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嘉大師聞言一愣,幻空大師接着説道:“再説,我們也沒有虛言搪塞的理由,眼前我們兩個和尚聯手對付你不必説,即使一對一,你也未必能佔便宜!”
班嘉大師長眉軒動,目射神光,霍然起立。
幻空大師微笑地道:“你知道我們兩個和尚是什麼人?你還記得三十年前在拉薩喇嘛廟中大戰一千招的往事嗎?”
幻空大師這一説,班嘉大師不由一怔,他似乎已想到了眼前這兩個和尚的來歷,大嘴一張,卻沒有説出話來,隨即緩緩地坐了下去。
一旁裘克心,卻滿是期待神色地希望幻空大師快點説下去,以便早點明瞭眼前這兩位前輩奇人,究竟是什麼來歷。
幻空大師繼續説道:“老衲就是司徒鈺,大師腦中是否還有點印象?”
班嘉大師一聲苦笑道:“大師既是當年的‘神行元影’司徒鈺大俠,那麼這一位——”
他用手指中年和尚道:“必然也是當年中原三傑中的人物,不是‘黃衫客’白曉嵐大俠,就是‘宇宙神龍’莫愁大俠了?”
幻空大師道:“白大俠早已做古,這位是當年的莫大俠。”
班嘉大師道:“真是幸會,目前兩位法號如何稱呼?”
幻空大師道:“老衲幻空,他叫鐵肩,其實哩,咱們兩人還在武林恩怨中打滾,老衲既不幻不空,而他這鐵肩更負擔不了一點……”
幻空大師的話聲突然中止,代以一陣宏亮的長笑,適才那種針鋒相對的對話一變而為像老友重逢似地輕鬆了。
跟着,幻空大師並特別將裘克心向班嘉大師引見,同時將目前武林動態和適才對鐵肩大師所説的消息,擇要概述了一遍,末了,並將敵我實力分析了一番,認為道消魔長,對方實已居於壓倒優勢,再加上昨晚所失去的三項皇宮寶物,更使對方如虎添翼了。
班嘉大師慨然説道:“祛魔衞道,乃正派武林人物無可旁貸的職責,如兩位大師不棄,班嘉願追隨驥尾,與這批魔鬼們周旋到底!”
他説到這裏,若有所憶地改變話題道:“‘萬年寒玉’乃煉‘冰魄寒煞神功’的無上瑰寶,這一來,這魔女的妖焰可不是更猖狂了嗎?”
幻空大師道:“大師這種悲天憫人的胸懷,殊堪感佩,老衲謹向……”
班嘉大師一笑打斷他的話道:“大師別恭維過份,須知班嘉做此決定,固然有一半是激於義憤,但另一半卻是為了追回皇家失寶,同時,也是為了閒散太久,藉此機會鬆鬆筋骨哩!”
幻空大師道:“不論如何,大師盛意,老衲應該致謝,如果可能的話,老衲還想借重兩位令師兄的鼎力哩!因為誠如大師所言,‘萬年寒玉’乃煉‘冰魄寒煞神功’之瑰寶,敵焰如此囂張,相形之下,我們的實力,實在太嫌單薄,一步之差,可能導致武林於萬劫不復之境咧!”
班嘉大師沉思有頃道:“大師如此看重咱們這幾個化外番僧,我想敝師兄們必將樂於效力,班嘉此去,立即以飛鴿傳書向敝師兄報道此間情況並轉致大師之盛意,不過,班嘉有一句小器的話,不能不事先説明,將來大內三寶追回之後,卻仍須繳回皇上哩!”
幻空大師道:“這毋須大師叮囑,老衲自當理會得。”
在這一陣交談的時問中,班嘉大師的目光,大部分的時間都注視在裘克心身上,而且臉色與目光中都隱含一種異樣的神情,此時,他目光移注幻空大師岔開話題道:“犬師,密宗一派,系武功與法術並修,大師想必早有所聞了?”
幻空大師道:“是的,而且對貴派的‘心靈感應’功夫,老衲並曾親眼見識過,”語音微頓接着惑然地問道:“莫非太師此刻有什麼感應嗎?”
班嘉大師道:“不錯!惟本門‘精神感應’功夫的精華業已失傳,此刻,老衲亦僅略窺門徑而已。”
鐵肩大師接道:“大和尚何所感?能否説出也好讓咱們這些門外漢開開耳界!”
班嘉大師臉色肅穆地注視裘克心,徐徐由懷中取出一塊三指寬的玉牒道:“老衲對本門的‘精神感應’功夫,雖僅略窺門徑,但卻能直覺地感到裘小施主似與本門有極深淵源,也許本門絕藝的發揚光大,就應在裘小施主身上哩!”目光一掠幻空與鐵肩二人,接着道:
“而且,裘小施主資質與秉性之佳,亦為老衲生平所僅見,如非兩位大師的忘年之交,真想將其收入本教之中。”
語氣微頓,不待幻空大師等開口,繼續説道:“人生遇合,總是前緣,班嘉客中無以為贈,權以此玉牒贈與小施主留個紀念吧!”
説着,他將玉牒遞給裘克心,並鄭重地説道:“此玉牒除了有避邪作用之外,在紅教之中更具無上之權威,同時此玉牒表面之複雜圖案中,據傳隱有密宗本門之無上心法,班嘉持此有年卻終無一得,施主暇時,不妨多加揣摩。”
裘克心肅容接過玉牒,躬身致謝。
鐵肩大師微笑着向班嘉大師道:“大和尚,聽你適才的話中,似乎有高深玄機!”
班嘉大師含笑起立道:“天機不可泄漏,班嘉就此告辭!”
幻空大師等送走班嘉大師之後,鐵肩大師向裘克心莊容説道:“密宗之所以成為密宗,多少有點神秘色彩,這番和尚如此突然的贈你玉牒,想必其中大有因果,老弟務須多多玩味他臨行的話,不可等閒視之!”
裘克心敬謹受教,鐵肩大師向幻空大師道:“老和尚,本想先聽聽你的更刺激的消息,但我的肚皮已在抗議了,咱們還是先安撫一下肚皮吧!”
三個人回到京城裘克心所住的客棧中,進過飲食之後.幻空大師才將他那更驚人的消息説了出來。
原來,遠在崇貞年問,當時天下紊亂,邪魔四起,弱肉強食,糾爭處處,血腥遍野。
各門派中,德高望重之武林前輩,有見於此,乃共同協商,籌組“武林仲裁庭”。
幾經商議,始決定如次:
一、“武林仲裁庭”,以排難解紛,維護正義,阻止劫殺,扶持公理,保持江湖祥和,為共同宗旨。
二、“庭主”一職,共議由當時武功最高,門徒最眾的,武當、少林、峨嵋、華山、衡山五大門派掌門人,輪派擔任,任期五年。
三、“庭主”以下,設龍、虎、豹、麟、鳳五壇護法,其“壇主”亦由五大門派,各選一功力品德均佼佼者,但任之。
四、“武林仲裁庭”之庭址。設在“當屆”庭主所在之地。
五、另制令旗一面,上有與會各門幫派首腦之親筆簽名,用以隨時招集人手,及約束各幫派之子弟。
“武林仲裁庭”成立以來,確實為武林消除了不少殺劫,解免了不少紛爭,因之,黑白兩道均對其敬畏不已,令旗所至,鮮有不恪遵懾服,問題立解。
但迄至本屆“庭主”,由武當玄靈掌教擔任時,卻發生驚人鉅變,武林仲裁庭的五大壇主,競於一夜之問,無聲無息的告別塵世,渾身沒有一點傷痕,只是觸手生寒,似一塊千年玄冰。
待至玄靈真人發現時,所能見到的,除了五具僵硬屍體,就只有供桌上的一張白色素箋。
那素箋上寫着:“武林仲裁庭”主持人,無德無能,形同虛設,應予廢除,着於本年除夕之夜,在湘南九凝山頂,以武功高下競爭下屆“庭主’’及“護法”,否則,各門派子弟以“五壇護法”為例盡予誅戮……
此一消息,不脛而走,轉眼間,已遍傳江湖,因之人心動盪沸沸揚起,一般久未露面的老魔鉅奸,也都聞風而起,紛紛重出武林,和平氣象已盡,殺劫又從此開始矣!
幻空大師一口氣將這消息説完之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目注鐵肩大師沉重地説道:
“如果我的猜想不錯,這必然又是普渡教主親自下的手,撇開那能使屍體觸手生寒的‘水魄寒煞神功’不説,當今武林之中,能於一夜之間,將‘武林仲裁庭’五壇護法悄沒聲地,予以誅戮的邪派高手,你還能想出第二個人來嗎?”
鐵肩大師眨眨眼,沒作聲。
裘克心聽得既新奇,又刺激,口一張,似乎想問什麼,但幻空大師卻繼續説了下去道:
“玄靈真人業以飛鴿傳書通知少林、峨嵋、華山、衡山等四派掌門人,共同籌商今年除。夕大會之事,至於給各派及各幫會的通知,大約中秋以前該可發出了……”
鐵肩大師突然打斷他的話道:“不用説了!目前你該做何打算?”
幻空大師略一沉睜道:“你我既已淌入這潭渾水,事實上亦未便置身事外,以目前情況而論,如果五大門派聯手合起來,固可湊成一股巨大的力量,但敵人既敢先行向五大門派挑戰,足見彼等自信已有一網打盡天下武林的必勝把握,因此,我們不能對旁人寄予太高的希望而必須做到盡其在我的本份。”
“至於你我應該做何打算,咱們各自心裏有數,毋需言明,好在目前距除夕還有五個多月的時間,足夠你我去分頭進行的了!”
鐵肩大師呲牙一笑道:“好一個六根清淨,道貌岸然的高僧,此刻我才看到你的狐狸尾……”
幻空大師壽眉一皺,打斷對方的話説道:“師弟,説正經話,這娃兒如何安排?”
鐵肩大師微笑道;“他嘛,我早就給他安排好了!”
他臉色一整,繼續説道:“這孩子與普渡教主杜四娘同一師門,他的一招一式,對方瞭如指掌,目前他的功力既無法遞增,則臨敵之時,處處受人掣肘,因此,我想叫他到西天目山去,與我那記名徒弟共同研究一下本門的‘不傳絕學’!”
他一本正經地將那“不傳絕學”念得特別響亮,逗的正襟危坐的幻空大師亦不由莞爾一笑,一旁的裘克心喜上眉梢。但鐵肩大師根本不理會兩人的反應,仍然一本正經地繼續説下去。
“直到臘月十五才準下山,與我那記名徒弟前往湘南九疑山見我。”
語聲一頓,轉臉向裘克心神秘地一笑道:“我那記名徒兒對你有過救命之恩,同時他還幾乎因此送掉小命,你可不許欺負他,否則,哼!”
面容一整,命令式地道:“記着!這幾個月的時間,將我那小冊子上的拳法、掌法、劍法、步法,全部練到爐火純青為止,同時必須於除夕那天趕到九疑山!”
裘克心連聲應是。
跟着鐵肩大師將他在西天目山的住處如何找法告訴了一遍之後,道:“現在立刻動身!”
裘克心本來還有很多話想問問這位前輩異人,但在鐵肩大師一疊聲的命令之後,只好暫時悶在心裏,立刻向這兩個和尚躬身告辭。
幻空大師目送裘克心走出房門之後道:“十年之後,這孩子必將為武林放一異彩!”
鐵肩大師神秘地一笑道:“十年,太久了吧?”
裘克心懷着既興奮,又迷惘,又空虛的心情,一陣急趕,當晚下榻涿縣的悦來棧中,也許是最近這一個多月以來,尤其是今昨兩天的遭遇,太過離奇了,使他睡在牀上,竟然輾轉反側,無法人夢。
他的腦子裏浮着許多人影,威嚴中臆着慈祥的師傅。血跡斑斑的“辣手華陀”宋超然,法相莊嚴的幻空大師,滑稽幽默的鐵肩大師,神秘的普渡教主,風姿綽約,柔情似水的宋文英……
這些人,一個個在他腦海中溜轉,偏偏就沒有他父母的影子,天下有什麼人比自己的父母更親近呢?可是他卻沒有,想到這裏他恨恨地自語了一句。
“天啊!難道我是由天上掉下來的?”
驀然,腦際靈光一閃,普渡教主杜四孃的語聲似乎又在耳邊響了起來。
“娃兒,你真的姓裘嗎?”
他自語着道:“難道她知道我的身世?嗯……這似乎不可能……但她憑什麼懷疑我不是姓裘哩?恩師他老人家是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世……他老人家目前又在哪兒……”
一連串的問題困擾着他,使他越想越煩,越煩就越無法入睡,終於他一咬牙,狠狠地摑了自己一記耳光道:“裘克心呀,你忘記了恩師的訓示嗎?人的最大敵人是心賊,能夠克服自己的心賊,則可無往而不利,因此他老人家要你必須做到克服自己的心賊而命名克心,你怎能如此經不起考驗?!”
自語方罷,一翻身坐起,準備借行功以排除心中雜念,但就當他翻身的瞬間,偶然觸及晨間班嘉大師所贈的那塊玉牒,不由靈機一動地忖道:“班嘉大師言此中藏有玄機,此刻既然睡不覺,何不拿出來參詳一下。”
想着,立即取出玉牒,撥亮案頭燭蕊,就着燭火,仔細地鑑賞起來。
這是一塊碧綠色的上等玉石,寬約三指,長約四寸,厚約八分,正面那密密麻麻的複雜圖案之中,隱有一條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背面及兩側兩端均光滑異常,分明是一塊整玉雕成。
裘克心聚精會神地反覆看了很久,一點頭緒也沒有,不由廢然一嘆道:“大概是我的緣份僅止於此吧!”
可是他此刻一點睡意也沒有,百無聊賴中,只好再將注意力集中到玉牒的圖案上去。
又經過長時間的反覆端詳,那圖案之中,除了那一條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可以分辨,其餘仍是莫測高深,一無端倪可尋。
他下意識地曲指在玉牒上輕輕彈了一下,由響聲上判斷,這玉牒似乎不是實心,但也不是中空的聲音。
“難道這玉牒的奧秘是藏在它的中心嗎?可是它的表面渾成一體,實在無從開啓啊……”
他心中一陣電轉之後,陡地腦際靈光一閃,又聚精地向那龍形圖案仔細端詳着。
又經過一陣顛倒反覆的察看之後。他終於找到一點端倪來了。
原來這玉牒上的圖案,其筆法細如秋毫,如不經意察看,其表面上幾乎是光滑如鏡,但如果在燈光下做四十五度的傾斜看去,則可以看出那龍形圖案的一雙眼睛竟微微凸出,而龍身上卻有五片麟甲系向內微微凹進,一凸一凹七個特徵,剛好排成北斗七星之狀,而那一雙龍目卻正是鬥身的外緣。
這一意外發現,不由使他驚喜的心頭狂跳,暗暗忖道:“開啓這玉牒的關鍵,必然在這北斗七星之上了!”
他猛吸一口清風,壓平心頭激動,招呼店夥要來一根繡花針,以針尖在龍眼上微微凝勁一按。
可是第一次他失望了,針頭按下之後,竟沒有一點反應,第二次,第三次,還是沒有反應。他那興奮的心,不由地又往下沉了。
因為在他的下意識中,玉牒既可能是中空,則開啓的關鍵必然是在這七星的星位之上了,否則,這七顆星為什麼要做得這麼隱秘呢?可是,眼前的事實,又似乎證明他這種猜想是錯了。
他略一沉吟之後,又沉着氣硬着頭皮,一顆一顆的繼續按下去,當他手中那微微顫抖的針頭按到七星中的“天璇”星位時,“錚”地一聲脆響過處,玉碟陡地由右側開啓,原來這竟是一個巧奪天工的玉匣哩!
裘克心猛吸一口真氣,壓制住狂跳的心房,將目光投向這精緻絕倫的小型玉匣之中:
裏面是一張薄如蟬翼,非綢非絹,看不出是什麼質料的紙,摺成一疊,將玉匣塞得滿滿地,他伸兩指將那奇異的紙強取了出來,底下竟還放着三粒小如綠豆的白色藥丸,晶瑩剔透,清香撲鼻,沁人心脾。
他迫不急待地將那奇異的紙張展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像蚯蚓似的藏文,其次是三個一組,一共九尊小指頭大小手持長劍的佛像,最後才是一段中文小楷。
襲克心閉住雙目,緩緩調勻一下呼吸,然後才睜目向那段中文小楷仔細地看下去。開頭寫着:“以上藏文所書,為密宗一門的至高之絕學,系貧僧靜中參照先人留示所悟出,茲因貧僧大限屆滿,一時無法覓得資質超人之傳人,乃封存於此玉牒之中。凡能啓此牒者,必具有非凡之智慧,也算與密宗一派有緣,應為本門弟子,尊本門當屆掌教為師,遵守本門一切戒律,將本門絕學發揚光大之!如其人非本門傳人並不願投本門者,亦不勉強,但請將該心法親自送還本門當屆掌教,當另有厚報。
“換骨丹三粒留以相贈,一次服用,可增一甲子功力,並傳神劍三招,作為衞道祛魔之用,此三招劍法威力無窮,希善體天心,勿濫殺無辜,否則,必遭天譴!”
孤雲書××。×月×日
以上還有一篇更小的字,是三招九式“菩提劍法”的訣要。
裘克心輕輕一嘆道:“可惜我不識藏文,不能立即練成此佛門中的絕世神功,還得請教班嘉大師……不!應該叫他師兄了啊!”啞然一笑,隨即服下換骨丹,按本門心法,靜坐行功。
他的內功本已有良好基礎,加上曾服過“辣手華佗”宋超然的“大還丹”,又經鐵肩大師以本身真力從中助長,因此他此刻的功力實已能與今武林一流高手一爭雄長,此刻又服下密宗聖藥換骨丹,可説駕輕就熟,事半功倍,因此。一經行功,即已人渾然忘我之境。
一個時辰之後,已經行功圓滿,周身感到未曾有的舒暢,輕飄飄地好像要乘風飛去似地,於是他又打開秘籍,取出銀虹劍,按照佛像所示姿勢並參照訣要,逐招演練起來,這房間是一間上等客房,十分寬敞,足夠他做為練劍的場所。
起初,他覺得這“菩提三式”劍法並不見得比自己師門的“大衍劍法”高明多少,但當他接連演練二十多遍之後,卻慢慢地領會到其中的奧妙了,驚喜之下,又繼續習了一個時辰,一直到自己認為已獲得此三式佛門絕學的神髓了才停止下來。
當他決定停止演練,於最後一式收招之際,一時好奇心起,真力微凝,透劍而出,但聽得“嗤”地一聲,劍尖冒起尺餘長的精芒,將牆壁的砧石刺了一道缺口,他驚喜地伸伸舌頭,自己做了一個鬼臉,跟着,一絲夢樣地迷惘神情掠過他的俊臉,他呆住了。
是為他未來的輝煌事業在計劃呢?還是為了今宵這兩個時辰之內所發生的奇蹟而迷惑?
這——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篤、篤、篤、篤、當、當、當、當!譙樓已起四更。
裘克心一點睡意也沒有,他忽然若有所憶地取出那一張記載密宗心法和劍法的秘籍,從頭到尾重新看過一遍之後,將它重行盛入玉匣之中,然後審慎地妥藏懷中。
他滿意地笑了笑,重行上牀,盤膝坐好,準備再做一下但正當氣納丹田,神歸紫府之際,陡地,遠處有一陣極輕微的衣袂破空之聲傳來,其進行速度之快,顯見功力決非庸手。
意念才動,立將功力散去,揚手虛空一點,案頭燭火應手而滅,但他卻依然跌坐不動,偽裝成在運功調息的模樣,靜以待變。
他這些動作剮剛完成,那衣袂破空的輕微聲息已於他的窗外。
裘克心屏息凝神,垂眉合掌,一如入定的老僧,法相莊嚴已極。
少頃之後,窗門無風自啓,現出一個巨大的人體上身,兩道炯炯目光向室中端詳了一會之後,自語道:“嗯!蠻像回事哩!”
裘克心仍然端坐不語,那巨大人影似已不耐,沉聲説道:“娃娃!別裝蒜了!你是要老夫動手?還是乖乖地自動受縛?”
隨着話聲,巨大身形穿窗而入,巨靈之掌暴伸,五指箕張,竟向裘克心兜頭抓下。
一聲冷嗤,隨着一聲悶哼過處,再看那巨大人影已從原路暴射而出,顯然他已經吃了大虧。
窗外響起嬌媚而清脆的語聲道:“誰叫你那麼冒失!活該!”
語氣一頓。又道:“記得總監察的吩咐嗎?教主要的是活人,方才你那麼全力一抓,如果對方功力差一點,還有命在?豈不連帶我也要受處分?”
裘克心淡然一笑,默然不語。
方才那巨大的人影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那嬌媚的語聲道:“苗堂主,你傷的很重嗎?”答覆她的還是呻吟。
嬌媚的語聲道:“你走得動嗎?”
“……”
“好!你先走,這娃兒由我來對付!‘’
那巨大的“苗堂主”蹣跚地走了。窗口現出個纖巧的人影,向裘克心媚聲説道:“小兄弟……”
裘克心一聲清叱,打斷她的話道:“誰是你的小兄弟?”
那纖巧人影幽幽地一聲輕嘆道:“幹啥那麼兇呀?我們來此對你並無惡意,不過是奉教主之命請你去,問一件事情而已!”
裘克心冷冷地道:“你們教主在哪兒?”
“這得問班總監察。”
“班致中在哪兒?”
“此去向南三里外的楓林中。”
“好!你先走,我立刻就來。”
“你可不能溜啊?”
“哼……”楓林中,靜悄悄地,連個人影也無,但風吹草動,卻又似魔影重重。
裘克心安詳地抬目四掃,緩緩地説道:“後面的可是班總監察?不知另外兩位又是誰?”
一個冷冷的語聲起自他的身後道:“娃娃!昨夜今宵之間,你的功力又長進了不少了!”
裘克心緩緩轉身,一面向對方打量着,一面説道:“好説,好説,班總監察謬讚啦!”
夜色蒼茫中,在他面前兩丈距離處,像鬼魅似地站着三條高大的人影,當中是“大別飛狐”班致中,兩邊分立着兩個面容陰慘,身材瘦長的怪人,兩人都是腰際鼓起,不知藏的什麼東西。
就當裘克心冷眼向對方打量之際,驀然,“咯”地一聲鼓響發自那兩個瘦長怪人的身上,鼓聲雖不高,但卻入耳心驚,饒是裘克心此刻已功力超絕,但在事出意外的情況之下.亦不由心悸神搖,微感不適,因為他根本未見對方挪動手腳,這奇異的鼓聲何由發出呢?但他忖想未畢,一旁的兩株高大楓樹之上,突地如殞星下瀉似地墜下兩條人影,“叭叭”兩聲,跌得四仰八叉,形狀奇慘。
裘克心見狀之後,心頭一動,一聲冷哼道:“出人不意,以真氣擊鼓傷人,算不了什麼!
瘦鬼!報上名來!”
那兩個瘦長怪人微微一怔,同聲説道:“能受得住老夫兄弟七成真力的鼓聲一擊,果然有點門道,娃娃,再接一記!”
那兩個瘦長怪人的話聲未落,“大別飛狐”班致中雙手連搖道:“兩位護法不可造次,請別忘了教主要的是活口!”
裘克心嘴唇一撇,漫不經意地徐伸右掌,食中二指成V字形指着那兩個瘦長怪人膨脹的腰間,目光卻注視着班致中微微一哂遭:“老狐狸!少為本少俠操心,你儘可讓這兩個瘦鬼再行全力一擊!”
那兩個瘦長怪人同時冷哼,但繼之而來的卻不是那能殺人無形的鼓聲,而是一陣牙牀“格格”地磨擦聲與輕微的戰抖。顯然,成名多年的兵刃,已一下子被毀去了。
這口氣叫兩個怪物如何消受?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小輩!
時已黎明,晨光曦微中,但見兩怪,斷眉掀動,鼠目怒睜,一步步地向裘克心逼進。
那本來慘白猙獰的醜臉,此刻,更是白裏透青,煞像是一對急欲擇人而噬的惡魔,令人見了不寒而慄!
裘克心這初生之犢,新練密宗武學,雄心萬丈,躍躍欲試,但他臨敵經驗太差,一見眼前這情景,亦不禁心中發毛。
他警惕之下,真力默提,銀虹寶劍隨之出鞘。
一旁的“大別飛狐”班致中卻也暗中驚懍,兩天之前。在萬柳莊中,他曾輕而易舉地將這娃兒與“赤面陶朱”百里誠擒獲,而此時,這娃兒竟能以罡氣挫敵無形,縱然他這兩天之中有了特殊的際遇,也不可能精進得這麼快呀……”
“大別飛狐”班致中忖想未畢。
裘克心已目注發須怒張,雙目圓睜的兩個瘦長怪人沉聲叱道:“站住!”
兩個瘦長怪人恍若未聞似地依然一步步地向他迫近,一面陰惻惻地同聲説道:“小狗,有本事暗中擊毀老夫兄弟的神鼓,就沒膽量跟老夫多周旋幾招?”
裘克心嘴唇一撇道:“醜鬼!先通下名來!本俠劍下不斬無名之輩!”
兩個瘦長怪人停步於裘克心丈遠處,一聲獰笑道:“小狗!你站穩了!老夫兄弟乃普渡教主座前八大護法之一,‘神鼓雙兇’尉遲瑜、尉遲亮!’’這三個人對話時,一旁的“大別飛狐”班致中暗中思忖:“這小子如不趁其羽毛尚未完全豐滿之時加以剷除,則稍假時日,必成為本教中的一大勁敵,很可能屆時自己也沒法制住他了哩!”
他念動立即繼之以行動,凝功緩步而前,與“神鼓雙兇”尉遲兄弟成犄角之勢將裘克心圍在當中。
裘克心冷冷地向“大別飛狐”班致中瞟了一眼,微微一哂道:“來來來!不論是扁毛的畜牲,或者是戴角的飛禽,這附近還有多少,索性叫他們一起上吧!”
大別飛狐班致中臉上掠過一絲猙獰的陰笑。
“神鼓雙兇”尉遲兄弟獰視着裘克心,鼠目中幾乎噴出火來。
裘克心心念電轉,“神鼓雙兇”尉遲兄弟的功力方才已經見識過,自己以一敵二,雖不一定會勝,自保卻絕無問題,如今“大別飛狐”班致中不顧身份地也準備聯手對付自己,則情況就不能樂觀了!
他,心中雖然有點嘀咕不安,但暗中卻將功力提聚到十二成,準備一試剛剛練到的密宗絕藝“菩提三式”劍法的威力,而表面上卻更是神態安祥地微微一笑道:“亮傢伙呀!”
語聲一頓,星目溜轉,嘴唇微披道:“怎麼?不好意思以眾凌寡?”
“神鼓雙兇”尉遲兄弟跨前一步,全身骨節一陣爆響,雙掌也立即漲大一倍,血紅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