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放老謀深算,因見裘克心如此氣定神閒,不由心中暗時道:“文人俊的功力與自己相差有限,而竟被迫使用尚未公開的“九轉索魂棒”,難道説這小子在此短短一月之中,有甚驚人奇遇,而使功力驟然突增?”
他心中忖想,已自提高警惕,暗將全身功力凝聚,一聽裘克心話完,立即臉含獰笑道:
“好,恕老夫有僭了!”
話出招到,左手“撥雲見日”,右手“拂柳分花”,勁風呼嘯,掌影繽紛,裘克心上身各大要穴,已全部籠罩於對方漫天掌影之內。
裘克心一聲冷哼,右手“推窗閉月”,左手“雲破月來”,無相神功挾無比威力潮湧而出,硬行向對方的繽紛掌影迎去。
“蓬”然一聲爆響,裘克心馬步微搖,西門放被震退一步。
經過這一招硬拚,裘克心眼見自己果然已能跟名列當今武林十大高手中的人物一爭雄長,不由寬心大放,信心陡增,展開“璇璣迷蹤步法”,放手搶攻。
眨眼二十招過去了,但見裘克心的攻勢竟是綿綿密密愈來愈具威力,而西門放卻是愈打愈心寒,越鬥越不是味道。
偏偏那一旁觀戰的文人俊,又適時冷冷地諷刺他一句道:“西門總巡察,要不要在下相助?”
這一來,饒他修養再好,也恨不得想揍那文人俊兩記耳光。
但他不氣憤還好,這一分神,卻險些着了裘克心的道兒,虧他應變神速,但一隻左袖卻被襲克心撕下了半截。
這場面,説來真是滑稽,裘克心愈戰愈勇,“赤面陶朱”百里誠在一旁暗中為他高興,自是不消説得,但對方陣營中竟也有人在暗中高興,究竟為何?原來,那文人俊,生性偏狹,眥睚必報,適才西門放不該數説了他幾句,此刻見西門放吃虧在敵人的手中,不由使他也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快感。
這情形苦就只好苦了西門放一個人。
五十招一過,西門放已是節節後退,勉力在撐持了。
就當此緊張當口,又一條青色身影飄降場中道:“西門兄請住手!冷天雲有要事奉告。”
西門放正困於裘克心的如山掌影之中,因此刻的裘克心卻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更是加重威力,企圖制服對方,以便強迫他解開自己心中的疑團。但西門放名列十大高手之中,功力自非等閒,此刻一見自己這邊又來了高手,不由精神一振,盡全力攻出兩掌,迫得裘克心的攻勢略微一頓,他卻借這一頓的瞬間,躍身縱退二丈之外。
裘克心一聲冷哼道:“你逃得了嗎?”
西門放一聲獰笑道:“小子,該逃的不是老夫,你目前已進了本教的天羅地網之中,但願你的命長,能逃得出去,至於眼前的事,待老夫跟冷壇主説過幾句話之後,自然會給體一個合理的交待!”
説完,他也不等裘克心的答話,逕自跟冷天雲低聲交談起來,少頃,他臉色沉重地向裘克心道:“姓裘的,老夫另有緊急要事必須立刻離開,跟前之事,就到此為止,閣下如不怕死,今夜三更,可到長辛店以南五里之遙的“萬柳山莊”.屆時老夫會給你一個公道。”
裘克心俊眉一軒,朗聲答道:“好!但願你言而有信,萬柳山莊縱是虎穴龍潭,裘克心也必準時前往!”
西門放,冷天雲等人揚長而去了。
裘克心發出一聲輕微的喟嘆之後,向“赤面陶朱”百里誠問道:“花子伯伯,萬柳山莊的情形您知道嗎?”
百里誠道:“沒有聽説過,唉!這幫魔崽子,為了對付你師傅,可不知動員了多少武林高手,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裘克心目注天際悠悠白雲,默然無語。
百里誠拍拍自己的肚皮道:“老弟,別想的太多了,咱們先祭五臟廟,然後找個清靜一點的地方養足精神,也好應付晚上的約會。”
裘克心向百里誠注視少頃,道:“花子伯伯,我有一個請求,今晚萬柳山莊之約,由我一個人去。”
百里誠兩眼一瞪道:“你把老叫化當做什麼人?”
裘克心誠懇地道:“不!您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萬一我被困了,還有您在外面可以設法營救,如果兩人都被困的話,豈不連一個向我師傅報信的人都沒有了?”
百里誠道:“有道是,好漢難敵人多,老叫化再不中用,多少也可以幫你擋上一陣,而且,只要對方不再出現更厲害的高手,光憑方才那幾塊料,老叫化自信他們還困不住咱們兩人!娃兒,別廢話了,走!”
座落長辛店以南五里不到的萬柳山莊,是一個佔地約百畝的莊院,莊主是何許人?做何營生?附近都沒有人知道,而且,長年莊門緊閉,偶而有人進出,那也只是一些帷幕低垂的華麗馬車,除了駕車的車把式之外,根本看不到車中人的廬山真面目。因此,這一座綠楊環繞,僅現出一抹灰色圍牆的萬柳山莊,當地人的心目中,是有極濃郁的神秘氣氛的。
二更才過,偌大一座萬柳山莊,已籠罩於一片沉沉暗影之中,只東側一幢小樓之上,有微弱的燭光透出。
這是一同極精緻的小廳,燭影搖曳之下,一張長長的方桌之旁,圍坐着七個老少裝束互異的人物。
上首虎皮交椅之上,坐着一個豹頭環眼,短鬢如戟,背部微駝的偉岸老者,這長像頗像巫山雙俠中的老二“霹靂火”周少峯,不過周少峯沒有駝背,眉宇之間也沒有那麼凶煞之氣,他——就是“大別飛狐”班致中,現任普渡教總壇總監察。
依次是普渡教主的衣缽傳人,現任大內三品侍衞的文人俊,文人傑兩兄弟。
再依次是普渡教東路總巡察“生死神判”西門放。
普渡教北路分壇壇主“天魔”冷天雲。
北路總巡察“地魔”冷天風。
北路監察“人魔”冷天霞……
“大別飛狐”班致中兩道懾人的目光在文氏兄弟兩人俊臉上威嚴地一掃,沉聲説道:
“老弟,你這豈非要老夫做蒙上欺下之人?”
文人俊訥訥地道;“我的意思是請總監察暫時勿將‘九轉索魂棒’的事報告教主,以便……”
班致中打斷他的話道:“這怎行!‘九轉索魂棒’乃本教為了稱霸武林之秘密武器,今既被人劫走,縱然老夫拚着受教主責罰暫時隱瞞,能隱瞞多久,你忘了教主耳目遍天下嗎?”
説到這裏,他目光一掃全場道:“近一月來,本教連受挫折,先是西門總巡察黃山之行徒勞無功,致教主所新練神功不得不另求靈藥以竟全功,繼之……”突然話峯一轉又道:
“是周少峯與百里誠二人神秘失蹤,這些事,已使教主大為震怒,本座此來,乃系奉教主的嚴令,務需於八月十五日之前,完成預定計劃,否則,本座固脱不了干係,在座諸位也難免受到處分!諸位對完成教主所交付之使命,有何高見,不妨提出來共同研討。”
場中沉默少頃之後,西門放緩緩地説道:“本座有三點拙見提供,供總監察參考:
一、在黃山阻撓本座的和尚,可能就是今天劫走‘九轉索魂棒’之人,總監察是否知道目前武林中哪些高人飼有能乘人的青雕?由此可知其來歷。
二、周少峯徒弟裘可心武功之高,已超越常情,決非周少峯所教出來,其所以如此,本座懷疑他可能與那和尚有關。
三、今天與裘克心在一起的老叫化,本座認為可能就是周少峯或百里誠二人其中之~所化裝。因此,今晚彼等前來時,務需將其生擒,當可在這兩人身上追出一點線索。
“大別飛狐”班致中點點頭道:“西門總巡察所言均極有理,但飼有青雕的武林高人,本座亦未有所聞,惟以天地之大,武林奇人之多,飼有……”
“大別飛狐”班致中話未説完,房中已悄沒聲地飄進一個青色衫裙,青紗蒙面的婦人,雖然看不見她的面目,但由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去判斷,似乎是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婦人。
這神秘的中年婦人一現身,“大別飛狐”班致中盼話聲嘎然而止,同時,在座諸人也一致肅容起立,“大別飛狐”班致中並未立即讓出自己的座位。
蒙面中年婦人坐下之後,兩道利刃似地眸光在羣邪臉上一掃,然後凝註文人俊,文人傑兩兄弟,漫不經心地説道:“除了你們兩兄弟之外,其餘諸人請坐下!”
説着,她緩緩地由懷中取出一枝“九轉索魂棒”,向文氏兄弟一揚,以一種冷若寒冰的語聲問道:“這是誰的?”
文人俊嚇得一哆嗦,不由雙膝一屈,撲通跪倒地下,顫聲説道:“俊兒該死!”
蒙面中年婦人輕輕地哼了一聲,雖然看不到她的臉色,但由她蒙面青紗的微微波動上可以知道她是氣得渾身都在發抖,這情形不由得一旁的文人傑跟着跪了下去。
蒙面中年婦人似乎在強抑心頭的憤怒,少頃之後,那微微波動的蒙面青紗已靜止了,才戟指文人俊冷冷地説道:“如果不是本座適奉太上令諭有事關外,回程中恰巧碰上,像這種武器一經落入敵人手中,你能想像到它的後果嗎?”她似乎越説越生氣,跟着一聲清叱道:
“畜牲!像你這等不遵師訓,輕舉妄動,如何能繼承本教道統?此聞事了之後,立即跟我返回總壇,聽候議處!”
就在當時,驀然莊中警鑼大作,燈火齊明,一個勁裝壯漢匆匆跑到“天魔”冷天雲跟前躬身説道:“啓稟分壇主,有一老一少兩人闖莊,值班弟兄阻攔不住。已有多人受傷,現敵人已進入廣場萬柳陣中。”
“天魔”冷天雲尚未答話,那蒙面中年婦人卻一聲輕哼道:“跳樑小醜,也值得大驚小怪,就讓他們在萬柳陣中自生自滅好了!”
“天魔”冷天雲向那蒙面中年婦人一躬身,正待有所陳述之際,警鑼聲卻再度大作,又一個勁裝壯漢跑來向冷天雲急促地説道:“啓稟分壇主,敵人已闖出萬柳陣,向集英殿方向竄來!”
蒙面中年婦人聞言一怔,蒙面青紗微甩,向冷天雲、冷天風二人道:“賢昆仲辛苦一趟,看看是何方高人,居然能闖出本莊的萬柳陣!”
冷天雲、冷天風二人聞諭,立即躬身退出。
蒙面中年婦人向“大別飛狐”班致中問道:“貴座認為冷氏兄弟可將來人截住嗎?”
班致中微微一搖頭道:“難!”
蒙面中年婦人不勝詫異地道:“怎麼?憑他們兩人的功力,還截不住來人?”
班致中道:“是的!”
跟着,班致中欠身將白天所發生的事情和西門放所做的猜測簡略地説了一遍,同時並乘那蒙面婦人沉思的當口。
恭謹地説道:“啓稟教主,這兩個年輕人,是否可請賞本座薄面,先叫他們起來!”
蒙面中年婦人漠然地點點頭,班致中朝跪着的文氏兄弟説道:“兩位還不起立,謝過教主?”
兩個跪着的人剛剛站起,陡地由前面傳過當、當、當……六聲震耳的鑼聲。
“人魔”冷天霞臉色遽變,起立向蒙面中年婦人道:“家兄等已負傷後退,請準冷天霞前往!”
蒙面中年婦人道:“你去也是白饒!”
緊跟着,她轉向“大別飛狐”班致中道:“看情形,只好有勞貴座了!”
“大別飛狐”班致中躬身退出。
蒙面中年婦人則乘機向西門放查問日間土地廟外的拚鬥經過,半晌之後,三聲清亮的鐘聲遠遠傳來,“人魔”冷天霞鬆了一口氣道:“班總監察已將敵人制服了!”
他的話聲才落,“大別飛狐”班致中已兩脅各挾一人,捷如飛鳥般飄進室中,向蒙面中年婦人道:“託教主洪福,幸不辱命!”
邊説,邊放下所挾住的二人?可不正是裘克心與“赤面陶朱”百里誠二人?而且百里誠雖然仍穿着他那件百結鶉衣,面上人皮面具卻已被揭去而恢復了本來面目。
蒙面中年婦人纖手微揚,略一指點,凌空解了裘克心與百里誠二人的穴道,然後目注百里誠道:“百里誠,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如今有何話説?”
百里誠巨睛一瞪,洪聲説道:“百里誠技不如人,唯有一死而已!”
蒙面中年婦人一聲嬌嗤道:“你如果感到活膩了,我一定成全你!不過,目前我還是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擺在你眼前的有兩條路,投順本教則生,違抗則死!”
百里誠夷然地問道:“你是誰?”
“普渡教主!”
“沒有姓名?”
“你先得問問你自己,配不配問!”
百里誠雙目一閉道:“請成全我吧!”
普渡教主一陣“格格”地嬌笑道:“螻蟻尚且貪生,百里誠,你何苦固執如此?我不過是為了惋惜你數十年修為不易,才破格留給你一條生路,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不識抬舉,你以為你名列當今武林十大高手,本教就非借重你不可嗎?告訴你,你錯了!像你這樣的材料,本教主手下可就是車載斗量,現在,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讓你考慮盞茶時間,以做決擇。”
百里誠厲聲叱道:“妖婦!你想錯了!百里誠頭可斷,血可流,決不會跟你們這些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説到這裏,他轉頭向裘克心道:“老弟,好自為之,我可要先走一步了!”
説完,舉手向自己的天靈蓋擊去。但他右手才抬,驚覺全身一顫,身軀已再度被制,無法動彈了。
普渡教主一聲冷哼道:“就這麼死去,太便宜你了!你且乖乖地等一會兒,本教主必然好好地超渡你!”
她話鋒一頓,轉向裘克心道:“娃兒,你呢?”
裘克心泰然反問道:“我怎樣?”
普渡教主道:“願生還是願死?”
裘克心一陣朗笑道:“方才你已經説過了,螻蟻尚且貪生,裘克心今年才十八歲,正是朝暾初上的年華,怎麼也不會自己向死路上走呀!”
普渡教主點點頭,道:“你還算識時務,那麼,你是願意……”
裘克心卻不等她繼續説下去,侃侃地打斷她的話道:“況且,裘克心曾立志給武林掃除妖氣,造福蒼生,如果就這麼死了,豈不便宜了你們這些魑魅魍魎!”
普渡教主聽了這一番痛罵她的話,不但不怒,反而一陣格格嬌笑道:“好小子,就憑你這點能耐?”
裘克心劍眉一挑道:“還有滿懷正氣,一腔熱血!”
“哈哈哈哈………正氣,熱血,加上你目前的功力,能擋得住我五成功力的凌空一掌嗎?”
“你目前這點功力,算得了什麼!需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至於我裘克心,目前固然打不過你,但如能假我數年時光。則鹿死誰手,還説不定哩!”
“好!就憑你這點傲氣,我可以不殺你。”
普渡教主頓住語聲,沉吟不語,似乎在考慮如何處置目前這傲骨嶙峋的年輕人。
“大別飛狐”班致中卻突然向裘克心道:“娃娃,還不謝過教主不殺之恩?”
裘克心輕蔑地嘴唇一撇道:“裘克心年紀雖輕,骨頭卻不像你的老骨頭那麼軟,我一不賣身投靠,二不捧人家的臭腳,三不怕死求生,為什麼要謝她?”
“大別飛狐”班致中碰了一個釘子,訕訕地滿不是意思,只好發出一串乾笑,藉機掩飾自己的窘態。
普渡教主卻適時開口道:“你既不願投順本教,我又不忍殺你,方才對百里誠所訂的兩個辦法對你都失去效用了,我看就這樣吧!將你帶回本教總壇,囚於練功室內,你幾時自信可以跟我一較雄長了,再放你出來,如何?”
裘克心問道:“你是在向一個階下囚説話?”
普渡教主道:“你還以為你是座上客?”
裘克心道:“如此説來,徵求我的同意,豈非多餘?”
普渡教主一陣“格格”嬌笑道:“好小子!你倒教訓起老孃來了!”
她話鋒略頓道:“好,就決定這麼辦,但目前我還得問你幾個問題,你可得據實答覆!”
裘克心道:“能夠答覆你的問題,自然是真實的,不過,我也有幾個疑團,需要你先行答應給我解釋。”
普渡教主一聲嬌笑道:“娃兒,真有你的,身為階下囚,居然還講起條件來了!好吧,橫直你們兩人一個即將被超渡,一個將禁錮於練功室中,告訴了你們,也不致泄漏出去,我答應你這條件。”
裘克心道:“那麼,你問吧!”
普渡教主略一沉吟之後,漫聲問道:“‘辣手華佗’宋超然所煉的‘大還丹’,是否被你取得?並已被你服食了一粒?”
“不錯!”
“另一粒呢?”
“也給人服食了!”
“誰?”
“這——我可以告訴你的,他是你的對頭,其餘則未便奉告!”
“就是那又矮又瘦的和尚嗎?”
裘克心一聲朗笑道:“他老人家功參造化,藝蓋當今,何用再服食這種草木之靈的藥物!
你這一問,豈非太以……”
普渡教主一陣輕笑,打斷他的話道:“就算我不該問吧!那麼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説來也真是怪事,這殘忍成性的普渡教主,對裘克心竟是意外地仁慈起來了,不但不殺他,而且對裘克心的一再頂撞她也並不生氣。
裘克心反問道:“他?你是問另一個服食‘大還丹’的人?還是那幫助我的前輩高人?”
“我問的是那幫助你的和尚。”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不能更詳細一點?”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來歷。”
普渡教主略一沉吟,再度問道:“你師傅到哪裏去了?”
裘克心俊眉一揚道:“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問題之一。”
普渡教主蒙面青紗微飄,漫聲説道:“好,這問題咱們兩免,現在,開始由你問吧!”
裘克心稍做沉吟道:“你跟本門有何淵源?”
普渡教主蒙面青紗微顫,似乎對裘克心的問話感到意外地一怔,少頃之後,才道:“你怎會知道我跟你的師門有淵源?”
“那麼,你是承認了?”
“不錯,嗯!我想起來了,你是由我那不長進的徒弟所使用的神功招式上所測?”
“你很聰明!”
裘克心似調侃似恭維地説過一句之後,不等對方開口,跟着説道:“你既與本門有淵源,為什麼要做這種箕豆相煎的事,跟我師傅過不去?”
普渡教主微微發出一聲輕喟道:“這事情説來話長,而且目前你並無知道的必要,好在你即將跟我返回總壇,以後有機會再慢慢跟你説吧!”
普渡教主在與裘克心對話的這一段時間,她的目光,始終盯在裘克心俊臉上不曾移動過,並且不時由妙目中放射出一絲異樣地光彩,此刻,她妙目中異樣光彩陡盛,突然改變話題道:
“娃兒,你真的姓裘嗎?”
裘克心不勝詫異地反問道:“一個人的姓難道還……”
驀然,一絲微弱而清晰的語聲傳進他的耳鼓,道:“娃兒,別跟這妖婦羅嗦了!記着!
室中燈火熄滅時,速與老叫化返回日間那破廟中等我!”
同時,這話聲也傳到了赤面陶朱百里誠的耳中,話落,一股陽和之氣剎時間已向百里誠逼至,被制住的穴道被解除了。
普渡教主尚不知有此變故,她見裘克心話聲中止,不由訝然問道:“怎麼?話説一半就停下了,難道你果然不是……”
陡地,一陣清風過後,室中燈火已一齊熄滅,就當這電光石火的瞬間,裘克心與“赤面陶朱”百里誠雙雙騰身而起,疾射而出。
變起倉卒,儘管普渡教中高手雲集,一時之間,亦未能及時阻止裘克心與“赤面陶朱”
二人向外飄縱的身形。迨室中諸人紛紛縱起正欲追截時,卻被突然而臨的一條黑影所阻,那黑影左手猛甩,使用無形罡氣,將縱出室外諸人震落樓下,右手虛空朝普渡教主一揚一送,“蓬”地一聲巨震過處,普渡教主激射的身形猛然一頓,那黑影卻借這一對掌的應彈之力,疾飄數丈,電疾而去。普渡教主,立即跟蹤疾追,傾刻之間,兩條人影都消失於茫茫夜色之中。
翌日黎明之前。
一條黑影疾如飛鳥般投進京城郊外的破廟之中,他迅疾無儔地在破廟中打了一轉,發出一聲輕微地驚咦,跟着,身形暴射而出,疾如激矢劃空,落於廟後不遠處的一個草寮之勞。
這黑影身形才落,草寮中卻陡地發出一串蒼勁地話問道:“和尚,你怎麼此刻才來?”
那和尚一面走進草寮,一面答話道:“現在來也並不晚呀!”
原來草寮中出人意外的竟是九華山化城寺中的幻空大師和裘克心二人,裘克心一見進來的和尚竟是要黃山為其隔體傳功的又瘦又矮的中年和尚,他立即起立躬身施禮,但和尚卻微微一怔地向裘克心問道:“假老叫化去哪兒了?”
幻空大師也立即代裘克心答道:“那老頭兒另有任務,已經走了!”
和尚裂嘴一笑道:“禿驢!有什麼消息,先向老僧報來聽聽!”
中年和尚裂嘴一笑道:“禿驢!有什麼消息,先向老僧報來聽聽!”
幻空大師搖頭一聲苦笑道:“阿彌陀佛!師弟(作者按:師兄師弟系佛門中人的通稱,並不一定是同師學藝的師兄弟。)如此不留口德,縱然不怕打入阿鼻地獄。難道就不為你自己的光頭着想嗎?”
中年和尚扮了一個鬼臉道:“師兄在上,師弟這廂賠禮了。”
他這一做作,使一旁靜立的裘克心亦不由忍俊不住地抿嘴一笑。但他笑意方濃,中年和尚卻突地向他雙目一瞪,道:“娃兒,你好大的狗膽!今天要不是我和尚及時趕到,後果還能設想嗎?”
裘克心與這中年和尚雖然還是第二次見面,但他卻已摸清楚了和尚的個性,因此,對這疾言厲色的呵叱,競亦一笑置之,倒是一旁的幻空大師看不過去,代為答話道:“師弟,別怪他,是我叫他去的。”
“你?你這是為了什麼?是嫌他活的太長?你知道對方的實力麼?方才我還跟那妖婦交過一掌,其功力之深,我還不敢説有制服她的把握哩!”
“我持有的一件老妖婦本人的信物已交給娃兒了,一到緊急關頭,必能化險為夷,所以……”
“如此説來,倒是我多管閒事了,可是我的一個記名弟子,卻幾乎因而送掉小命,老和尚,今天你如果不説出一個令我滿意的理由和一些使我高興的消息來,看我還管你的閒事不!”
幻空大師看了中年和尚那滑稽的表情,嚴肅的臉上亦不由微現笑容道:“理由自然很充分,消息也不少,至於能否使你滿意和高興,那我就管不着了。”
他話聲略頓,目光中微露一絲困惑神色道:“幾時你收有記名徒弟?並因此事而幾乎丟掉小命,且先説來聽聽!”
中年和尚道:“收記名徒弟還是最近的事。”
説到這裏,他用手一指襲克心道:“據我那記名徒弟説,這娃兒於昨天午間,由文敬塘的兒子文人俊手中引出了普渡教尚未使用過的歹毒暗器‘九轉索魂棒’,他不知厲害,妄想以本身功力硬抗,就在千鈞一髮之際,被我的徒兒於“青雕”之上出其不意將那霸道的暗器搶了過來,可是,當我傍晚回到與徒兒事先約定的地點,卻見他已暈死地上,‘九轉索魂棒’已不翼而飛……”
幻空大師忍不住插嘴道:“‘九轉索魂棒’究竟有多厲害?此刻又是誰把它搶走了?”
中年和尚恨聲説道:“老和尚,你念的什麼經?人命關天你不管,卻問那棒兒有多厲害和劫走……”
幻空大師合掌低宣一聲佛號道:“老僧知罪了!師弟請繼續説下去。”
中年和尚瞪了幻空大師一眼才繼續説道:“幸虧我早已將多年不用的一件‘天狐軟甲’賜給了徒兒,所以才保住他那一條小命,但也還得療養半月才能復原。”
聽到這裏,他又瞪了幻空大師一眼道:“你説,這不等於就是你造的孽嗎?”
幻空大師道:“罪過!罪過!老僧一定好好補償你那記名徒兒!”
“嗯!這才像話!”
“現在該答覆我方才的問話了吧!”
“搶回‘九轉索魂棒’的人就是普渡教主‘玉面天狐’杜四娘,至於那棒兒的威力和歹毒,你只看看我的這件僧袍,就可以想見了!”
説着,他緩緩轉過身軀,原來,他後面的僧袍,已是短了半截!
中年和尚轉回身子,深深地一聲喟嘆!
幻空大師道:“打中你的暗器,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玩意?”
“那是一種極毒的濃液,當時我一逃脱她的追蹤,立即以護身神功將後面僧袍下半截震掉,一看之下,整幅僧袍下襬,已被像火焚似地變成一片焦黃,腥臭之氣,令人慾嘔。”
中年和尚説到這裏,剎住話鋒,問道:“你猜猜看,我跟這娃兒與假老叫化子幾乎是同一時間離開萬柳山莊,為什麼卻比他們晚來這麼久?”
“難道你竟然於聞到那種令人慾嘔的腥鼻之氣時,已中了毒?”
“可不是嘛,幸虧我警覺快,吸人毒氣不多,並立刻服下宋超然老兒所送的解毒聖藥,饒是如此,也還迫得我趕快找一個隱僻之所,跌坐行功一周天,才將所中毒氣完全逼出。”
幻空大師一聲喟嘆道:“想不到老僧當年一念之慈,竟種下此滔天巨禍,如今彼等羽翼已成,要想消災弭劫,以眼前的情勢而論,可得大費周章哩!”
中年和尚道:“別唉聲嘆氣的了!現在,該論到你説説,派這娃兒涉險的理由和你所獲得的消息啦!”
幻空大師道:“你不催,我也該説啦!其實派這娃兒去,主要還是看重他的資質,希望藉此歷練一番,增長一點閲歷,同時探探此間的動靜而已,因為他既持有我交付的信物,我斷定他不會有危險,則無論其結果如何,對其本身都是有益無害的。”
中年和尚搖搖頭道:“這理由牽強的很!”
幻空大師不理會對方的反應,繼續説道:“現在,你且注意聽我得來的消息:一、‘玉面天狐’杜四娘這次明目張膽對付‘霹靂火’周少峯,其實是一個幌子,其大部真正實力,卻在暗中進行一個更巨大、更狠毒的陰謀。
二、文人俊與文人傑這兩個孩子之所以投之官家,是……”
幻空大師的語聲逐漸低微,已只有聽話的兩個當事人能夠聽到了,但見那中年和尚與裘克心二人的神色連連變動,一忽兒驚詫,一會兒訝異,一會兒蹙眉……
半晌之後,幻空大師聲調漸高道:“……所以,她於圖謀‘辣手華陀’宋超然的‘大還丹’失敗之後,又已派人分赴北海屠龍島及大雪山,分別向屠龍師太與冰心仙子二人謀取千年龍腦及萬年冰參去了!”
幻空大師一口氣説到這裏,向中年和尚反問一句道:“這些消息夠刺激嗎?”
中年和尚一改常態,竟然是一臉肅穆神色。
裘克心哩,他本來想向這兩位前輩高人一探師傅的行蹤,以及普渡教主杜四娘與自己師門的關係,但一方面苦無開口機會,另一方面卻是被這兩位異人的對話,將全付精神吸引住了。
幻空大師向中年和尚盯了一眼,不疾不徐地繼續説道:“師弟,你感到事態太嚴重了嗎?
事實上還有使你更驚奇,更意外的消息不曾説哩!”
中年和尚莊容説道:“和尚,別吊胃口,快點説下去!”
幻空大師忽然一聲輕“噓”,與中年和尚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之後,雙雙閉口不語。
草寮遠處陡地傳進一串蒼勁而宏亮的笑聲,笑聲不盡,草寮門口已現出一個身裁高大,身着火紅袈裟,面色紅潤的老僧,晨光曦微中,直像一尊巨大的門神卓立門口。
那紅衣老僧兩道電炬似地目光在草寮內一掃之後,洪聲説道:“能覺察本佛爺身形於二十丈之外,比那浪得虛名的十大高手中人強得多了,兩位大師請報出名來!”
中年和尚向那紅衣老僧瞟了一眼,裂嘴一笑,然後由懷中不知掏出一些什麼玩意向嘴裏一送,自顧自地吃起來,根本不理會門口這不速之客。
幻空大師低宣了一聲佛號道:“方外之人,姓名早已遺忘,不説也罷!”
紅衣老僧道:“名號不説無關緊要,但你們夤夜聚集於離京畿重地不遠的草寮之中,所為何來,卻需還本佛爺一個明白!”
幻空大師道:“大師不在皇宮納福,卻一大早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來,老衲倒想不起來有什麼理由也要你還我一個明白!”
紅衣老僧臉色一變道:“你認識我!?”
幻空大師泰然答道:“西藏密宗三大高手之一的班嘉大師,凡武林中人誰不願一瞻丰采!”
紅衣老僧對幻空大師的恭維,似乎感到很受用,但他臉上的滿足神色僅僅一閃而過,跟着臉色一沉,道:“看來昨晚之事,九成是你們乾的了!”
幻空大師與中年和尚聞言之後,同時一怔,中年和尚含着滿嘴食物,來不及嚥下去,含含糊糊地問道:“大和尚,昨晚出了什麼事呀?”
紅衣老僧一聲怒叱道:“你還故裝糊塗!老實告訴你們,本佛爺自進中原以來,包括所謂十大高手和五大掌門人在內,還不曾遇過敵手,你們兩人可能比他們高明一點,但要想在本佛爺面前耍花槍,可還差了一點。”
中年和尚裂嘴一笑,自言自語道:“乖乖!”
幻空大師安詳地問道:“皇宮之中是否於昨晚丟了一對武林瑰寶,也就是春秋神物‘干將’、‘莫邪’?”
紅衣老僧臉色稍霽道:“看來還是你這老和尚比較爽快,這樣吧,只要你們將三樣寶物交出來,本佛爺在你們修為不易及武林一脈的份上,不難為你們,只考驗一下你們的功力之後,放你們走路!”
中年和尚接着説道:“佛爺你真是菩薩心腸!”
紅衣老僧瞪了中年和尚一眼,方待發作,幻空大師卻不勝詫異地問道:“三件?難道除了‘干將’、‘莫邪’之外,還有什麼稀世之寶?”
紅衣老僧冷冷地道:“索性由本佛爺説明白,虧得你們再裝蒜!”
他那冷電地目光在草寮中的三人臉上一掃,道:“還有一塊萬年寒玉!”
“萬年寒玉?”
中年和尚與幻空大師不由同時驚呼出來,這反應不由使班嘉大師亦木愣地一怔。
幻空大師繼一聲深長的嘆息之後,仰首喃喃道:“這是天意!天意!”
班嘉大師茫然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幻空大師緩緩轉頭,目中湛湛神光凝住班嘉大師道:“大師能否屈駕小坐,聽老衲一言?”
班嘉大師困惑地在三人臉上掃視了一下,就在草寮門口坐了下來道:“難道這三樣寶物不在你們手中?”
幻空大師道:“寶物確非老衲等竊取,但老衲可以告訴大師竊取寶物之人是誰。”
“本座願聞其詳!”
“竊寶之人,是普渡教教主!”
“不曾聽説過。”
“也就是三品侍衞文人俊,文人傑的師傅!”
“真有這等事嗎?那本座回去可得好好懲辦他們!”
“他們此刻,怕已在百里之外了,還會等你回去懲辦嗎?”
班嘉大師略一沉吟道:“你怎會知道得這詳細?是否虛構故事嫁禍他人而搪塞本座?”
幻空大師道:“那麼,大師要怎樣才能信得過?”
“除非讓本座搜查一下!”
“搜查一下,未嘗不可,但老衲得提醒大師,皇宮失竊之事,發生在什麼時候?”
“昨夜上燈時分。”
幻空大師未及答話,中年和尚突然裂嘴大笑道:“大和尚,天下有這樣的笨賊嗎?昨宵上燈時分得手的東西,此刻還呆在這兒等你來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