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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節

    14)

    所謂牀頭吵牀尾和,陳尋和沈曉棠偶爾磕磕絆絆也依然過了下去,轉眼到了2003年,新姐和傑哥忙着找工作,都回到家裏住,這房下個月就不租了,陳尋他們因為租房生活一直挺緊張的,新姐他們一走不管續租還是再找合租都比較麻煩,也就不打算再租了。

    陳尋開始頻繁地往宿舍跑,拿回點書或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宋寧笑着説他終於告別了流浪的生活,回到了1507這個温暖的大家庭。他這麼一説陳尋也來了勁,乾脆當天晚上就買了一大袋子啤酒塞在大衣裏帶了上去,説提前開個陳尋回歸慶祝晚會。

    好久不聚在一起,幾個大男孩那天都喝得很HIGH,連一向不愛起鬨架秧子的王森昭都跟着他們一塊“人在江湖飄”了。最後高可尚撐不住先倒了,宋寧拿腳踹他臉都不帶吭聲的,陳尋説人少了喝着沒意思,讓宋寧把鄺強叫來。宋寧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別的沒聽見,光聽見他使勁對着電話“喂”了。

    宋寧掛了電話扔到一邊説:“操!丫那個‘喂喂操’我早晚得給他扔了,還不夠起急的呢!”

    “什麼‘喂喂操’?”王森昭不明所以地問。

    “就是那什麼小靈通唄!”宋寧喝了口酒説,“信號要多媽逼不好,就多媽逼不好!一般接聽過程就是這樣的‘喂……喂?喂?……説話!……聽得見嗎?……聽不見?……操!’斷了!”

    陳尋樂的前仰後合,王森昭哈哈大笑着説:“那他幹嗎非用小靈通啊,神州行不是挺好的麼?”

    “便宜唄!他身上那點銀子全貢獻給學校周邊的小旅館了,為了能繼續他的事業,只能在這上面摳着點!”宋寧搖着頭説。

    “嘿嘿嘿!背地裏説我什麼呢?我在四樓半就聽見你‘鄺強鄺強’地嚎了!”

    他們正説着,鄺強就推門進來了,陳尋笑着説:“宋寧正跟老大宣傳你的英雄事蹟呢!快來聽聽,落下點什麼好趕緊補充上去!”

    “哎喲,我今天可沒勁跟你們丫鬧了,剛伺候完一姑娘,虛着呢!”鄺強躺在陳尋牀上説。

    “那趕緊喝點!今天允許你第一個走腎!不罰你了。”陳尋扔給他一聽啤酒説。

    “滾蛋!我再喝就真成神仙了,還有花生米沒有?板筋王也行!餓着呢!”鄺強又扔了回去説。

    “我那兒還有塊烙餅,就是有點涼了,你吃麼?”王森昭站起來説。

    鄺強打了下響指説:“就這個!老大,你簡直是新世紀新好男人的典型啊!優點是賢惠,缺點是太賢惠!”

    “別巴結我們老大,我問你,這回栽哪個如狼似虎的女人手裏了?把你給折騰成這樣?”

    “你還真別這麼説!這會這個絕對是如假包換的黃花大閨女!”鄺強一聽這個就來了神,“那純的,什麼都不會啊!”

    “放屁!真那麼純你至於跟少了半個腰子似的?”宋寧扔過去一顆花生米説。

    鄺強接住往嘴裏一放説:“一看你丫就是光動嘴不動蛋的!一點經驗都沒有!就是處女才最累人呢!這陳尋肯定也明白,女的第一次又緊張又什麼都不會,你説咱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啊?只能循序漸進慢慢來。我跟你説,一點不吹啊,今天我至少折騰了一個鐘頭才進去,又折騰了一個鐘頭才出來!這是那姑娘主動要求的,疼得直咬牙,説要多感受一會兒,你説能不虛麼!不過看見那一點紅,得了,哥們兒值了!”

    “別扯淡了啊!讓你折騰這麼久那肯定是冒牌處女!”宋寧和陳尋對着樂起來。

    “操!你們丫真沒勁,我不説真名實姓你們就不信是不是,我告訴你,這妞兒就是咱們學校的,有據可尋,要不我能跟你們瞎扯這蛋麼!”

    “誰啊?你倒説説!看哪個姑娘這麼倒黴被你敗壞名聲了!”宋寧抬起眼皮問。

    “呵呵,跟咱們一屆,市場營銷的,叫方茴。”

    鄺強得意揚揚地説。

    方茴的名字就像晴天裏的一聲炸雷,把當場的三個人都劈蔫了,整個房間裏一點聲音都沒有。陳尋已經略醉的腦袋裏一下子清醒了,他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跳了起來,他就像盯着仇人一樣瞪着鄺強,眼睛紅得瘮人。

    “你剛才説什麼?”陳尋走過去,一把將鄺強從牀上拎了起來説,“你丫再説一遍!”

    “方茴啊,怎麼了你?”鄺強一臉茫然地問。

    “我操你大爺!”陳尋怒吼着,狠狠一拳將鄺強打倒在地。

    宋寧和王森昭反應過來,一個緊緊抱住陳尋,一個上前扶起了鄺強。陳尋瘋了一樣拳打腳踢的去夠鄺強,鄺強也拉開架勢,一邊擼胳膊挽袖子一邊罵:“陳尋你丫發什麼病啊!操!喝多了吧!我又沒上你們家沈曉棠,你他媽瞎激動什麼啊?方茴是你親姐還是親妹呀!我又他媽沒強xx她,是她自己樂意讓我上,關你丫蛋事啊!”

    “你説什麼?你丫再説一遍!我他媽廢了你!”陳尋抄起凳子就往鄺強身上砸過去。

    鄺強挨這一下也真急了,當時扔了一個暖瓶就要去開了陳尋,王森昭費盡全身力氣才拽住了他,連推帶搡的把他拉到了門外。

    鄺強出了門也不老實,還衝着屋裏喊:“告訴你陳尋,我還就爽了!你要想上方茴你也去呀,又不是什麼貞節烈女,跟我這裝什麼逼!”

    屋裏有事一聲巨響,片刻安靜之後,竟然傳出了陳尋難以抑制的哭聲。這時候門口已經站了不少人,旁邊也有兩個人的朋友,正躍躍欲試地想磕一架,但所有人聽見哭聲都愣住了,包括鄺強也愣住了,他們都沒見過陳尋這麼失控的樣子,或者説連想都沒想過,鄺強不再叫罵,他拉住王森昭問:“方茴和陳尋到底是什麼關係?他怎麼這樣啊?”

    “方茴是陳尋初戀。”王森昭嘆了口氣説,“你玩得也太亂了,方茴挺好的一個女孩,怎麼就和你……”

    “媽的!我他媽哪知道啊……”鄺強揉了揉被打腫的臉,回過頭沖人羣揮手説,“都散了散了!沒事啊!誤會!”

    陳尋知道,他這樣頹廢地坐在滿是花生皮和暖瓶片的地上哭非常的難看,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而到底為什麼這麼難過,他也説不出來,憤怒、打人、痛哭都是一系列自然的反應,他沒有絲毫的掩飾,也根本掩飾不了。

    “起來,別這樣。”宋寧伸出手把他拉起來説。

    “有煙麼?遞我一根。”陳尋焦躁地説。

    宋寧給了陳尋一支煙,陳尋手抖得厲害,拿着打火機半天沒有點着。宋寧接過打火機,親自給他點了煙,陳尋狠吸一口咳嗽了起來,宋寧搖搖頭説:“你這是何苦呢?”

    “你説方茴怎麼能這樣啊?她幹嗎這麼禍害自己啊?”陳尋抹了一把臉,垂首靠在牀邊説。

    “我也沒想到,可能她是太愛你了吧,沒了你,日子就是混呢。”宋寧搖搖頭説,他不知道方茴的心裏這麼脆弱,而對陳尋又愛得這麼深刻,否則當初他也不會告訴方茴林嘉茉喜歡陳尋的事。看她變成這樣,宋寧心裏也很彆扭。

    “那她也不能跟自己過不去呀!她這不是毀自己呢麼!”

    “算了,別想了,你想也改變不了什麼,這事到此為止,明天我讓林嘉茉去跟她説説,你就別摻亂了。”宋寧扔給他一塊毛巾説,“擦擦臉,早點睡吧!今兒也喝不少了。”

    “不行!我得找她去!她不能這麼對待自己!”陳尋把毛巾扔到一邊,猛地站起來説。

    “哎!你回來!大晚上的你幹嗎去呀!有話明天好好説!”

    宋寧在他身後喊,可陳尋連頭都沒回,穿着一件單衣就跑出去了。

    到了方茴樓下,陳尋直接撥通了她的號碼,方茴按掉沒接,陳尋馬上又撥了她宿舍的電話。

    “讓方茴下樓,她不下來我就在底下喊了!”陳尋也不管是誰接的,電話一通就嚷了起來。

    “你……”

    “方茴!方茴!”陳尋聽見裏面的猶豫語氣,抬頭朝樓上大喊。女生宿舍樓下總有男生變着花樣抽風,有幾個窗户馬上閃出了影子。

    “你別這樣!什麼事啊?”方茴有些顫抖地説。

    “你下來,下來我跟你説。”

    “……嗯,你稍等……”

    掛了電話過了幾分鐘,方茴從樓裏走了出來,她依然那麼瘦,好像剛洗了澡,頭髮還是濕的。

    “你説吧,什麼事。”方茴擔憂的眼神一直落在陳尋的單衣上,可逛了一圈,仍是沒説出關心的話來。

    “你別這樣行麼?我求你別糟蹋自己行麼?”陳尋按住她的肩膀説。

    方茴的臉一下子蒼白了下去,她掙開陳尋的手説:“你説什麼呢,我……我挺好的。”

    “你還裝什麼啊!既然敢做幹嗎不敢認!鄺強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陳尋指着她大喊。

    方茴向後晃了晃,抬起空洞的眼睛悽然一笑説:“你都知道了?他告訴你的?沒錯,我們是做愛了。他追求我,我也沒有拒絕。這怎麼了?你可以和沈曉棠同居上牀,我就不行嗎!”

    親耳從方茴口中聽見這幾個字,讓陳尋的心針扎一樣的疼,他紅着眼睛一把拉住方茴説:“我和沈曉棠做愛是因為我愛她!鄺強愛你嗎?你愛他嗎?”

    “我愛你!但你能跟我做愛嗎?”方茴甩開陳尋的手哭着説,“我就是想試試做愛是什麼感覺,為什麼你能和沈曉棠做卻不能和我做!”

    陳尋聽得愣愣的,他看着方茴聳動的肩膀和悲傷的表情,也掉下了眼淚,他走過去,把方茴緊緊摟在懷裏説:“你幹嗎呀……你這是幹嗎呀……你恨我、怨我、打我、罵我都行,但你別跟自己過不去啊……你這樣不是拿刀戳自己心窩子麼?”

    “我早不在乎了……你們能做的,我也能!”方茴埋在他胸口前説。

    “你不在乎我還在乎呢!你以為我不難受啊,我也難受,我難受死了!可我難受是我活該,你不能比我還難受啊!你得對得起你自己啊,你怎麼就那麼傻呢!”陳尋輕撫着她的頭髮説。

    “陳尋,我問你,原來你想和我做過麼?”方茴低聲説。

    “想過……”

    “那為什麼沒有?”

    “那時候還小,膽小,不敢,也怕你不樂意。”

    “如果我們當初做了,是不是不會分手了?”

    “也許吧……”

    “那現在做還來得及麼?”

    “可能……來不及了……”

    説完這句話,兩個人抱在一起失聲痛哭,他們都深切感受到了絕望,也終於發現以前的事已經匆匆而過,那些年真的沒辦法從頭再來。

    那個夜晚給他們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痛,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們誰也沒有回頭,只是互相在心裏刻上了一道疤痕,銘記着刻骨的青春,一留就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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