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思量之中,突然,山崗後陡然傳來一聲驚叫,緊接着便見一名白衣少女,由疏林中快步奔了出來。
於梵一見這少女的身形,心中剛自一動,就聽另一個粗豪的聲音怪笑道:“嘿嘿,好丫頭,你還想走麼?別做夢了!”
話聲中一名藍衣大漢,快如鷹隼般橫空而下,身形落處,剛好擋住了白衣少女去路。
少女再次發出一聲驚叫,立即剎住了腳步。
就在這瞬間,於梵已經看清這少女的面目……
柳葉眉,瓜子臉,懸膽似的鼻樑下配着一張櫻桃小口,可不正是點蒼居土歐陽子修的掌珠歐陽玉!
小妮子顯然遇上了勁敵,只見她釵橫環墜,額角沁汗,手中牢牢地抓着長劍,滿臉全是緊張之色。
藍衣大漢目注歐陽玉,兩手分握尖刀,得意萬分地露齒獰笑道:“嘿嘿,丫頭,你聽着,把劍放下,只要你給大爺痛快,等會大爺保證也讓你死得痛快,否則……”
歐陽玉不待話落,早已氣得臉色鐵青,當下牙根一咬,叱道:“該死的狗賊,你亂嚼什麼舌頭,看劍!”
手腕翻處,劍尖灑出一縷寒輝,倏地一聲,直奔鋼衣大漢心窩刺到。
盛怒之下,她已施出了看家本領。
然而藍衣大漢顯然棋高一着,見狀竟然毫不介意地呵呵大笑道:“賤丫頭,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麼大爺就只好給你來個霸王硬上弓了,丟劍!”
雙肘一分,尖刀電卷。
當嘟!
果然,歐陽玉手中長劍,被他應聲擊落地面。
小妮子見狀驚魂四散,一時瞠目結舌,呆呆地恍如泥塑木雕一樣,竟連逃跑也忘記了!
藍衣大漢見狀,不由雙眉一揚,露出滿臉邪笑道:“嘻嘻,丫頭,現在你該知道大爺的厲害了吧!”
話聲中邁開大步,直向歐陽玉欺進。
歐陽玉有劍尚且不敵,現在空着兩手,顯然只有聽憑擺佈了!
可是,就在那藍衣大漢志得意滿,以為到了口的肥羊絕對逃不出饞吻之際,突然背後傳來了一聲斷喝:“站住!”
聲如裂石……
歐陽玉猛然驚醒!
藍衣大漢也霍然轉過臉來!
原來這時於梵已經不知不覺地到了他的背後。
本來藍衣大漢耳聞那沉渾的喝聲,心中不無驚駭之感,不料轉過臉來,看到的竟是這麼個衣衫不整的年輕人,頓時又恢復了他原先的狂態,目注於梵,滿面不屑地沉聲冷笑道:
“嘿嘿,小輩,是你在叫麼?”
於梵沉聲答道:“不錯!”
他心中惱恨這大漢的淫邪,因此説話之際,面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抹煞氣。
可是,藍衣大漢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裏,聞言眉梢一跳,放聲狂笑道:“哈哈,小輩,你叫大爺站住,打算幹什麼?”
於梵一聽,怒氣更甚道:“我打算教訓教訓你!”
藍衣大漢雖然見到於梵的怒態,但仍毫不介意地笑道:“教訓我?
嘿嘿,小輩,就憑你麼?你的狗膽倒是不小啊!好吧,你先報個名來大爺聽聽,看看是配也不配!”
於梵冷笑一聲:“該死的東西,既然如此,那你就聽清了,小爺姓於名梵……”
藍衣大漢一聽,不禁連連搖頭道:“於梵?嘿嘿,小輩,你大概初次出道吧?這名字大爺沒有聽過!”
於梵冷哼一聲……
可是還沒等他開口,歐陽玉突於此時插言道:“他的外號叫做武林一絕!”
當然,她抬出這外號來,目的是想把那藍衣大漢嚇住。可是藍衣大漢聽後,非但沒有如她所料般被嚇住,反而雙眼一翻,縱聲狂笑道:“哈哈,武林一絕?小輩,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本來這只是般若神僧告訴他的連絡暗語,可是上次自己就是這麼告訴歐陽玉的,此時怎麼能不承認?因此他略一遲疑,立即答道:“不錯,你是不肯相信是麼?”
藍衣大漢一愕之後!再次汪笑道:“哈哈,小輩,別騙你大爺了,你絕在什麼地方?是拳掌還是……?”
話尚未落,陡聞嗆嘟一聲,於梵已經撤出了腰間的軟劍,揚聲冷笑道:“該死的賊子,小爺絕在這裏,你是否打算試試!”
信手一抖,青芒亂顫。
藍衣大漢看得神色一動道:“小輩,你是武當弟子?”
“不是!”
“是華山?”
“也不是!”
“那麼你是五大劍派中的哪一派?”
於梵叱道:“什麼五大劍派,小爺哪一派也不是!”
藍衣大漢雙睛一轉,突然揚眉厲笑道:“嘿嘿,好小輩,你連五大劍派都不知道,哪裏還配用此好劍,趁早給我拿過來吧!”
兩手一晃,尖手移處,一連四招,直奔於梵上中下三路一齊攻來。
這大漢手中的尖刀雖短,但招式卻是非常詭奧,但見寒芒閃動,端的是又狠又辣!
歐陽玉似已吃夠了這大漢苦頭,見狀情不自禁地失聲驚叫道:“啊!於梵快退!”
臨陣脱逃?雖然這是婦人之見,但卻並非沒有她的理由,因為她所知道的於梵,的確接不下藍衣大漢的這一招!
可不是,於梵那一身輕功還是她教的呢!
她怎麼也想不到,於梵自從與她分手之後,已經連番獲得奇遇,功力精進,一日千里,早已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了!
她這裏叫聲方落,就聽於梵朗朗大笑道:“好賊子,想要小爺這把寶劍麼?好吧,今天只要你接得住,小爺就送給你!”
手腕一推,軟劍抖得筆也似直,微微地向左右一擺,只聽叮噹兩聲迴響,火花飛射中,藍衣大漢手中的尖刀,立即向外盪開。
輕輕鬆鬆,毫不着力!
可是,就這樣藍衣大漢已經感覺到兩臂痠軟,尖刀差一點脱手飛去。
一剎那間,藍衣大漢的臉色全變,全身情不自禁地連退數步,顫海道:“小輩,你……
你究竟是什麼人?”
於梵冷笑一聲:“該死的狗賊,我不是對你説過了,小爺姓於名梵!”
藍衣大漢駭容未退道:“那你剛才使用的劍法……?”
於梵冷笑道:“我使用的劍法如何?沒看仔細麼?好,現在再看一遍!”
話音一落,軟劍上揚,身未動,步未移,可是,冷厲的劍氣卻已透刃而出。
顯然,藍衣大漢已經看出了這一劍的厲害!
因此沒待於梵的劍勢攻出,陡然間一聲怒嘯,身形凌空拔起,如同蒼鷹搏兔般直撲了過來。
這大漢的確也有一手,人在半空,兩柄尖刀出其不意地脱手飛到,緊接着兩臂連揮,快如閃電般連攻五掌。
這要是在七天以前,於梵縱然避得開兩棲尖刀,也躲不過他那排山倒海的掌勢。
可是七天之後的現在,於梵哪裏還會把他放在眼下,只聽一聲暴喝:“狗賊該死!”
手臂猛然一抖,軟劍頓時化作一團寒輝,直向大漢撲來的身形迎去。
慘號過處,血花飛濺……
歐陽玉驚叫一聲:“不要殺他!”
可是,遲了,他叫聲未畢,突聞叭叭叭三響,那大漢頓時分為三段,由空中摔落地面。
當然,一個人變作了三段,縱然是華陀再世,扁鵲重生,也是救不活他了!
歐陽玉見狀跺腳道:“可惜,可惜!”
於梵愕然道:“歐陽姑娘,你説什麼可惜?”
歐陽玉道:“我説你將此人殺死太可惜了!”
於梵笑道:“姑娘的心腸太軟了,武林中人雖然力戒殺生,可是此人滿臉戾氣,惡性已深,如果今天我不趁機將他除去,恐怕……”
歐陽玉不待話落,連忙插口道:“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於梵微怔道:“姑娘的意思是……?”
歐陽玉道:“我説你這樣將他殺死,許多事情就問不出來了!”
於梵道:“姑娘打算問他什麼?”
歐陽玉用手一掠散亂的頭髮,説道:“要問的事情多得很呢,比如説,他姓什名誰,是什麼身份?”
於梵一怔道:“怎麼?他姓什名誰是什麼身份,難道姑娘也不知道麼?”
歐陽玉道:“你不信?”
於梵道:“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和他打起來?”
歐陽玉道:“我怎麼會和他打,是他要和我打嘛!”
於梵道:“不管誰和誰打,事情總得有個原因啊!”
歐陽玉道:“你要問原因,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於梵道:“那你就説説事實經過吧!”
歐陽玉略一尋思道:“好吧,事情經過是這樣的,我早上由此地經過,無意中發現樹林裏停着一輛馬車……”
於梵插口道:“車上有人麼?”
歐陽玉道:“有,車上有兩名大漢!”
於梵抬着地上的屍身道:“他就是其中之一!”
歐陽玉道:“不錯!”
於梵微微一頓道:“好,請繼續説下去!”
歐陽玉道:“我正想離開,想不到就在這個時候,突見山洞中走出一個人來!”
於梵神情一動道:“哪一個山洞?”
歐陽玉道:“就是你出來的那個山洞!”
於梵情不自禁地一震,急道:“是什麼人?”
歐陽玉道:“一名灰袍人!”
於梵道:“長相如何!”
歐陽玉道:“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於梵道:“他的面容呢?”
歐陽玉搖頭道:“他臉上戴着人皮面具,我無法看到他的面容!”
於梵心中大奇道:“請姑娘説下去,這人出來以後怎樣?”
歐陽玉道:“這人出洞以後,立即將挾在腋下的一名老人放置車上!”
於梵心頭猛地一震道:“什麼?他挾着一名老人?那老人是什麼模樣?”
“這老人斷腿折臂,形容枯槁……”
於梵心頭狂跳,情不自禁地插口狂叫道:“他?是他!一定是他!”
他口中的“他”,當然是指谷底亡魂,可是歐陽玉卻不明白,聞言頓時一愣道:“怎麼?
你認識那怪老人?”
於梵急道:“認識認識!歐陽姑娘,請你快説,那灰袍人將怪老人放置車上以後的事情!”
歐陽玉道:“以後的事情沒得可説的了,那灰袍人將怪老人放置車上以後,便叫這大漢下來殺我!”
於梵道:“那麼他自己呢?”
歐陽玉道:“他自己和另外一名大漢,趕着馬車先走了!”
於梵神色一動道:“走了?向什麼地方走了?”
歐陽玉向前面的山腳一指,説道:“就由那裏轉過去,往東走了!”
於梵一怔之後,突然向歐陽玉一揖道:“多謝指點,在下非得趕上他們不可,現在告辭了!”話音一落,快步而去。
十里鋪,是個不大不小的市鎮。
鎮東首,有一家客棧!
於梵在客棧裏憑窗獨坐,雙眉緊鎖,神情顯得非常的懊惱。
説起來實在也難怪,三天了,三天苦苦的搜巡,別説沒有找到劫持谷底亡魂的人了,就連那輛馬車也像石沉大海般蹤跡不見。
他真後悔那天走得太快!
不然歐陽玉若能一起跟來,多少該也有個人可以商量啊!
下一步該往何處去?
一時之間,他竟有點拿不定主意!
可是吃飽了,喝完了,總不能老是坐在這裏啊!
無可奈何之下,他終於結了帳,出了店……
本來他心緒已經夠煩的了,怎奈令他厭煩的事卻偏偏接踵而來,就在他剛剛一腳跨出店門的時候,突聞一聲驚咦,緊接着,四條人影一晃而來。
這是四名黑衣背劍的道人,他們一併排擋在於梵的前面,四雙眼睛像是燃燒的火炬,灼灼地緊盯在於梵的臉上。
於梵皺了皺眉頭,然後身形一側……
他雖然不高興,但卻不願惹事,因此想從旁邊繞過去。
可是,他身形剛一動,四名道士晃肩邁步,重又將他去路擋住。
是泥人也有個土性,何況是他於梵,更何況是在他心緒不佳的時候!
他顯然忍不下了,雙眉一揚,怒道:“四位想幹什麼?”
四名道人之中,一名面色蒼黑的應聲上前一步道:“無量壽佛,小施主可是姓於麼?”
於梵道:“不錯!”
那道人又道:“施主是不是單名一個梵字?”
於梵再次答道:“不錯!”
他每次只答兩個字,十足表示心中的不耐!
可是,那道人卻不管這些,聞言雙目一亮道:“無量壽佛,這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小施主,你可知道我幾個已經尋你多日了麼?”
歷經江湖是非,於梵顯然鎮定得多了,聞言雖然心中驚愕,但仍毫不動容地冷冷説道:
“你尋我幹什麼?”
這時候,另外一名神情倨傲的道人上步插口道:“嘿嘿,此處不是談話之所,道爺們在鎮東松林邊等你,你去就明白了!”
於梵輕嗤一聲,轉臉就走!
他走是走了,不過走的卻是西方,看樣子他若不是弄不清方向,那就是不想走了!
當然,這兩種原因,以後面的成份大些!
可是,這四名道人既是存心找他,他不想去能成麼?果然,他剛剛跨出數步,就見那神情倔傲的道人雙眉一挑,沉聲怒笑道:“嘿嘿,姓於的,雖然天涯遼闊,可是眼前已經沒有你藏身之地了,依我看還是隨道爺們乖乖地一起走吧!”
話音未落,人已晃身趕了過去,雙足落實,又把於梵的去路攔住。
得寸進尺,欺人太甚,於梵怒火上升,不禁聲音一沉道:“假如我今天要是不去呢?”
神情侶傲的道人似乎並末把於梵的怒色放在心上,聞言報以冷笑道:“你肯去萬事皆休,嘿嘿,假如不去的話,道爺們可要用強了!”
於梵一聽,怒意更熾,不禁雙眉一挑,仰面狂笑道:“哈哈,好一個狂妄無知的雜毛,你今天用強又能如何?”
這一聲“雜毛”馬出口,四名道人臉上同時變色,只聽嗆嘟卿連聲脆響,四支寶劍同時出鞘。
那面色蒼黃的道人神情鄭重,緩步而上道:“小施主,刀劍無眼,依貧道相勸,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去吧!”
於梵一聲長笑,反手摘下了腰間軟劍,沉聲答道:“哼,不錯,刀劍的確是無眼,四位若再糾纏不清,就休怪我於某無禮了!”話畢一振手腕,軟劍如同靈蛇亂顫,頓時寒芒飛灑,冷氣迫人。
四名道人駭然一怔。
就在他們驚怔之中,於梵則已重新邁開大步,昂首不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