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的樂聲在得月樓二樓的大廳裏跳躍著,似乎讓人看到百姓安樂,一片昇平的景象,讓人的精神極為歡愉。
蔣弘武和諸葛明兩人走道廳門,眼看朱天壽持笛吹奏,面面相覷一下,不敢貿然入內,站在門口聆聽。
一曲終了,他們二人只見張永領先鼓掌,接著眾人一齊跟著鼓掌,那幾位官員更是神情熱烈,拚命鼓掌,蔣弘武和諸葛明相視一笑,也鼓著掌走了進去。
蔡子馨等到掌聲稍歇,豎起大拇指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朱大爺的吹笛之術,可追一代樂師李龜年,令下官佩服、佩服。”
他這一出口讚賞,何庭禮、洪亮、宋登高等人也紛紛開門予以絕高的讚譽,説得朱天壽成了千古唯一的笛神,哄得朱天壽樂不可支。
他笑著道:“各位過獎了,這都是樂師配合得好,所謂紅花雖好,還須綠葉相襯,這都是他們的功勞……”
他頓了一下,道:“宋大人,我賞給每位樂師十兩銀子,不過……”
摸了摸身上,他敞聲笑道:“我身上沒帶錢,這銀子你先墊了,晚上再還你。”
宋登高不敢多言,拉過羅師爺,走到屏風邊,把兩人身上帶著的銀子湊一湊,這才湊齊遞了進去,高聲道:“朱大爺賞賜,每位樂師十兩紋銀。”
羅師爺跟著道:“你們還下快點謝賞?”
瞬間,從屏風之後,傳來一陣鶯聲燕語,紛紛向宋天壽致謝。
朱天壽一聽聲音,才發現樂師全是女子,笑道:“這班女樂師不錯,若是請到北京,送進豹房……”
他覺察自己失言,趕緊停住了話,轉首道:“張永,我看這宋知府好像是個清官,連區區一百多兩銀子都要向人借,這麼著,這場酒席既是他為了宴請我金兄弟所設,那麼就算是我的,別讓他花一文錢。”
張永還沒説話,宋登高已誠惶誠恐地躬身道:“朱大爺,你遠從北京而來,遠來是客,豈有由你作東之理?下官雖然俸祿不多,可是多年樽節,這場酒席還付得出來,尚請大爺能給下官一個機會,表達對金大俠的尊敬,以及各位大人多年來的照顧之恩……”
朱天壽笑道:“好啦,就給你這個機會,我不跟你搶著作東啦!”
他端起面前酒杯,道:“各位,盡此一杯,你們替我見證,我和金玄白大俠結為兄弟,生死不渝!”
説完,他仰首一乾而盡,眾人慌忙舉杯喝酒,金玄白也仰首喝乾了面前的酒。
朱天壽放下酒杯,雪雁用金湯匙盛起一匙蟹粉魚翅遞了過去,張永伸出手想要攔阻,卻被朱天壽眼色制止,趕緊又把手縮了回去。
朱天壽接過金湯匙,坦然把一匙蟹粉魚翅放進嘴裏,嚼了兩口,不禁讚歎道:“好!真是美味可口,這蟹粉魚翅比起杭州西湖樓外樓來,更加勝上一籌,難怪古人説: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光嘗上一口蟹粉魚翅,便覺人生不是虛度了!”
他拿著金湯匙在盤中舀起一匙蟹肉魚翅,遞給金玄白,道:“兄弟,你也嚐嚐這人間美味,才會覺得人活著真好。”
金玄白含笑接過金湯匙,吞下蟹粉魚翅,道:“大哥,我也認為人要活著才好,所以我很怕死!每天都想好好的活著!”
朱天壽一愣,詫異地道:“金兄弟,你……你是一代大俠欵!你也怕死?”
金玄白頷首道:“我就因為怕死,所以不容許別人殺我,任何一個人要在我面前動武,想殺我,我都會先把他殺了,絕不給他一點機會。”
他這句話一説出來,引起眾人一片錯愕,但沉思片刻,便覺得此言極為有理。
朱天壽大笑道:“好一個怕死的大俠,兄弟,説老實話,我比你更怕死!”
金玄白笑道:“當然啦!誰叫你是萬貫家財的大富翁,應該比我更怕死才對。”
朱天壽撫掌大笑,眾人也跟著大笑,宋天壽舉起酒杯,道:“兄弟,為了這句話,應該再乾一杯。”
金玄白微笑著陪他把酒喝完,只聽蔡子馨道:“金大俠這句話有極深的哲理,並非如浮面上所謂的怕死,實則是一個勇者,深刻的體會出生命的無常之後,才能得到的領悟,下官真是佩服之至。”
他舉起面前的酒杯,道:“金大俠,下官敬你一杯。”
金玄白舉杯之際,朱天壽道:“還是詩仙李白説得好,‘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博空對月’!兄弟,我也陪敬你這一杯。”
金玄白乾完杯中美酒,松島麗子伸箸挾了塊豆腐,放在他的嘴前,道:“公子,你嚐嚐這雞屑豆腐,美味絕對不下蟹粉魚翅。”
金玄白剛嚥下雞屑豆腐,伊藤美妙跟著就挾起一塊魚肉,偎在金玄白身邊,道:“公子,你也嚐嚐這塊千層桂魚。”
朱天壽見金玄白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敞笑道:“餘公子,古人説,最難消受美人兒,為兄看你怎麼吃得消?”
雪雁情深款款的舉箸挾起一塊雞肉,喂著朱天壽吃下,道:“朱大爺,這是得月樓的招牌菜得月童雞,味道如何?”
“美!美得很,”朱天壽壓低了嗓子,問道:“你是不是同樣的一隻未開臉的童子雞呀?今晚就陪你朱大爺,如何?”
雪雁輕啐一口,嬌羞無限地以手遮面,道:“大老爺,沒正經。”
朱天壽哈哈大笑,舉起手中竹笛,道:“蔡大人,你擅長什麼樂器?”
蔡子馨道:“下官笙、簫皆可,嗯!還是吹笙吧!”
宋登高急忙走到屏風之旁,借來一枝竹笙捧在手裏,親自送到蔡子馨的手中,朱天壽吩咐道:“宋知府,請吩咐樂班,是李白的(清平調)。”
宋登高應了一聲,又回到屏風邊去傳話,他這一府最高行政長官,朝廷五品官員,倒成了捧笙傳話的人,若是傳出去,真會讓百姓笑話,但他覺得替巡撫捧笙,替京師要員傳話,是一件極為榮耀之事,所以快樂無比,絲毫不覺難堪。
須知當時全國有府一百五十九個,縣有一千一百七十一個之多,也就是説有一百五十九個知府,宋登高身為蘇州知府,只不過是這一百五十九人裏的一人,比起一省的巡撫,等級差得太遠,能拍上巡撫的馬屁,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至於朱天壽的來歷,宋登高並沒弄清楚,但他看太監張永、錦衣衞同知大人對朱天壽畢恭翠敬的樣子,便明白此人來頭極大,否則蔡子馨不會以一省之尊的巡撫身分,也要蓄意討好此人,陪他吹竹笙!
故而宋登高一走到屏風邊,立刻便低聲交代,最好在演奏(清平調)時,配上歌聲和舞蹈,如此才能給朱天壽和蔡子馨留下更好的印象。
他心中非常明白,布政使何庭禮擅於操琴,按察使洪亮一手胡琴拉得極好,他們之所以沒有出頭,便是不敢搶巡撫蔡子馨的鋒頭。
自己既不會吹簫操琴,無法融入朱天壽的嗜好之中,只有盡能力,運用手腕驅使那些歌舞伎,給廳中眾人留下良好的印象了。
所以他交代完後,又特別拉過羅師爺仔細叮嚀一番,這個放心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舉杯向身邊的諸葛明和蔣弘武敬酒。
不一會光景,屏風裏傳出調絲笙竹之聲,接著樂聲大作,朱天壽以笛就唇,開始吹奏,而蔡巡撫也捧著竹笙立起,附和著笛聲吹奏起來。
樂聲兩個轉折之後,一隊綵衣舞女翩翩入廳,手持羽扇開始跳起舞來,而屏風之後也響起甜美的歌聲: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花濃;
若非羣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
解識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
歌聲曲折迴盪,雖已停止,卻是餘音嫋嫋,幾有繞樑三日之氣,讓人回味無窮,遐思不已。
歌聲一停,舞者亦停,樂聲又轉了個折,舞者才依序退去。
朱天壽放下手中竹笛,坐了下來,道:“昔人説,絲不如竹,竹下如肉,誠不我欺也,這歌聲之美,朕……正是我多年夢寐以求的聲音……”
他揚聲道:“宋大人,能否請這位歌者出來一見?我要敬她一杯酒,賞她元寶一錠。”
話一出口,才記起自己身邊沒帶半文錢,於是向張永道:“你身上有沒有帶元寶?拿出來借給我。”
張永一摸錢囊,發現裏面只有幾兩碎銀,苦著臉道:“我也沒帶那麼多錢。”
諸葛明和蔣弘武見到張永出糗,趕忙摸摸身上,結果還是諸葛明從懷裏面掏出一錠金元寶,走了過去,道:“大人,這是你昨晚放在下官身邊,準備付給金大俠的定金,我還沒來得及給金大俠,你先收回去吧!”
張永接過全元寶,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金大俠,這定金暫借,回到拙政園再付給你,可好?”
金玄白不清楚諸葛明和張永玩什麼花樣,不好意思戳破他們的謊言,只得點了點頭。
朱天壽接過張永遞來的金元寶,正想説話,只見屏風之後走出一個花容月貌,美豔動人的佳麗。
那個女子一席粉紅羅衣,襯得肌膚賽雪,秀靨略施淡妝,長得柳眉瑤鼻,豐頰小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顧盼之間,勾魂攝魄,一出屏風,幾乎讓在場的男人都看呆了。
朱天壽更是像失了魂似的,一雙眼睛死死盯住那個麗人,連眨都沒有眨一下,尤其是那個女子黑眸在他和金玄白身上一轉,更使他覺得全身酥軟,連話都説不出來了。
金玄白沒料到女樂之中會有如此絕色,比起秋詩鳳和何玉馥絲毫不見遜色,反而因為她豐胸細腰,面孔卻長得充滿聖潔清純的意味,在顧盼之間,眼波流轉,又有嫵媚妖冶的神情,揉和著這些不同的因素在內,使得她展現出一種特殊的魅力。
金玄白細細品味一下,發現此女似是秋詩鳳、薛婷婷和程嬋娟的混合體,不僅清純可愛,且又風情萬種,有説不出的一般韻味,介於稚女和成熟婦人之間,變幻不定,也讓人平添下少遐思。
他忍不住側著身湊向松島麗子,壓低聲音問道:“這個女子是誰?怎麼以前從未見過?”
松島麗子抿著紅唇,伸出手指在金玄白的腿上輕輕掐了一下,低聲道:“你們男人吶!個個都是色鬼,見不得漂亮女人。”
金玄白眉頭一皺,低聲問道:“我問你,她是誰?你怎麼不説?”
“怎麼?心動了?”松島麗子在他身邊道:“她就是我們的主人玉子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金玄白禁不住發出“哦”的一聲,眼中神光迸射,這時,只見那粉紅佳人嫋嫋婷婷的走了過來,衣上環佩交擊,發出清脆聲響,頭上鳳釵搖動,嘴角含羞帶笑,每一步邁去,都讓人心跳加速,連身為太監的張永都覺咽喉乾燥,不住的吞口水,遑論是朱天壽了。
剎時之間,他覺得豹房之中的近百美女,個個都成了庸脂俗粉,不值一顧,眼前這個粉紅佳人才是仙女下凡,令人動心。
那種動心不是普通的動心,而是穿透心頭的感動——一種對於美的感動。
此刻,每個男人心中的想法都不盡相同,宋登高雖是懊悔,氣羅師爺都沒有早點告訴他,天香樓裏有如此絕色美女,卻又慶幸能有此美女能把朱天壽那等要人留下來,他知道,只要朱天壽肯留下來,他就有機會可以討好這位大人物,將來升官發財自然不在話下。
而蔡巡撫以下的三位官員則在震攝之下,感到後悔不已,尤其蔡子馨巡撫,新近才納了兩個小妾,以前,那兩名小妾在他眼中都是嬌媚可愛,令他愛不釋手,如今拿來跟這名粉紅佳人一比,簡直成了兩個粗俗的丫頭,他真恨不得早日能夠見到這個美女,如此一來,金屋藏嬌的對象就會變成這個美女了……
服部玉子豈能知道這些男人心中的念頭?她緩緩走到朱天壽身前,斂衽作禮道:“小女子傅子玉拜見朱大老爺。”
朱天壽回過神來,道:“好!真是好名字,嗯!傅子玉,高雅大方,名如其人。”
他站了起來,向服部玉子走了過去,將手中金盃遞了過去,道:“傅姑娘,你喝了這一杯,這錠金子就是你的了。”
服部玉子道:“小女子敬領大老爺的賞賜。”
説完,接過金盃,以袖掩口,一乾而盡,隨即將金盃遞迴,道:“美酒已經敬領,至於大老爺賞賜的黃金,小女子無功不受祿,就敬謝了。”
朱天壽看她伸出來的玉手,肌膚細緻,如同春筍一般,伸出手去想要撫摸一下,服部玉子卻很快便縮了回去,倒使他心生惆悵。
聽了服部玉子的那番話,他笑了笑,道:“既然傅姑娘謙虛,那麼這錠金元寶就賞賜給樂班裏的樂師,大家平分吧!”
服部玉子遲疑一下,目光在金玄白臉上一閃而過,立刻便大方的接下那錠黃金,斂衽垂首道:“多謝朱大老爺的賞賜,小女子代姊妹們領賞了。”
行完了禮,她轉身便緩緩走回屏風而去。
她不願受賞,拒絕大老爺的賞賜,在當時是一種極為冒險的行為,因為在場任何人一翻臉,不僅是她,連同一班女樂師和舞伎都會身陷囹圄。
這由於當時的社會,階級觀念極為嚴重,統治階層是高高在上,下面分為是農、工、商、車、船、店、腳、牙(衙)、娼、優等十多級,其中娼妓、舞伎,都屬於社會中最下等的階層,連衙門差役或牙人(及現代之仲介業)都不如,拿什麼去跟大老爺對抗?
可是眼看她捧著金元寶緩緩行去,每一個人官員都沒有感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連朱天壽都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
他望著服部玉子消失的背影,坐回自己的座位,高興地招呼道:“來來來!大家吃菜喝酒,不要客氣!”
眾人相互敬禮中,朱天壽拉著張永,低聲道:“張永,你去安排,今晚我要這個傅子玉陪我。”
張永點了下頭,藉口要上茅廁,拉住宋登高走到廳外,把朱天壽交付的事,交給宋登高辦理,宋登高點頭如搗蒜,一口便答應了,但是他拉過羅師爺一問,卻頓時像被一桶涼水從頭澆下,當場冷了半截。
因為羅師爺給他的答覆是,雖然身為股東之一,可是他從未見過那位傅子玉姑娘,也不知她是由誰請來擔任女樂師,必須摸清楚情況,才能另作安排……
宋登高站在門口,望著朱天壽,只覺心急如焚,叮囑再三,要羅師爺無論用什麼方法,花費多少代價,都不惜要將傅子玉留下,陪朱天壽盡一夜之歡……
松島麗子見到宋登高和羅師爺鬼鬼祟祟的站在廳門之外説話,於是將螓首湊在金玄白耳邊低聲道:“少主,你那結拜的大哥看上玉子小姐,想必是找宋知府去安排今夜陪宿的事……”
金玄白望著緊摟雪雁不放的朱天壽,皺了下眉,低聲問道:“麗子,怎麼辦?我可不能明的攔阻他。”
松島麗子道:“少主,你放心好了,這種事情我們碰多了,有的是方法對付,像什麼李代桃僵,移花接木,釜底抽薪都可以用。”
“三十六計?”金玄白笑道:“想不到你們忍者竟然懂得運用三十六計……”
他話聲一頓,想起不久前自己的遭遇,恍然大悟,道:“迷藥,原來你們使用迷藥,怪不得……”
松島麗子嘟起紅唇,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低聲道:“少主,請原諒我們,我們是因為太喜歡你了,所以才冒犯了你。”
金玄白摸了摸嘴唇,恨恨地道:“你呀!真該打屁股!”
松島麗子媚眼如絲,在他身邊輕聲道:“你要打我的屁股,晚上我脱光了讓你打個痛快,好不好?”
金玄白還想説話,卻發現伊藤美妙又湊了過來,低聲在他右耳邊道:“少主,你和麗子姐説些什麼悄悄話?也不怕玉子小姐吃醋?”
金玄白一愣,道:“她吃什麼醋?我今天第一次見到她……”
伊藤美妙低聲道:“少主,難道你沒聽火神大將説過,我們老主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決定,要把玉子小姐嫁給火神大將的兒子。”
金玄白訝道:“哪有這種事?怎麼我沒聽過?”
伊藤美妙道:“你不相信的話,問問玉子小姐吧!你想想,以玉子小姐的美貌,早在七、八年前就該嫁人了,她為何等到現在?還不是遵守當年對老主人的承諾,所以拖到現在,已經二十二歲,她就是在等你呀!”
金玄白只覺一個頭有二個大,弄不清楚伊藤美妙的話有幾分真實性,回想起來,他沒有聽過沈玉璞提起這件事,否則,他莫名其妙的又多了個比他大三歲的老婆,豈不是荒唐?
心念電轉,他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為何麗子卻絲毫不知?”
伊藤美妙紅唇一撇,道:“我跟玉子小姐從小一起長大,兩個人總有話説,就像姊妹一樣,麗子是靠她爸爸的關係才做到中忍,她怎能跟我比?這種機密的事,她當然不知道了。”
金玄白想起服部玉子那輕盈的體態和花容月貌,禁不住有些心動,卻又埋怨沈玉璞沒有事先告知此事,不知事情的真相如何,等到面見服部玉子之後,他又該如何跟她説話……
剎那之間,他胡思亂想,意念紛雜,竟然連張永在叫他,他都沒有聽到,直到伊藤美妙伸手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下,他才警覺過來。
側身望去,只見朱天壽不斷地打著哈欠,臉上現出疲態,而張永則有些焦急的望著自己,他於是問道:“張大人,對不起,我想些事情,以致出了神,你有什麼吩咐嗎?”
張永道:“金大俠,剛才那個向你揮刀的錢師父是諸葛大人的好友,也是我小舅的貼身侍衞,他之所以出刀相試,是因為我小舅想要見識你的武功,所以能否請你解開他的穴道?”
金玄白道:“好,沒有問題,我隨時照辦。”
張永還待説話,只見範銅和陳南水兩人匆匆走進大廳,兩人手中合拎一隻木箱,跑得滿身是汗,顯然是剛從拙政園趕回來的。
張永道:“兩位辛苦了,上去休息吧!這裏交給我吧!”
範銅和陳南水把木箱放在張永腳邊,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張永招來蔣弘武,兩人打開箱蓋,從裏面取出四件兵器,對看朱天壽道:“小舅,你看,這便是金大俠神功無敵的證明。”
朱天壽提起精神望去,只見刀、斧、鈎、劍四種兵器,被一根樹枝穿透,全部掛在上面,頓時大吃一驚,走過去仔細的端詳一陣,又用手摸了摸樹枝穿透之處,不禁嘖嘖稱奇:“這真是匪夷所思,難以令人相信,太神奇了!”
蔡子馨等文官看到這等奇事,自然全都瞠目結舌,不敢置信,連身為武舉出身的王凱旋都指揮使都看得倒吸一口涼氣,至於那些妓女看了,更是目瞪口呆,當場傻了。
張永道:“放眼天下,能夠像金大俠這樣,以一根樹枝穿透四件兵器的,恐怕不到五個人,可能連少林、武當兩派掌門都做不到。”
朱天壽呆了半晌,手舞足蹈地叫道:“哈哈!憑著金賢弟這種絕世武功,這裏還怕什麼劍神、劍豪?嘿嘿嘿!老賊死定了……”
廳中喧鬧,引起屏風內的那班女樂們注意,她們齊都停止了演奏,走出屏風來查看,當她們眼見廳內眾女侍和陪酒的妓女全部呆若木雞時,都大為驚訝,可是當她們看到蔣弘武和張永手中持著的那四件兵器時,每個人也都呆住了。
秋詩鳳和何玉馥兩人,一個是出身雁蕩派,一個是出身華山派,曾經親眼見到金玄白大展神威,力戰海南劍派的玄機道人、武當派的崩雷劍客、雙劍盟的鐵劍先生和金花姥姥,都取得壓倒性的勝利,自然明白金玄白的武功深不可測。
但是縱然她們也曾見過金玄白以一根樹枝擊敗過武當三英,卻從未想到金玄白竟能憑著一根樹枝穿透四件兵器。
眼前展現的情景,真實得不能再真實了,但是兵器和樹枝的奇異組合,也著實讓她們有身在夢幻之感,那種強烈的震撼,直透靈魂的深處,使得她們大腦幾乎麻痹,無法再思考什麼……
服部玉子看到那四件兵器被一根樹枝串連一起,所受到的震撼絕對不下於秋詩鳳和何玉馥兩人,她的臉肉抽搐,嘴裏喃喃念道:“這……是真實的嗎?這……可能嗎?”
事實擺在眼前,她非得相信不可,心頭一震之後,她的黑眸轉動,投注在金玄白身上,卻發現他神色自若的坐著,面上競無得意之色,彷彿朱天壽和張永等人説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眼部玉子心中起了一股深深的感動,凝望看金玄白那輪廓分明卻黝黑的臉孔,忖道:“他果然不愧是火神大將的嫡傳弟子,武功之高以遠遠超過了羅龍文,恐怕連七海龍王老伯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想到這裏,她的嘴角噙著一絲微笑,可是心念一轉,她又忖道:“奇怪了,他既是火神大將的徒弟,又為何自稱是槍神的弟子?這裏面有什麼緣故?看來只有跟他好好的談一談才能瞭解了。”
朱天壽興奮地道:“張永,你把這四件兵器好好的收著,將來交給聶人遠看看,他就沒有話説了。”
張永應了一聲,把四件兵器放回木箱中,然後交給蔣弘武保管。
朱天壽興奮地走到金玄白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賢弟,憑著你這一身功夫,我們一定可以創出一番大事來,到時候名留千古,載入青史,也不是一件難事,兄弟,謝謝你了!”
金玄白抓了抓頭,道:“朱兄,你謝我做什麼?”
朱天壽對張永説了幾句話,張永點了點頭,道:“各位大人,我小舅遠從北京而來,連日趕路已疲累不堪,就此散席了,你們可以打道回府,恕我不送了。”
蔡子馨沒想到突然之間張永會叫散席,他的臉上難掩失望之情,躬身道:“張大人,貴親朱大爺遠道而來,自是應該多休息,不過改日能否容下官作東……”
張永打斷了他的話,道:“如果我小舅在蘇州多留幾日,改天當會叨擾蔡大人,不然就此別過了。”
蔡子馨不敢多言,拱手向朱天壽道別,何庭禮等人也紛紛離去。這場酒席吃了一個多時辰,才在朱天壽的哈欠連天中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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