唇點開其中一封郵件，突然將筆記型電腦往他腿上塞。
"這是我看過覺得還不錯的一部。"她臉紅紅道。
蘇碩予移動遊標按下三角播放鍵，螢幕上出現一名套着白襯衫的金髮女子，正拿着油漆刷子刷着牆壁。她身後傳來男人聲音，女人回頭，笑看着對方朝她走近。
"片子從哪來的？"他邊看着影片邊問。
"Vivica，我隔壁房客。"清潤伸手點出寄件人名字。"我有告訴她我喜歡你的事，她很熱心，每次只要看見類似影片就會寄來給我。"
螢幕中男人正接手幫女人別油漆，女人笑着從後偷襲男人，一雙手還在男人胸上腹處摸啊摸。
瞧見男女兩人開始忘情親嘴，蘇碩予臉熱了。
"片子很露骨？"
"非常。"她偷覷他一眼，點頭。
"到什麼程度？"他喉頭一顫。
"所有你不清楚的，它都有。"
天吶！蘇碩予坐立難安。經方才接觸，一把火早已在他體內悶燒，這會兒還要在她面前看這種他側頭瞟她。"小潤，我不覺這是好主意。"
"是你説要看資料的。"
是，但也不需在她面前看吧！
"不然呢？"她問話同時，片中男女已疊在一塊律動，女人"Yes、Yes、Oh、Oh地喊着，聽得蘇碩予耳根臊紅，忙將螢幕蓋上。
清潤欣喜地看着他反應，瞧他兩頰紼紅，明亮黑瞳水霧霧，看起來實在好誘人吶！
知他尷尬，她還一直問："你不看怎麼學？"
這傢伙，明知故問！"誰説一定得在這看！"
也對！她眼珠子一轉。"可萬一你看着看着，突然有了慾望怎麼辦？"
"我要去休息了。"他才不理這種無聊假設。
"不行"她硬拉他回座。"跟人家説嘛，萬一你有了慾望怎麼辦？"
"你搜集那麼多資料，你會不知道？"
"就是想聽你説嘛，拜託~~"她頭偎在他肩上蹭着。"你真的會跟影片一樣，偷偷自己來？"
媽啊！碩予頭一陣眩暈，那個鬼Vivica到底教了她什麼啊！
"沒説話就表示我答對了，對不對、對不對？"
"我要走了"
"坐着嘛！"怕留不了人，清潤這回可是四肢並用地爬到他身上，壓着不放。
瞧她這什麼賴皮樣！"你真的是"
"人家是真的想跟你一塊學"她害羞答答撥弄他衣釦。"vivica説做愛最重要就是兩個人探索理解，剛好你跟我都對這事一知半解，所以我就想，我們可以一塊從這部分開始熟悉起啊"
"你到底在打什麼歪主意？"看來這丫頭在美國四年，倒真學了不少嚇死他的把戲回來。
她摸着他下顎央求着："你先答應我嘛！"
這哪成！"你先説你想怎麼做，我再考慮。"
"你的身體。"她手指沿着他胸膛一路往下滑，兩人目光同時落在他已膨脹的褲襠上，蘇碩予鼻息明顯變得粗喘。"我想看你。"
她眸光曖昧又羞澀，蘇碩予實在無法想像，這兩種回然不同的情緒怎能如此協調地浮現在她眼底！
他心底掙扎着，雖説兩人自小認識，但承諾要視彼此為情侶交往不過才一天，一天就要走到裸裎相對，會不會太快了些？
她想起]ujube説的熱戀三步驟——接吻、愛撫、還有情色遊戲，昨天他們在]ujube那完成了Lessonone，或許今晚可以進行到Lessontwo
"要不今天看一半就好，循序漸進，讓你多點時間適應。"
鬼丫頭！説得他活似放不開的黃花閨女！他一瞪。明明她才是女人，對這種事卻比他這個男人還興致勃勃。
他豁出去，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看，今天就讓你看一半。"説罷他自動解開襯衫鈕釦，怎知卻被她一手拍開。
"誰準你自己解？手放旁邊不準動！"
瞧她氣勢十足，蘇碩予忍俊不禁。
"好，我不動"他乖乖把手往墊子上一擺。
她滿意點頭，拿開他臉上眼鏡再俯頭親吻他，一路從眼角直到嘴唇。
"不是要看我？"他嘴貼她唇低喃。
"我不想嚇着你"她慢條斯理地撫過他臉頰下顎，再來是打開他一顆領口鈕釦。
蘇碩予喉結一咽，感覺她鼻息拂過他裸露頸脖，印上一個又一個細柔的吻。
"好壯"
蘇碩予清俊的外貌給人一種儒雅書生印象，但清潤可比誰都清楚，私底下的他還是習之有年的空手道高手，黑帶五段。他練習一直沒荒廢，就連在美國唸書也一樣。
瞧他這身肌肉——多結實！她手指順着他肩膀一路撫下，劃過他平滑乳首、胸肌，最後停在他微見六塊肌的小腹上頭。
今晚是放縱享受、一償宿願的夜。
"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麼？"他想像得出，喉頭一動。
她頭開始朝他身體靠近，再問："你應該不會拒絕讓一個女人自少女時代的夢想成真？"他答不出話，只能勉強自己不要亂動，呼吸急促地看着她湊近。
清潤沿着他髮際脖子輕嗅，再伸出舌，淘氣似地舔過他耳朵。蘇碩予忍不住申吟。
"我喜歡聽你喘息"她嘴最後停在他鼓起的胸肌上，瞧她似乎對那兩點很感興趣，除了用手輕撫外，甚至還湊唇舔了幾口。
"小潤"他突然移開她頭。
"你不喜歡？"
"你這樣"他臉無比熱紅。
她接道："會受不了？"他眼連眨幾下，算是回答。
"那給我一個吻。"她手指挲着他柔軟的唇。"一個深深的吻，我就罷手不逗你。"
兩人目光相接，空氣瞬間變得曖昧凝重。她垂着眼等着他指掌靠近，緩緩地，他手指撫過她尖細下顎，張唇輕輕印在她軟如花辦的嘴上，如此温柔甜蜜，她閉眼發出申吟。
他發現他很喜歡她情意滿滿的直率反應。他不若她，幼時早已芳心暗許，對她的情愫，是前幾天她在濱江街告白才發酵滋長。他自認跟一般人不太一樣，他一直對坊間情歌傳頌的男女情愛沒那麼多感受；但在小潤身上，他頭次領略原來被人愛着，而自己也能有所回應，是一件多麼令人滿足的事，她好喜歡他的吻。
清潤模仿他舔吻的動作，她好愛兩人此刻做的一切，她可以感覺兩人感情在彼此碰觸間成長茁壯，就像一株已抽芽的嫩苗。她想，爸比對她的信心或許不是假想，而是可以成真的美夢，她應該可以在往後數十年的婚姻關係中，讓他慢慢地愛上她。
"碩予"當她張着媚惑的眼看着他，無言渴求他給予更深更強的刺激時，蘇碩予便明白應該先緩一緩腳步——不，他在意的不是什麼處子觀念，而是想起自己對性事的一知半解。
為了自己也為了她的幸福，他得加快腳步熟悉這部分。
他親親她臉頰哄道："夜深了，該讓你休息了。"
"不要嘛！"她嘟嘴不依，哪有把人吻得渾身躁熱之後卻要人去睡覺，她哪睡得着！
"不行，你剛答應過，只要給你一個吻，你就乖乖罷手。"
"不理你了！"她負氣一瞪，三兩下躲進牀上生悶氣去了。
他看着她投身在枕頭堆裏的背影，心裏又愛又憐。
"傻丫頭，都快結婚了，你還擔心日後沒機會？"他一屁股坐上牀沿輕撫她的發。
"因為人家身體悶悶的嘛！"她滿臉哀怨。"打從上次被你親過，我就好期待能跟你更接近一點。"
"小色女。"他輕彈她額頭，可眼裏卻是無比歡快。哪個男人不愛聽自己喜歡的女人告訴他，她想碰他，她對他有慾望？
他低下頭親親她臉，低語："再給我一點時間，你應該瞭解我的，若不先把事情弄清楚，我沒有辦法安心。"
"好啦，我不耍脾氣就是。"清潤被説服了。
他又親了她一口。"這才乖。對了，你電腦借我一晚。"
她眸子一轉。"想看那影片？"
廢話！
"吶"她下牀將筆記型電腦交給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多補了幾句。
"等等，你得先答應，看了要是有慾望，你不可以自己來！"
"你呦，你腦子裏到底裝些什麼？"他哭笑不得。
"你啊！"
瞧她答得多順。蘇碩予親親她臉頰。
"晚安。"他關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