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濤雙手一按雲床,人已平地飛向蕭劍寒身前。
冷水濤則身形如電一般,向門外院中掠去。
敢情,他們是在聽得蕭劍寒的那句要見上外祖父一面之後,己然明白了這孩子的身世來歷,是以,他們不能不提高警惕。
冷水濤飛身而出,是怕有人在蕭劍寒身後跟了進來。
駱濤掠至蕭劍寒身前則是要仔細的看看這位故人後代。
蕭劍寒被二老這等動作弄的吃了一驚道:“駱老……晚輩說的都是實話……”
駱濤一手拉著蕭劍寒長嘆道:“孩子,老夫知道你這回說的是老實話。”指指茶几旁邊的另一張木凳,道:“孩子坐下來,老夫有很多話要問你。”
蕭劍寒謝了謝,才坐了下去,這時,“無影鬼叟”冷水濤也回到屋內。
冷老人向駱濤搖了搖頭,笑道:“看來他們果真是遵守諾言,未曾派人在這附近。”
駱濤冷冷一笑道:“諒那丫頭不敢。”
冷老人目光一轉向蕭劍寒笑道:“孩子,你是玲玲的兒子?”
蕭劍寒連忙站了起來,跪了下去恭聲應道:“孫兒蕭劍寒叩見舅公公!”
冷水濤一手拉起蕭劍寒,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孩子,今天總算見到你了。唉……”
駱濤哈哈一笑道:“冷兄,咱們坐下來談,看來不是三言兩語的事呢!”
冷水濤笑道:“是啊!咱們坐下來談談……”一伸手先將蕭劍寒按在木凳之上,兩位老人這才各自緩緩地退坐在自已先前坐的位置之上。冷水濤看著蕭劍寒笑道:“孩子,你的名字真叫著蕭風麼?”
蕭劍寒此刻可以說是完全明白了這兩位老人的立場,跟自己似乎是完全站在同一陣腳之上。
同時,也使他相信了一點,外祖母可能並未與那假冒自已外祖父之人同一步調,對他而言,這確是一個值得他興奮的發現。
在蕭劍寒而言,此刻的心情,忽然十分開朗,聞言立即笑道:“孫兒名叫蕭劍寒。”
冷水濤笑道:“孩子,你為什麼剛才又自稱蕭風?可是怕有人識破於你,而影響你的什麼計劃,是不是?”
蕭劍寒笑道:“舅公,孫兒是為了要查探先父母在華陰古道的那樁血案,才在古不怪老前輩安排之下,改名蕭風……”他很詳細地把自己一行人的計劃,向兩位老人說明。
駱濤聽得哈哈一笑道:“孩子,有了古老怪,老夫相信你們一定大有所獲了。不過,老夫聽說你是方夢卿和齊白鴻的傳人,你怎又學會了那公冶弘老哥的一身絕學呢?”蕭劍寒笑道:“公冶弘老人住在雁蕩,晚輩與老人相處十多年之久,承蒙老人錯愛,暗中傳授了晚輩不少武功。”
駱濤望著冷水濤大笑道:“冷兄,你這位孫兒可真是奇遇不少啊!”冷水濤大笑道:“駱兄,這是公冶兄看得起這孩子,也是這孩子的福氣!”
冷老人話音一頓,又道:“駱兄,這古不怪既然來了,而且這孩子的替身也見了那柔柔丫頭,這事恐怕馬上要發作呢!”
駱濤笑道:“時候到了,也該出頭了,不是麼?”
冷水濤忽然悽然一笑道:“駱兄,這些年來,也真難為你了……如是沒有駱兄這些年來在此坐鎮,舍妹和戰兄弟只怕早已……唉,真是罪過。駱兄,我有時想想,真的覺得莫非這就是天道好還的因果報應?”蕭劍寒聞言,不禁呆了一呆。什麼天道好還?什麼因果報應?這話從“無影鬼叟”冷水濤口中說出來,份量未免太重了些。蕭劍寒明白,眼前的兩位老人,都是“青虛十友”中人物,說的明色些,他們就是十大高手中之一,武林十大高手人中的每一句話,蕭劍寒明白,足可當得仙音御旨一般,使武林中人物信服。
此刻冷水濤居然說出天道好還,因果報應八個字,足見得眼前武林這些糾紛,還不見得如是自己所想的那般是非分明,公道全是在於自己這一邊。
這一瞬間,蕭劍寒的心中,真是思潮起伏,大感不安。
他正想向冷水濤發問,駱濤已經向冷水濤大笑道:“冷兄,這些事不必感慨了,有關戰老弟之事,兄弟是義不容辭。
老兄又何必這等謙謝?”話音頓了一頓又道:“冷兄,劍寒這孩子能找到此處,真是天意,看來咱們也該出一份力量了,但不知那方兄和齊兄為何不見在江湖露面?”
蕭劍寒聞言,插口道:“駱老,家師去了峨眉!”
駱濤笑道:“如此說令師也下了雁蕩了?”
蕭劍寒笑道:“家師是與晚輩一道下山的。”
冷水濤忽然低聲道:“孩子,你那位齊師伯呢?”
蕭劍寒道:“齊師伯仍在普陀。”
話音頓了一頓又道:“駱老,晚輩外祖現在何處?”
冷水濤看了駱濤一眼,駱濤搖頭—嘆道:“孩子,你想見見你外祖麼?”
蕭劍寒恭聲道:“晚輩此來正是會見外祖,不過……”
他忽又頓了一頓道:“晚輩先前以為外祖並不知道‘震天殿’在武林之中掀起了風波,但剛才聽得駱老之言,彷彿這些事外祖並不知……”
駱濤笑道:“孩子,這些事我們果真都很明白,不過說來也許會叫你失望,以老夫等人這多年來的查尋,卻依然未曾找出那位在華陰古道暗中挑拔之人是誰。”
蕭劍寒聞言呆了一呆。他原以為找到了外祖,應該可以問得出有關當年自己父母的一切恩怨,而能查明那暗中之人是誰?是此刻聽來,事情卻並不這麼單純,一瞬間他的心情再度向下沉。
冷水濤眨動著小眼,慈祥的向蕭劍寒道:“孩子,你是不是有些失望。”
蕭劍寒了無情緒的苦笑道:“舅公,孫兒不止是失望而是覺得那華陰古道之上的血海深仇,越來越沒有頭緒可尋了。”
冷水濤搖頭道:“孩子,你不必灰心,依古兄之計,只怕那位藏在暗中的兇狠人物,不久就會自行出面來找上你們了。”
駱濤適時道:“冷兄,這孩子要見戰老弟之事,依老夫看,眼下似乎不必呢!”
冷水濤皺眉道:“駱兄有何高見?”
駱濤笑道:“此刻應該應付之事,該是明天的‘武林大會’呢!”
冷水濤怔了一怔道:“這到是真的!但不知駱兄可已有了計較?”
駱濤笑道:“不論任何計劃,其目的都應該著眼不使這‘武林一統教’成立!冷兄認為兄弟的看法可對?”
冷水濤笑道:“兄弟同意駱兄的看法。”
他皺了皺殘眉,低聲道:“可是,駱兄應該明白,柔柔那丫頭處心積慮達二十餘載,其勢力之大,計劃之周全,恐怕不是你我等三數人即可擊潰呢!”
駱濤沉吟道:“事實上也正難在此處,縱然我們可以把明天的盛會搗散,但那各大門派,依然在他們控制之下……”
冷水濤突然長嘆一聲道:“駱兄,兄弟認為釜底抽薪之策,應是不讓明天的大會開得成,這樣,也許可以緩和一下武林局勢……也免得激惱了柔柔,幹出那殘害生靈的血腥屠殺……”
駱濤聞言,沉吟未語。顯然,這兩位老人都在十分用心的尋思著,如何才能使“武林一統教”延期召開成立大會。
蕭劍寒靜靜的坐在一旁,他也在想。
不過,他想的卻不是“武林一統教”的成立與否。他是在想誰能有資格在天下人之前,偽裝“劍掌天王”。起先,蕭劍寒也曾懷疑到自己的外祖母。
可是此刻他已覺出,外祖母很可能跟外祖父一樣,失去了一切主宰能力,成了一位聽人擺佈的木偶。然則,這冒充之人又會是誰?
他想著,不禁脫口道:“駱老,這震天殿有一位冒充外祖之人,你老人家知道這人是誰麼?找到此人,也許……”
蕭劍寒話音未己,駱濤已笑道:“孩子,你怎知道有人冒充你外祖父了?”
蕭劍寒道:“晚輩是適才在外邊聽說,明天‘劍掌天王’要與天下武林同道飲血誓盟,但我外祖據說己在二十多年前就散去了功力,是以晚輩料想,這位要與武林同道飲血之人,必然是別人假冒的。”
駱濤笑道:“孩子,你錯了。”
這簡單的兩個字,把蕭劍寒聽得一怔。錯了?難道那‘劍掌天王’不是由別人冒名項替的麼?蕭劍寒迷眩了。
冷水濤此時忽然長長一嘆道:“孩子,那‘劍掌天王’不是由別人所假冒,武林中人,沒有人能夠冒充得你外祖父,那是他自己。”
冷水濤這句話,更把蕭劍寒弄呆了。
在蕭劍寒的想像中,達根本大悖情理,是故;他不禁問道:“舅公,外祖不是早已散去功力了?”
冷水濤道:“不錯,功力雖己散去,但人並未死啊!”
駱濤笑道:“孩子,這事如果不對你說明白,你是不會了解的,你外祖和你外祖母是受了別人的算計,神志已然喪失作用了。”
蕭劍寒一驚道:“外祖喪失神智了?”
駱濤道:“可不?你外祖的一切行為,都是聽別人心意的支配。他早已沒有自己的主見和靈魂了。”
蕭劍寒目光一寒,大聲道:“駱老,那殘害外祖之人是誰?”
駱濤道:“孩子,你幹麼?想找這人報仇?”
蕭劍寒搖頭道:“不!晚輩只想找他解除禁制,恢復外祖心智自由!”
駱濤笑道:“辦不到,否則老夫也不會困居此間二十三年了。”蕭劍寒聞言不信道:“駱老,晚輩有些不信。”
駱濤道:“孩子,二十三年不算短,你不信有什麼用?”
冷水濤接口道:“寒兒,駱老沒說假話,你外祖和外祖母的確被人做了手腳,駱老為了維護他們的性命,不但困居此處二十三年,而且也不得不應允了對方的要求……”
蕭劍寒皺眉恨聲道:“他們有什麼要求?”
“他們要求駱老答應,在必要時間,你外祖母必須隨著他們露面,以增強他們的威望……”
蕭劍寒急道:“舅公,你老為什麼不……”他似乎急得說不下去了。冷水濤搖頭道:“孩子,除非置你外祖性命於不顧,否則,在未曾找出解開你外祖和外祖母的心靈禁制解藥以前,誰也不敢冒先行事。”蕭劍寒明白了,為什麼以冷、駱二老的身份,竟不敢妄動,敢情這中間牽涉到他外祖一雙老人的生命啊!他愣愣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駱濤忽地幽然一嘆道:“冷兄,告訴這孩子吧!否則,他會惹來大禍的。”
這句有些沒頭沒腦。愣愣之中的蕭劍寒,聽得為之心絃大震。
他抬頭向冷老人看去,冷水濤也正望著他!“孩子,你不是想知道那下手你外祖的人是誰麼?”
蕭劍寒點了點頭道:“舅公,孫兒正想請教……”
冷水濤長嘆一聲道:“孩子,這下手之人,是你的柔柔阿姨。”
蕭劍寒聽說,反到平靜了,笑道:“果真是‘紅紅公主’麼?甥兒總算未曾料錯。”
他這等神情,只把冷、駱二老看的一怔。
駱濤揚眉道:“孩子,你好象早就知道了,是麼?”
冷水濤也道:“寒兒,你不生氣了?”蕭劍寒望著二老搖頭道:“不!晚輩只是覺得既是柔柔阿姨,不算外人,事情總是比較好辦得多……”
冷水濤聽得殘眉一豎,怒道:“寒兒,你別打錯了主意,如是換了外人,事情只怕要好辦很多……”
駱濤也沉聲道:“孩子,這事只怕跟你想的有些不同了!”
蕭劍寒此時依然神情相當輕鬆笑道:“晚輩這麼說自然有些道理。”
他頓了一頓又道:“那‘紅紅公主’不過利用了骨肉之情,作為武器,是以有機會做下一切傷天害理之事……”冷水濤道:“不錯,這也只有這丫頭幹得出來。”
蕭劍寒低聲道:“舅公,‘紅紅公主’所以這麼做,她是看準了你老的弱點,否則,孫兒諒她也不敢這等冒險了!”
冷水濤冷哼道:“什麼弱點?”
蕭劍寒道:“敢情,她利用了這份親情,算準了舅公不會對她下那毒手,所以才能狠得下心來為所欲為……”
駱濤聽得大笑道:“不錯,冷兄,這孩子全說對了。我們果真是狠不下心去對她,才會弄成今日這等尷尬情形!”
冷水濤也長嘆一聲道:“駱兄,我也知道這孩子說的不錯,可是,如果我們也跟她一樣,豈不是也成了千古的罪人了麼?”
駱濤點頭道:“冷兄,說的是……”
駱濤話音突地戛然而止,目光電射門外喝道:“什麼人?”
這時,蕭劍寒也發現了門外的人,聞得駱濤喝問,他正想翻身向外面搶去,那“無影鬼叟”冷水濤已經向一股青煙般,從那通往外間的窗子中,穿向屋外的天井之中,就這一瞬間,屋外已傳來一聲“平—”然巨震。隨著巨震之聲,是冷水濤的一聲怒喝:“閣下武功不弱為何面罩黑紗,不敢見人?”
蕭劍寒聞言,心中暗道:“看樣子這人與自己冷舅公拚了一掌,未見勝負,此人武功果然不低。”
但他想不出身具這等武功之人,怎麼還要用面紗遮臉?
這時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數十年不見,冷兄這冰禪掌上功夫,果然精進許多了。老夫幾乎挨它不起,真該為冷兄高興!”
這人與冷水濤是舊識。
冷水濤聞言大聲道:“閣下是誰?你……”
那蒼老的聲音忽然哈哈一笑道:“點滄故友,冷兄怎麼就忘記了?昔年贈藥之情,兄弟一直耿耿於心,今日正應向冷兄致謝……”
突然,冷水濤的長笑之聲傳來:“是李兄麼?兄弟真沒想到。”兩聲大笑,直朝屋內而來。
蕭劍寒目光向門口望去,只見一位身著黑衣,十分削瘦的灰須老人,與冷水濤挽著手,一路笑了進來,這老人臉上果然罩了一片黑紗!
駱濤此時似已知道了這位老人是誰,自雲床之上走了下來,迎向兩人,口中卻是哈哈一笑道:“病兄弟,沒見你那一臉菜色,算來已是三十多年了,,近來好麼?兄弟真擔心你撐不了多久呢……”說著更是大笑不止。
那削瘦的老人,進屋以後,立即取下臉上的黑紗,只見他面如淡金,真是一臉病容,連兩眼之中,也不見光亮。如在外面碰到,這準會令蕭劍寒把他當作一位普通的老年人,決不會想到這人功力不在宇內又雄之一的冷水濤之下。
這老人揭下面紗,衝著駱濤抱拳道:“駱兄,兄弟來得十分冒昧,老兄不要見怪……”目光一轉,忽然落在蕭劍寒身上,笑道:“這位小兄弟是誰?”
蕭劍寒不等二老替他介紹,起身抱拳道:“晚輩蕭劍寒!”
蕭劍寒三字,使這位黑衣老人神情怔了一怔。
但老人卻立即展顏大笑道:“老弟臺就是方夢卿的徒兒麼?老弟代令師赴約‘天機島’時,老夫適因有事離島而去。未能一睹老弟風采,回島之後,聽得申兄提及,心中一直引為撼事,不想此刻竟然見到老弟,真是幸會,幸會……”
蕭劍寒心中忖道:“這位老人莫非是“不死城”中的總護法“病叟”李吟風麼?否則,:駱老不會稱呼‘病兄’!”
他心中轉動著念頭,口中卻十分恭敬道:“不敢當,你老可是‘病叟’李老?”
黑衣老人哈哈一笑道:“老夫正是李吟風。”
這時駱濤已招呼李吟風在對面的一支很精緻的雕花石凳之上坐了下來,冷水濤、蕭劍寒也同時落坐。
四人坐定,冷水濤首先一笑道:“李兄,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的呢?”
李吟風微微一笑道:“深夜不寐,信步行來,不想竟闖入兩位兄臺靜修之地,雖然有擾二兄,但故友相逢,終是一樁樂事!”
冷水濤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昔年朋友,多已凋零,毳毳之日重聚,果然當得人生一大快事。李兄,可惜此間無酒,否則兄弟與李兄浮一大白。”
李吟風笑道:“冷兄,兄弟戒酒已有三十年,只怕不能奉陪豪飲了……”
駱濤插口道:“李兄,你是代表申兄來此參加明日盛會的麼?”
李吟風點頭道:“申兄本要親自前來,但因島上俗事太多,一時抽身不得,故而派兄弟率領了兩位接引行者同來祝賀!”
駱濤笑道:“明日之會,得李兄位芷,定然生色不少。”
李吟風並未想到駱濤乃是意含諷刺,哈哈一笑道:“駱老這等抬舉兄弟,叫兄弟承擔不起!”
話音未落,冷水濤已冷冷接口道:“李兄,申無極對戰豪老弟到是敬重得很。否則,只怕他不會勞李兄大駕,前來祝賀的吧!”
李吟風聞言不禁愣了一愣。
顯然是冷水濤的這幾句話,令他大感詫異!皺眉道:“冷兄,莫非兄弟來得不甚恰當麼?”
冷水濤道:“李兄來的正是時候,但不知李兄對震天殿的一切,究竟明白多少?”
李吟風聞言笑道:“兄弟遠居北海,對中原一向所知不多!但戰兄建立‘武林一統教’的豪情壯志,老弟卻早有所聞!”
冷水濤冷冷一笑道:“這就是了。”話音一頓又道:“李兄同來的行者是哪兩位?”
李吟風道:“是本島‘南方行者’智遠,‘西方行者’飛龍,冷兄可曾聽說過他們麼?”
冷水濤道:“智遠禪師,飛龍妖尼,兄弟也曾聽說……”
駱濤聽得冷水濤直稱‘妖尼’二字,似是甚怕引起‘病叟’李吟風的誤會,哈哈一笑,接口道:“李兄你來此之前,申兄一定有過什麼交待,不知李兄對‘震天殿’明日之會,抱的哪種態度?”
李吟風又是一怔道:“駱兄言下之意,可是要知道本島的立場麼?”
駱濤笑道:“不錯!”
李吟風道:“本島與貴殿,站在武林同道的朋友立場,誰也不必臣服於誰,駱兄認為兄弟的意見如何?”
駱濤笑道:“不失‘天機島’的身份,也不墮‘不死城’的聲威,兄弟敬佩李兄這等見解。也為李兄這番坦率胸懷高興!”
李吟風此刻憑良心說,實在有些心中不安。
冷水濤、駱濤兩位所說的話,相當的出乎他的意料。他覺得以冷、駱二老的身份,在“震天殿”中,必是甚得戰天王倚重的人物,此刻說出話來,怎地令人難以捉摸呢?
李吟風沉吟未語,冷水濤忽然一笑道:“李兄你在想什麼?”
李吟風抬頭一笑道:“兄弟覺得兩位所說之話,令人好生不解。”
冷水濤哈哈一笑道:“李兄一定是覺得十分奇怪,是不是?”
李吟風道:“兄弟果是覺著奇怪,彷彿兩位對明日之會甚是不感興趣,莫非戰豪兄並不曾邀請兩位護駕麼?”
他可是以常情思度,錯以為駱、冷二人是被戰天王冷落而致生出了怨言。
這可叫駱濤聽得大笑不已。
“李兄,冷兄與兄弟並非那等沒有容人之量的小人。其中道理,過了明日大會,李兄就會明白了。”
冷水濤適時笑道:“李兄遠道而來,想必路上十分勞煩,兄弟等不敢打擾李兄了。”
這不啻是下了逐客令。
李吟風皺了皺眉道:“冷兄可是有心逐我速離此間麼?”
冷水濤笑道:“不敢,李兄明日尚要早起,是以兄弟不想多費李兄唇舌……”
李吟風臉上微微變色,但瞬即哈哈一笑道:“正是,正是,兄弟也該告辭了……”站起身來,緩步向外行去。駱濤歉然一笑道:“李兄,慢待之處,尚祈海涵。兄弟等今日處境,李兄日後自可明白,恕兄弟不遠送李兄了,並盼李兄明日多加小心。”
蕭劍寒此時也起身相送。
李吟風向二老抱拳一笑,卻向蕭劍寒道:“老弟,明日大會之後,尚盼能到賓館與老夫一敘。”蕭劍寒發現李吟風這話說的神色凝重,不似一般客套之言,自是不敢當作兒戲,忙道:“晚輩記下了……”李吟風滿意的點點頭,閃身撲出茅舍,蕭劍寒一直看到李吟風穿林而去,這才轉回屋內。
冷水濤低聲道:“李吟風走了?”
蕭劍寒道:“孫兒目送他出了竹林方回。”
冷水濤道:“孩子,你去把那兩儀竹陣的天干位置顛倒佈置一下,免得再有別人闖來。”
蕭劍寒應了聲“是”,立即出了茅舍,依言將“兩儀竹陣”的天干門戶之中的三顆巨竹,移向右側!
頓時,這座竹陣已變成了反向兩儀,縱是識得此陣之人,一時之間,也不易模出門戶入闖了。
蕭劍寒回到屋內之時,冷水濤已不在屋內,他劍眉微皺,向駱濤道:“駱老,冷舅公呢?”
駱老一笑道:“冷兄去見你外祖和外祖母去了。”
蕭劍寒目光一亮道:“駱老,晚輩可以叩見兩位老人家麼?”
駱濤搖頭道:“孩子,你縱然前去叩見,他們也認不出你來。”
話音頓了一頓又道:“冷兄去看你外祖,就是去看看今日二老的情況如何,倘是並不十分嚴重,也許就會帶你前去見上一面。”
蕭劍寒心中暗暗吃了一驚。
照駱老所說來看,自己外祖二老,似乎受制之餘,還天天都在什麼痛苦之中掙扎。這等念頭一起,蕭劍寒不禁對柔柔阿姨,生起了無法言述的恨意。他就在這一瞬間已下了決心,縱然蒙上滅親之嫌,他也要因外祖二老之故,不惜向柔柔阿姨動手了。
大約過了盞茶之久,冷水濤自茅舍的後面一處暗門之中走了出來。
駱濤笑道:“冷兄,戰兄弟夫婦情況如何?”
冷水濤一臉凝重之色,搖頭道:“言語不清,心神喪失,今天是不能見他的了。”
蕭劍寒聞言,知道要見外祖,今天是辦不到了。
駱濤低聲道:“冷兄,明天的事,我們該怎麼辦?”
駱濤皺眉道:“冷兄可是要跟柔柔反臉?”
冷水濤道:“不錯。兄弟實在等夠了。”
駱濤搖頭道:“戰兄弟病源未曾找出,一旦翻臉,後果就……”
駱老話音未已,冷水濤已搶著大聲道:“駱兄,倘若依你之見,要到幾時才能查出舍妹夫婦的病源?二十年來,我們查的還不夠周秘麼?”言下之意,似乎多等也是枉然。
駱濤聞言,長長一嘆道:“冷兄說的也是實情……”
此刻蕭劍寒腦中,忽然靈光一現,他插口道:“駱老,我外祖除了受制之外可還有別的病因麼?”
駱老道:“孩子,那不是病,你外祖受了暗算,必須對方按時給予治療,方始不至失去性命。”
蕭劍寒道:“那可能是對方下了毒麼?”
駱濤道:“也許……”
冷水濤忽然道:“寒兒,你外祖和外祖母究竟是中了毒還是什麼,老夫與駱兄費了二十多年心力,依然未曾查探明白。否則我們也不會容那柔柔丫頭為非作歹這麼久了?”
蕭劍寒皺眉道:“舅公,你老沒找別人試過?”冷水濤搖頭道:“老夫與駱兄都看不出徵兆,別人又有誰能強得過我?”
蕭劍寒道:“舅公,那嚴幼卿不是宇內第一高手麼?舅公為何不找他試試?”
冷水濤笑道:“孩子,你知道的倒不少。”
蕭劍寒道:“孫兒是聽別人說的。”
冷水濤忽然長長一嘆道:“孩子,你不知道,那嚴幼卿已經死了,否則,十友中的朋友,老夫早已就把他找來試試了。”
蕭劍寒恍然道:“原來那嚴老已經歸了道山。”
駱濤沉聲道:“孩子。嚴幼卿一死,我們想找第二個醫道高手可就找不到了。”
蕭劍寒心中已有了計較,但他卻尚無把握,笑道:“駱老,武林中除了嚴老,還有什麼人精於醫道?”
駱濤道:“孩子,有神醫之名的人,倒是不少,但在老夫和令祖眼中,他們都是不學有術的無能之輩而已。”
話音一頓又道:“孩子,你大師伯齊白鴻也通醫術,還有公冶弘乃至三佛等人,都精於此道,不過說起來比老夫高不了多少,因此,我們也就不必多驚動他們了。”
蕭劍寒笑道:“駱老,晚輩倒是知曉一個人在醫道上不亞於嚴老。”
他此言一出,倒令二老同時神色一變。
冷水濤脫口道:“寒兒,此人是誰?”
蕭劍寒道:“古不怪。”
冷水濤突然神情—懈道:“寒兒,古不怪麼?”
駱濤也失笑道:“孩子,你是說那古不怪深通醫道?”
蕭劍寒目睹二老神態,知道他們不大相信,忙道:“舅公跟駱老好像不信那古老精通醫術麼?”
冷水濤笑道:“寒兒,什麼人都可信,唯獨這個老怪物的話,最好是不要信。”
駱濤則較為客氣的道:“孩子,古不怪為人,正如其名怪的很呢!”
蕭劍寒笑道:“舅公,這一回古老可能說的是真的呢?”
他的神態根自然,二老也不禁心中有些活動,冷水濤笑了一笑道:“寒兒,你莫非親眼見到他治過什麼疑難症麼?”
蕭劍寒道:“那倒沒有。”
駱濤大笑道:“孩子,未曾目睹,就不大可信了。”蕭劍寒笑道:“駱老,這事晚輩的外公知道!”
話音一落,二老同時一怔。
冷水濤大聲道:“寒兒,這話人何而起?”絡濤也急急地問道:“孩子,你聽什麼人說的?”
蕭劍寒道:“晚輩是聽古老說的。”
冷水濤大笑道:“又是那古老怪自己說的麼?不可靠。”
蕭劍寒道:“舅公,古老也許有很多話不可靠,但這件事可能並未說假。”
冷水禱笑道:“寒兒,你好象對古老怪相信得很。”
蕭劍寒笑道:“孫兒對這件事真的不曾懷疑。”
駱濤目睹蕭劍寒那說話的神情,十分真誠,未禁心中一動,笑道:“孩子,你怎說你外公知道呢?你不是沒見過你外公麼?孩子,老夫和你冷公公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古不怪的為人,本來就叫人不敢深信,何況這多年來又人未聽人說過他善於歧黃之術呢?”
蕭劍寒笑道:“駱老,古老說晚輩外祖散功之時,曾特別邀請他擔任護法,因為外祖深知古老藥術不在嚴老之下,故而請他護法,以防散功之時,稍一不慎而致終身殘廢……”
冷水濤聞言一怔道:“真的?”
駱濤笑道:“冷兄,看來倒不象不真,也許那古老怪物果然具有一身過人的醫道,否則,當年戰老弟散功之日,連你我都未通知,卻通知了這老怪物,冷兄試想,其中該是有些道理吧!”
冷水濤目光在蕭劍寒胸上轉動,忽然大笑道:“寒兒,那古怪何在?”
蕭劍寒知道冷公公已相信了自己之言,他連忙笑道:“古老此刻只怕仍在那前面敞軒之中與柔柔阿姨喝酒呢!”冷水濤皺眉道、“他還跟柔柔這丫頭在一起?”
蕭劍寒道:“孫兒來此之時,古老與他們正在飲酒,孫兒來此不過半個更次,他們大概還散不了。”
冷水濤目光一亮道:“寒兒,你大概是不能去找他吧?”
蕭劍寒道:“這……孫兒的身分不同,眼下果然不便前去。”
敢情他乃是扮作了僕人,天下哪有僕人可以叫主人的長輩跟著自己走的道理?是以,蕭劍寒感到作難了。
冷水濤點頭道:“是啊,你不能去。”駱濤笑道:“冷兄,這事如由兄弟前往,比這孩子去總好些。”冷水濤聞言搖頭道:“駱兄,你去不得。”冷水濤道:“駱兄如去找那古老怪,柔柔一定起了戒心。”駱濤笑道:“事已至此,她縱然疑心,兄弟也不在乎了,反正那古老怪如也看不出戰老弟夫婦病源,這世間之上,大概也難以再尋到高手來替他們解毒的了。”
駱濤雖然在笑著說話,但語氣的沉痛,令人聽來心酸。
冷水濤沉聲道:“駱兄,話不可這麼說。此事駱兄不必過問,在半個時辰之內,兄弟定可將古老怪請來便是……”
不等駱濤表示意見,身形一閃,就奔出了茅舍。
駱濤向蕭劍寒一笑道:“孩子,你去看看,你這位公公的個性,十分暴烈,千萬莫讓他此刻與那柔柔丫頭反目……”
蕭劍寒笑道:“駱老,晚輩不能現身呢!”
駱濤笑道:“孩子,你不必現身。”話音一頓又道:“你跟公冶老人習武時,他可曾傳授過你‘心聲耳語’的功夫?你用這種功夫能傳聲多遠?”
蕭劍寒笑道:“晚輩倒是學過,但並不十分精通,大約以晚輩目下功力,十五丈內聲音可入五人之聲。”
駱濤笑道:“太夠了,孩子,你可隱身在花園中的那株柏樹之上,注視著冷公公的行動,一旦他冒火時,你就用‘心聲耳語’功夫告訴他,事關外祖母生死,千萬要他忍耐一下。”蕭劍寒道:“晚輩遵命!”轉身就待離去。
駱濤忽然笑道:“孩子,那棵柏樹你知道麼?”
蕭劍寒道:“知道!”
駱濤笑道:“孩子,那棵柏樹是中空的,鍾平常日就住在那柏樹之中,你此刻前去,如是遇到鍾平,不妨要他派兩名武士前來見我。”
蕭劍寒聞言怔了一怔,聽駱老之言,他們還另外蓄有一批武士。而且,這些人已遍佈在‘震天殿’中,卻不知柔柔阿姨怎會未曾發現?
駱濤見蕭劍寒沉吟不語,笑道:“孩子,你可奇怪老夫怎會也蓄有武士麼?”
蕭劍寒笑了一笑道:“晚輩並非奇怪,而是覺得你老既然掌握了不少人手,為何不肯除去那柔柔公主以為武林除害?”
駱濤笑道:“孩子,這還不是為了你外公的病麼?”
蕭劍寒明白了,他一笑道:“駱老,晚輩這就去見那鍾老……”身形一轉,躍出門去。蕭劍寒穿出竹林,像一縷煙般飄入花園。
遠遠地,那敞廳之上傳來了人聲。蕭劍寒對準那株距離敞軒約莫十七八丈遠的柏樹,伏身疾行,但當他抵達柏樹之前,忽然想起那鍾平此刻尚在花叢之中,被自己點了穴道,連忙一轉身,奔向那矮矮的花叢而去。
可是,蕭劍寒卻楞了,鍾平呢?花從之中,不見了鍾平的人影,蕭劍寒這一下可吃驚不小。
因為他在想,如是鍾平自己解開了穴道還好,如是他並非自己解開穴道,而是被“紅紅公主”手下之人發現,後果就不堪設想了,蕭劍寒明白,駱老等心血佈置,也許就在這鐘平的被發現,而徹底遭到“紅紅公主”的瓦解,他鋼牙一咬,飛身撲回柏樹。就在他探頭尋找那柏樹樹身的門戶時,突然有人在頭頂上喝道:“閣下可見到了駱老了?”
這聲音正是鍾平。
蕭劍寒懸在半空的心,忽然落了實地。他抬頭笑道:“是鍾老麼?”
鍾平笑道:“正是老朽。”
蕭劍寒笑道:“鍾老可是自己解開了穴道?”
鍾平笑道:“不是。適才冷老來此解了老朽的穴道。冷老並要老朽在這樹上等候老弟,他說駱老可能會派老弟來此以勸阻他不可與“紅紅公主”發生爭執……”
蕭劍寒聞言,失笑道:“舅公全都料對了,鍾老,駱老要你派兩名武士去茅舍呢!”
鍾平笑道:“老弟請直躍而上即可見到那入樹的門戶了,老朽這就去派人前往茅舍……”話音一頓,那黑衣老人已落在蕭劍寒身前,又道:“老弟,你小心些,這棵柏樹距離‘紅紅公主’的內室不遠,莫要露了形跡,抄了老夫的窩啊!”
蕭劍寒笑道:“晚輩省得……”他笑了一笑又道:“鍾老,紅紅公主不在自己房內,為什麼還要擔心她那兒有人發現呢?莫非公主房中另有高人麼?”鍾平笑道:“老夫相信那‘紅紅公主’身後必有極為厲害的人物。不過,老夫在此守望了十年,卻始終未曾發現。”
蕭劍寒笑道:“這倒奇怪了。鍾老,難道十年中,你這個人的影子都沒有見過?”鍾平道:“老弟,也許是老夫太無能,十年之中,除了有幾次見到那倒映在窗上的一個身影而外,確是一直未曾見到此人面目。”
蕭劍寒心中一動道:“鍾老,那是個怎樣的身影?可以分得出男女麼?”鍾平道:“男女倒是分得出,這人乃是一個彪形偉丈夫。”蕭劍寒笑道:“鍾老不以為此人乃是‘震天殿’中的人?”
鍾平笑道:“此人身材不比戰天王稍遜,老朽自是看得出他不是殿中之人的了。”蕭劍寒點頭道:“鍾老,你去人吧,晚輩自會留心便是。”
鍾平抱拳一笑,閃身向右側一處摟舍奔去。
蕭劍寒飛身躍上柏樹,果然在那離地丈五左右的樹丫之中,發現了一個斗大的窟窿,想必就是樹身入口之處了。
他並不爬進樹洞內,先看看那敞軒方向,只見那敞軒中間,冷公公和古不怪正在大聲說笑。
方必正、赫嬌嬌則含笑注視著兩人。
“紅紅公主”則神情恭謹的陪著二老,不時也笑著插上一兩句話。
蕭劍寒心想,看來是吵不起來了,心念一轉,他掉頭向左側的一棟閣軒望去。
那是一座非常耀眼的小樓。閣樓之上,燈光通明,不過四面的窗子都關得緊緊。
蕭劍寒打量了一下地勢,知道這座閣樓,可能就是“紅紅公主”的閨閣了。蕭劍寒目不轉睛的盯著那棟閣樓。因為他突然發現,果然有一個十分高大健壯的男人身形,被燈光照射在那雕花的閣扇門上。他的心頭一陣狂悸,暗忖道:這人是誰,竟會出現在“紅紅公主”的閨閣之中?難道是……
不管怎麼想,蕭劍寒總不曾想得到這人會是“紅紅公主”之間,有什麼苟且的關係,因為,他在意識中,那“紅紅公主”終究是自己母親的妹妹,輩屬阿姨,他這個晚輩怎可侮辱長者。
但他此刻心中不安,卻是因為他忽然聯想到,古老曾說慕容老人敘述華陰古道之事,指出那位傷了自已父親,抖手就要摔死自己的蒙面之人,正是一位身軀魁梧的漢子,也許這中間,會有……蕭劍寒心中一陣跳躍,一閃身就待向那閣樓奔去。
突然,自那敞軒的方向,傳來了冷水濤的怒喝之聲:“丫頭,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這舅舅也不放在眼中了麼?古不怪是你舅舅的朋友,老夫約他去聊聊,又有什麼不對?你今天若敢阻攔,丫頭,休怪老夫對你不客氣了……”
蕭劍寒聽得眉頭一皺,暗道:冷公公的脾氣,果真暴躁得很……他正待用“心聲耳語”傳音勸阻公公,只聽得那位“紅紅公主”嬌滴滴的笑道:“舅舅,你老發什麼脾氣嘛,古老是甥女的賓客,舅舅一定要約他去敘敘,甥女又怎敢阻擋呢?”冷水濤嘿嘿笑道:“不錯,你丫頭明白就好……”
蕭劍寒總算及時把話聲壓了回去。而且他身形一閃,就向那小樓撲去。當他聽到“紅紅公主”那句‘甥女又怎敢勸阻’的話以後,他已經明白,眼前是不會發生糾紛了。
因此,他才騰身撲向小樓,要查看那彪形大漢,是個什麼人,蕭劍寒也知道那棟閣樓既是“紅紅公主”的閨房,則其警戒之嚴,自然要比“震天殿”任何地方都嚴秘。是以,他動作不但是快,而且極為謹慎。不過,事實上他的身形之快速,縱然有人發現,也不敢認為是個人,只當一縷輕煙而已。蕭劍寒在那閣樓的外沿約莫丈許之處,施展了絕頂的快速身法,一晃飄上了那樓頂之上。突然,他發覺那閣樓的內側屋簷暗影之處,似是有什麼東西在移動,蕭劍寒知道,若非自己身形極快,只怕此刻業已被那埋伏在屋簷之下的人所發覺了。
蕭劍寒暗中一笑,彈指向丈外的那個黑影一彈,連哼都沒有哼上一聲,那黑影就倒了下去。
蕭劍寒此刻可明白這閣樓之上,必是不止一人,故而他在點倒了第一個黑影以後,依然伏在原處不動。果然,就在那黑影倒在瓦面之際,打丈許之外,一左一右,奔過來兩個黑影,蕭劍寒一眼望去,就知道這等人都是女性。他等那兩個纖細的身影,走在那倒在屋面之人身邊,他倏告雙手一揮,以至上彈穴神功,點了二女穴道,而且,他依然伏在原地不動。蕭劍寒的想法是,這屋面之上,如果有人應該是四個才對。是以,他在點倒了三名少女之後,十分鎮定的在等著那第四位出現。約莫有半盞茶時間過去,樓頂依然沒有動靜,如果換了別人,只怕再也覺不住氣了。
可是、蕭劍寒卻毫不在乎,他靜靜地伏著,等著……眼看又是半盞茶時間過去,果然在那靠西邊的暗影之中,露出了一個苗條的身形,緩緩向那三人爬過來。
蕭劍寒冷笑暗道:“你終於忍不住了……”一揮手,一股勁風;不偏不垢的擊中那人後頸。
這會,他可不等對方倒下,就飛身撲上去,一把將這人抓住。否則,這第四個人可能會一交摔到那樓下去了。蕭劍寒輕輕地將四名少女放在一起,他微笑著向那八去明亮驚恐的眼神作了個鬼臉,這才一長身,伏到簷際。
他慢慢地探出了頭,向樓內看去。結果他失望了,那間裝飾得十分華麗的閨房之中,這會兒可失去了那個高大的男人。
蕭劍寒皺了皺眉,忖道:“難道他已發現了我?”他有些不信邪,而且,忽然大膽得十分驚人,敢情他一騰身,竟躍入閣樓之內。這間閨房裡的除設,在蕭劍寒的眼中,顯得華麗有餘,雅緻不足,因為色彩太鮮豔,豈得令人恐懼,入目所見,幾乎全是一片紅色,除了一頂羅帳,用了白色之外,其他的幾乎全都是紅的。尤其是那一床星紅的錦被,格外的惹人注目。
蕭劍寒不屑的皺皺眉頭,暗道:“這哪裡象個大家子女的閨閣?簡直跟春香院差不多了……”
他心中雖在暗諷,但目光卻如同利劍一般的在四下搜索,對於這房舍中的一幾一布,全都沒有放過,他不相信那個曾在屋內現身的人,會上了天。
是以,他要查出此人怎會突然失蹤,就必須在這屋內的門戶上打了主意,看看有什麼可通外間的夾壁,蕭劍寒十分仔細的在各處打轉,終於他看出來了,這閨房之內,果然有一道通往外間的暗門。
那是在梳妝檯旁的一幅長長仇美所畫的人物條軸的背後,有一道寬僅尺半的窄門,黑鴉鴉的,看不出門後是何景象。
蕭劍寒冷冷一笑,輕輕的挪開那幅畫,折著身子,向門內行去,門內雖然很暗,但蕭劍寒卻看得十分清楚,一條長長的暗道,斜斜地向下申展,他腳下所踏,是一步低似一步的石階,蕭劍寒暗忖道:原來這是朝樓下而去的暗門。約莫下了三十多級石階,眼前又是一道門戶擋路。
蕭劍寒心中略一盤算,自己此刻不但已然不再是在樓上,而且照這短梯的級數推斷,八成已在地面之下了,他打量了眼前那道門戶一眼,伸手一推,這門並末上鎖。“呀然”一聲,木門應手推開。蕭劍寒小心冀翼地跨出門外,突然,他呆了一呆,原來此刻他停身之處,是一間巨大的石洞,洞內十分光亮,也打掃得一塵不染,蕭劍寒聳了聳雙肩,直向對面的洞口奔去,跨出洞口,他幾乎一步踏空,摔了出去。敢情這洞口之外,不足三尺之處,便下臨萬丈深淵。
蕭劍寒探頭向下張望,只見雲霧迷漫,看不清懸巖之下,究竟多深,尤其是在這等濛濛的月色之中,縱然蕭劍寒藝高膽大,卻也不敢冒失行動。
不過,他藉著洞內的明珠光亮,隱約的可以瞧得出,那個彪形大漢,有幾成是從這懸巖之下攀上來的,顯然,這懸巖之下,必然別有天地了,一念至此,蕭劍寒真想攀下去看個究竟。不過,他知道這等時候,自己不宜涉險。同時,他此刻也忽然心中現了警兆。
蕭劍寒劍眉一剔,心中暗道:“這兒還會有人麼?”心念未巳,耳中傳來了一聲蒼老的話聲,“藍兄弟,明日之會,只怕比老弟事先所料要艱苦得多呢,紅公主一人,又怎生應付得了?”
接著是一個十分低啞的聲音道:“申兄所見,兄弟也曾考慮……”一陣沉寂,令得蕭劍寒豎起了雙耳。
約莫有半盞茶時光,只聽得那低啞的聲音又道:“申兄,天機島方面如何了?令本家可有了肯定的諾言?兄弟據告,那申島主自己明天不來,可是不錯?”
蕭劍寒聞言,心頭一震。他這時才聽出來,那蒼老的聲音,是與自己動過一次手的“血手雙魔”之中的“斷魂血掌”申庚玄。
申庚玄身為“不死城主”手下的“巡按”之一,居然此刻又在這“震天殿”中與人勾搭,莫非……
蕭劍寒想到此處,只聽得那申庚玄道:“藍兄弟,申無極不來,卻派了“病叟”李吟風作代表,在面子上,這已經很夠了。據老朽所知,那李吟風的一身武功,只怕遠在申城主之上呢!”低啞的聲音道:“申兄,他的武功再高,卻也不能代替申無極在江湖上的身份,申無極不來,這表示了申兄在天機島未曾盡力……”
那申庚玄似是吃了一驚,半晌方始囁蠕道:“藍兄弟這是何意?老朽……”
低啞的聲音道:“申兄不必自感不安,你雖有失職之處,但大體上來說,在天機島,的一切佈置,還不太差勁。”
申庚玄乾笑了一聲道:“兄弟抬舉了。”
蕭劍寒聽得眉頭暗剔,忖道:“聽來這個姓藍的權勢不小……”
此時,那個低啞的聲音又道:“申兄,老爺子來了,你知道麼?”
申庚玄聽了一會兒才說話,似乎呆了一下道:“藍兄弟,老爺子是怎麼說的?”
低啞的聲音道:“老爺是初更以後才到,並未提到申兄之事。”
申庚玄似是略為放了心,“哦”了一聲道:“老爺子眼兒露不露面?”
低啞的聲音道:“不一定,據我看,老爺子八成不會露面的。”
申庚玄道:“藍兄弟,你呢?”
低啞的聲音道:“兄弟更不方便露面了。”
申庚玄道:“藍兄弟,你們都不露面,老朽怕那紅紅公主一個人應付不了的。”
低啞的聲音笑道:“申兄不必擔心,柔柔應付不了之時,自會有人助他……”話音頓了一頓,那低啞的聲音又道:“申兄,咱們先下去到石廳內喝上一杯,也許柔柔應付了那古老怪,還會找我們商量明日之事……”
蕭劍寒聞言,暗中吃驚不小。
這兩個人是在這石洞的上層說話。此刻,他們就要下來到洞中來了,而自己呢?總得找上個藏身之所,否則,一旦三人碰上了面,豈非不免一場死戰麼!
蕭劍寒尋思未已,那石洞之內已傳來一陣“冬……冬……”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