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中倒掛在養性樓的檐梁之間,就像一隻大蝙蝠一樣,從不時被晚風拂動的錦幔隙縫問,往室內望去。
他聽了好一會光景,發現屋裏的幾個人都只是談論一些人物和對聯,並沒有涉及什麼不法之事,於是想起和李承泰的約定,決定要及時趕回原地。
但見他雙手用力在大紅木柱上一按,隨著上身往外蕩動,一個鷂子翻身,整個龐大的身軀在半空中翻了個空心筋斗,躍回了屋頂之上。
這時正當中夜,月亮懸空高掛,高台之下的空庭正有幾個人坐在石墩之上閒談,本來李承中倒掛在檐梁邊,身形被飛檐的陰影擋住,沒人發覺。
可是他這凌空一個翻身,地面黑影晃動,立刻引起那幾個人注意,他們一起從台下的石墩跳了起來,到了空庭中,仰首往上望去。
李承中正站在檐邊,被他們一眼望到,立刻有人便嚷道:“在那裏,人在屋檐上。”
李承中沒料到自己一個大意,竟然被巡夜的保鏢發現了,吃了一驚,俯首望去,只見八張臉龐齊都翹首上望,幾乎每一張都是熟面孔。
他不用多想,便發現站在庭院中的那八個人正是朱瑄瑄身邊的八名侍衞。
他和李承泰陪著諸葛明、金玄白上街,初見朱瑄瑄時,就發現她隨身帶著十六名王府侍衞。
這十六名侍衞負責保護朱瑄瑄,全都捨棄了本名,不提出身來歷,以趟錢孫李,周吳鄭工作代號,可是李承中卻知道他們大都出身於泰山派和衡山派。
除此之外,還有人出身東北快刀門以及山西五虎斷魂刀門下,據諸葛明和金玄白的觀察,還有兩人來自川西苗疆一帶。
這些人若是讓李承中一個個的對付,他自信可以將之一一擊敗,可是李承中卻見識到他們練成了一種刀劍混合的四象八卦陣法,可以四人一組,也可以八人一組。
憑著這種四象八卦陣法,連武當三英和少林空證大師都沒能占上便宜,李承中自認若被陣法困住,用不了二十招,便會喪命陣中。
當然,這是單就雙方是仇敵的情形下而論,事實上,朱瑄瑄認識他,也知道他是諸葛明的手下,絕不會貿然的命令這些王府護衞出手攻擊。
不過李承中這一趟前來,是奉著諸葛明的命令,暗中查探朱瑄瑄的行為,並不是要將身份和目的泄漏出去,以致使得朱瑄瑄不滿,而引起其他的事端。
他一想到這裏,立刻避免和趙大等人照面,雙臂一揚,施出了長白派的輕功身法,如同一隻大鶴在展翅高飛,掠過夜空,往西南方向飛躍而去。
趙大見到李承中輕功如此高明,匆匆招呼其他四人守在原處,以防敵人施出調虎離山之計,自己帶著錢二、孫三、李四一起,縱身躍上回廊上的瓦面,緊躡在李承中身後,往西南方追去。
此時雙方相距約有六丈之遙,李承中回頭一看,只見四名王府護衞跟來,心裏暗罵一聲,一邊自懷中取出布巾蒙在瞼上,一邊思索該如何擺脱這些人的追蹤。
紮上了蒙面布巾之後,他終於決定要依照原先的約定,先和李承泰會合之後,再改變方向,往桑林深處逃去。
如此一來既不會泄漏諸葛明等人也在歡喜樓裏狂歡,也可以誤導趙大等人的判斷,更加嚴密的照顧朱瑄瑄,讓她不致於惹出是非,而增加蔣弘武和諸葛明的麻煩。
李承中相信憑著兩兄弟的輕功身法,一定可以在桑林中擺脱趙大等人的糾纏,於是提起一身功力,加速往歡喜閣主樓屋頂躍去。
趙大等人一陣狂奔,眼看前面的夜行人越行越遠,才知道自己的輕功比那人差得太遠,眼看雙方的差距已從六丈拉開到了八丈有餘,心知再追下去也是徒勞無功。
他正想打退堂鼓之際,陡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喝叱之聲,頓時精神一振,道:“各位兄弟加把勁!那夜行人已經被人發現,如今正攔截注了!我們趕上去把人擒下,便可查出此人來歷。”
他的功夫算是在十六名侍衞中最高的,故此奔行之際,尚可説話,不過這幾句話一説出來,也讓他喘個不停。
可是錢二、孫三和李四三人受到了鼓舞,也全都抖擻起精神,摸了摸身上佩帶的兵器,加緊速度的追下去。
他們這幾個人在松鶴樓前遭到衙門差人的驅趕,於是準備往天香樓而去,找尋金玄白的行蹤,誰知卻在半途遇見唐伯虎帶著朱碹碹和江鳳鳳正好從老御史王獻臣舊居中出來,同行者還有祝枝山、文徵明、周文賓等人。
這次夜遊歡喜閣,是祝枝山提起的,他在席上大談自己替喜娘出的主意,得意自己的創舉,認為單憑青樓名妓以歷代名女人的閨名作為花名之舉,便可風行全國,成為青樓爭相仿效的對象。
除此之外,他還建議喜娘以花燈作為標誌,以點燈熄燈來作區分,讓每個嫖客們一看花燈,便可知道自己心愛的妓女是否已經留客過夜,如此一來既可方便嫖客擇人,避免糾紛,也可讓妓院裏方便管理。
對於祝枝山的主意,唐伯虎等人都紛紛加以讚揚,周文賓並且建議,可以讓歡喜閣裏的眾多妓女,模仿唐末以來青樓裏選花魁的風氣,每年一次,由嫖客投壺競選花國魁首,就以狀元,榜眼、探花為名,選出一、二、三名的妓女,如此一來,就能造成轟動。
不過他這個建議遭到王老御史的反對,認為國家名器被濫用在青樓女子中,恐會引來地方官員及廠衞的注意,而惹出一些事端。
可是唐伯虎和文徵明則另有意見,認為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不過要讓蘇州上百家的妓院一起共襄盛舉才行,最低限度要得到天香樓、煙雨閣的同意才行。
大家議論紛紛之際,全都有了興致,於是決定連袂夜遊,夜訪歡喜閣,一來可看看花燈高懸的盛況,二來也可延續歡聚的雅興。
當時雖然江鳳鳳連續拉了朱瑄瑄的衣袂數次,示意別上青樓,可是朱瑄瑄興致甚高,江鳳鳳無奈之下,只得隨行。
他們大夥才出了王獻臣的家門不遠,便遇見趙大等人,這些王府侍衞見到朱瑄瑄安然無恙,全都大喜過望,雖然朱瑄瑄不大高興他們打擾了雅興,可是面對王老御史和江南四大才子異樣的眼光,也不好拿出郡主的威嚴,當眾加以喝叱,於是隻得讓他們隨行,一起到歡喜閣去。
王府的郡主要上青樓嫖妓,若是傳揚開去,是件天下的醜聞,若是傳人宮中,朱瑄瑄一定會被送進宗人府,受到禁錮的懲罰,而她的父親興獻王也會受到牽連。
可是趙大深知朱瑄瑄任性,如今既然和退休致仕的老御史以及江南四大才子一起嫖妓,自己這些身為侍衞的人,除了好好的保護她的人身安全之外,實在別無他法了。
所以到了歡喜閣之後,趙大便將十六名侍衞分為兩班,八人先行休息,八人守候養性台邊,以防有任何意外發生。
本來按照他的想法,和朱瑄瑄同行之人都是名動一時的文人,絕不會引來什麼仇人進犯,更何況歡喜閣裏也備有數十名保鏢,負責整座青樓的護衞,自然不可能有什麼不長眼的毛賊會來打擾。
誰知李承中的出現,卻打破了趙大原先的想法,而讓他更覺驚訝的還是這個夜行人,竟有如此高明的輕功身法,別的不説,單單衝著這一點,他就得弄清楚這個夜行人的來歷不可。
所以趙大雖然明白自己這四個人輕功比對方差得太遠,仍然繼續苦苦追趕,就是希望能截下這個夜行人,把對方的身份揭露,瞭解對方的目的,如此才能決定對策,也可對王爺有一個交待,否則他們就有虧責守了。
故而當前面傳來喝叱聲時,趙大等人全都精神大振,加緊速度追了過去,越過一座粉牆,他們只見兩個蒙面灰衣人正在屋頂上與人交手。
這兩人都是手持長劍,似乎練有合擊之術,雖然在八名大漢的圍攻之下,卻是分進合擊,劍光閃爍,逼得那八人在劍圈之外,團團亂轉,一時之間,無法有任何突破。
趙大也分不清自己追的那人到底是兩個蒙面人中的一個,或者是那些青衣人裏的其中一人,他伸手示意其他三人暫時別動,一邊調勻氣息,一邊仔細地觀察四周的情勢。
隨著目光的閃動,倒讓他吃廠一驚,因為除了那座高樓的屋頂上有十人在交手之外,下面的庭院裏還有十多名青衣大漢在翹首仰望。
顯然是因為屋面上不夠寬闊,無法容納那麼多人鬥毆所致,所以有些輕功不夠好的人便無法躍上屋頂參與戰局。
趙大猶豫了一下,正不知要如何是好之際,只聽得身後傳來朱瑄瑄的聲音:“趙大,人抓到了沒有?”
他回頭望去,只見朱瑄瑄和江鳳鳳攜手在迴廊屋頂上飛奔而至,在她們的身後,尚隨著其他十二名王府護衞,顯然在休息中的八人也被吵醒,他們唯恐朱瑄瑄有失,所以全都趕來了。
趙大道:“公子,人好像被截住了,可是……”
他這句話還沒説完,但聽得戰局之中有人大聲叫道:“趙大!你們站在那裏幹什麼?還不過來幫忙?”
趙大一愣,只見劍光閃動,那八名圍攻中的大漢已有兩人被長劍刺中,隨著一陣痛苦的叫聲,那兩人已滾落屋頂,跌下庭院。
隨著攻擊圈露出空隙,那兩個蒙面灰衣人快捷如電的閃身飛掠而起,掠過丈遠空間,向著趙大等人奔來。
他們將長劍隱在肘後,奔到了趙大等人之前不遠,其中一人道:“趙大、錢二、孫三、李四,你們趕快擋住來人,我們去搬救兵。”
説完,兩人不約而同的斜身竄出,躍上一叢大樹之上,然後換了口氣,又橫掠二丈空間,到達歡喜閣主樓的屋頂,再一閃身,已經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裏。
趙大等四人弄不清楚這兩個蒙面人到底是誰,竟然會叫得出他們的名號,全都為之一愣,心裏仍自琢磨著對方的語音如此熟悉,顯然並非陌生人,卻一時之間沒有一個人想得出來那兩個蒙面人的身份。
就在他們思忖之際,那原先和兩個蒙面人交手的六名大漢已經追了上來。
他們一看到趙大等四人站在瓦卜,眼睛都已經紅了,不問青紅皂白的揮動手中兵器,便朝趙大等人圍攻而來。
趙大閃過兩刀,本想向對方解釋一番,總以為這些人就是歡喜合裏的保鏢,有解説的餘地,誰知不容他有開口的機會,那人兩刀劈空,另外兩個手持鄉春刀和鬼頭刀的大漢已夾擊而上,刀風呼嘯而起,竟是一副要人命的樣子。
趙大出身泰山派,本身修為不錯,修養也不算差,本想和對方好言相向,豈知這夥人見到同伴受傷,早已失去理性,再加上聽到雙方打過招呼,誤以為這四人便是那兩名蒙面灰衣人的同夥,因此下手狠毒,完全是不惜一切要殺了對方的打算,當然不容他們有退開的機會了。
趙大眼看來者刀法凌厲,當下不及拔劍,腳下連退三步,孫三和錢二兩人已一人持刀,一人持劍,從他身邊閃出,替他擋住了這兩刀。
刀劍相擊,發出一陣“嗆啷”的聲響,趙大火氣上冒,拔出腰際長劍,道:“李四,我們上!”
錢二是衡山派門人,孫三是快刀門的弟子,而李四則是五虎斷魂刀的門下,他們二刀二劍,聯合起來,練有一套四象陣法。
這種四象陣法連武當雙英合使兩儀劍法都無法破解,更何況那六名使刀的大漢?因而當四象陣法一布起刀羅劍網密集聚結,不到三招便已把那六名大漢圍住,個個都像落在甕中的蟲蟻一樣,根本無法脱困。
此刻如果趙大施出殺手,那麼頃刻之間,這六名大漢便會無一倖存,全都喪命在刀山劍影裏。
這六人也看出了危機,當下紛紛揚聲怪叫,一邊拚命抵抗及體的刀劍,一邊招呼同伴支援。
剎那之間,人影齊飛,那些原先留在庭院裏的大漢一起躍上了屋頂,向趙大等人奔來。
人影閃動間,陡然聽到一聲尖細的嗓音:“不知死活的東西,竟敢跟咱家為敵!”
那縷聲音如同錐子,刺痛了趙大、錢二等人的耳膜,他們一驚之下,但兒一個面白無鬚、身軀枯瘦的中年人,快逾電閃的疾射而至,雙掌乍分,兩股陰柔的氣勁已劈落在刀山劍網之上。
趙大等人但覺那股陰寒的掌力從兵刃上傳來,每人都為之一窒,差點便讓運行中的陣式受阻,而遭到破壞,不過他深吸口氣,隨著陣式的運行,劍刃一挑一旋,便將那個有似強屍的白麪中年人圈進陣中。
這時,朱瑄瑄和江鳳鳳也領著週五、吳六等十二名侍衞一起趕到,她眼看這個枯瘦的中年人被捲入四象陣裏,整個情勢便已不同,顯然此人已有武當崩雷神劍楊子威那樣的實力,四象陣已困不了他多久。
眼看再拖下去,情勢對趙大等人更加不利,朱瑄瑄也只得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惑,回頭道:“周吳鄭王,你們上去,用八絕陣困住這幾個傢伙。”
周吳鄭王等四人聽到吩咐,拔出兵刃,飛身向前,配合著趙大等人,在剎那間便已將四象陣轉變為八絕陣,把那七個人全都困在陣中。
這八絕陣連少林空證大師都會被困,最少要過了四十招之後才能憑藉少林絕藝破陣,那個白麪中年漢子縱然武功和武當崩雷神劍相若,卻也無計可施,只得苦苦撐持,施出他那苦練的陰寒掌力,對付著連綿不斷的刀山劍樹一再的攻擊。
就在這時,那十幾個青衣大漢也已經奔近,其中領先的一個滿臉鬍鬚的叫髯壯漢眼看趙大等人佔了上風,發出一聲怪叫道:
“他媽的,你們這些毛賊,真是膽大包天,竟敢行刺高公公,敢情全都不要命了!”
話一出口,他雙手揚處,已拔出腰際皮囊上插著的四枝長約八寸的梭形暗器,揮臂擲出。
剎時之間,空中響起數聲尖鋭的異響,那四枚梭形暗器如同四條電光乍閃,燦眼生輝,向著朱瑄瑄等人射去。
而他在暗器出手的同時,拔出背上的兵刃,快速地攻向趙大等人,顯然是要將那白臉無須的中年人救出來。
由於他在説話之際發出暗器,而那梭形暗器通體鍍銀,鑄造之時開有數孔,發射之際,空氣穿透孔隙,傳出尖鋭的怪嘯聲,以致掩沒了他的話,所以朱瑄瑄並沒聽清楚他在説什麼,更沒聽到話中“高公公”三個字。
她一見那虯髯大漢不分黑白的出手發出暗器,並且還以自己和江鳳鳳為對象,頓時怒火中燒,一拔腰際佩劍,舞起一片劍網,迎了上去。
而江鳳鳳在那四枚暗器射到的瞬間,也警覺到危機,長劍一動,施出了青城派的劍法,一式“有鳳來儀”揮灑而出,劍尖點在兩枚電光似的梭形暗器之上,將勁急的來勢引了開去。
青城劍法以靈動為主,那兩枚暗器被劍勢引開,投向園林之中,江鳳鳳身後的八名侍衞只看到兩條閃電似的光芒隨著異嘯沒入林際,卻在同時看到朱瑄瑄以衡山派的一招“靈猿獻果”硬擋電梭,雖然劈下兩枚電梭,卻也被暗器上的力道震得退後兩步,差點跌下屋頂。
朱瑄瑄玉面含煞,一揮手中長劍,道:“馮陳褚魏、蔣沈韓楊,你們全都上!”
她身後那八名侍衞聽到命令,全都拔出兵刃,一湧而上,把那十多名大漢截住,由於屋面上不夠寬廣,這一夥人被逼得躍下地面,而王府的八名護衞由於佈陣的需要,也追到了庭院之中,刀劍齊施,陣法運行,頓時把那十幾人圍在陣中,無法逃走。
而朱瑄瑄看準了那個叫髯大漢,仗著酒意,她連招呼也不打一個,挺劍便朝那個大漢攻去,一連七劍揮出,把泰山劍法和衡山劍法交互運用,一時之間把那個手使弧形兵刃的叫髯大漢殺得哇哇怪叫,難以回手。
至於江鳳鳳則在朱瑄瑄出手之際,挺劍在旁戒護,全神貫注在她身上,只要朱瑄瑄一有閃失,她便會立刻上前夾擊,務必要把那個大漢制服!
這時屋上和屋下都打得火熱,一時之間都難分勝負,可是距離怡情樓大約十丈之遙的歡喜閣高樓之巔,卻有著兩個蒙面灰衣人趴伏在屋脊逼在觀賞這場鬥毆。
他們正是始作俑者的長白雙鶴。
本來,當李承中形跡暴露之際,原是想要儘速趕到和李承泰約定的地方,會合兄長之後,再設法逃進桑林,繞個大圈再返回開懷廳。
如此一來,便可以避免形跡暴露,以致讓朱瑄瑄發現諸葛明派他們兄弟倆暗中窺探,而引來一些意外的糾紛。
當然,這並非表示長白雙鶴畏懼朱瑄瑄和她所率領的那些王府侍衞,而是諸葛明所下的命令是暗中查看,當然不希望長白雙鶴和朱瑄瑄照面。
誰知李承中算盤打得雖好,人一跨進怡情樓附近的園區,便聽到了喝叱之聲,他本來認為李承泰不會像自己一樣大意,竟然暴露了形跡,讓那些在怡情樓裏狂歡的客人發現,而追了出來。
豈知一趕過去,老遠便看到李承泰已被人截住,正在邊打邊逃,一時之間無法脱困。
他們兄弟倆進入錦衣衞已有多年,雖然大半的時間都是被奉派到外地出任務,可是也有好些年是留在北京城,而西廠的成立是近幾年的事,裏面的組成人員有許多是由錦衣衞撥過去的,所以李承中一看那些人的裝束和手持的兵刃,便知道他們全是西廠的人員。
李承中目光四下一掃,發現庭院裏站著十幾個人,忖道:“難怪大哥會把面孔蒙上,原來他是怕人認出來,看來我們得設法逃走,繼續糾纏下去,對我們只有不利。”
他蹲低著身軀,四肢齊用,就像只大貓樣的在瓦上一陣疾行,到了李承泰被困的附近,悄悄掀起了幾片瓦,貫注全身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手中的六、七片瓦一起擲了出去,所取的方向正是那些圍攻李承泰的西廠人員。
他在擲出瓦片之際,並沒按照一般的江湖規矩,打個招呼,只是叫了聲:“撤!”瓦片已飛散而去。
李承泰一聽到弟弟的叫聲,立刻精神大振,趁著那些人手忙腳亂的應付急襲而至的瓦片時,來個“一鶴沖天”,從人堆中騰昇躍起,飛掠上了屋頂。
豈知他腳剛落在瓦上,只和李承中交換了個眼神,那原先站在庭院觀戰的幾名西廠人員已快速的追躡在他的身後,躍上了屋頂。
長白雙鶴出身長白一派,劍法上的造詣跟武當風雷雙劍比較起來,雖是梢遜一籌,可是不會比武當三英差到哪裏去。
他們一見被圍,立刻拔出長劍應戰,終於等到趙大等人趕及,李承中腦中靈光一閃,認為雙方並不認識,自己如果招呼趙大等人過來,很可能會讓西廠的人員誤認為援兵已到,如此一來便可減輕不少壓力。
所以李承中便試探地招呼趙大,果真發生極大的效果,把西廠人員的目標引向趙大等一夥王府侍衞身上。
他們兩邊都認識,並且都不能在這些人面前暴露出真正的身份,故而長白雙鶴遠遠看到朱瑄瑄又帶著人趕到,於是乘著雙方交手之際,趕緊飛奔逃走。
此刻,當他們伏在歡喜閣主樓頂上的瓦脊邊俯視恰情樓的打鬥,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終於擺脱兩方的糾纏,並且沒有暴露出真正的面目;而憂的則是朱瑄瑄身為興獻王的愛女,如果被西廠的人打傷了,事情就會鬧大,反之,如果西廠的人受到傷害,就更不可收拾了。
他們兄弟倆看了一會,李承中悄悄地問道:“大哥,你看現在該怎麼辦?”
李承泰低聲道:“怎麼辦?你難道沒看到高鳳高公公和電將魏子豪全在裏面?”
李承中只覺頭皮發麻,低聲問道:“高公公怎麼也出了北京城?”
李承泰道:“這我怎麼知道?告訴你,他們這回是分兩批來,雷神和電將是一批,其中有高公公,另外一批由丘聚丘公公帶著風神和雨將,這兩天便會趕到蘇州。”
李承中訝道:“他們大舉南來是幹什麼?”
李承泰道:“可能是在豹房裏的那個皇上出了什麼事……”
他話聲稍頓,吸了口涼氣,道:“我聽到魏子豪那廝説,他和雷神樂大力原是約好在蘇州碰面的,如今樂大力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所以他們急著找人。”
李承中不解地道:“雷神武功高強,身逞又帶著好些人,又怎會好端端的失蹤呢?是不是他們故意放的消息啊?”
李承泰憂心地道:“這個就不知道了。”
他略一沉吟,道:“我聽到高公公説,就算把蘇州的地皮掀翻過來,也要找到樂大力和失蹤的那批人。”
李承中道:“如此一來,事情就鬧大了,恐怕皇上的行蹤……”
他打了個冷顫,道:“走!我們快回去把這件事稟報諸葛大人,讓他想辦法吧。”
李承泰想了想,突然失聲笑道:“不錯,這種大事哪容得了我們出主意?還是讓蔣大人和諸葛大人他們去煩惱吧!”
他們不再多言,也不管朱瑄瑄等人和西廠的人員打得火熱,閃身朝後飛躍而去,撲向那片廣袤的桑林。
這也是他們鑑於事情重大,絕不能露出痕跡,所以才按照原定計劃進入桑林中,繞一個大圈才回到開懷廳。
如此一來,就算西廠的人員要追蹤下去,也只能找到他們進入桑林的蹤跡,至於入林之後,他們逃向何方,就難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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