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砥中輕躡飛躍,轉眼已穿入峯頭雲霧之中。但見峯頂上風和日麗,瓊草瑤樹,全無一絲寒意。
石砥中一路奔去,只見一片松林,枝丫參天,葱翠墨綠,林中闢出一條小徑,直往峯頂通去。
松林的盡頭是一片廣大的草坪,細草如茵,直通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屋之前。
四個光燦的大字:“歸真返虛”,橫在牌樓上,老遠就可看見。
在草坪上有兩人在對峙着,一個青衣少年和一個身着丹衣的白髮老嫗相對而立。他們各持一柄長劍,相對移步,偶而劈出一劍,卻是劍氣流灩,勁風泛體。
大煞手房登雲和西門熊緊張地望着場中,連氣都不敢喘一下。而東方剛卻和一個黑衣老人凝神觀戰,沒有人注意到石砥中來。
石砥中輕手躡足移身走到東方剛的身邊,輕聲道:“這兩個是什麼人?”
東方剛苦笑道:“這是房登雲的大姊,她為了阻止其幼弟下山,兩人正在拼命。這兩人都是六詔山頂尖高手,單看那種沉穩的劍勢,就知道在劍道上下過苦功!”
大煞手房登雲突然發現石砥中也在現場,不由恨道:“你怎麼也來了?”
石砥中目不轉瞬注視場中的比鬥,整個心神都被這幻化如神的劍勢所吸引住,他冷冷地笑道:“我來是赴你的死亡約會!”
房登雲嘿嘿笑道:“你敢上這裏,可別打算能活着回去!因為這裏除了本山之人外,任何人都不得踏進一步。”
石砥中淡淡地一笑,道:“很好,我來了就沒打算回去,待會兒我們好好拼上一場!”
場中兩人又換了五、六招,在他們互相攻守中,石砥中忽然領悟許多技擊之妙,對從前許多疑惑不解的劍道之秘,全都有了更深切的瞭解。
那個老嫗始終佔着上峯,但並沒有立下殺手。
而那個少年卻顯得心焦氣躁,攻敵之間,往往不顧性命。
他似是被逼急了,大聲道:“大姊,請你不要再刁難小弟!”
白髮老嫗冷冷地道:“你想要像你哥哥那樣亂來,我只要不死,決不讓你下山一步。今天你想在武林中一舉成名,那可是作夢!”
傍立的大煞手房登雲焦急地道:“小弟,你施出‘修羅七式’,崖下的人都在等你,你千萬不可放棄爭取天下第一的機會!”
白髮老嫗氣得怒叱道:“你滾開!若不是看在姊弟間那一點情分,我早就殺了你。小弟,你若施出‘修羅七式’,我今天就算拼了命也要毀了你!”
她説得非常傷心,最後竟流下淚來,而劍法也因這一陣激動亂了章法,顯然她已傷透了心。
那少年劍勢陡漲,大喝道:“大姊,我要出手了,你要留意!”
白髮老嫗似是也知道“修羅七式”的厲害,急怒之下,腕中長劍突緊,化作一縷寒光,像蛇一般絞了過去。
在電光石火間,那少年突然一聲哈哈大笑,劍走中宮,由上而下,只聽鏘鋃一聲,將白髮老嫗的長劍挑飛出去。
白髮老嫗傷心地大吼道:“小弟,我們拼了!”
那少年並沒有因此而收斂,見她沒命似的撲了過來,一劍斜斜穿空而去,在她身上連着劃出兩道傷口。
他叱道:“我已手下留情,你最好不要再攔我!”
白髮老嫗搖頭泣道:“爹爹當初把你交給我的時候,曾要我拿命來照顧你,現在你學會了六詔山的武功,受到你沒有良心的哥哥誘惑,竟想要做天下第一人,你難道忘了本門還有一個大對手——飄蹤無影在世嗎?”
一旁的大煞手房登雲嘿地冷笑一聲,道:“鬼話,那老東西都快死了,還怕什麼?”
石砥中聽到後來,已摸出一點眉目。他見那少年雖無傷這老嫗之心,卻有羞辱之意,頓時自心底裏漾起一股無名怒火,嘴裏發出一聲冷笑。
他身形一飄,厲喝道:“慢着,你如此欺凌你的姊姊,算是什麼東西?”
那少年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道:“你是打哪裏來的臭小子,敢管我房文烈的事情?”
石砥中冷哼道:“在下石砥中,是令兄邀請來的!”
房文烈將長劍一收,回頭問道:“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大煞手房登雲不屑地道:“一個江湖浪子,妄想以單薄之力獨霸江湖,我們道上有許多人都吃過他的虧。”
房文烈像是極感興趣,在石砥中身上仔細打量一會,滿臉都是不屑之色。
他輕狂地斜劍一指石砥中,大笑道:“哥,你看這小子在我手下能走過幾招?”
房登雲想了一想,道:“勉強可湊足二十招,不過還要看他的運氣。”
迴天劍客石砥中沒有想到這兩個兄弟狂傲得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他雖覺房文烈技擊之術確是罕見的高手,可是卻也絲毫不懼。
他冷哼一聲,自背後拔出寒光流灩的金鵬墨劍,在空中一顫,發出一聲輕嘯。
他冷冷地道:“蠢材,你動手吧!我就算打不過你,但憑心中一點正氣,也足以拼個你死我活。”
敢情他自己知道這戰勝來不易,要想和對方打成平手幾乎都不可能,所以心一橫,已將性命置於度外。
房文烈不禁脱口讚道:“好劍,哥哥,你怎麼不幫我將這柄劍奪來!”
在他嘴裏巧取掠奪都是天經地義之事,場中諸人聽來逆耳異常,那個老嫗恨恨地在地上跺了跺腳。
大煞手房登雲嘿嘿笑道:“我不是已將他約來了嗎!老實説,若不是他那柄劍不俗,我也不會那樣看重他。小弟,劍人都在這裏,奪劍殺人全看你的了!”
房文烈嘿嘿笑道:“哥哥倒是想得妙,一切事都已為小弟作主。好!要劍不要人也太是無理,我就取他的性命就是!”
石砥中這時當真是怒不可遏,長劍上斜,劍刃上泛射出一道青濛濛的寒光,他冷煞地道:“你出手吧!”
房文烈不屑地道:“你這話又説差了,應該是你先動手,在六詔山我好歹是個主人,哪有主人先動手之理!”
石砥中憤不可抑,不再發言,凜然一揮長劍擊了出去。手中三尺長劍,寒芒吐出半丈之長。
房文烈冷笑着一劍劈出,雙方都用的攻勢。
寒光一閃而逝,兩人腳下都倒退一步。
房文烈的臉上泛起一絲驚詫,因為石砥中所用的劍式,竟出乎他意外的高明。
這輕輕揮來一劍,輕靈空遠,恍如浮光掠影,靜潭沉壁,兼得動靜二態之真諦,卻又容合一體。
場中都是識貨之人,驟見石砥中這種神奇幻化的一劍,發出連聲驚奇!暗贊這一劍的神奇。
房文烈看得神色略變,大聲道:“這是什麼招式?”
石砥中冷冷地道:“‘漠野孤鴻’,這是我自己在大漠裏領悟出來的。”
房文烈搖搖頭,道:“好小子,我把你看得太簡單了!”
他這時已收斂適才那種狂態,全心全意貫注在長劍之上,但見他長劍斜撩,輕靈地飛出一劍。
這一劍看似輕鬆,實在是殺機四伏,在那嘶嘶劍氣聲中,連續飄出三點寒芒,成品字形向石砥中身上飛來。
石砥中這時滿面嚴肅緊緊地盯住疾射而來的三點劍光,等那三點寒光不及胸前一尺,他才反手撩出一劍。
這一劍更是出人意料之外,平淡無奇中,竟能化腐朽為神奇,正好將對方迅快的一劍封了出去。“叮噹!”
數縷火星進激射出,劍嘯流逝於空際嗡嗡不絕,雙方身形同時一震,這次是各自退出一步,雙方俱神色緊張斜馭長劍,卻沒有即時出手。
劍勢愈慢愈純,兩人都已得到劍技之妙,出手之間,緩慢的能使人窒息。尤其在行家的眼裏,更是認為這是一場罕見的空前比鬥。
所謂名劍難求,高手更是少見,同樣是兩個年輕男子,又同樣是劍道中的翹楚高手,這就是更不容易有機會遇見的場面了,是故連那白髮老嫗也停住抽泣,神色緊張地盯視場中。
東方剛深深吸了口氣,回頭對那老嫗輕聲道:“房素青,你還不趕快設法阻止他們兩人?”
白髮老嫗房素青莫可奈何苦笑了一下,隨即黯然搖頭。
她撩起衣袖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道:“你看兩人動手的情形分得開嗎?這不是我能辦到的,如果我有這種本事,小弟也不會再橫行江湖了!”
這是實情,以東方剛渾厚的功力,都沒有能力將兩個激斗的男子分開,更何況説是別人了。
房素青在六詔山雖是房家唯一能剋制住房氏兄弟的人,可是房文烈已經闖過他姊姊的那一關。在六詔山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誰只要能闖過大姊的那關,誰就可以獨行其事,任何人再也休想管束他了。
東方剛黯然道:“這麼説令弟欲出江湖,已無人能管束他了!”
“可以這麼説!”房素青悽然掉下淚來,道:“我大弟已教導文烈學壞了,魔道已在小弟的心中滋長,沒有人能管得住他,若是我能下得了手,六詔山也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傍立的黑衣老人這時走上前道:“主人,老奴看只有請沙叔叔來一趟了!”
房素青搖搖頭,道:“沒有用,沙叔叔不但不會來,就是來了也不會有多大效力。文烈這孩子天生一身賤骨,即使將他勉強留在這裏,異日也必有脱離我之心!”
黑衣老人詫異地道:“盡一分力,做一分事,也許你沙叔叔會有辦法!”
白髮老嫗房素青無可奈何聳了聳肩,在她想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沙叔叔雖是六詔山惟一的尊長,可是此老最是固執,輕易不肯從練功的洞府裏走出一步,平常連這裏都不來探望一下,更何況是來管閒事。
黑衣老人恭身一禮,道:“老奴要去了,主要可千萬要小心應付,大少爺好像非常不善,他以你為忌,當心他會害你!”
房素青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你可不能在沙叔叔面前胡説。”
黑衣老人連聲答:“是!”身形一晃,躍身拔了起來。
但他尚未奔出五丈,已被身後的大煞手房登雲發現了。
房登雲一聲怒叱道:“林福!”
林福愕然停下身來,顯然非常畏懼。
大煞手房登雲寒着一張冰冷的臉,毫無情地走了過來。
他冷冷地問道:“你上哪裏去?”
林福一時答不上話來,顫聲道:“老奴,我……”
大煞手房登雲目光如電,瞪着他道:“你想去找那個老混蛋是不是,膽子倒是不小,竟敢和我大少爺作起對來,嘿嘿!你看來是不想活了!”
白髮老嫗房素青再也忍耐不住了,她怒叱道:“大弟,你要幹什麼?”
大煞手房登雲斜睨了她一眼,道:“我沒有你這個姊姊,你不要管我!”
房素青一怔,氣得全身直顫抖,良久説不出一句話來,她雖然知道這個弟弟心腸惡毒,卻沒有想到他會這樣絕情,連同胞的姊姊都不認了。
她顫聲道:“大弟,你好像很恨我?”
大煞手房登雲厲聲道:“我當然恨你!爹爹留下那麼多絕技神藝,你從沒有好好傳我一招,遲遲才傳給了小弟,就此一點,我已有殺你的理由。”
白髮老嫗哦了一聲,像是突然領悟了什麼似的,她憤怒地—聲大笑,伸掌劈出,大喝道:“你勾引小弟原來是報復我!”
房登雲輕輕一移,避過這掌,嘿嘿笑道:“當然!我要把你身邊的人全都弄走,讓你孤苦伶仃一個人在這裏,終日遭受寂寞之苦,孤獨終身……”
房素青痛心之餘,氣得哭了起來,想起自己含莘茹苦地將這兩個沒有父母的兄弟教養成人時,那股心酸就湧上心頭,不克自制的流下淚來。
她淒涼地一聲大笑,道:“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東西,我為了你們連自己的前途都犧牲了,幾十年教養你們,所換來的竟是如此,如果不是爹孃臨終託我……”
原來房素青為了扶養這兄弟兩人,將自己的青春都葬送在這清冷的山峯上。一心一意培植兩個幼弟長大成人,好繼承房家煙火。
哪知多年企盼,在這瞬間化為泡影,怎不令這個白髮老嫗傷心透頂呢!
大煞手房登雲絲毫不領這個情,他嘿嘿地道:“你這是活該,爹孃並沒有限制你嫁不嫁人,嘿嘿!你從小沒有給我一絲温暖,只對小弟一人好!”
那個黑衣老者這時不知哪裏來的一股衝動,氣得大吼一聲,飄身衝過來就打。
他怒吼一聲,叱道:“你這個東西,怎可對你大姊説這種話!她愛你深責之嚴,本有意讓你繼承六詔山的祖業,想不到你混蛋至此,連這都看不出來!”
大煞手房登雲舒掌重重一揮,喝道:“你這老東西,也敢教訓我!”
這輕揮一掌甚是沉猛,將林福重重摔了出去,林福鼻青臉腫,自地上一躍則起,又撲了過來。
房素青連忙喝道:“林福,你回來!”
林福這時已將性命豁出去了,帶着滿身黃土,像一頭大熊般的揮拳直上,嘴裏依然喊道:“你不要管,我林福生命不值錢,早死早結束。這個畜牲已無人性,對他客氣只會自尋煩惱!”
大煞手房登雲陰沉地笑道:“你想死,我就早點讓你上路!”
一縷勁風自他指上彈來,林福悶哼一聲,身子已仆倒在地上。
林福在地上翻了一個滾,顫聲道:“你好狠,連老奴都不放過!”
説罷,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他正要揮掌往自己頭上擊下,房素青突然伸手點了他身上三處穴道,頓時他暈絕地上,什麼事都不知道了。
房素青寒着臉,道:“大弟,你下手也太毒了!他一個老奴又沒有得罪你,你何苦給他那一手‘玄關七劫’,讓他嘗受人世間最苦的重刑。”
陡地,場中傳來一聲大響,空中激斗的劍光倏地一斂,迴天劍客石砥中和房文烈的比鬥已有勝負之分。
石砥中身上濺血,衣衫條條撕碎,身子劇烈地一晃,長劍竟突然垂了下來,冷汗簌簌滴落。
這是一場生死之爭,石砥中面色慘然,斜垂長劍,額上滾下顆顆汗珠。碎裂的衣衫隨風飄蕩,與肩上流下的鮮血交織一片。
房文烈卻在猙獰的笑着,笑得非常得意,他臉上流露出輕視的神色,恍如對方根本不堪一擊。
房登雲哈哈笑道:“行了,天下第一是房家的小弟!孤劍萬里江湖行,從今以後整個江湖都是你一人的天下了!”
房文烈還未踏出江湖,便把目前頂尖高手石砥中擊敗,不但是石砥中暗自心驚,就是東方剛和西門熊也是大驚失色。
六詔山能夠獨尊武林,確實有其過人之處。
“嘿嘿!”西門熊笑道:“不錯,令弟這種舉世罕見的身手,江湖上已無人可堪一擊。不出一個月全武林都要共尊六詔,文烈弟,本大帝首先要向你道賀!”
房文烈被幽靈大帝西門熊一捧,只覺有些飄飄然,心裏非常受用。
他輕輕一彈長劍,哈哈笑道:“這只是一個開始,好戲還在後頭呢!”
石砥中鼻子裏透出重重的一聲冷哼,道:“閣下雖然有天下第一的武功,卻未必能夠懾服整個武林!欲做天下第一人,並非單靠武功就能辦到。你心腸狠毒,無仁無義,我石砥中第一個就不能容你!”
房文烈厲聲喝道:“你不要自以為那幾手破劍式有什麼了不起!我不是因為看你這身功夫練得不易,早就將你宰了。你不能容我,我又何嘗能容下你,來!來!我們總要拼個你死我活!”
西門熊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道:“一山難容二虎,文烈弟,你又何必對他客氣!”
他心腸狠毒,只要有機會從不放過,石砥中和幽靈宮結怨極深,遠非三言兩語所能夠解釋清楚。
西門熊正愁找不着機會殺死石砥中,眼下機會難得,稍縱即逝,焉能輕易放過,利用言語挑撥撩起房文烈的殺意。
房文烈一怔,道:“西門熊,你能不能把話説得明白點!難道憑這小子的一點道行,也敢和我們六詔山過不去!”
西門熊嘿嘿笑道:“總而言之一句話,天下之人皆可赦,惟獨這小子不可留。放虎歸山,永是禍患,本大帝的話絕不會錯!”
東方剛聞言大怒,叱道:“西門熊,你的心腸好毒!”
西門熊一指東方剛,怒道:“還有你這個老渾蛋,什麼事都想插一腳!你處處維護石砥中,還不是想保存自己一點實力,現今六詔山崛起江湖,天龍谷已非昔日可比,在這裏還夠不上一根指頭,你能不能活着離開這裏,還是不可預料的事!”
東方剛雖然怒不可遏,卻保持一代宗主的風範。
他濃眉輕鎖,突然仰天一陣哈哈大笑,上前連跨兩步,道:“西門熊,你的幽靈宮是不是願意拱手送給六詔山?”西門熊想不到天龍大帝東方剛還有這一着,這個問題問得突然,也讓他非常難以答覆。他現在極需巴結六詔山,自然不願得罪房氏兄弟,可是要他將辛苦開創的幽靈宮無條件拱手讓給六詔山,確實是件令人心痛而又丟臉的事情。
他嘿嘿一笑,冷冷地道:“山主恐怕看不上幽靈宮,倒是你的天龍谷卻早巳聞名天下,是難得一見的絕佳仙境。”
東方剛斜掌一立,道:“主意倒是不錯,可惜老夫這雙手掌不會答應,”
房文烈挺劍上前,怒道:“你敢和六詔山作對!”
他身形才動,石砥中一躍身形僕了過去。
石砥中這時雙目幾欲噴出火來,眉宇間的煞氣愈來愈濃,他冷冷地道:“六詔山難道是紙糊的碰不得!”
房文烈怨毒地笑道:“我不會再放過你了,現在我才知道你在江湖上的威望不低,惟有你這樣身分的人才配和我動手,我這是瞧得起你,等會兒動起手來,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石砥中怒喝道:“你太狂妄了,註定你日後的失敗。”
房文烈哈哈笑道:“僅憑我六詔山的武功,就值得驕傲。一個人只要有本錢,就不算是狂,像你要狂還狂不起來。”
房素青眼見自己一手扶養長大的幼弟變得如此喪心病狂,不禁傷心地直搖頭。
她輕輕一抹臉上淚痕,道:“小弟,你變了,變得太可怕了……”
房文烈冷冷地道:“父母生我就是這樣的性格,任誰都不能改變我。大姊,現在沒有人能管得了我,你還是乖乖地站到一邊去!”
房素青怒叱道:“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不要想下山一步!”
大煞手房登雲搖墨骨玉扇,搖搖晃晃走過來,道:“你又錯了,現在你能管得住他嗎?大姊,你放心,小弟和我在一起決不會吃虧!你我之間情誼已斷,可是我對小弟倒是一片真心。”
房素青冷笑道:“你滾開,小弟和你在一起就糟透了,你從小就沒幹過一件好事,他由你帶着準是不會有好事,説不定前途全毀,連六詔山這點祖業都保不住……”
大煞手房登雲神色大變,沒有想到房素青當面説出這種話來,他這人雖然冷傲無情,卻是最愛面子。
他目中兇光一閃,嘿嘿笑道:“大姊對我瞭解太深了!知之太多,洞悉太明,這對我是件危險的事情,大姊,你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麼?”
房素青毫不猶疑脱口説道:“你想殺了我以絕後患,是不是?”
大煞手房登雲哈哈笑道:“正是,你太使我害怕了,我心中所料之事,你皆知道。對於我,你是個危險人物;對於小弟,你會自我手中把他搶過去。基於這兩個理由,我就應該先殺了你……”
房文烈一怔,道:“大哥,你真要殺了大姊……”
房登雲陰沉地道:“這不是擺明了嗎,你不殺她,她會終日纏着你,我們有許多事情要辦,如果讓她跟在後面是件多麼討厭的事情……”
房文烈一呆,一時間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他深知房素青之性格,説了話從不更改,正在忖思該怎麼辦的時候。
幽靈大帝西門熊輕輕拍着他的肩頭,道:“無毒不丈夫,在江湖上若要瞻前顧後,什麼事都行不通,眼下各派英雄都在等着你去領導,這裏的事情怎麼解決全看你的……”“啪!”西門熊尚未説完,左頰上已捱了重重一擊。只昕啪的一聲,整個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他憤怒地一聲大吼,目光瞥處,只見房素青寒着臉向他走來,他心神劇震,不覺大駭,連續退了兩步,道:“你為什麼打我?”
他深知房素青的武功除了房文烈外,眼下沒有一人是其敵手。他心念電轉,疾快地判明瞭當前形勢,強自忍下心中的怒火,故意顯得量大如鬥,一付無所謂的樣子。
房素青指着他的鼻子,道:“我現在才曉得你是這裏面最壞的一個,我兩個弟弟所以會變得滿肚子壞水,全是你一個人挑起來的。”
西門熊變色道:“這是什麼話!山主,你可得為老夫做主!”
房登雲嘿嘿笑道:
“當然,當然,這個賤人太可惡了,我房登雲絕不姑息私情,一定為你做主……”
他嘿嘿冷笑兩聲,又道:“小弟,你還不出手?”
房文烈愣了愣,竟不敢違背房登雲的命令,他一聲大喝,寒着臉挺劍衝了過來,揮劍往房素青攻來。
石砥中自側旁急揮長劍,大喝道:“我非毀了你這個沒有人性的東西不可!”
雙劍相交,發出一聲金鐵交擊的巨響。
房文烈恨得一聲大吼,掄起長劍攻出三招,將石砥中逼得連退五步。
房素青卻氣得怔在當地,連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她突然像瘋了一樣,衝進了場中,將石砥中一推,頭上髮絲根根倒豎起來,雙手朝天,大聲道:“上蒼啊!你待我太苦了!”
餘音嫋嫋逐漸消逝,她顫動着雙唇不知在低語什麼!但是每當她嘴唇顫動的時候,淚珠便像斷線的珠鏈似的滾落下來,在那雙悲傷絕望的眸子裏充下一道血淚,順着眼角流下來……
房文烈怔怔望着這惟一的姊姊,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忍之情,長劍一垂,他低聲道:
“大姊,你……”
房素青突然瞪了他一眼,道:“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大姊嗎?我原已稟告過父母,要按家規毀了你,與其留着你來害人,還不如由我先殺了你。我們房家在這一代命該絕嗣,這隻能怪祖德不修,上輩子做了傷陰德的事,我雖不孝,父母也會原諒我!”
她傷心欲絕沉痛地説出這段話後,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悲傷,伸手拔出一柄匕首,抬頭望了一眼雲天。她又緩緩掏出一個銅牌,上面鑄刻着房家世代傳世的師祖名字,背面刻着十二條家規。
她在空中一揚手,銅牌上泛射起一股金光,流灩射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房登雲神色大變,道:“原來父母將護山令交給你了!”
房素青冷冷地道:“本來是想交給你的,可是你品行卑劣,我無法任由你去作惡事,現在護山令牌在此,你還不等待受死!”
大煞手房登雲雖然心狠手辣,在這護山令牌之前,他也不禁嚇得全身出了不少冷汗。這金牌上代表父母,下代表整個六詔山,更具有一種神奇的力量。
護山令牌會召喚出一個絕世的高手,只要令牌所至,那個人必會出現,那時他若仍然在江湖上闖蕩,勢必遭到那個神秘人物出手搏殺。
他心裏一驚,冷汗直流,一臉都是惶悚焦急的樣子。
房登雲橫了心,道:“我和弟不會受這令牌的約束,你還是收回去吧!上一代的規矩未必能適用於下一代,時間將一切事情都改變了,正如你想留下小弟陪着你在這裏度過寂寞歲月,而我要使他在江湖上另創一番事業一樣,我們之間已沒有東西可約束對方。”
房素青神色不變地道:“你不要忘了,在這令牌後面尚有一個人在等待着,你只要敢稍為不聽令牌的指揮,那個人就會出來殺死你。”
大煞手房登雲心中已生怯意,但他故意裝得非常鎮靜,冷冷地道:“你不要妄想了,那個人在什麼地方連你也不知道,你不要説找不到他,就算是找到了也奈何不了我和文烈弟。”
房素青哈哈笑道:“你又猜錯了,娘在臨終之時已把這個人的去處告訴我了。你們只要敢輕舉妄動,那個人就會出現。我只要將令牌交到他手上,你們絕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房文烈這時也是神色慘然,目中兇光大盛,道:“大哥,她説的可都是真的?”
房登雲凝重地道:“不會錯的,我們不能再等下去,眼下之計只有先毀了她,奪得護山令牌,否則你我都不想活命……”
房素青一聽房登雲要奪取護山令牌,不禁大驚。她急忙將令牌縮回手中,匕首斜刺而出,氣得全身直顫。
房文烈卻已不客氣地挺劍而來,直逼房素青的胸前,他這一劍是“上天下地”,使人無法循形。
房素青深知其中厲害,不敢閃避,怒喝道:“你殺了我也沒有用,這件事只要傳入那人耳中,他依然會來取你們性命,即使令牌落到你們手中,也無法改變結果。”
房登雲心中一狠,道:“在這峯頂上一個人也不能留下!小弟,為了本身的性命,只有這條路能解決。那個人太厲害了,我們……”
東方剛沒有想到大煞手房登雲的心腸如此狠毒,只為自身的安全,竟要峯頂上這麼多人陪上性命。
他氣得冷冷一笑,對石砥中道:“現在不出手也不行了!你等一下儘管下手,我和玉兒要好好鬥斗大煞手房登雲……”
而這時東方玉正好奔上峯頂。
話音未落,房文烈突然一聲大喝,劍光像白虹般的撩起。冷寒的鋒刃,在房素青的肩上劃破一條長長的口子,殷紅的血水湧出,染紅了大片衣衫。
房素青慘呃一聲,頓時仆倒在地上,整條手臂像廢了一樣垂了下去。
石砥中目眥欲裂,叱道:“你好狠,連你姊姊都不放過!”
他這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衡量眼前情勢,知道不拼也不行了,劍尖所指,盡是房文烈身上要害。
房文烈出手狠辣,盡是詭奇莫測的奪命招式,隨手一招揮出,最少包含四個變化,招招不離石砥中身上要害。
石砥中手上長劍一緊,改攻為守,所用的招式非常奧秘,守中帶攻,劍劍都將對方攻來招式化去。
雖然他的速度奇快,面對房文烈的攻擊,依然覺得壓力重重,不過他總算還能勉強支持下去,但已愈加吃力。
房文烈連攻數招,都不能衝破對方所佈的劍幕,不禁大驚。
他沉聲喝道:“你的劍術怎麼突然進步起來了!我真不明白,你有這些招式剛才為什麼不用,直到現在才像個樣子。”
石砥中揮劍一撩,避過一招,道:“説來你不相信,這些劍招還是你教的。剛才交手所用的招式,正是先前你攻我的式子,只不過我是化攻為守而已。”
房文烈振劍直刺,厲笑道:“胡説!天下哪有這樣的奇材,我練劍至今還沒有見過世上有這種人,你這小子竟然深藏不露!”
這兩劍可不輕鬆了,石砥中拼盡全力,也僅將這攻來的兩劍化開,不過也累得連喘數聲。
並非是房文烈劍招特別神奇,而是他劍上所發劍氣太強,壓得石砥中不得不奮力抵抗,還好他手中所持之劍乃千古神器,否則早就劍折人亡了。
這裏捨命相搏,那裏也早已硬拼上去,房登雲和東方剛功力相若,一時之間倒也分不出勝負。
不過這一來可苦了東方玉,驟然和幽靈大帝西門熊交手,便覺對方掌風如山,壓得他透不氣來,若不是因為身法靈巧,可能早就躺下了。
幽靈大帝西門熊連發數掌,始終未能將東方玉擊斃掌下,自覺太失顏面。
若以一代宗師的身分,這樣動手確實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東方玉再強也不過是個晚輩,可是對方卻在西門熊手裏走出二十多招。
西門熊怒吼一聲,道:“怪不得你那麼狂呢,原來還真有點真才實學!”
這人心腸狠毒無以倫比,只見他深吸口氣,全身衣袍突然隆隆鼓起。右掌輕抬,掌心之中吐出一股冷寒的白氣,緩緩向東方玉逼去。
東方玉神色大變,顫道:“幽靈功!”
這三字一出,場中空氣陡地一寒。天龍大帝東方剛發出一聲怒吼,揮掌逼退房登雲兩步,身形如電撲向幽靈大帝西門熊,遙空一掌擊去。
“砰!”西門熊掌勁未發,陡覺斜側裏湧來一股大力,不禁冷哼一聲,揮掌向側裏擊了出去,雙掌交實,發出一聲沉重大響,霎時煙霧瀰漫,沙石激濺。
在人影恍動裏,東方玉身陷兩大高手之間,竟當場被震暈過去!
東方剛見愛子暈死地上,心如刀割,方待撲去,房登雲和西門熊已雙雙躍進。他身臨兩大高手之間,雖有絕代神功,也不禁相形見拙,大有不支之勢。
不過他的情形還不算最惡劣,情形最慘的還是石砥中,由於房文烈的劍法獨成一格,攻勢之烈有如迅雷驟發,出手之準,往往逼得他捨命硬拼,才躲過那威金裂石的一招,若非他是天生異稟,咬牙硬撐下去,此刻恐怕早巳劍落人亡了。
房文烈像是有意拿他試劍一樣,每每在可輕易殺死對方的機會里撤劍而退,另外攻出一招。
辛辣的劍招,使石砥中冷汗直流,雖然在雙方交手裏,他獲益非淺,但也真夠他受的了。
房文烈突然收劍一退,陰沉地笑道:“有你這樣一個好靶子比我自己練上一個月還要快速,現在你的利用價值已經沒有了,三招之內,我要取你性命。不過前兩招你可放心,只有第三招上才是真正動手!”
石砥中喘了一口氣,冷冷地道:“你出手吧!三招之內我也不想活了!”
他自己深知目前功力還非房文烈的對手,惟有以死來換取房文烈的雷霆三擊。他暗中運氣,將全身殘餘勁力全部逼集在劍尖上,劍尖泛射出一蓬耀眼的銀芒。
房文烈只是冷笑,漫不經意揮出一劍,看似平淡,卻包含無數的變化。
石砥中奮力揮出一劍,堪堪避過這沉重的一劍,可也累得他氣喘如牛,連劍都有些握不穩了。
房文烈悶聲不吭挺劍一掄,連續幻出七層劍浪。這一劍過於快速,除了閃爍的劍光外,連僅有的一點人影,都無法看清。
石砥中一愣,竟不知道該如何閃避,他拿着劍僵立在地上,眼睛直瞪房文烈,不知該怎樣揮劍迎架?
房文烈卻沒有立時下手,僅在他劍上輕輕一點。
鏘然聲中,石砥中只覺全身一震,突然自失神中清醒過來。
他淒涼地一聲大笑,身形蹌踉,向前走了兩步。
房文烈哈哈大笑,道:“這是最後一招了,你該拿出全部的精神應付!”
石砥中長劍一擲,黯然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技不如人,夫復何言。這一招我放棄抵抗的機會,閣下請動手吧!”
房文烈冷哼一聲,厲喝道:“蠢材,你以為不抵抗,我就會放過你嗎?我説過在第三招才殺你,現在你不動手也不行,我相信你不願受那凌遲的痛苦,而寧求一個痛快!”
石砥中一聽大怒,伸手一抓,長劍又飛回手上。他見房文烈逼人太甚,明知拼不過,也只有孤注一擲。流灩一閃,全是不顧命的打法。
房文烈哈哈大笑,道:“這還像點樣子!”
他手腕在空中一顫,長劍突然發出一連串嗡嗡之聲。這陣刺耳的劍嘯一發,石砥中立時心神不寧,大吼一聲,像頭猛虎似的衝過去。
房文烈只是冷笑,閃身一劍刺向石砥中的心窩,這一劍又狠又快,一閃而至。
而石砥中居然毫不抵抗,也不閃躲,迎向對方幻化刺來的長劍挺了上去,眼見就要血濺當場。
突然,一股無形的大力自左側推來,將石砥中的身子撞出五、六步。
雖然這股無形的大力救了他,房文烈的長劍依然在他胸前劃出一道口子,約有七寸餘長,汨汨的鮮血泉湧而出,順着胸毛流了下來。
“呃!”他痛苦地哀叫一聲,再也忍受不住身上的疲累痛苦,緩緩倒了下去。衣衫飄起,在胸前露出七顆大紅痣,既鮮明且長着黑毛,使人極易發現。
房文烈怨毒掃視四周一眼,只見一個黑髯紅面、仙風道骨的一個老人,正含威怒瞪着他。
他冷笑一聲,大笑道:“老渾蛋,你是不是也想吃我一劍!”
這個紅光滿面的老人,冷冷地道:“蠢材,我來晚一步你就做出這事情!從小看你就是一身賤骨,早知留下你是個禍患,如果不是你娘太過於坦護你,依我的脾氣早就捏死你了,怎讓你在這裏作威作福!”
房素青踉蹌走了過來,盈盈下拜,道:“沙叔叔,侄女請你為我作主!”
這個老人突然出現,頓時使場中激斗的人影一分,房登雲首先變了顏色,急忙躍至房文烈的身邊扯了他一下。房文烈幼時雖見這個沙叔叔幾面,由於記憶模糊,一時居然沒有認出來。等房登雲一扯,他頓時才想起來,不覺駭得退後一步。
一代隱仙沙子奇看了房素青身上的傷勢一眼,頓時一股寒氣湧現臉上。
他目光大寒,問道:“這是文烈下的毒手嗎?”
房素青顫聲道:“是的!沙叔叔,請你放了他!”
“哼!”沙子奇冷哼一聲,道:“除了他也沒有人能傷得了你!這個畜生真是膽大,連你也敢殺了,將來還有誰能夠管得住他。哼!他既然這樣狠心,你又何必顧念私情。素青,這是到底怎麼一回事?”
房登雲全身一震,就怕房素青將其中原委説出來,他連忙乾笑兩聲,走上前道:“沙叔叔——”
沙子奇冷冷地道:“你不要叫得那麼親熱,我並沒有你這個侄兒,你自認為天衣無縫,沒有人知道……”
他一頓又道:“可是我件件都能給你指出來,文烈生來就是一身賤骨,學壞自也無話可説,而你卻是自甘墮落!自己不學好,還要慫恿幼弟做壞事,房家有你們這樣的子孫,也算倒了八輩子黴!”
房登雲嚇得不敢多説,連道:“是!是!”
沙子奇冷冰冰地道:“你們是要我動手呢,還是自己了結?”
房登雲神色大變,以他那種兇狠暴戾的個性,在沙子奇的面前居然連一句話都不敢吭出來。
他全身驚顫,道:“這……”
房文烈見哥哥在沙子奇面前顯得那樣畏縮,頓時一股怒火湧上心頭。
他自信功力通神,江湖上從不作第二人想,冷笑一聲,道:“你是什麼料子也配做我們的長輩!哪有長輩一見面就要晚輩命的道理,我們喊你一聲叔叔是尊敬你,不喊你又如何?你口口聲聲罵我一身賤骨,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有多重,折了恐怕連狗都不啃!”
他年少血氣方剛,早巳目空四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他冷煞地看了沙子奇一眼,不屑地揚起長劍,大有就要過來動手之意,心中根本沒有長幼之分。
房登雲一見小弟連這個老渾蛋都要得罪,一時倒真被逼急了,他臉色霎時變得蒼白,急喝道:“小弟,不可胡來!”
沙子奇可真火大了,他隱世遁跡,所求的是仙道正果,仙家講究的靜所養性,含靈脩真,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正是這個道理。
他見房文烈勃倫逆理,氣得頭頂直冒白氣,冷喝道:“罷了!我縱是毀了道基也要先殺了你,你爹孃在天上,就算罵我沙子奇絕後,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臉色一寒,目中陡地寒光射湧,朝向房文烈逼了過去,房文烈毫無懼意,挺劍待發。
房登雲卻急忙一把扯住他,道:“小弟,你還不趕緊向叔叔賠罪!”
房文烈一揚長劍,道:“怕什麼!對這種人愈恭維,他愈神氣。你不要管我,今天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道行!”
沙子奇冷冷地道:“今天你爹孃就是復生,我也要殺了你!”
房文烈怒喝道:“老渾蛋,老殺才,你有種動手試試!”
沙子奇冷笑一聲,右掌徐徐推出。這一掌幾羅天下掌法之奧,兼得動靜二字之真諦,掌勁吐出,頓時無形,等觸及對方身上,方始轟然一聲,整個威力進發出來。
房文烈心中大驚,身形幻化躍了起來,在急不容緩的剎那,神妙無比揮出一劍,竟將沙子奇逼得退後兩步。
房文烈和對方雖僅交換一招,卻已分出勝負,只見他劍上掛着沙子奇的一塊衣角,而自己也吐出一口鮮血。
房文烈身上雖未捱上一掌,可是那無形的暗勁已震傷了他的肺腑,他朝房登雲一笑,道:“大哥,我們走吧!”
沙子奇還想攔截,房文烈已回身喝道:“沙子奇,你自信能留得下我嗎?”
一代隱仙沙子奇黯然一聲長嘆,茫然望着穹空裏的浮雲,在那飄蕩的雲絮裏,他恍如看見自己的衰老。
他不禁大笑一聲,喃喃道:“罷了,罷了,由你去吧!”
房文烈狠聲道:“老殺才,你神氣不了多:少時間!等我傷勢好了,第一個就是找你算賬,當心我一把火燒了你的狗洞!”
沙子奇正待發作,房氏兄弟和西門熊早巳馳出老遠。他們的背影在雲霧中一閃,像幽靈似的哨逝。
房素青幽傷地位道:“沙叔叔,我怎麼辦?”
沙子奇沒有表情地嘆口氣,道:“你一錯到底,連挽救的機會都沒有了。文烈生來就賤,你又不是不曉得,明知他不可救,你還要白費心力。”
房素青搖搖頭道:“我總以為人力定能克服自然,想他那身魔骨雖賤,總以為道心可以感化他,那知魔心在他心底已生了根,我的十幾年心血全白費了,非但虛度了我整個青春,還為江湖造就一個大魔頭,我的罪孽太大了,這叫我怎麼辦呢!”
沙子奇想了一下,道:“挽救不及,只有毀之一途,你自己看着辦吧!”
他目光輕輕一瞥,突然瞧見石砥中胸前的七顆奪目的大紅痣。身形一晃,他落至石砥中的身邊,神色凝重地審視了那七顆大紅痣一遍。
他啊了一聲,喃喃道:“七星朝元,七星朝元,想不到江湖上真有這種人!天生異稟,曠世奇材,真意想不到,我在晚年還會遇上這種人。”
房素青精神大振,道:“沙叔叔,你説哪是七星朝元?”
沙子奇凝重地道:“不錯,這正是搜神誌異裏記載的‘七星朝元’,也正是‘三星伴月’的剋星,你弟弟胸前三星是魔,他身列七星是道,看來江湖還有救,不過又要費我一番心血!”
房素青怔怔地道:“沙叔叔,你要送他到哪裏去?”
沙子奇正色道:“房家武功天下第一,文烈已無人能制服得了他,眼前唯有一個地方可造就出一個和文烈並加齊驅的人。素青,我要走了!”
他急快地抱起石砥中,拿着金鵬墨劍大步行去。
經過林福身旁的時候,他突然道:“林福是個好僕人,讓他跟我一年也學點東西。”説完伸手拉着林福如飛而去。
東方剛張口欲語。
房素青苦笑道:“你們也走吧!這裏已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了。”
東方剛黯然搖頭,在東方玉身上推拿一陣,待他清醒過來,父子倆人聯袂走了。
霧漸漸淡去,雲天逐漸綻現一道金光,遍灑在林間。柔和的朝陽像個身披金甲的巨神,將整個大地都照亮了,輕輕踢走了黑暗……
在這晨霧未褪,寒霜未逝之時,沙子奇獨自坐在大石上,對着甫出雲端的柔陽吐納。他吸進的是口冷氣,呼出的卻是一蓬白霧,那繚繞的白霧愈來愈濃,逐漸化為一個個煙圈。沙子奇雙目突然圖睜,對着一顆樹上噴去,只聽得“呼”地一聲,對面的那顆白楊樹立時像被烈火燒灼一樣,化為一蓬黑煙,緩緩倒了下去。
林福自石頭後面轉了過來,看得咋舌不已,道:“沙叔叔,你的‘金焰真火’好厲害!”
沙子奇微微笑道:“這才是小成呢!要練到化石為粉才是真正練成,我離那個程度最少還得十年,你以為這麼簡單嗎?”
林福聽得直伸舌頭,怔怔望着那顆白楊樹發呆。
沙子奇沉思一會,道:“石砥中在那寒玉潭裏已經待了多少天了?”
林福計算了一下,道:“整整二十天了,沙叔叔,你準備什麼時候要他出來?”
沙子奇滿臉欣喜地道:“再過一個時辰他就可以出來了,真想不到他小小年紀已經有這麼好的根基,居然能在其寒逾冰的水裏連泡二十天!這樣看來,他要達到金鋼不壞之身的程度已經不遠了!”
林福瞪大了眼睛,道:“寒玉冰泉真有那麼大的功能?”
沙子奇一怔,道:“當然,先寒其骨,後堅其筋,最後才能身堅如鐵,刀槍不入,這在道家説來是最難練成的一段過程。”
林福不信地道:“世上恐怕沒有這種人吧?”
沙子奇頷首道:“有,南海門的神武老祖就是得道全身之人。只是神武老祖隱身中原,連南海門都不知他的去處。”
林福哦了一聲,突然問道:“沙叔叔,你是要把石公子送到神武老祖哪裏?”
他只是個家奴身分,隨着房素青喊沙子奇為叔叔,好在沙子奇和這個老家奴非常投緣,絲毫不以為意。
沙子奇輕捋黑髯,笑道:“你真猜着了,只是事情並沒有那麼容易!”
林福還想問下去,只是被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回頭望了一眼,瞥見石砥中正從大洞裏走出來。
沙子奇一揮手,道:“你去準備一下東西,我們馬上就要上路了。”
林福和石砥中招呼一聲,轉身走了。
沙子奇在石砥中身上看了一眼,滿面都是驚疑之色,道:“你神光內斂,已經達虛懷若谷的地步了,我真沒有想到短短的二十天,會使你有這樣大的進步!”
石砥中淡淡一笑,道:“這全仗沙老前輩的幫助,寒玉冰泉已為我洗毛泛髓,全身濁氣盡除,遺留下來的全是純正罡氣。”
沙子奇道:“好!好!我們可以上路了。”
石砥中一怔道:“沙老前輩還要命晚輩上哪裏去?”
沙子奇非常痛心地道:“六詔山的劍法你已見識過了,不要説是你,連我都很難擋得住房文烈三十招。為了整個武林,我在道義上也應該幫助你,所以我想將你送往南海門神武老祖那裏去,修習達摩老祖所留下的三招劍法。”
一頓又道:“這三招劍法,只有少林寺的達摩易筋經裏有過記載,可是自從達摩老祖證道涅盤,還沒有人練成功過。連南海門神武老祖那樣的身手都參悟不透,尋常人根本連練都不敢練。”
石砥中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深奧難解的劍術留傳後世,他心中一動,問道:“這是為什麼?”沙子奇輕輕嘆道:“這三招劍法博大深奧,練時全身血脈賁張,丹田真火會通通被引發出來。功力稍差之人,一個剋制不住便會血管暴裂而死。神武老祖窮二十年之功,遠避中原,所為的僅是這三招劍術,可是每當他練習一招之時,便會暈死過去,非等體內真火平息之後,不能清醒過來,你就可知道達摩三式是何等難練了。我所以要你在寒玉冰泉中泡上這麼久,就是要你忍常人所不能忍,以體內之寒壓制丹田之火,否則你就算是得到達摩三式的練法,也會因福得禍。”
石砥中心中冷了半截,搖頭道:“連神武老祖都練不成,我恐怕更不行了!”
沙子奇充滿希冀地道:“你行,普天之下只有你能夠辦到!因為你是‘七星朝元’大智大靈之人,舍你而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突然,空中響起一連串鴿鈴之聲,石砥中抬頭一望,只見三隻雪白的鴿子在頂空翱翔。
沙子奇神色大變,自地上一躍而起,道:“有人來了,你還是先躲一躲!”
石砥中一怔,正要遠離這裏的時候,空中已傳來風颯之聲,人影御空而來,只見一個清癯的老頭子哈哈大笑,輕輕飄落在面前。
這個老人哈哈一笑,道:“沙兄弟,你真找着七星朝元之人嗎?”
沙子奇神色大變,道:“嚴兄,你問這個幹什麼?”
這清癯老人一整臉色,道:“沙兄,你怎麼這般糊塗!我那義子房文烈不是‘三星伴月’嗎,‘七星朝元’和‘三星伴月,在搜神誌異裏不是明白的記載着嗎,七星天三寒,雙方主仇,不能對立。你想想,我若不事先毀了身懷七星之人,將來文烈在江湖上還能抬得起頭來嗎?”
沙子奇怒吼道:“怪不得他們弟兄連我都不放在眼裏呢,原來是你嚴凌甫在背後替他們撐腰!哈……你真是太瞧不起人了!”
嚴凌甫嘿嘿笑道:“誤會,誤會,文烈也許是過分了一點,他到底還是個孩子,你看在我的面上,也該放過他一次,況而他還是你的小侄呢!”
他目光朝石砥中一瞥,道:“這小子的根骨俱佳,確是一個不多見的奇才,可惜他身懷七星,和文烈三星犯忌,我不能留下他。”
沙子奇冷哼道:“你若敢動他一指,我們兩個少不得再打一場!”
“哼!”嚴凌甫冷哼一聲,道:“文烈出生時你就想要捏死他,為了這件事我們不知動過多少次手,現在你竟為一個陌不相識的人又要和我動手,我看你愈老愈不像話了!”
沙子奇怒笑道:“房文烈一身魔骨,主宰着天下大亂。你明知此人不可留,反而要造就他變成一個魔星,當時你就沒安心好眼,果不出所料,原來你是想要利用他!”
嚴凌甫嘿嘿笑道:“這些事都如昨日黃花,已沒有再提起的必要,現在我主要的目的還是這小子,你到底交不交給我?”
沙子奇冷冷地道:“辦不到,除非是你先殺了我!”
石砥中何等高傲,豈可輕侮!他雖不知沙子奇和嚴凌甫有何關係,但從兩人言談上可測知他們非友也非敵,這種微妙關係極是複雜,饒他是極端聰明之人一時也弄不清楚。
他向前大踏—步,道:“你要找我石某人儘管出手,何必要為難沙老前輩。”
他説話時口氣冰冷,一股令人心寒的煞氣自眉角隱隱浮現。
嚴凌甫雖然有些不屑之意,也不禁被對方那股煞氣所懾。
嚴凌甫嘿嘿冷笑道:“若不是房文烈一再的告訴我,你是如何厲害,我才懶得跑這一趟呢!你是小輩竟敢大言不慚地和我動手,這對你説來是有死無生。”
但他心中卻暗暗忖思道:“這石砥中眉現煞氣,胸懷七星,是天地間一等的剛強男子,此人懷恨之心最烈,我得設法將他毀去!”
石砥中這時豪氣陡生,只覺生平能和這些仙流般的人物一斗,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他全身血液沸騰,一股從未有過的雄心壯志從他心底漾起,豪邁地一聲大笑,聲音竟能穿腸裂石,震得山頂沙石飛濺,在空中迴盪歷久不絕。
嚴凌甫心中大凜,暗駭對方有如此渾厚的內勁,他被驚得一怔,不禁怒喝道:“你笑什麼?”
石砥中笑聲一斂,冷冷地道:“你這個老不死的,跟你那個乾兒子一樣不要臉,我石砥中雖然技不如你,也要和你周旋到底!”
嚴凌甫兇光乍現,冷笑道:“憑你也配和我動手……你不妨多罵幾句,等會兒你想罵都罵不出來了!”
他輕輕一聲長嘯,在頂空盤旋的三隻白鴿突然俯衝下來,落在他的肩頭上。
他嘿嘿笑道:“你如果能鬥得過飛靈中三禽,老夫自然會和你動手,可惜你恐怕沒有這個機會。”
石砥中聞言大怒,叱道:“你敢拿扁毛畜生羞辱我——”
嚴凌甫只是大笑,右掌一抬,舒指向石砥中身上一指,這三隻雪白如玉的鴿子呱呱呱三聲長叫,像三支疾矢般朝石砥中身上射去。
石砥中沒有想到自己踏進六詔山後,連續遇上這麼多奇人異土。他根本不信三隻鴿子能有多大道行,憤怒之下,疾快地劈出一掌,激旋勁氣罩滿了兩丈方圓。這一掌少説也有千斤,力能穿金貫石,哪知道這三隻白鴿身形靈巧,展翅翻飛,偏過掌勁正鋒,斜衝而下。
石砥中心中大駭,冷哼一聲,等一隻白鴿衝至,突然翻起右掌擊了出去,左掌斜劃一個大弧,正好將另外兩隻鴿子逼退開去。
在這運掌逼退兩鴿子的一剎那裏,頭一隻鴿子已和他的右掌接觸在一起,白鴿呱的一聲尖叫,突然伸出一爪抓了出去,石砥中只覺手臂一震,竟被這小小的扁毛畜生撞得坐在地上,掌心血痕宛然,流下一條血水。
而那隻白鴿被他掌勁一震,翻滾落在地上,雙翅一陣抖動,悲鳴死去。另外兩隻鴿子在空中盤旋尖叫,不時作勢欲撲,卻被石砥中那種威勢所懾,逼得不敢下去。
嚴凌甫看得眉頭略皺,連聲道:“畜生,畜生,我白白訓練你們一場,還不給我滾回去!”
他輕輕一揮手,白鴿霎時去得沒影,蹤跡皆杳。
他嘿嘿笑道:“看你這小子還真不簡單!白鴿無功,我回去殺了煮食,而你……哈!我只有自己動手了!”
他滿不在乎地大步走過來,目中無人,沙子奇伸出右掌在他肩頭一拍,冷冷地道:“嚴兄,你真要取他性命?”
嚴凌甫一怔,道:“這個自然,沙兄蓄意干擾,莫不是定要和我翻臉成仇?”沙子奇冷笑道:“嚴兄要取他性命我自然不好意思干擾,不過嚴兄若要在萬花坪上動手,就是不把我沙子奇放在眼裏!”
他口氣軟硬兼俱,欲先拿話扣住對方,可惜嚴凌甫異行怪徑,並不在乎這一套。
嚴凌甫冷冷地道:“老沙,你的話實在太難聽了,最好先去洗洗你的臭嘴……萬花坪是六詔山的祖業,你算哪門子主人?這個人的命我是取定了,誰要管我就和誰翻臉!”
他恍如也像是有什麼顧忌一樣,突然陰沉地一笑,又道:“我總得給老沙留點面子,只取他身上那七星痣便罷!命給他留下,你老沙總該沒話説了!”
話中意思很明白,石砥中生命雖能暫時保住,可是胸前那七顆大紅痣卻要毀去時就要變成血腥殺手,説不定還會武功全毀,變成白痴。
沙子奇怒道:“你的心好毒呀!”
“嘿嘿!”
嚴凌甫哈哈大笑道:“我總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小子若不除去,非但我不能放心,就是文烈也會寢食難安!”
他正待説下去,突然瞥見林福拿了一個乾糧袋走出來,這人心計甚深,眼珠一轉,高聲道:“林福,你們準備遠行呀!打算上哪兒去?”
林福嚇得全身顫抖呼道:“嚴大爺,你什麼時候來的,我老奴給你倒茶去!”
他雖是一個家奴,卻非常善於察言觀色,一見嚴凌甫想在自己身上打主意,急忙趁機溜走。
沙子奇再也忍耐不住,他鼻子裏傳出一聲重重的冷哼,冷冷地道:“老嚴,我們還是動手吧!你我多説無益。”
他深深吸了口氣,全身的衣袍隆隆鼓了起來,張口噴出一道白煙。嚴凌甫只覺熱灼襲人,一股熱浪撲面而至,急忙一飄身形,斜退兩步。
嚴凌甫嘿地一聲怪笑,道:“你的‘金焰真火’竟然練成了!”
他慎重地冷哼一聲,右掌化指如戟,斜斜點向沙子奇胸前七處大穴,勁疾的指風呼嘯颳起。
沙子奇身形輕靈地一轉,便已閃過。指風過處,對面那塊大石一裂碎為七片,攻得神妙,避得更是靈妙。
石砥中見兩大隱世高手在眨眼之間,各自換了一招,手法博奧,尚屬首見。這時他只覺胸中有一股義憤激盪湧出,他衝到嚴凌甫身前五尺處立定。
他拔出神劍指着嚴凌甫,凜然道:“惡魔,也許石砥中真不如你!但是像你這種但憑自己之利害,惡事做盡的狂徒,天地也容不得你。我石砥中但憑胸中一點正氣,也足能使你授首劍下!”
嚴凌甫陡遭他一陣沒頭沒腦的叱罵,倒是一怔,他嘿嘿冷笑道:“好!當世之中敢當面罵我的,恐怕僅有你一人。僅憑你這份膽氣,在年輕輩中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若非你我是在對陣,我真會憐惜你這份膽識。可惜你這種膽氣害了你的命,我不會再客氣了!”
石砥中勇不可擋,厲聲叫道:“惡人,你少廢話,快上來受死!”
嚴凌甫哈哈一聲狂笑,道:“我和你動手有辱我的名聲;若不立時殺你,我又咽不下這口怨氣。這隻怪你沒有敬畏之心,居然不畏生死,我只好早早送你上路!”
石砥中凜然揮出一劍,劍光如芒佈滿空中,他存心和這個狂傲毫無人性的仙流之輩一較正邪。一劍揮出,用上近八成勁力,劍光如電,疾劈而落。
嚴凌甫在江湖上雖無赫赫之名,但其功夫卻真不含糊。大袖一拂之間,便有一股勁道湧出,將擊來的長劍正好封退回去。他雖然逼退這凌厲的一劍,但也費了極大的精神,心中一震,不禁對石砥中的功力作了另一番的估計。
他嘿嘿笑道:“小輩,這一招並不怎麼樣!還有什麼絕招不妨揀好的出來,像這種莊稼把式,僅可唬唬小孩子!”
石砥中氣得寒着臉,一句話也説不出來。他心中凜然,突地自右而左揮出一劍,這一劍平淡得近乎是初習劍道的出手式,可是嚴凌甫卻看得甚是嚴重,身子穩立不動,直等劍刃疾劈而來。
沙子奇觀察雙方交手的情形,突然驚歎一聲,道:“了不起,練的劍技比我想像中還要高明!”
林福不知何時已走到他身邊,輕聲道:“沙叔叔,你看他和嚴凌甫交手誰能擊敗對方?”
沙子奇肯定地道:“當然是嚴凌甫高明多了!如果石砥中每一招都像這招‘彎月銀鈎’這樣高明,嚴凌甫要想十招之內殺死他也是不可能的事。”
林福急道:“那怎麼辦?我們總不能看着他死去!”
在兩人對答之際,激鬥中的兩大高手,動手之間已有極大的變化,嚴凌甫等石砥中的長劍快劈近身上之時,突然翻腕抖出一掌。這一掌快得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幻化神妙,輕靈中含有詭異,正好拍在石砥中的手背上。
石砥中這時想撤招後退,時間上根本不允許,他只得一鬆長劍,翻腕撩掌迎上,砰的一聲大響,石砥中的身子在空中一翻跌出丈外,嘴裏吐出一口鮮血。
可是他卻不甘就此罷手,他胸懷一股傲氣,縱然受傷也不願雌伏。石砥中從地上一躍而起,撩起手掌又攻了過來。
嚴凌甫神色大變,道:“你會斷銀手!”
石砥中嘴角溢血,臉上殺氣彌生,他冷冷地道:“你知道為時已晚,不過我不會用斷銀手殺你,我要以一種更令你吃驚的掌法殺你!”
掌心一吐,一股灼紅的光華電射而出,空中雷聲隱作,整個萬花坪都在震動,僅是這種威勢,已將嚴凌甫嚇得大驚失色,連退兩步。
嚴凌甫顫聲道:“這是天雷掌,飄蹤無影的絕技!”
他運集全身勁道於右掌之上,迎向對方揮來的灼紅掌勁拍去,只見雙掌相交,發出一聲隆隆如雷的大響,嚴凌甫全身驚顫,退後五、六步,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而石砥中站在地上,連動都沒動一下,只是憤怒地瞪視對方,從那雙冷寒的目光裏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之色,是那麼令人心悸……
嚴凌甫對沙子奇恨恨地道:“老沙,我現在才知道他是飄蹤無影那個對頭的弟子!你好大的膽子,居然引來這個對頭,更想不到的是你還會救這小子,我要遍告六詔山房家家族,看你如何向他們交代!”
他身形一陣搖晃,踉蹌地移動身軀。在這一剎那間,他突然老了許多,來時的兇焰不復存在,變得懊喪憤恨,怨毒之色顯在臉上……
沙子奇沒有表情地道:“公道自在人心,你愛怎麼説都行!”林福見石砥中神妙無比擊敗嚴凌甫,不覺得喜形於色,忘情地走到石砥中身邊,伸出一個指頭,道:“要得,你真了不起!”
沙子奇一聲大吼道:“不要動他!”
石砥中等嚴凌甫的身影消逝,突然向後倒去,嘴唇微動,噴出一道血雨。
林福大驚變色,道:“這怎麼得了,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沙子奇伏在石砥中胸前聽了一聽,道:“還好!只是肺腑震離了位子,這小子真不簡單,除了劍招較差之外,一切都合乎理想。”
林福長長吁了口氣,道:“謝謝老天爺,他千萬不要出事,我林福的一切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了。”
沙子奇一怔,道:“你的希望,你有什麼希望?”
林福正容道:“我希望他能學得神劍三招,制服房文烈那個小煞星,這難道不是你的希望嗎?”
沙子奇一笑,道:“快抱他進去吧!我還要和他趕路呢,這點傷我自信還有把握,神武老祖那裏倒是要全憑運氣。”
林福抱起石砥中急奔而去。
沙子奇一人在萬花坪上默立一會兒,然後搖搖頭走進大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