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寧遠看着她,淡淡道:“能被你算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地步,是不是覺得很驕傲”
他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來,安許諾的臉上也看不出情緒來,兩人都面無表情,安許諾知道,有些東西隨着什麼變化了。
他後悔了,是吧
她別過臉去,心中苦笑,是啊,他那般心高氣傲的人,被女人這麼算計着,豈會甘心可你不是早就知道這是個圈套嗎為何要來,來了,為何又要後悔。
葉寧遠的手緊緊地扣着方向盤,指節分明,並非後悔了,不管怎麼説,他決定的事,少有後悔,即便是知道安許諾算計他,他也義無反顧去索菲瓦西。
“我在賭你是否愛我,是否足夠心狠。”葉寧遠説,“我願賭服輸。”
安許諾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心臟悶悶地疼痛。
葉寧遠心煩意亂,如今已沒有心思去管他和安許諾之間的事,他只想迫切地找到海藍,海藍的生死,是目前為止他最在乎的事情,其餘的事情一切押後處理。
“我們都靜一靜。”葉寧遠道,安許諾偏頭,問,“也許,我已經把收集的資料送上去了。”
“那是你的事情,不用特意告訴我。”葉寧遠淡淡説道,目光寧靜,“這是你的責任,你自然要送上去,這是天經地義的,我猜得到。然而,許諾,這點事情,不足以搞垮第一恐怖組織,若真要反恐,恐怕你要多費心思了。”
安許諾輕笑,“也許,我的白痴是裝的,只是為了收集我要的資料。”
“那我只能説,你的演技已爐火純青。”葉寧遠道,他知道,安許諾説的只是假如,並非真實,她是不是病了,他比誰都清楚,她的性子還裝不成那程度,只不過是提醒他,若那段日子她是裝的,她二十四小時跟在他左右,又自由出入書房,情報室,資料室,那麼她收集到的資料早就能夠搞垮第一恐怖組織。
安許諾再無語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見”
打開車門,下車。
或許,再也不見了,他們之間就這樣吧。
不管是她賭,還是他在賭,若是海藍完好,或許他們還能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事情還會有轉機,若是海藍死了,那麼她和他之間也徹底結束了。
嗯,也不算結束,從未開始過,哪兒來的結束他們一直在保持着這種狀態,若即若離,即便是這一段日子以來所謂的談戀愛,彼此也是帶着防備的,所以,並不算正式開始。
安許諾眼睛刺痛,她千不願,萬不願,海藍出事,並非説她出事,她和葉寧遠就怎麼樣,她是真心喜歡那孩子,並不希望她有事。由始至終,她都沒有因為自己而牽連別人,這一次若海藍因她而死,她會後悔一輩子。
她挺直背脊,心中悶悶的,拼命地抑制想要回頭的慾望,她有感覺,這一次離開,是真的離開了,不能讓他看見她的狼狽。
葉寧遠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發堵得厲害,頭痛欲裂,他怎麼會喜歡上這麼麻煩又彆扭的女人,且很心狠,若不是開車出去的時候想到疑點,若不是青龍打電話來説原由,他怕是猜不出她真正的身份,恐怕一直以為她是為了復仇呢。
安許諾,城府太深。
但又有什麼辦法,他不是心甘情願去跳這圈套嗎一個蘿蔔一個坑,世間怕只有他這麼喜歡挑戰,竟去喜歡她,若這一次海藍出了意外,他怎麼辦
怎麼面對許諾怎麼面對家人,再不看那抹令他心痛的背影,葉寧遠掉頭,開車離開,他必須要馬上確定海藍的消息。
安許諾一個人在街上走着,心口如壓了一塊巨石,心中悶極了,頭也陣陣刺痛,她在公園裏坐了下來,捂着疼痛的頭。
開放式的公園中人很少,只有幾名老人在公園中行走,這一處又過於幽靜,只聽見和風的聲音,安許諾很不舒服,身體到處都在疼,斜靠着椅子,冷汗陣陣。
她捂着胸口,這裏的傷口已癒合,且有一種難忍的灼熱之感,連帶着頭很刺痛,她無法擺脱這樣的疼痛。
有一對老夫婦看她神色不對,擔憂地問她是不是病了,需不需要送她去醫院許諾搖頭,兩人雖然擔憂,但沒有去打擾她,緩緩離開。
安許諾靠着椅子,揉了揉太陽穴,試圖阻止這一種不適之感,突然,記憶彷彿被打開了一個缺口,噴湧而出。
忘憂島,漫山遍野的茶花,茶花中的野狼,那冷酷的老人,還有一堆少年,海水裏浮着試圖逃走卻被打死的屍體,許諾疼痛得捂住頭
冷漠的墨大哥,紫眸的墨二哥,還有還有
“石頭啊”
過去所有的回憶,充斥在她的腦海裏,和安許諾的記憶衝突,又開始融合,許諾疼痛後,一陣茫然,身子癱軟在椅子上,失神的眼睛,如傻了般愣愣地看着前方,一對老夫妻經過,見她神色詭異,心中害怕,匆忙離開。
是的,任是誰見了這般模樣的安許諾都會覺得害怕。
眼睛大大的,神色可怖。
記憶全部恢復了,為什麼她會變成安許諾她只記得,她掉下懸崖,她以為她死定了,可醒來的時候,卻在醫院,變成安許諾,還把過去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傳承了安許諾的記憶,把邁克爾當成唯一的親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許諾愣愣地伸出手來,這副身子,不是她的。
可靈魂明明是她。
她從不信什麼重生,但此時不得不信,這世上真有重生一説,是她的靈魂進入安許諾體內,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