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雪堂里人聲鼎沸,一陣接著一陣的吆五喝六的聲音傳出。
諸葛明目光所及,幾乎全是些錦衣衞的人員在各種不同的賭攤前賭博,其中還有他手下的東廠番子。
可是在牌九桌前,卻沒有見到錢寧,反而只看到滿臉脹得通紅的範銅和劉康,正各據一方在玩。
諸葛明一見到牆邊有三桌聚在一起賭象棋,頓時眼睛一亮,走了過去道:“你們在玩什麼?哦!打三國啊!來,我也來玩兩盤。”
打三國是將象棋的將士、車馬炮,兵卒等分類為三國,每一國由大吃小,出子時隨意可拿出三枚象棋,只有同國才可比大小,最後出棋子的時候,方定勝負,可按所贏之棋子數定輸贏的金額,亦可按盤計算。
這種玩法除了運氣之外,還需要鬥智。如果猜錯對方最後一枚所留的棋子,儘管留下紅帥或紅車,遇到小卒也只得自認判斷錯誤。
打三國的玩法在大明洪武時,便已盛行於軍中,當朱元璋做吳王時,軍中兵士聚賭常用骰子,後來查禁,於是兵士們改以下棋比輸蠃,後來有翻暗棋、打三國等花樣出現,於是象棋也成了賭具。
諸葛明不喜推牌九,卻喜歡玩象棋,所以見到有人翻暗棋、打三國,就迫不及待的玩了起來。
他剛玩了兩把,只見一隻大手伸到自己面前,他勃然大怒,正要發脾氣,卻聽到蔣弘武道:“諸葛兄,你輸了,二百兩銀子拿來。”
諸葛明這才想到自己跟蔣弘武打賭之事,笑道:“我才贏了八兩銀子,卻輸給你二百兩,他媽的,不來了!”
他把象棋子往桌上一擲,站了起來,伸手從囊裏掏出四錠元寶,塞給蔣弘武,笑道:“好小子,你設計我,讓我白白的輸了二百兩!”
蔣弘武接過銀子,毫不客氣的掖了起來,笑道:“我知道你是個象棋迷,只要見到象棋子,無論怎樣都要玩兩盤,所以,請君入甕……”
諸葛明見到周大富在旁裂著張大嘴陪笑,也不介意遭到蔣弘武的設計,賠了二百兩銀子,問道:“三光道人呢?怎麼沒有看到他!”
蔣弘武大笑道:“錢三光錢大人在裏面那一間做莊,他如今有周老丈做靠山,膽氣壯得很,規定每範最少要五十兩。”
諸葛明笑道:“賭得越大,他輸得越快,哈哈!我們還怕他這位三光道人嗎?走!咱們也去玩幾把。”
他們相偕而行,朝第二間草堂行去。
蘭雪堂是坐北朝南的三開間五楹草堂,佔地頗廣,諸葛明行走之間,突然想起周大富提及的天下十大名器,於是低聲問道:“周老丈,你剛才説大同府的重門疊户只能排名天下第三,請問這天下第一和第二的名器如何稱呼?”
周大富道:“據祝枝山的考據,這天下十大名器,第一稱為羣山萬壑,身具此種名器的女子嘴唇大都極厚,且又微翹,其陰器有如山巒起伏,層層疊疊,較之重門疊户尤要繁複,極難一舉深入,必須費盡千辛萬苦……”
諸葛明一想起那種情形,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忖道:“身具這種異稟的女子,恐怕非得練成帝王神功的男人才能應付得了。”
周大富道:“排名第二的名器,稱為千蚯百蚓,意指女陰之中如有千百條蚯蚓在鑽動,兩位想想看,這是一種什麼滋味?”
諸葛明一呆,只聽蔣弘武叫道:“他媽的,老子這一輩子真是白活了,嫖了二十多年的姑娘,怎麼都碰不到這種名器?”
周大富道:“據祝員外説,這兩種名器都是萬中選一,男人一生之中根本沒有機會碰上。”
諸葛明痴痴地想了下,拉過蔣弘武低聲問道:“蔣兄,不知道豹房裏會不會有這種名器?”
蔣弘武道:“等一會見到了錢三光那廝,不妨問問他。”
諸葛明咧嘴一笑,道:“錢寧不一定知道,還不如問什麼祝員外比較清楚。”
蔣弘武拉著周大富,問道:“周老丈,那祝枝山祝員外是不是你結拜的好友?你帶我去見他一面,我要問問他,何處可找到這種千蚯百蚓的名器。”
周大富訝道:“兩位難道沒聽過祝員外的大名?他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和唐伯虎、文徵明、周文賓等齊名……”
蔣弘武恍然大悟,道:“原來你説的是祝允明,改天我自己找他去!”
他們説話之間,已進入第二間草堂,但見廳內擺了一張大桌,錢寧滿臉紅光的在砌牌,桌邊圍著一大羣人,那站在旁邊替他收錢的老頭,看上去頗為眼熟,仔細多看兩眼,諸葛明才發現他竟是船伕花三。
花三此刻穿了一件錦衣,頭戴一頂太平巾,人模人樣的,完全和以前不同,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
蔣弘武此刻也認出花三,和諸葛明互望一眼,兩人不禁啞然失笑,他忍不住道:“他媽的,真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花三換了套衣服,差點連我們都看走眼了。”
錢寧推好了牌九,抓起骰子正在高喝:“下呀!快下,下定離手,我要擲骰子了。”
他抬起頭來,一眼看到蔣弘武、諸葛明和周大富站在一起,不禁呆了一下,隨即把架在板凳上的一條大腿放了下來,滿臉堆笑道:“蔣大人,諸葛大人,你們也來了?”
蔣弘武擠進人羣裏,笑道:“我和諸葛大人聽到你在做莊推牌九,特別跑來捧你的場。”
諸葛明也跟著笑道:“錢寧,不贏你幾千兩銀子,怎麼對得起你呢?”
這時,擠在大桌前的錦衣衞校尉和一些商賈,紛紛和蔣弘武等三人打招呼,然後把位置讓了出來。
蔣弘武和諸葛明各佔一門,周大富則拉著幾個熟識的商人,向他們介紹蔣弘武和諸葛明的官街,這些蘇州城裏的鉅商平日結交官府最高的層級只不過到羅奉文師爺而已,連宋登高知府都高攀不上,如今見到周大富竟然和錦衣衞的同知大人以及東廠的鎮撫大人一起,於是紛紛要求周大富加以介紹。
周大富覺得極有面子,當場便表示要做東請兩位大人到雙喜閣去尋歡作樂一番,那幾位鉅商一聽機會難得,於是齊都搶著做東,每一個人都認為這是能攀上錦衣衞和東廠高官的特殊機會,沒一個肯放棄,周大富只得一一答應。
蔣弘武和諸葛明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掏出周大富給的銀票,蔣弘武挑出一張五百兩面額的銀票,放在自己面前,道:“我下五百兩,只玩三把,無論輸贏都立刻走人。”
諸葛明見到花三面前堆了一大堆的銀子和銀票,於是笑道:“我和蔣兄一樣,也是隻玩三把,不過我每把下一千兩。”
錢寧額頭冒汗,眼中露出貪婪的光芒,笑道:“兩位大人無論下多大,我都收下了。”
花三看到賭局大了十倍,禁不住雙手發抖,嘴裏嘟嚷道:“錢寧,賭得太大了吧!”
錢寧神色也頗為緊張,強自笑道:“老丈人,你放心好了,我鴻運當頭,一定通殺。”
他抓著骰子吹了口氣,擲出去七點,拿完牌後,緊張得雙手都在發抖,拿了一張牌九給花三,把花三嚇得全身都顫抖起來,可是四張牌一配,竟然是一副地牌,而蔣弘武拿了副板凳,諸葛明則怎麼配都配不出五點,兩人當場便輸了一千五百兩銀子。
此後的兩把牌,錢寧如有神助,連至尊都拿到了,把蔣弘武和諸葛明下注的銀票一掃而空,樂得花三裂開缺了門牙的老嘴,笑得都合不攏。
蔣弘武拂袖罵道:“他媽的,真是邪門,連這種牌都拿到了,氣死人啦!”
諸葛明雖然輸了三幹兩銀子,卻風度極好,笑道:“蔣兄,俗話説賭場失意,情場得意,走!咱們去找重門疊户去!”
蔣弘武瞪了錢寧一眼,道:“錢三光,今天老子要去逍遙,不跟你賭了,改天我們再較量較量吧!”
錢寧聳了聳肩,笑道:“蔣大人好走,改天任何時候,下官都奉陪就是了。”
蔣弘武拉著諸葛明掉頭就走,周大富朝身邊的幾個鉅商好友使了個眼色,一起隨在兩人身後離去。
錢寧望著蔣弘武的背影消失在廳外,大笑道:“今天總算出了口鳥氣,他媽的,什麼錢三光,我看你該是蔣三光才對。”
他認為自己能大贏,都是託了花牡丹的福氣,於是從面前的一疊銀票中,抽出一張三百兩的銀票,交給管錢的花三,道:“老丈人,這張銀票你收起來,是給你吃紅的。”
花三接過銀票,一看面額有三百兩,當場樂得眼中流出了淚水,緊緊捏著銀票,喃喃地道:“乖女婿,好女婿,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可是走在廳間的蔣弘武仍在大罵錢寧:“他媽的,這小子真不知道走的什麼狗屎運,連至尊都拿到了,真是氣死老夫!”
周大富湊了上來,偷偷塞了幾張銀票給蔣弘武,低聲道:“蔣大人,別難過了,輸的這點錢,都算我們這些兄弟的。”
蔣弘武一愣,接過銀票翻了翻,發現最少也有五千兩,頓時間一張馬臉有了光彩,但他卻假惺惺地道:“周老丈,怎麼好意思呢?又要你破費了,這些銀票你還是拿回去吧!”
周大富道:“這些銀票不是小人的,是我們這些金蘭好友大夥一起湊出來的,諸葛大人也有。”
説話之際,他又把一疊銀票塞給了諸葛明。
諸葛明的作風和蔣弘武不同,接過銀票看也不看的便揣進懷裏,然後笑著朝身邊的五名中年商人抱拳道:“各位都是蘇州城的名人士紳,在下諸葛明,有緣結識各位,真是三生有幸,各位今後如有需要在下出力的事,儘管開口就是了,在下假使辦不到,還有好友同知大人可以助一臂之力。”
那五個商人一起拱手還禮,周大富趁機替他們介紹兩人認識,蔣弘武聽出這些人不是鹽商,便是布商,還有個錢莊柬家,可見每一個人都頗有身價,最少都是萬貫家財的大富之人。
不過這些人在他眼裏,都是一隻只的肥羊,他望著一名矮胖的老者,問道:“曹兄,聽周兄説,你是雙喜閣幕後的東家?”
那名鹽商便是周大富口裏的結拜好友曹大成,他發現周大富揭自己的底,瞪了一眼,趕緊臉上堆著諂笑,道:“雙喜閣原先是我內弟經營的,後來因為經營不善,所允奉妻命,把雙喜閣盤了下來,不知蔣大人間起雙喜閣,有什麼用意產”
蔣弘武笑道:“大富兄剛才説,雙喜閣找來六名大同姑娘,都是你派人去挑選的,不知你能不能也派人去找千蚯百蚓的名器?”
曹大成大吃一驚,道:“這個……”
他看了周大富一眼,繼續道:“這種天下名器,萬中難得見一,不過,蔣大人如果有興趣,小人倒可以設法找來。”
蔣弘武大喜,抱住曹大成道:“曹兄,你真是我的貴人,哈哈!”
曹大成受寵若驚,忙道:“蔣大人,請鬆開貴手,小的喘不過氣來了。”
蔣弘武連忙放開雙臂,裂著大嘴,道:“曹兄,無論要花多少銀子,本官都願意出,只要你能找到這種天下名器,我答應你,無論你要求什麼,我都替你辦到。”
曹大成還待説話,周大富已打岔道:“蔣大人,此事不能急在一時,我們先到雙喜閣,等到坐定之後再慢慢談吧!”
蔣弘武不住點頭,道:“大富兄説得極是,這種事情是急不得的,呵呵!諸葛兄,我們快走吧!”
他們走進蘭雪堂,大廳內依然烏煙瘴氣,吆五喝六之聲喧嚷沸騰,諸葛明高聲喝道:“東廠的弟兄們,跟我走!”
那批眾在各種賭攤前賭博的東廠番子,一聽到諸葛明的聲音,全都收起了賭本,跟在諸葛明等人身後,出了拙政園。
蔣弘武心情極為愉快,走到拙政園門口,見到兩名錦衣衞站在那兒,一把拉住他們,問道:“王彪、馬驥,你們是不是輸光了?”
那兩名錦衣衞朝蔣弘武行了個禮,一起點了點頭,王彪苦笑道:二粟告大人,我們手氣不好,輸了五十多兩。”
“沒關係!”蔣弘武掏出一張三百兩的銀票,遞給王彪,道:“這是我答應你們的犒賞,你拿去跟剛才抬粥的兄弟們分了,大夥再去翻本,把翰了的錢贏回來!”
王彪和馬驥一起大喜,朝蔣弘武行了個大禮,高興地奔回蘭雪堂去了。
蔣弘武拉著曹大成的手,道:“我們錦衣衞都是忠心耿耿,替皇上效力,所以皇上特別看重我們……”
他話聲一頓,看到諸葛明臉色陰沉,忙道:“當然,東廠的兄弟們更是國之棟樑,替朝廷除奸肅貪,為皇上分憂解勞,哈哈!我們都是好兄弟。”
他們一行人邊走邊談,倒也不顯寂寞,不一會光景便已到了蘇州府衙前,可是僅見四名衙役在門口守衞,卻沒見到王正英大捕頭。
那四名差人見到蔣弘武和諸葛明領著一羣人,不敢多問,紛紛跪下行禮。
蔣弘武為了擺弄威風,僅揮了揮手,便道:“你們的王捕頭還沒趕回來嗎?”
那四名衙役一起恭聲回答是,蔣弘武點了點頭,道:“各位,要不要到府衙裏去等王正英啊?”
那些商人無人敢應,周大富道:“蔣大人,我們就站在這裏等王捕頭吧!”
蔣弘武冷哼一聲,道:“王正英是什麼東西?竟敢要本官等他?真是不識好歹!”
諸葛明不知蔣弘武是真的生氣,還是要擺威風給周大富等人看,臉上堆著笑,正想勸解,卻倏然見到靜寂的街道上有幾條人影快速的奔行過來。
他笑了笑,道:“蔣兄,不要生氣了,喏!王大捕頭不是回來了嗎?”
蔣弘武拾頭望去,只見那一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卻不見王正英在內,他臉色一凝,道:“不是王捕,是江湖人士!”
話一説完,蔣弘武已飛身騰躍而去,攔在那些人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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