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説羅剎仙子劉雪紅坐在地上,以峨嵋內功心法,來守住心神,以防止白衣儒生那淒涼,絕望,而帶有傷感的聲浪傳進耳裏。
因為她只一聽那聲音,便覺心中憂頓之思立起,腦裏萬念俱灰,但血液卻加速的運行,全身痛苦非常,直欲死而後快。
所以嚇得她連忙運起本門內功,守定心神,但是那白衣儒生俊美的身影,直是在眼前幌動。那雙帶有絲微憂悒的眸子,和動人的笑容,使得她心扉搖搖不定。
她一方面在羞慚自己沒有認出他也會武功——單聽這有如金石的嘹亮笑聲,便知他武功已至絕頂。另一方面則欣喜自己能有機會去接觸他……
但……
他臨走時,卻僅僅瞧了她一眼,便毫無掛心的走了,無視於她的絕世容貌……
這些紛至杳來的念頭,一一在她腦中映過,頓時丹田中一股真氣不能守住,全身氣血運行加速,她的臉上一片嫣紅—─
她此時大驚,心知此乃走火入魔之先兆,故急忙收斂心神,意守丹田,但是那股真氣卻已亂竄至全身經脈,只覺渾身疼痛無比,血氣翻滾。
她呼吸立即急促起來,頭上一滴滴的汗,流了下來,情勢非常之危急……
正當此時——
一個低沉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道:“不要胡思亂想,速速收斂心神,閉目冥心,意守丹田,運用你本門內功心法,我在此助你一臂之力。”
她一聽,心中大喜,旋即凝神靜氣,閉目冥心,只覺背後命門攻入一道熱流,射至丹田,運到尾閭,升至腎關,從夾脊雙關升至天柱、玉枕,最後升到頂心“百匯穴”,黃庭、氣穴,再緩降至丹田。
把她全身經脈之真氣,一一給凝聚起來,然後一團熱氣便迅速的收回,背後的手掌,也離開“命門穴”了。
她只覺此時全身舒暢,便把丹田真氣飛快地運行一週,方才睜開眼睛。
她眼睛一開看見自已竟處身在一個竹林裏,她驚訝的張開了嘴,方待説話。
便聽見右邊一個聲音道:“小生見姑娘用功之際,恐在道上影響心神,故將姑娘送到此竹林中來……”
她一聽聲音,便看見一個全身儒衫白衣書生,站在林邊,那正是剛才在道上以絕頂內力,來震動音波使人心脈震斷的白衣儒生,她連忙站了起來,看著他説話。
那知聽他一説,竟是抱持自己到竹林中來的,她心中不禁又羞又驚。
羞的是自己竟被一個年青的男子漢,給抱了起來,雖然當時自己並不知道,但是一想起來,總是羞死人。
而驚的則是自己武功在同輩之中,向屬前茅而自己也頗自信。但剛才竟在運功之際,而被人給抱起來時,走了這麼遠的路,目己還不知道,那道路離此竹林至少也有六丈之遠,這除非用內家上乘輕功“移形換位”或“縮尺成寸”則不可能令自己毫無知覺。
由此可知這年輕儒生之功力,已到了何等地步了。
她此刻羞紅了臉頰,略一斂衽,對那白衣儒生福了一福道:“小女子承相公相救大恩,尚未請教相公大名……”
她雖然這麼説,但心裏卻在奇怪於自己今日為何變得這等柔順,竟然與以前完全不同。
什麼因素促使她如此,她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只是覺得應該這麼樣,所以也就説了出來。
白衣儒生一聽她竟是如此柔順,全然沒有剛才在酒樓裏那種兇霸霸的潑辣樣子,他心中也是覺得奇怪,但他仍然頜了下頭道:“姑娘不須客氣,原先小生一命也是姑娘所救……”
他方説到這兒,便被劉雪紅打岔開了。
她嬌羞地笑著説道:“我這點武功在少俠眼中算得了什麼,剛才只怪我班門弄斧,難入少俠法眼,尚請少俠不要見笑……”
她嬌笑如花枝抖顫,那輕脆的笑聲,響在竹林裏,使微風都靜悄悄的停留在枝頭上,偷聽她的笑聲……
他只覺心中一蕩,那悦耳的巧笑,令他也禁不住想笑起來,但他立地一整面容,嚴肅的説道:“姑娘既已沒事,那麼小生就此告辭。”
他拱手一揖,便大步跨出竹林,走向靜立在道旁的白馬,連頭都沒回一下。
她連忙叫道:“少俠,你上那兒去?”
白衣儒生跨著大步,理都沒理,便躍上白馬,飛馳而去。
他清晰的聽到竹林嘩啦啦一陣聲響,倒下了幾根竹子,也清楚的聽到那少女嘴裏狠狠的“哼”了一聲。
但他卻依然一縱白馬,絕塵而去。
在竹林裏留下羅剎仙子劉雪紅,她的臉頰上掛了兩滴晶瑩的淚珠,那張紅潤的小嘴,蹶起老高,竹杆倒了遍地,幾片竹葉落在她的頭髮上。
她狠狠的頓一頓腳,狠狠的摔了一下頭,便氣洶洶的跨上了她那匹黑馬。
她恨聲道:“呸,誰稀罕你!”
她拉起繮繩,便待向原路回去,但是她望著官道上飛起的一片黃灰,那個俊逸的背影,彷佛又站在她面前。
她重重的一夾馬腹,拉起繮繩,黑馬像一溜煙似地,向著洛陽城而去。
初秋的太陽,還是熱辣辣的,雖然偶而有陣清風吹來,但是炙人的熱浪,也令人覺得很難受,沒有必要的話,大都不願出門,所以路上行人並不多。
李劍銘控著坐騎,飛快的奔馳著,將道旁枝頭上淒厲嗚叫的蟬聲,給遠遠拋在後面。
輕風帶著一股乾燥的氣息吹來,裏面滲雜著泥土的香味,和麥穗尖頭的芬芳,直撲鼻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望著那遠處官道盡頭黃色的塵灰,他靜靜的忖道:“淤積在心底的憂鬱,足可使人消沉下去,以至於喪失了生命的活力。”
“同樣的,這種悒鬱的感情,以之發泄出來,也會使別人感到悒悶,而會產生一種絕望的心情。我剛才一時剋制不住,那洶湧的感情,滲雜著內力,渲泄出去,想不到竟會殺死人。”
他嘆了曰氣,又付道:“一個我不認識的人,會為我自己的生命而擔心,但是我所愛的人,卻絲毫沒有想到我。”
“那以前的一切,現在看來都是假的,但當時我卻完全的信賴她,而把我的心,也交了給她,以致於現在盡是空虛。”
“沒有了愛,我也不再愛任何人了,因為我沒有第二顆心,好交給別人——現在,我只留下了仇恨!”
“那無窮盡的仇恨,須要我去了結,然後我將走遍天涯,單騎走遍天涯……”
他看著藍天,看著白雲,看著那遙遠蒼黃的山頭,他寥落的吟道:
“單騎走遍天涯路,
落星追魂天下寒。”
他連續的吟了兩遍,聲音漸漸硬朗起來,他豪氣勃發,雙眉向上一軒,眼中精光倏射,他默默道:“落星追魂天下寒……”
……
日落崦嵫。
落日的餘輝,最後一絲自大地上收回。
暮靄輕輕地灑落在樹林……
灑落在山巒……
也灑落在古道上……
洛陽城巍然的聳立在暮靄裏。
那古色古香的城樓,這時看來已是一片灰色,莊嚴而肅穆,輝煌而偉大。
李劍銘騎著白馬望著這偉大的古城,心中感慨著以往那些動人的偉大史實。
他騎了馬,走進了城,自城樓下的陰影走上寬闊的街道。
此時城內萬燈齊亮,但街道上並沒有很多人,因為此刻正是用晚飯的時候。
洛陽為歷代王都,城內街道縱橫,巷弄如布蛛網,不計其數。
他走了不多遠,便見到一個客棧,那紅紅的燈籠,高高的挑起,上寫“平安老店”四字,店門口站著兩個店夥在那兒招呼客人。
那兩個夥計一見李劍銘走近,便堆著笑道:“相公,您可要住店?本店有乾淨上房,價錢公道,服侍周到。”他一面説著一面牽住李劍銘的白馬。
李劍銘揚目一看對面,便是一個酒樓,旁邊廚房裏鍋杓一陣亂響,酒肉香氣隨著一陣輕風飄了過來。
他此時正覺飢腸轆轆之際,故此他點了下頭道:“你替我把馬牽到馬糟裏去,加足飼料。好好的把我行囊卸下,找一間乾淨土房,我馬上就來。”説著,他下了馬,直往對門酒樓走去。
夥計諾諾連聲,逕自把馬牽進店內不提。
且説李劍銘邁著方步,直登樓上,因此時適為用晚餐之際,故酒樓人聲喧譁,非常吵雜。
他一上樓,便有酒保帶他到臨窗的一個空位坐下。
也許是他穿著華麗,風度高雅,故那酒保才給他找了這個好位置。
這坐位正當西方,往下一看正是洛陽的一條大街,路上行人盡入眼簾。而視線略一抬高,便又可看到那高聳的城牆和那城牆外一片無際的麥田,和原野的風光。
他一坐定,那酒保便討好地笑著説:“相公,您認為這位置還好吧?”
李劍銘點了點頭道:“嗯!還不錯。”他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
酒保臉上堆著笑道:“相公,本店有大麥、高梁、茅台、汾酒……您可要來樣什麼?”
李劍銘一聽,正要想叫酒保來樣好酒,但是他迴心忖道:“前些日子我整天以酒澆愁,想藉酒來麻醉我的感情,讓公孫慧琴的影子,從我心裏褪去。但那只是一時的麻醉,我不會沉溺在醉鄉之中,我已經振作起來……”這些念頭飛快地掠過他的腦際。
於是他搖搖頭,對酒保説道:“我不喝酒,你給我來份飯菜,找你們這兒最拿手的菜給送來。”
酒保一聽楞住了,他忖道:“糟糕!這一下可沒賞錢可撈了。”
因為以他的經驗,他認為喝多了酒的客人,往往手頭較為慷慨,而清醒的人,卻經常沒有賞錢,故此他會如此想。
他見李劍銘衣裳華貴,故而不敢再嚕嗦下去,忙應聲下樓去了。
李劍銘這時正把視線投在底下的大街上,他依稀記得幼年時,偕同父親到洛陽來的情形,那時他還不瞭解,為河父親的眉頭老是皺在一起。
但現在他已能深切地瞭解父親當年的心倩,那是憂煩著他將殘的生命,憂煩著希望的落空。
就因為這樣,現在他已經失去了父親,那是為著他自己,才如此的。
一想到這裏,他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是那樣沉重,看著底下的街道,他想到了死去的父親,因而他心情也沉重起來。
眼前的夜色好像突然淒涼起來,他嘆息著搖了搖頭……
正當此時他聽和一聲沙啞的嘆聲,然後一個聲音,清晰地傳進他的耳裏,他聽到的是: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概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
這正是曹孟德的“短歌行”,他一聽,詫異的轉過頭去,看著那聲音的來源處。
這一看幾乎令他把肚子給笑壞了,原來他看到的是一張滑稽的臉,眼睛小得像一粒豆子,偏又眯住眼睛,所以看來僅一條縫。
在這小眼睛的下面,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紅鼻子,鼻子下面則是一張有如獅子般的闊嘴巴,兩顆黃澄澄的大板牙突出嘴唇外,兩片猩紅的嘴唇,向上下兩邊,翻了過去,連牙齦也可以看到,嘴下稀疏的幾根見肉的灰黃鬍鬚,短又粗。在細眼上面則是兩道灰色的長眉,稀稀疏疏的,好像用壞了的毛筆上的筆毛。
然而更妙的則是那頭灰黑的頭髮,這真可用“亂草”來形容了,因為那頭髮有長有短,上面盡是污泥,亂糟糟地長在一個大頭上。
他一眼便看清了,這張臉是屬於一個老乞丐的。他視線略一下移,將那老叫化的樣子給看個清楚,他不由得心裏叫絕,心想世上怎有這等絕妙之人。
原來這老叫化,身穿一件百補千綴的紅色錦袍,沒有穿鞋,光著腳板,兩條腿有如鐵棍杆,黑裏發亮,那條綠褲腳,一隻卷得高高,露出了膝蓋,而另一隻僅至小腿。
這雙腿黑得怪,但他的一雙手,卻白得更怪,十指尖尖的,皮膚又嫩又白,比大閨女的手,毫無遜色,但可惜的是抓著一隻油膩膩的雞腿,弄得手上一片油湯。
他背上背了一個巨大的紅葫蘆,用一條草繩斜斜的繫住,但他腰上卻系著一條黃色絲帶,絲穗垂在右邊腰旁,掛了下去,看來更是彆扭。
李劍銘奇怪像這樣一個乞丐,怎能夠高坐在這酒樓裏,但當他見到那老叫化桌上一個大大的元寶時,他便明白這裏的原因了。
那老叫化見李劍銘看他,忙的眯起眼睛,裂開闊嘴,衝著李劍銘便是一笑。
李劍銘也報以一笑,他坦然的無視於旁人的注目,因為他現在對乞丐懷有極大的好感—
—也許他自己也是丐幫的一份子之故罷。
這時酒保已經把飯菜擺上,那老叫化好像諷剌似的,端起面前的酒樽.對李劍銘揚了揚,咕嚕一口,便全給喝光了,他提起地上的酒甕,又滿滿的倒上一樽,擺在桌上,他瘋瘋顛顛的唱道:“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哈哈!惟有飲者留其名……”
他向著李劍銘一笑,醉眼迷糊的説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小夥子你……怎麼……不喝……酒……”
僅一會兒他便橫肘當枕,伏在桌上睡著了。
李劍銘依稀聽到他斷斷續續的吟道:“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接下去,便是一片打呼聲。
他鼻子裏“呼嚕”,“呼嚕”的直響,惹得旁邊的酒客都皺起了眉頭,厭惡地掉開頭去。
李劍銘原先一見,便知這乞丐非平常人,這時見到他如此怪異的行徑,益發確定了自己的相法,所以他只微微笑了笑,便拿起筷子,用起飯來。
這個酒樓裏的菜,的確不差,他這幾天來,因心情不好,所以吃東西,都覺察不出味道來,這時心境略為開暢些,故而覺得樣樣菜都香甜可口。
他正在慢慢的用著飯,酒客也川流不息的進進出出,但最引他們注意的,就是那老叫化和李劍銘了,前者是滑稽可笑,而後者卻使他們心中讚美。
李劍錦胃口大開,吃了三個饅頭之後,又開始動手撕開那塊大餅。
正當這個時候,樓梯聲咚咚大響,自下面上來了一大羣人。
那為首者是一個一臉連腮鬍鬚的高壯大漢,身高足有八尺開外,虎目獅鼻,濃眉闊口,身穿一件灰黑的勁裝,外罩一件水湖縐長衫,站在樓梯口,有若一座鐵塔似的。
他後面跟了一大羣莊丁模樣的大漢,個個都是雄糾糾,氣昂昂的。
這些人一出現,酒樓裏便是一片靜寂,那些酒客紛紛放下筷子,好像不敢再吃似的,都看著這大漢,神情畏懼非常。
這時大漢虎目炯炯有光的掃視一下,他見到眾人畏懼之態,神情甚是高興。
但他目光掃及那伏在桌上的老叫化,和仍在斯文地吃著大餅的李劍銘時,他皺了下濃眉,不悦地哼了一聲。
站在他旁邊的一個胖漢,挺著那像有十個月身孕的肚子,高聲説道:“現在錢大爺要在此宴請客人,各位請便罷,將座位全給讓出來。”
那些酒客聞言,紛紛的站了起來,乖乖地離開座位,走下樓去,經過那大漢身旁時,都恭恭敬敬的説道:“錢爺,您老好。”
但是那錢爺,卻只是雙目朝天,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雙手合抱胸前,高傲地站在那裏。
僅一瞬間,那些酒客都走個乾淨,整個酒樓只剩下老叫化和李劍銘兩人。
那老叫化他依然呼聲連天的響着,而李劍銘已經放下了筷子,兩眼凝視著窗外茫茫的夜空,好像心裏有什麼問題在考慮。
這個大漢視線自天花板上收回,一看酒樓裏竟然還有人不走,他一豎雙眉,鼻子裏又重重的哼了一聲。
站在他背後的那些莊丁模樣的大漢,這時走出了兩人,一個走向老叫化,另一個則直奔李劍銘坐的位子,走了過去,聲勢洶洶,氣焰高漲,不可一世。
且説那走向老叫化的一個大漢,他走了過去,見到那桌上有一個大元寶,看樣子,足足有十兩多重,他貪饞的盯著那個元寶,心裏癢癢的,直想抓了過來。
他顧忌的回頭一著,見那錢爺眼睛是斜向窗口,沒有注意到這一邊來,他連忙疾伸右手,去拿那個大元寶。
那知他的手指,剛一碰到元寶上,便覺右手一麻,整條右臂都垂了下去,抬都抬不起來。
他心裏一驚,忖道:“真邪門!我的手怎麼啦!”
他驚詫的看著桌上的大元寶,好像上面有什麼奇怪似的,會使他的手一麻。
但他只見到這伏著的老叫化,毗牙裂咀的做了個鬼臉,嘴裏含混的説道:“人為財死……小子……你財迷心竅了……敢動你……老太爺……的命根……”他的眼睛仍然閉住,只是動了一下嘴巴。
這大漢一聽,知是這老叫化攪鬼,他一聲不響的,握起那斗大的左拳,直往那毛頭砸去。
那知他拳頭方一砸出,老叫化滿頭亂髮,便霍地根根豎起,呼的一聲,有如鋼針,正好迎上他的拳頭。
只聽一聲慘叫,他一個身子直跌出五尺之外,左手盡是血,摔在地板上,爬都爬不起來。
正當此時,當空一道黑影,一個龐大的身子,平空飛起,摔落在老叫化的桌子上。
“叭噠”一聲大震,整個桌子都垮了下來,那老叫化跌了個狗吃屎,壓在一個大漢的身上,他連連喊道:“啊喲!我的命呀……”聲音裏都帶有哭調。
原來那另一個大漢,走到李劍銘身旁,便喝道:“喂!小子,你不知道我們錢大爺的威名?叫你走,你就得走,否則……嘿嘿,那時你就有腿也走不了。”他狂妄的説著。
但李劍銘卻仍然是將視線停留在茫茫的夜空之中,根本理都不理他。
這個粗漢大怒,揚起右臂,便待劈下,他喝道:“小子,你他XX的吃了熊心豹膽不成?
敢不聽你老子的……”
他説到這裏,李劍銘猛一回頭,他只覺兩道精光,直射心底,一股寒氣從心裏冒起,他不自然的打了個哆嗦,退後了兩步。
但是一想坐在椅子上的只是一個文弱書生時,他的膽子倏地又壯了起來,他吼道:“小子!你瞪什麼……”他揚起右掌,便要劈下。
李劍銘正在為一個問題而困惑著,他根本無視於這個高大的粗漢能對他怎麼樣,故此毫不加理會。
但一聽這粗漢竟出口傷人,辱及自己雙親,他心中怒氣倏生,殺意滿布臉上,不待這大漢説完話,他一揮衣袖,那軟軟的衣袖,立即有如鋼鐵樣的,擊中那大漢胸前的“血阻”大穴。
那粗漢吭都沒吭出來,便已死去,隨著李劍銘輕輕的一拂,身子飛了起來,直壓向老叫化的桌子。
那股勁力,隨著一個粗重的屍體,把老叫化面前那桌子砸得粉碎,那個大元寶也給壓壞了,酒灑得滿地都是,老叫化從桌上摔了下來,正好壓在屍體上面。
老叫化好像從夢中驚醒了,他哭喪著臉,捧著那個壓得扁扁的元寶,亂嚷道:“我的命呀!我的命……”
他跌跌撞撞的衝到了那叫錢爺的面前,伸出那雙油膩的手,抓向那大漢胸襟,口裏嚷道:“大老爺,還我的命。”
那叫錢爺的大漢冷笑地説道:“哼!你這死叫化敢情是瞎了眼,竟敢在你錢大爺面前撒賴。”説著,他右手一格,心想只要一抓一摔,那叫化還不是手腕折斷,跌出數丈開外。
因為他並沒有注意到剛才老叫化的頭髮,為何會突然豎起,他只注意到那坐在窗口的白衣儒生,竟能在一揚袖子之間,而置人於死地。
故此他心中凜然之際,見到這叫化如此,怎會有好的給人受。
那知他五指飛快的一抓,只覺眼前一花,那雙雪白的油手,竟在他肘門空隙穿了過來,抓住了自己的胸襟。
他心中大驚一看右手,竟是抓著一團錫紙,那正是老叫化的大元寶,原來只不過是個空肚的錫元寶罷了。
這時老叫化抓住他的胸襟,大叫道:“賠我的命呀!賠我的銀子!”
他那雙油手,盡在這錢爺的長衫上擦,臉上卻眯著眼睛在笑。
這錢爺此時方知老叫化非平常人,但他平時矯橫自大,故此現在並不過份驚異。
他胸襟被抓,毫不在意,左掌一伸,抓住對方那雙油手,右掌呼地直擊而出,奔向老叫化的大頭,去勢快捷有力,倒也甚見功力。
他右拳擊出,只聽“嗤啦”一聲,那老叫化跌出五尺之外,坐倒地上,雙手抓住他已撕破的水湖縐長衫的衫襟,在那裏哇哇亂叫。
他嚷道:“我的屁股跌成兩片了,啊呀!我的祖奶奶……”他哭喪著臉捧著臀部,坐在地上。
錢爺至此方覺不妙了,因為以他那勢若電閃的直拳,竟然在未打上對方之前,就給老叫化掙脱了,自己左手明明已經抓住對方腕脈,但只覺毫不著力,軟綿綿,滑溜溜的,對方一掙就脱,反而把衣襟撕下一大塊,這真丟人。
他心中羞惱成怒,雙手一揮道:“你們跟我過去,把這叫化子揍一頓。”
站在他後面的十幾個大漢,這時大喝一聲,蜂湧而上。
老叫化裂開了嘴,兩道禿眉向下倒掛,這時見到十幾條大漢奔向他而來。
他連忙蹌蹌踉踉地爬了起來,連滾帶跑的奔到李劍銘旁邊,他可憐兮兮的嚷道:“相公爺……你老……救人哪……他們要殺……人……”他好像嚇得站不住了,身子盡在抖,話裏的聲音都在打顫。
李劍銘見情,他微微的笑了笑,仍然坐在位子上,理都沒理那些人。
那些大漢轉瞬之間,便已奔至,其中較近者,一伸手便要抓老叫化。
老叫化抱著頭,顫聲嚷道:“大爺……救命哪……”
那大漢抓著他的手臂,見李劍銘坐著沒動,所以壯著膽子,拖著老叫化,便待動手毆打。
李劍銘因心知像這類江湖異人,遊戲人間,必有驚世駭俗的絕藝,故此他不怕老叫化會被毆。
而且他正在想著一個疑問,已快有頭緒之際,所以動都沒動一下。
老叫化雙臂被執,他此時情急叫道:“小子,你再不管,我可要罵你了。”
李劍銘聞言心中一樂,他倏地站了起來,怒喝道:“你們還不住手!”
聲浪有如虎吼,震得樓內桌椅“格格”作響,那些大漢個個都嚇得目定神呆,耳中隆隆作響,再也管不住自己那飛得遠遠的心魂了,任它飄呀飄的……
李劍銘劍眉一豎,眼中精光直射,他叱道:“還不替我滾!”
他滾字一説出口,那些大漢出竅的心魂,方始迴轉來,聞言個個都連爬帶滾的,跑了開去。
正當此時,樓下一聲暴喝道:“那個狂徒,在樓上亂叫。”
在這聲暴喝中,樓梯一陣響動,上來了幾個人—─且説只聽樓梯一陣聲響,連貫的上來了數人。
那當先一位全真,身穿一件灰色道袍,手拿一根拂塵,面如滿月,兩綹長鬚,飄拂胸前,看來仙風道骨。
但此時卻豎起雙眉,氣勢洶洶的奔了出來,看上去有種不調和的感覺。
在他後面跟了好幾位高矮不一,勁裝掛劍的武林人物。有老有少,足有六七人之多。
那喚作錢爺的魁梧大漢,正楞在那兒,驚魂不定之際,見到這些人上來,他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巴結地説道:“元真道長,是這個人在搗亂……”
那元真道長揚目一看,見到老叫化,他哈哈笑道:“我道是誰敢在洛陽大豪的地盤裏亂鬧,原來是名聞江湖的現任丐幫幫主飄渺酒丐於幫主。這真叫做‘不打不成相識’,來來來,我跟你們介紹一下——”
他説到這兒,那洛陽大豪上前拱一拱手道:“原來是鼎鼎大名的於幫主,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幫主……”
他話未説完,老叫化擺擺手,怪聲怪氣的説道:“嘿嘿不敢當。若是錢大爺慷慨一點,賞我老叫化一罈酒喝,那麼老叫化就感激不盡了—─”
他説到這裏,面容一整道:“還有我那十兩銀子一錠的大元寶,錢爺你可要賠我,那可是我混飯吃的傢伙。”他又順便的敲了一筆竹槓。
洛陽大豪尷尬的説道:“當然!當然!那是少不了的。”
他看看自己身上撕破的長衫,又看看摔在地上的錫紙團,他忖道:“今天真倒黴,捱了揍還得賠錢給人,真他XX的晦氣!”
這時元真道人道:“既然已經沒事,那麼把桌子擺好,我們慢慢的商量那事──”
老叫化聞言開口叫道:“你們要商量些什麼要事,可要等我把酒給喝個飽,那時我走開,你們儘可談多久,不然吵了我喝酒,那我—─”
元真道人笑道:“於幫主,今天酒一定給你喝個夠,隨你要多少都有。而且我們所談之事,也是與你有關的。”
飄渺酒丐問道:“又有什麼事跟我老叫化有關?”
元真道人道:“那雲龍一現與翠玉杖之事——”
老叫化恍然道:“哦!原來是這件事。”他驚詫得臉色一變。
元真道人説道:“還有這幾位大俠,也是為著此事而來。”
於是他介紹道:“這位是崆峒飛雲子,這位是崑崙法空大師之徒名揚西北的神鞭飛叉皇甫旺,還有這位是飛鳳堡主之弟雙掌託搭歐陽勝大俠,這兩位則是摔碑手鄧清衡和銀槍成博文。他們都是跟雲龍一現行蹤有關,故而跟貧道同來。”
飄渺酒丐一一的頷首打著招呼。
這時洛陽大豪已吩咐那些大漢擺好桌子,把受傷的人給抬下去,他對大胖説道:“張掌櫃的,你下去吩咐夥計,把上好的酒席給馬上擺上來。”
這大胖應聲待要下去,這時一直靜靜坐在窗邊的李劍銘,走了過來。
他鐵青著臉對著大胖問道:“你可曾在柳村住過?你認識高福賜嗎?”他急忙的連問了這兩個問題。
那大胖突地一怔,然後他臉色大變,吶吶道:“相公您説什麼?在下一直在洛陽開店,並沒有到過什麼柳村。”
李劍銘冷然的笑了笑,眼中怨毒之光急射而出,嚇得那大胖子挺著一個大肚子,搖搖晃晃的下了樓。
走了幾步,他回頭一看,見李劍銘仍然望著他,他心裏一慌,一腳跺空便像一個內球似的滾了下去。
他驚叫聲裏,一條烏溜溜的長鞭,像一條怪蛇,平空飛至,“呼”地一捲,把他在空中攔腰捲住,安穩的放在樓梯上,那條長鞭便飛快地飛回。
眾俠一看這正是那崑崙的神鞭飛叉,他此時仍然是雙手互握,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淡淡地笑了笑。
那條長鞭已安適地卷在他的腰際,這種迅捷如電的鞭招,的是名家手法,不愧被稱為“神鞭”。
這時元真道長疑惑的問道:“於幫主,這位少俠可是跟你一道?”
飄渺酒丐裂開嘴道:“這……老叫化也是不知道他是誰?”
元真説道:“少俠尊姓大名?貧道有些眼熟,想必是故人之徒——”
李劍銘道:“小生黎雲,此次系奉家父之命,出外遊學。”
他嘴裏雖是這樣説,但心裏好笑,忖道:“你這華山老道,現在我不管你,你倒要找起我來,看我有沒有好的給你受!”
飄渺酒丐眯著眼睛道:“你這小子太不老實,我老叫化眼睛可是不小,難道不知道你也會個兩手……哦!你還不止那兩手,可能至少也有三手以上,就憑你剛才那一喝叱,可把我的酒蟲給嚇回肚子裏去了。”
李劍銘淡然笑道:“小生雖也略微習得一些莊稼把式,但難當各位法眼。”
元真道人道:“那麼你師父是説誰?”
李劍銘淡然道:“這與各位又有何關?”他對華山派可沒有好感,故才如此。
元真聞言微怒道:“黃口孺子竟不尊尊長,難道你家大人未教你?”
李劍銘輕蔑的笑了笑道:“憑你要算我尊長?哈哈,你可是差得太遠了。”
元真震怒道:“無知小子竟敢對我如此無禮,哼——”
他手中拂塵一揚,根根馬尾豎起,像一面鋼網,罩向李劍銘面門。
要知這元真道人為華山掌門八指仙翁之師弟,昔日武林六老中玄真子之嫡傳關門弟子。
甚得玄真子疼愛,但因他秉性暴躁,性好爭鬥,故掌門人很少放他下山。
此次他的愛徒王靖在金龍堡為祝賀俊郎君諸葛輝雄新婚之喜,而被雲龍一現以一招“伏虎拳”擊斃。
故而他聞訊自銀麒堡趕到河南來,在金龍堡與其他同樣要找雲龍一現之羣俠,共伺趕到洛陽。
到洛陽後即找到洛陽城之地頭蛇——洛陽大豪錢登亮,預備託他打聽雲龍一現之下落,但不料在這酒樓與李劍銘相遇,而至引起衝突。
且説元真道人在盛怒之下,運氣到手中的拂塵之上,那根根垂下的馬尾,此時倏地豎起,直刺李劍銘面門要害。
固然這種深湛的內功甚是驚人,但在李劍銘眼中倒也算不了什麼。
他淺笑一聲,雙手往背後一背,張口一吹,一口丹田真氣迎著直射而來的拂塵。
那根根有如鋼針似的馬尾,此時有如受到一個大鐵錘重重一擊,只聽“噗”的一聲悶響,那根根馬尾齊柄而斷,落在地上已成寸許長一截截的,元真道長頓時呆住有若木雞。
李劍銘瀟酒的步了過去,直往樓下走去。
那知他方走數步,背後“呼”的一聲怪響,颯颯風聲直奔他背心打到。
他朗笑一聲,頭也不回,五指張開,玄妙地向後一抓一扯。
只聽“啪”的一聲,那根長鞭已經從中而斷。
他喝道:“還你!”
喝聲中,他手中那截鞭子,已如靈蛇舒捲,烏龍盤空飛射而出。
那怔在樓上的羣雄,此時紛紛伸出手,便待接往來鞭。
但那知這半截軟鞭竟好像活龍似的,在空中突地飛起,越過眾人頭上,急速地射落在一張桌上。
羣雄連忙回頭一看—─
只見那根軟鞭此時深深的鐫進桌面,捲成一團。
他們一見,臉色齊都一變。
飄渺酒丐驚叫道:“乖乖,我的媽呀!這是啥功夫?這麼厲害!”
好半晌,那神鞭飛叉方始喘回一口氣,他嘆道:“中原竟有此等高強功夫之人,但不知他屬何門派!”
元真道人也驚詫道:“江湖上從未見過這黎雲的傢伙,我也沒聽見過那派有這樣高強的手法——”説到這兒他頓了頓道:“各位,你們有看見他的兩個‘太陽穴’嗎?並沒有絲毫凸起,而他眼神亦不見神光,難道他已到‘神光內斂,還璞歸真’的地步?但是他仍這樣年青,卻又使人不敢相信。”他看了看手中已斷的拂塵搖了搖頭。
飄渺酒丐在桌邊,摸了摸那深深陷進桌裏的皮鞭,但他一手摸去,只是平滑一片。
就好像那團皮鞭,原先是長在木材裏般,而不是鐫進去的。
他只覺心裏一陣悚然,同時也有種自憐的感覺,他説道:“你們再過來摸摸這桌面,看看有何奇異之處——”
眾人也都過來摸了摸桌面,一時都互相面面相覬。
崆峒飛雲子嘆道:“江湖上平靜了數十年,看來又將不安了,那落星追魂大鬧少林之後,又有云龍一現到金龍、銀麒兩堡去,把堡裏鬧得個天翻地覆。”
“現在此地又出了個黎雲,唉!江湖之中,又將大起波瀾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我已經老朽了。”他摸摸自己灰白的鬍鬚,感慨的嘆息著。
頓時樓中被這種氣氛包圍著,大家都沉默不語。
正當此時,酒保們端著酒菜,上了樓來,擺在當中一張大圓桌上,把室內燈光點得雪亮,有若白晝。
元真道人首先打破這岑寂,他説道:“各位,來來來!請入席,我們且不要管他,慢慢的商量關於雲龍一現之事。”
眾人也都從沉思中醒了過來,這時紛紛入座,神鞭飛叉輕輕的擦了下眼角,將那顆將出的淚珠,給偷偷的抹去。
羣雄入坐之後,因氣氛甚是沉默,故而只是連連喝酒,杯杯皆乾。
飄渺酒丐好像覺得酒杯太小,不大過癮,所以他乾脆捧起酒罈來。
以口就着壇口,咕嚕咕嚕的,連喝幾大口。
好一會兒,他方才放下酒罈,呼一口氣道:“這下才算把我的酒蟲餵了個半鮑。”他細眯著鼠眼,用袖子擦了擦頷下那幾根被酒沾滿著的短鬚,紅舌頭伸了出來,在嘴唇四周舐了一匝,然後咕嚕一聲,把這口唾沫給嚥了下肚。
羣雄見他這付寶貝樣子,心中都不禁一樂。
洛陽大豪説道:“於幫主,您老儘管喝,這兒酒多得是—─”
他話未説完,飄渺酒丐一翻眼睛道:“你嫌我這樣子難看是吧,告訴你,人家祖宗有積德,才能看見我這樣子,所以説,你祖宗大概沒積德。”他右腿提起架在板凳上,那雙白白的手,也不管髒不髒的,就往腳縫裏掏。
洛陽大豪看得心中一陣嘔心,眉頭一皺,已經入肚的酒菜就想嘔了出來。
眾人一見他這付愁眉苦臉的樣子,紛紛的笑了起來,一時氣氛變得異常輕鬆。
元真道人説道:“這次我們趕來洛陽,主要目的是搜尋雲龍一現之蹤跡。”
“那雲龍一現不知是何來歷,出道至今還未經年,但是把江湖上鬧得亂七八糟的,比那上少林闖羅漢陣的落星追魂名頭毫不遜色。”
“他在銀麒堡逼鐵膽金槍交出丐幫的翠玉杖,空手擊敗顧凌武的金槍絕技,橫行堡內,最後撕壞堡旗揚長而去。”
“而那根翠玉杖,也就給他帶走,本來翠玉杖是丐幫傳幫之寶,為竹杖神丐老爺子所保有的,但去年卻是由一個少年書生名喚李劍銘的所持有。”
“那李劍銘曾上我們華山,在半山之時與敝派弟子發生衝突,以致於使出了丐幫的絕招,將貧道師侄一鶚子擊敗。”
“之後在終南為鐵膽金槍顧凌武,以金槍絕技,擊落深淵喪命,那根翠玉杖遂落入顧大俠手中……”
飄渺酒丐此時嚷道:“好個顧凌武小子,你竟敢拿著我們丐幫幫主信符,而不交給丐幫,我老叫化跟你沒完沒了,好小子……”他氣呼呼的亂嚷,被元真道人給勸住了。
元真道人續道:“自上月雲龍一現出現銀麒堡以來,他又到過金龍堡,同樣的大鬧一番,但婉惜的是諸葛堡主,竟喪命在他手裏,而貧道劣徒也同樣被擊斃命。”
“最奇怪的是這雲龍一現的門派,至今仍未有人知曉,綜觀他使出之武功,有崑崙,有華山,他的劍招甚至像數年前失蹤的巧手追魂所用之‘追魂十二巧打’,而有時使出之武技更是詭異絕倫,江湖罕見,故至今猶未知曉他倒底出身何門何派……”
雙掌託塔歐陽勝問道:“難道至今與他動手的人,都沒有一人曉得他的來路嗎?”
元真道人點頭答道:“據那麼多旁觀者,和那麼多跟他動過手的人説,他的招式快捷有若電閃,詭異怪絕,根本摸不清招式從何而來,就算一些普通招式,在他手中也變得威力驚人──”
崆峒飛雲子同意道:“敝師伯前數日在金龍堡時,曾親見雲龍一現施出劍招,連他老人家也摸不清……”
雙掌託塔歐陽勝不信道:“真有此事?若是我見到那雲龍一現,我想絕對能夠摸清他的來龍去脈,像他那種卑賤的無恥之輩——”
他話還未説完,只聽一聲冷哼襲進耳裏。
羣雄齊都聞聲一看,只見室內不知何時進來一人,有若鬼魅樣的站在窗口。
各人心中不禁大凜,因為以他們這等一流高手,竟給人在不知不覺中欺近身邊,這實在太可怕了。
那人一身青衫,中年模樣,此時冷然的瞪著他們,嘴裏嘿嘿冷笑──這正是雲龍一現。
眾人一怔之下,紛紛躍起,一陣喝叱,隨著雲龍一現躍出窗外,惟有洛陽大豪卻嚇得趕忙奔了下樓。
雲龍一現一聲朗笑,飛身躍出,直躍出六丈開外,有如御風飛行,將後面羣雄拋得遠遠的。
僅一瞬間,他們就已經越出城牆,直往郊外空曠之處奔去。
後面羣雄緊緊的跟住,幾道人影有若劃過夜空的流星,閃過樹林,越過麥田,到達一處曠野之地。
待他們趕到一塊空曠的草地時,那雲龍一現已悠閒的揹負改手,瀟酒的站在那兒。
元真道人一見到雲龍一現,他眼中射出憤怒的火焰,直欲斃之而後快。
雲龍一現待他們都站好之後,他冷然道:“你們不是要來找我嗎?現在我就站在這兒—
─”
飄渺酒丐此時道:“尊駕究竟是何宗派?為何知道敝幫翠玉杖之下落?以及現在家師竹杖神丐下落如何?”他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枝竹杖之下落,以及竹杖神丐之生死,故想在此找尋線索。
雲龍一現道:“既然貴幫有人相約,那麼數日後,這些問題便可揭曉,於幫主你可站在一旁,今天我可要教訓這幾個狂妄的小輩……”
他此話一出,旁立眾人都立時大怒。
雙掌託塔怒道:“尊駕既屬無名無姓,那自然是個無名之鼠輩,現在你倒如此之狂傲自大,我歐陽勝第一個要挫挫你的傲氣。”
雲龍一現輕篾的一笑,傲然道:“憑你這小輩?哈哈!我雲龍一現倒要讓你嚐嚐滋味如何!”
他“何”字尚未説完,便身子一幌,欺進歐陽勝身旁,探手一抓,直扣對方肩口“肩井”要穴。
雙掌託塔見雲龍一現説打就打,急忙間,他一挫腰,雙掌連環劈出六掌之多,只是見到片片掌影,層層湧出。
雲龍一現哼了一聲,腳下一滑,身於轉個半弧,五指有如電光石火的,已經將雙掌託塔右臂扣住。
雙掌託塔歐陽勝因在急促之間,真氣不能調勻,故掌式方出,即被雲龍一現扣住手臂。
他一驚之下,連忙一提雙腿連環踢出,右掌直劈雲龍一現胸前,右臂猛掙,想脱出對方掌握。
他這掌腿發出,可是拚命之招,是故去勢兇猛無儔,凌厲詭絕。
雲龍一現見情,冷笑一聲,五指略一出力,將歐陽勝一個龐大身子給提了起來,在空中掄一大圈,使歐陽勝那幾招都擊在空氣裏。
此時只聽兩聲喝叱,兩道掌勁,一奔後心,一奔右脅交擊而至,颼然的風聲裏又夾著“嘶嘶”的聲響,盡往他身上招呼。
雲龍一現將體內真氣提起,拔高七尺,雙腿平空踢出,左手一幌一抓——
只聽“澎”的一聲,他的兩腳已經踢中那交擊劈來的兩掌掌心。
受到對方掌力的一擊,他一個身子直飛高五丈,落在樹帽之上。
但是那剛才劈出兩掌的摔碑手鄧清衡,此時卻被彈出數尺之外,捧著兩隻手在抖顫著,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的現在皮膚上。
眾人一見大駭,尤其神鞭飛叉臉色都變了。
要知摔碑手鄧清衡,是以大摔碑手的剛猛掌力,揚名於江南武林,此種大摔碑掌力,真可開山裂石,洞穿虎背,與大力金剛掌同屬少林七十二絕藝中之絕技。
但此時他的雙掌劈到雲龍一現的腳上,卻反讓對方的腳尖給踢傷掌心,這真可謂匪夷所思了。
雲龍一現右手挾持著雙掌託塔,站在樹梢上,搖搖擺擺的,有若隨風擺動的柳絲,姿式美妙無比。
他朗笑一聲,將左手一揚道:“這個破爛傢伙還你——”
夜空裏兩溜白光一閃,“嘶嘶”聲響,直射怔在地上的神鞭飛叉。
皇甫旺神智頓時一清,他一矮身子,疾伸雙手,想抓住他剛才發出偷襲雲龍一現的飛叉。
但那兩枚飛叉在飛速前進中,突然一窒,來勢頓時一讓,竟好似在空中停頓了一下。
皇甫旺心中一奇,正在迷惑之際,那知停頓在空中的飛叉竟又拐一弧形,交叉射至,此時來勢急速無比,僅目光一閃,便已到耳邊。
神鞭飛叉大驚,然已不及躲避,急忙間,他只得睡到地上,使出一招“懶驢打滾”的無賴招式,滾了開去。
雲龍一現在樹上哈哈大笑,他揶揄地掄起手中雙掌託塔歐陽勝。
皇甫旺帶著灰沙爬起,他羞紅著臉,看著站在樹上的雲龍一現。
他心裏有如刀戮,羞憤之意塞滿心胸。
他長嘯一聲,提起真氣,拔起三丈餘高,在空中他雙手一分,四肢一拳一放,一個身子曼妙地旋了一匝,斜斜飛上樹梢。
這正是崑崙名聞天下之“雲龍大八式”絕頂輕功,此時由崑崙高徒神鞭飛叉使來,的確可見其神奇。
雲龍一現此時見到皇甫旺飛在空中,他頓時狂笑一聲,挾著歐陽勝一個龐大的身子,從樹梢之上躍了下來。
在空中他一拋歐陽勝,自己整個身子橫橫飛出兩尺,然後雙腿一蹬,雙手斜分,繞著歐陽勝直墜而下的身子,連續的轉了三匝。
在落地之時,他一伸手,便將歐陽勝給提住,然後平穩的落下地面。
環立羣雄此時都相顧失色,因為他們從未見過此種妙絕人寰的輕功身法,眼見如此神奇妙絕,焉能不心中大驚。
要知雲龍一現此時體內“任督”二脈已通,一口真氣運行體內,已至生生不息,不乏不匱之地步。
而且他研習“落星神功”和“赤霞神掌”,體內陰陽二氣,互相融和交流。
是故能夠破除不能在空中運氣,調勻真氣的難關,而能在虛空裏轉折自如,迴旋由心。
他落到地面後,即雙目一張,凝視著元真道人,眼中那股精光,直如電閃。
元真道人為他這種奇妙絕世的輕功,震懾住了。
此時見他眼中射出一股殺意,那精光閃亮的眼神,像能洞穿己胸,射進心坎。
他的心底泛起了一陣寒意,那絲寒意迅速的滿布全身,他幾乎要發抖了。
雲龍一現眼光收回,他説道:“此人辱及本人,該要予以重創—─”
他這話好像是徵求同一意,又好像自言自語,話一説完,他眉毛一軒,雙手略一用勁。
只聽“格格”一聲,將雙掌託塔歐陽勝的雙手齊腕之處,硬生生折斷。
歐陽勝已被點中啞穴,是故發不出聲來,此時只見他悶哼一聲,便昏死過去,雲龍一現隨手將他扔出。
元真道人掙紅著臉説道:“尊駕如此辣手,難道不怕上幹天怒?”
雲龍一現鋼牙一挫,哼聲道:“以血還血……現在該輪到你了……”
他此時想到了在華山被打下山,狼狽地帶著內傷,逃下山的情形來,是故心裏怒火上騰,殺氣瀰漫心胸。
元真道人詫道:“華山與你又有何仇?你在金龍堡裏竟將我徒王靖打死—─”
雲龍一現怒喝道:“廢話少説!告訴你,凡華山派的都該殺!”
元真道人心中一栗,他彷彿看見了華山三清官裏血流遍地的悽慘景像。
他暴喝道:“那麼貧道就領教高招了。”
他右足滑後半步,右手向後一抄,只見一道光華飛閃而出。他長劍出鞘,真個是有若掣電,快捷無儔。
他靜氣凝神,將心中浮躁之氣壓下,橫劍當胸,左手劍訣上指,使出天下四大劍法中“六合劍法”的起手之式。
雲龍一現冷笑一聲,便待出招,這時場中一片寂靜……
正當此時—─
一聲怒嘯衝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靜,高空瀉下一道人影,帶著驚人的狂飈,直往雲龍一現頭頂壓至。
急驟的風聲中,那人影已經離雲龍一現頂上不足五尺。
雲龍一現輕哼一下,整個身子毫不作勢,僅見他雙手向上一揚……
沒有任何驚人的暴響,也沒有嚇人的狂飈。
但是就如此—─
只聽見慘叫一聲,那向下墜的一個身影平空又飛起三丈,一片血雨灑了下來……
接連着是一個扭曲着的殘破底肢體,落了下來,“叭噠”一聲摔在地上。
那情景真是慘不忍睹,只見皇甫旺一個身子變成粉碎,分散的肢體留在地上……
元真道人悲憤的叫了一聲,提起手中長劍,劈出一片劍幕,無數的劍尖刺到雲龍一現胸前的五大死穴,其勢狠辣無比。
雲龍一現聳起灰色長眉,他斜伸左掌,一陣搖幌,已將那密密的劍招給封住。
他急速地轉個半身,右手兩指駢指為戟,直敲對方脅下“期門”、“華機”兩穴。
元真道人腳下碎步橫走,長劍斜斜刺出,直探雲龍一現“天突”大穴,劍上卻排出一排光影,好像那根劍是欲刺對方胸前要穴的情景。
此招正是“六合劍法”中的絕招“海市蜃樓”,由於有那排虛幻的劍影擋在敵人面前,故長劍劍尖真實所刺的部位,每每令敵人不覺,而致於中劍斃命。
雲龍一現此時見到一排劍影直刺己胸,他冷笑一聲,整個身子斗然一移,便像鬼魅似的退後五尺,將那排劍影擋開。
他正待變招克敵時,那知此時一溜急嘯白光,竟越過那層層的劍光,刺向喉間,這招真有如神來之筆,詭絕無比。
他心裏一驚,連忙將頭一側,右手幌了出去,手臂微微地彎曲,五指不規則的顫動著……
他此時無可奈何之下,遂施出了落星九式中的第一式“飛星暗渡”。
元真道人正在全神駕馭長劍,施出“海市蜃樓”的絕妙奇招,眼看對方亦是為那虛幻劈出之光影幻住,他長劍直探,快如流星的刺到對方喉間“天突”大穴。
但在劍尖僅離一分之際,卻突地眼前現出無數指影,密密層層抓了過來。
他不及變招,電光石火之間,長劍運足全身功力,往前刺去—─驀地——
一聲大喝,夾著哼叫之聲,兩道人影分了開去。
雲龍一現挾著劍尖,寒著臉站在那兒,距他面前五尺之處,元真道人空著手……
他的右手虎口震裂,兩根手指已經震斷,連著皮的虛掛在手上,血,一滴滴的流下。
他的臉色已經變成一片死灰白,彷彿神經已經麻木了,眼睛瞪出老大,那眼光裏是些一什麼神情?大概連他自己也分辨不出了。
此持雲龍一現神威凜凜的兩指挾著劍尖,他冷然望著元真,然後將長劍一掄,一溜劍尖倒飛出五丈。
只聽噗的一聲,那根三尺六寸的長劍,已經插進一株樹幹之中,整個劍鋒沒入樹內,僅留下劍柄在顫動。
在場各人都是當今武林俊傑,都能清楚的看見這枝長劍的去勢。
因此都不自禁的吸回一口冷氣,因為以這等絕頂之眼力,內力,加上這動人心魄的威勢,放眼江湖之上,能有幾人。
他們都心知自己功力如何,在此種情形下,自不敢拔其虎鬚……
雲龍一現沉聲説道:“現在我饒你一次,若是你華山派,再是如此目中無人——哼!那時自有人去收拾你們。”
他此時心裏忖道:“我確實太懦弱了些,但他那種神情,我是知道的……唉……”倒底他那善良的本性仍末泯滅。
他看著摔碑手鄧清衡那提不起來的一雙手,他説道:“回去把陳年黑醋搬出一缸,將雙手浸在裏面,事先點住‘曲他穴’,待浸至一柱香後,即可拿出,解開穴道。如此三日,即可痊癒,但望你今後少在背後偷襲。”
他説完之後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便返身踱著步子,想要離開此地。
然而—─
一陣山崩海嘯的強勁掌力,自後壓體而至。
他灰眉一軒,急驟地一個飛身,右手袍釉向外一拂,那軟軟底袖子登時鼓起老高……
他眼簾一開,見是元真老道沉身坐馬,推出的掌勁,由對方那鬚髮俱張的表情,可知這必是他一生功力之所聚。
故此他也將七成功力提起——
此時飄渺酒丐大喝道:“牛鼻子!不要這樣!”
但是他話出已經太晚了。
僅聽見“隆隆”悶響,元真老道倒跌出去,他雙臂折斷,面目整片被揭去,聲音都未發出,便已一命歸陰。
飄渺酒丐見此慘清,他怒道:“尊駕如此趕盡殺絕,我老叫化倒要鬥鬥你……”
雲龍一現詫道:“於幫主,此事又與你有何干?他以一成名人物,竟在人之背後偷襲,若我不加提防,那麼此時倒地者豈非是我了!故此請你多多考慮。”
飄渺酒丐一聽,頓時啞口無言,在此情形下他無話可説,於是他問道:“尊駕倒底是何宗派?”
雲龍一現笑道:“至今幫主還不知曉?那麼你看……”
他身子一屈,右足提起,以左足為軸,雙掌提至胸上,一擋面門,一從中推出,一個旋轉,像陀螺樣的回頭轉身,帶起一陣旋風—─這股旋風直撞三丈之外的大樹,只聽“轟隆”巨響聲裏,兩株合抱大樹已經齊腰倒了下來……
在倒樹聲裏,雲龍一現清嘯一聲,飛起六丈多高,在高空上旋了兩匝,遠遠的落在六丈開外。
他的一個身影在稀疏的星光下,僅一閃動,便消失了蹤影……
在這兒,飄渺酒丐把他的細眼給瞪得大大的,張開了闊嘴,喃喃道:“驅狗入洞!驅狗入洞……”
他迷惑地摸了摸腦袋,在那亂草似的頭髮裏抓了抓,他的酒糟鼻在掀動著……
但任他用盡腦子的思考,卻依然摸不清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他提了提褲腰,招呼了一聲,便獨自躍身離去—─遠處,有幾聲犬吠傳來……
近處,有一陣涼風吹來……
夜,漸漸深了……
夜,漸漸悽迷了……
※※※
月明星稀。
烏鵲斂翼。
關帝冢安靜地躺卧在夜的懷抱裏……
不!它並不安靜。
你沒看見在這高大的冢旁,許多搖幌的黑影嗎?
你聽——
一個沙啞的聲音説道:“幫主,那人倒底是誰?怎麼到現在還不見影子呢?”話語裏充滿了不耐煩的意思。
另一個聲音接著説道:“是啊!我們在這兒等了一整天,但是根本沒見到什麼人來,倒底這人是誰?”毫無問題地他也是不耐煩了。
到這個人話剛一説完,另一個人又接了下去道:“我們老幫主向來都是言出必行,何況傳藝大典。所以我想他大概遇到了什麼意外。這次銀麒堡裏出現了翠玉杖的蹤影,依我説就該早些趕去問清。”
“但是卻要等到現在,真他XX的要命,我森羅絕丐活到現在,還沒有等過誰有這麼久的,就是他XX的天王老子,也不敢叫我等這麼久,這小子倒底是那裏蹦出來的……”
這人火氣真大,嗓門更是像個破鑼,大聲的嚷著,但他話未説完,就被另一人給叱住了。
那人喝道:“鄭長老!不可如此!要知此人乃受老幫主之託,亦為本幫長老,且他跟雲龍一現有關,你豈可如此?”
這時他們都轉身過來,藉着淡淡清瑩的月光,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們的樣子。
當先一人揹着一個紅色大葫蘆,赤足捲起褲腳,滿頭亂髮,紅袍綠褲———他這正是江湖怪傑,當今丐幫幫主飄渺酒丐。
在他後面跟著三個同樣打扮的老叫化子,每人背上都背著四個麻袋,外形鼓起,看來重量不輕,但他們背在身上,並不覺得有累贅之感,步伐輕鬆之極。
在左邊的一個高大魁梧,虯胃滿面的叫化子,此時説道:“管他什麼雲龍一現,我森羅絕丐倒不怕他,有機會可要鬥鬥他,看我會不會輸他……”他心中甚是不服氣,故而才如此的口發狂言。
要知這森羅絕丐,為丐幫三大長老之一,執掌全幫賞罰刑責大權,為人忠心耿直,性情有如烈火。
尤其是對於邪惡之人,更是嫉惡如仇,由於他武功高強,故幫中弟子都對他甚是懼怕。
在江湖中,自他單身闖過黑蜂幫十三道關卡,獨力大破黑蜂幫後,他就開始有了這個森羅絕丐的綽號。
因為在那一役中,他掌劈,拐打,連斃六十餘幫徒,直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地。待他走出寨門時,渾身都是鮮血,但他仍然面不改色,談笑自若。
故自此後與黑道的五毒絕僧,並列為武林二絕,森羅絕丐的大名,也就傳遍江湖,使黑道震驚,宵小膽寒。
他聲威直上,自不免有些得意於自己的武功,故聽飄渺酒丐言及雲龍一現,他甚是不服氣,才會如此。
他話語方出,即聽一聲輕笑道:“那可不見得吧!你別口出大言了。”
那聲音方出,他們齊都一驚,抬頭望著聲音的來源之處,只見高大的冢上,此時竟站立了一個飄逸的身影,在明月輕風之下,看來甚是瀟灑。
他不知是在什麼時候來的,竟能夠瞞過這些一流高手的耳目,僅這份輕功,就可以稱雄於武林了。
森羅絕丐心裏一驚之下,立時大怒,他大喝道:“何方鼠輩,鬼鬼祟祟的,替我下來!”這聲怒喝中,他振臂長身,躍起三丈,直上冢頂。
他身形一起,飄渺酒丐忙喝道:“鄭長老!不要這樣!”
但他話出口已經太遲,那屹立在冢上的怪人,見森羅繼丐躍上,他朗笑一聲,飛身躍下迎上前去。
在空中,森羅絕丐很清楚的看到來人是一個身著灰衫的青年,他忖道:“這乳臭未乾的小子,竟找上我來,直叫瞎了眼……”因而他哼了一聲,左掌一幌,右掌斜劈對方胸部,其勢快捷絕倫。
那飛瀉而下的灰衫青年,見來掌兇猛,他雙臂一抖,整個身子平空頓了頓。
不見他任何作勢,他那分開的雙臂,竟又合攏起來,正好將森羅絕丐劈出的右掌給挾住。
森羅絕丐只覺一股柔和的力量,緊緊束住自己右臂,那發出的掌力,竟消失於無形,他不由得凜然大驚。
急忙中,他左掌倏化絕招,幌起數道影子,握拳直撞對方面門,那彎曲的左肘,擊至對方臂彎裏的“曲池穴”。
下面雙腿連連踢出五腳之多,直奔對方“湧泉穴”,順勢直上腿彎“陽關”、“陽凌泉”雙穴,並可直挑對方“陰囊”要穴,端的奧妙無比,而又狠辣絕倫。
灰衫青年此時也不禁凜於森羅絕丐確有絕藝,他讚道:“好功夫!”
在空中,他尚能吐氣開聲,就憑這功夫,足可稱霸武林,而罕逢敵手了,所以森羅絕丐一聽,心知自己這幾招又是落空了。
果然這下不出他所料,灰衫青年在説話中,那合着的雙掌,有若鬼魅似的放了開來,一擋面門,一按胯下,腰背一曲,在虛空中裏一彈,有如一隻蝦子樣的,倒彈出三尺,剛好避開森羅絕丐這一拳五腿。
森羅絕丐身子一窒,體內真氣已經變濁,他只得墜落地上,而那灰衫青年卻在空中飄了兩飄,方始緩緩的飄落在距他五尺之外,有如一片落葉似的,輕輕地不帶一絲聲息。
這些動作在作者寫來慢,但在當時可僅是一瞬間的功夫,那站立旁邊的其他三丐,也未及阻擋,眼睜睜的看着。
森羅絕丐落地後,羞紅著臉,怒吼一聲,額下那些虯髯,頓時胃立如刺,他提起雙掌,放在胸前,眼中好像要冒出火樣的,瞪著那五尺外的灰衫青年。
灰衫青年毫不介意的,邁著方步,文雅的向著飄渺酒丐,合掌拱了拱手道:“於幫主你好。”
飄渺酒丐一見這青年面目,平庸,毫無出奇之處,兩目亦如常人一般,沒有絲毫神光。
若非剛才見到他那份超絕的武功,實在料想不到他會是一個武藝高強之士。
他眼見這灰衫青年,一身的神奇妙絕奇功,心中不禁興起一種老朽的感覺,他叱住了森羅絕丐,正容道:“少俠即是約老叫化我到此的?”
灰衫青年點頭道:“正是在下——”
飄渺酒丐聞言急問道:“那麼敝幫老知主之下落如何?”
灰衫青年道:“幫主不須著急,且聽在下慢慢道來。”他看了下森羅經丐腳下,輕笑一聲道:“各位且請坐下——”説著他首先坐在地上。
那森羅絕丐被飄渺酒丐喝住,他強將怒氣壓下,此時見灰衫青年眼睛看著自己腳下,他不由自主的,也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下。
這一看頓時他的臉色大變。原來他腳下那雙皮靴,此時已經被灰衫青年給劃出一個大洞,因他剛才怒氣上衝,故絲毫沒感覺到腳下,已經被人給做了手腳了。
現在一看真使他從背脊上寒起,因為剛才若非對方留情,那自已這隻腿可全賣出去了。
其餘丐幫二老及飄渺酒丐,看到了這個情形,心中也都產生各種説不出來的滋味。
飄渺酒丐此時遠非在酒樓裏那種忘形的模樣了,他自己立刻坐在地上,示意三位長老也都坐下。
他正經的問道:“少俠武學的造詣,實已至絕頂之境界了,不知令師是誰?哦!我老叫化還未請教少俠尊姓大名,以及本幫法杖翠玉杖之下落。”
灰衫青年答道:“在下李劍銘,家師系落星天魔……”
他這話一出,嚇得這席地而坐的四個老叫化子,都跳了起來,飄渺酒丐道:“那你是曾上少林的那個……”
李劍銘微笑的點了點頭道:“在下正是落星追魂。”
飄渺酒丐奇道:“你怎麼又是這等模樣呢?”
李劍銘道:“這已不是我本來面目,在下系因仇家過多,故而經常易容變形……”
飄渺酒丐恍然道:“哦!原來如此!那麼雲龍一現也就是你了。”
李劍銘含笑不作表示,他從腰間抽出翠玉杖,説道:“四年前,在下在洛寧城外遇見過竹杖神丐……”他把自己的遭遇,與竹杖神丐有關的,都告訴了他們。
但他卻沒有把竹杖神丐被白骨邪魔所害之事説出,他只説到竹杖神丐自己走火入魔,而致於死去。
因為他不願讓丐幫牽連到他整個報仇的行動理,他曾發誓要自己親手把白骨邪魔給碎屍萬段,故而他隱瞞了許多事。
但僅僅這樣,就夠他們唏噓再三的了,他們為竹杖神丐的死,而悲傷著,但也為李劍銘能列身為丐幫第四長老,而歡欣著。
李劍銘簡單扼要的説完之後,他掏出了那本丐幫打狗捧法中最後三大絕招的小冊子,連同翠玉杖要交給飄渺酒丐。
飄渺酒丐惶然道:“這個正式傳藝大典,須本幫全體二袋以上弟子,聚合一起,才由前任幫主傳授,現在尚未召集通知二袋弟子,故我不能接受。”
須知丐幫每一代交替,須由上代幫主先行讓下任幫主主持全幫幫務一年,待一切都很好,那時方才由幫主以翠玉杖交給下任幫主,並傳以打狗棒法的最後三大絕招。
如此,方始能算一個正式的新幫主產生,故飄渺酒丐堅持不能接受翠玉杖。
李劍銘聽清飄渺酒丐的解釋後,他甚覺為難道:“這怎麼好呢?我現在要趕到陝西去……”
説到這兒,他心神一轉,説道:“固然你們幫規是如此規定,但此時你的情形已經特殊,因為你已超過一年的時間了,已可以算是正式幫主,故無須再來什麼大典。”
他説到這兒,頓了一頓,眼睛看了他們一眼,又説道:“現在只要我補充的將這三招傳給你,那就算一切手續都圓滿了,於幫主,你説是嗎?”
飄渺酒丐聞言,回頭望了望其他三位長老,見他們都點點頭,於是他也只好點了點頭道:“既然李長老如此説,那我老叫化也……”
李劍銘揮了揮手,示意飄渺酒丐不要説下去。他把那本薄薄的小書交給飄渺酒丐。
飄渺酒丐連忙跪倒在地,説道:“丐幫第三十代幫主余光中拜領絕藝,今後誓為本幫謀取福利,使能永存於江湖。”
李劍銘拿著竹杖,走出五尺之外,立定之後,他説道:“現在注意看著我。”
這時那其餘三長老,也都分別躍開站在四面把風去了。
李劍銘手拿竹杖,迎空一抖一幌,劃出一個大弧,身體美妙地向後一彎,竹杖變幻莫測的顫抖點出……
他喝道:“這是‘打斷狗腿’。”
竹杖擊出前面四個方位之後,他倏地一收竹杖,將身子一屈,提起右足,以左足為軸,左掌擋住面門,竹杖自胸推出,一個旋轉,像陀螺樣的,轉身回頭,帶起一股巨大的漩渦。
只見到一片綠影包緊地的全身,那點出的杖影,根本分不出擊向何處,的是奧妙絕倫。
他喝道:“第二招‘趕狗入洞’。”
正當他將第二招使完,待要演練第三招時,突地自廟那邊傳來數聲喝叱,幾道黑影直奔此地而來。
把守這個方位的一個長老,連忙躍了過去,阻擋來人前進……
李劍鋒看都沒看,此時對飄渺酒丐道:“這是第三招‘臭狗翻身’,為打狗棒法之最大精華所在,奧妙無比,你可要看清我出招的都位。”
他倒握竹杖,左足斜跨一步,左掌虛幌,右手杖頭自左掌下點出……
正當此時一聲女人驚叫傳來,夾着那丐幫長老的怒喝聲,以及一個狂傲的笑聲。
李劍銘一聽,他心裏一楞,忖道:“這女人的聲音好熟!”
他這念頭還未想完,一個女人急急忙忙的衝了過來,她好像是大受驚恐,所以根木沒看清前面,便直奔而來。
李劍銘看見這女人篷頭亂髮,衣上被撕破甚多地方,但他仍然可以看清她是誰。
一時他收回竹杖,靜立不動,彷彿心裏想到了什麼……
那女人直奔過來,後面一個男人急忙的追著,他輕功高明之極,腳下有如行雲流水,很快地,便追近這女人身後,這一走近,可清楚看到他是個很俊俏的青年,只是有些浮華。
此時其餘兩位長老,也都聞聲躍了過去,幫助另一長老,共御來敵。
這追近的男人笑著説道:“小乖乖!你還想跑?”
他一伸右臂便要抓住她,眼見她就要被抓住,但突地——
自旁邊點來幾下綠影,直奔他腕脈穴道,快捷有如鬼魅。
他輕哼一聲,右手飛快的一翻,五指箕張,直往那綠影中抓去,左手倏伸而出,仍然抓向那少女。
以他的經驗來説,自己這一招,是準可抓住那綠色的兵器。但這下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綠影一幌,竟然“叭”地一聲,打中他右手虎口。
一痛之下,他迅即一驚,連忙收回雙手,倒退出三尺之外。
他揚目一看,只見一個灰衫的少年,手拿一根翠綠的竹杖,屹立在面前,那個少女驚惶地站在灰衫青年的後面。他怒道:“你就是丐幫幫主?竟膽敢破壞少爺好事……”
這時飄渺酒丐上前笑嬉嬉地説道:“不敢!老叫化我就是丐幫幫主,請問少爺有何要事。”話語之中充滿了嬉笑之意。
那俊俏的青年哼道:“你這死叫化,竟敢攔阻少爺好事!”
飄渺酒丐裝出惶恐的樣子,問道:“請問少爺尊姓大名?”
那少年冷哼一聲説道:“少爺花花太歲,系河套煞君之子!”
他此話一出,飄渺酒丐頓時一怔,他這下可真的惶恐起來,道:“你就是鍾老前輩的少爺?他不是已經作古了嗎?”
花花大歲哼道:“放你的屁!他老人家硬朗得很……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快把這小妞交還我!”語氣狂妄自大,簡直是目空一切。
須知這河套煞君為邪道第一高手,昔年與中原神君並列為正邪兩大絕頂高手,但他們卻從未見過面。
因這河套煞君一向居住河套,天蜈官裏,甚少來到中原,但他的徒子徒孫卻遍佈天下,而且都是黑道邪門的絕頂高手,就算是那白骨邪魔亦是他的晚輩弟子,故提起他的名字來,江湖上沒有不震驚的。
在百年前他即要趕來中原找落星天魔,但當時落星天魘已在泰山遭受圍攻,以致於失蹤,故他仍然留在河套。而各派亦因傷亡慘重,未能遠赴河套。
他也就仍然雄據邪道第一高手的寶座,但三十年前傳他因縱慾過度而致於死在河套的天蜈宮裏,江湖上的邪魔外道也都消聲匿跡,自此江湖平靜了數十年。
但此次飄渺酒丐竟親耳聽見他仍然健在人間,怎會不悚然大驚呢?他根本沒注意到花花太歲口出穢言了。
他猶疑了一下,回頭對那少女道:“你是何人門下,令尊何人?”他想知道是否有保護的必要。
那少女低頭道:“家父顧凌武,系銀麒堡主……”
她的話未説完,飄渺酒丐嚷道:“你就是顧凌武那小子的丫頭?走,我於某人不管這閒事!”
那花花大歲此時走上前來,便欲抓顧鳳霞。
這時一直靜立在旁的李劍銘,他冷哼一聲,擋了上前,右手竹杖一揮,揚起一片青色光影,他喝道:“回去!”
那道光影將花花太歲直逼得退出數尺,方始立定腳步,他怒道:“無知小輩,竟不怕死,阻擋少爺!”
喝聲中,他一抄衫下,拿出一把白骨摺扇,身子一移,欺近過來,摺扇直點李劍銘胸前要穴──
飄渺酒丐見花花太歲動起手來,他連忙説道:“李長老,不要動手……”
李劍銘此時心中大怒,他見這輕浮的少年,竟是走中官向已進招,藐視自己過甚,而飄渺酒丐竟也懦弱至此地步。
他喝道:“看!‘打斷狗腿’!”
他手中竹杖迎空一抖一幌,劃出一個大弧,身體美妙地向後一彎,竹杖變幻莫測地顫抖點出……
只聽“噗!噗!”兩聲,花花太歲驚叫一聲,倒躍出丈外,空中一溜白光,飛出數丈之外。
他的兩手空空,虎口汨汨出血,顯然已經落敗……
他怔怔的望著李劍銘,停了一下,他説道:“你是何人?難道你不怕河套煞君?”
李劍銘仰天一個哈哈,他説道:“我落星追魂向來手下不留活口,也向來不怕任何人,管你什麼河套煞君?”
説完,他毫不作勢的,身形移出八尺,竹杖一伸,往花花大歲當頭劈下。
驀地裏……
一道黑影從空而降,喝道:“何方小輩,竟敢口發狂言,吃我一掌!”
強勁有如山崩的洶湧掌力,當空壓到,威勢嚇人。
李劍銘劍眉一軒,左足斜跨,同時左掌虛幌,右手杖頭自左掌下點出,他喝道:“臭狗翻身!”
只聽一聲輕響,夾著一聲慘叫,那空中躍下的人影,在虛空裏連翻三個筋斗,倒跌出二丈之外。
他一落地,蹌踉的倒退了幾步,方始穩住身形,他臉上變色的看著李劍銘,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原來他躍起三丈,劈出自己的“陰煞掌功”,以雷霆萬鈞之勢劈了下去,原道這下對方還不立即了帳。
但卻只覺掌力一接觸到對方左掌,就立即消失了掌勁,因為那是沒有著力之處,有股軟綿綿的感覺。他心裏一驚,卻只見一道綠影直奔自己咽喉,急忙裏,他只覺惟有倒翻出去,方始能避過對方這招。
故而他一仰頭,倒翻出去,但這下可不妙了,那股軟綿綿的掌勁,順著他的勢子,直圍過去,箍住了他的身子,連翻三個筋斗,方始束縛一鬆。
這種奇妙的招式,叫他這遠處邊陲的人,驚得怔在一旁。
李劍銘揚目一看,見到這是一個全身漆黑,矮小長鬚的怪老頭。
他一回頭,看了看驚呆了的顧鳳霞,他輕笑一聲,將竹杖交給飄渺酒丐,正容説道:
“丐幫絕學系歷代幫主集其一生之智慧所創,奧妙莫測,願幫主能夠詳加領會,以不負老幫主所託。”
飄渺酒丐肅然道:“本幫今後尚請李長老你能時加照拂……”他將竹杖牌今符交給李劍銘。
李劍銘頷首收下,他此刻將臉一扳,道:“你們倆人辱及我落星追魂,今日看在你等無知,饒你們一命。”
他説到這兒,頓了一下説道:“但是死罪雖免,活罪難消,你們自斷一肢……”
那矮老頭聞言怪叫一聲,説道:“小子口氣真大,我寒江釣叟還沒遇見這等狂妄之人—
─”
李劍銘説道:“現在就要讓你見到——”他單掌一立,便待發招。
正當雙方劍拔弩張之時,數條人影躍了過來,緊站在矮老頭背後。丐整三大長老也同時躍回,站在飄渺酒丐背後。
矮老頭對那五個奇形怪狀的野人,嘰哩咕嚕的説了幾句話,那五個人野人登時大怒,傑傑怪叫聲裏,鬨然一起,撲了過來。
李劍銘哼道:“替我滾回去!”
他雙袖一拂,兩股不同的掌力發出,直撲躍來的五個野人。那道掌風,將他們五人撞出五尺之外,跌倒地上。
那矮老頭忙帶著花花大歲,此時躍了開去。
李劍銘喝道:“那裏走!”
他不等五個野人讓開,提氣飛身,躍起五丈多高,斜飛而出,在空中四肢張開,撲向飛奔而去的兩人。
矮老頭一聞喝聲,連忙加速奔走,但只走出數步,便覺當空呼嘯之聲,他趕忙一挫身子,運足身功力,推出一掌,挾着無匹的狂飈,迎上半空。
他掌勁一出有如泥牛入海,抬頭一看,只見李劍銘在空中,四肢幻化成無數絕招,直罩自己渾身穴道。
他心中大駭,一彎腰,反手從背上抽出一根鋼鑄短竿,他一揚一拉,那竿上飛起一道細釣絲,上系一個半圓的鋼環。
那個鋼環挾著悠悠風聲,打到李劍銘胸前“鎖心穴”。
李劍銘右手一探,抓向來環,左手一纏,往那線上纏去。
但那鋼環竟是一縮,好像活物樣的,又轉頭打到他小腹“氣海穴”,快若靈蛇輕舞。
李劍銘雙手頓時落空,他輕咦一聲,右手駢指作掌,斜斜的一削,左手握拳直擊,隨著墜下的身形,向下撞去。
只聽慘嗥一聲,寒江釣叟整條右臂變得血肉模糊,那根釣竿的釣絲,吃李劍銘單掌一削,削成三截,隨著那條折斷的右臂,倒跌出三尺之外,落在塵埃裏。
他痛得渾身顫抖,但他仍然硬朗的説道:“小子你有膽可到河套天蜈官來——”
李劍銘冷笑地叱道:“住口!我落星追魂走遍天涯,還在乎你那天蜈官不成!叫河套煞君親自到中原來找我落星追魂——”説到這兒,他眼睛一斜,喝道:“小輩休走!”
他飛身躍起,追向那逃跑的花花大歲,在空中他雙足飛快的踢出,踢中花花大歲腿部穴道。
他落在地上,提起仆倒地上的花花太歲,説道:“好色淫徒,人人能誅,我説今日饒你一條狗命!留下你的左臂,滾吧!”説著,他雙手微一使力,只聽“格登”一聲輕響,花花大歲慘叫一聲昏了過去,那條左臂齊肩折斷……
他右臂一揚,將花花太歲扔給寒江釣叟喝道:“現在滾罷!”
寒江釣叟怨毒的看了他一眼;説道:“小子,記住,河套煞君自會找你算帳,那時……”
李劍銘聞言,怒目一張,嚇得他連忙招呼一聲那些剛剛掙扎爬起的五個野人,飛奔而去。
飄渺酒丐上前道:“李長老,今天你闖的禍可大了。”
李劍銘揚苜道:“一切的事都有我落星追魂承擔。”
此時顧鳳霞走了上前,斂衽説道:“謝謝大俠相救大恩——”
李劍銘看到她瘦削的臉龐,已沒有以前那樣豐潤,他盯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嘆道:“你這次出走江湖,可是找尋李劍銘的下落?”
顧鳳霞瞪大了眼睛,焦急地問道:“大俠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李劍銘説道:“他已經葬身在萬丈深淵之下,脱離這個人世了……”
那飄渺酒丐驚詫的看著他,不知是怎麼回事。
李劍銘説完話,搖了搖頭,對飄渺酒丐拱了拱手,飛身拔起五丈,在空中一個轉折,消失了影子。
夜空裏傳來了朗吟聲:
“單騎走遍天涯路,
落星追魂天下寒。”
這兒留下了丐幫四人,他們困惑地聳了聳肩。
這兒留下了顧鳳霞,她傷心的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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