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射出一束柔和的光暈,透過雲層斜落而下,接連幾天大雪使地上更加泥濘了,那輕柔暖和的陽光灑落,地上的積雪漸漸溶化……
遠遠的雪地上,清澈的傳來一陣蹄聲,陽光下一紅一白兩匹健騎結轡而行,朝這裏慢慢行來。
東方玉看了看天色,道:“石兄,少林寺這次鎩羽而歸,慧情那老和尚必不會默默承受,這次回去可能還會再上崑崙……”
石砥中搖頭道:“這件事還不須多慮,惟一令人頭痛的是那個西域飛龍手,他膽量不小,日後恐怕會惹出更大的麻煩……”
東方玉自從見到迴天劍客石砥中力挫少林僧眾,掌傷西域飛龍手後,對他那身武功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神色一振,大笑道:“量他一個人也做不出什麼大事!江湖上最難斗的該算是幽靈宮,我真擔心萬一這些敗於你手裏的人通通投奔幽靈宮,從此接受幽靈大帝的指使……”
石砥中想起自己結仇遍天下,心裏就有一股説不出的辛酸,他茫然望着淡淡的雲天,長嘆了口氣,落寞地搖了搖頭。
“唉!”石砥中淒涼地道:“將來的事誰也無法預料,我們只有等待命運的裁判了……”
東方玉一怔,道:“你也相信命運?”
石砥中苦笑道:“一個人在無依無靠孤獨的情況下,往往會把最後一線希望寄託在命運上,事實上命運是要人自己去創造的……”
東方玉怔怔出了一會神,像是突然領悟到什麼似的,他聳聳肩頭,那麼多日來的愁情在這一剎那忽然淡去了不少。一句無心之語,卻使他振作起來,倒出乎石砥中的意料之外。
東方玉指了指前面,道:“渡過那條河,就是‘浪人莊’,那裏有我一個多年前結識的朋友,我們不妨去看看傳聞中江湖上浪人會聚之處。”
他倆輕輕一踢馬腹,兩匹驃騎長嘶一聲,如電射到河岸邊,只見在那冰屑初溶的河上孤零零的有一隻小船。
東方玉一招手道:“船家,船家!”
船上的舟子輕輕搖櫓,分開殘碎的冰塊向這裏划來。東方玉突然一怔,想不到這渡河的船上早已坐着一個冷漠的漢子。那漢子背朝船頭,使人看不清他的面目。
那船雖然不大,但足可容下二騎,東方玉和石砥中將馬牽上船去,各尋一個位置坐下。
船家望着東方玉比了比手勢,伸出兩根指頭。
東方玉一笑,腦海中陡地一轉,疾快忖思道:“敢情這船家是個啞吧!”
他笑道:“銀子少不了你的,快搖船吧!”
船家點點頭,將船向前劃去,船行一半,那船家忽然停了下來,打了一個手勢,指了指汗血寶馬。
石砥中一愕,道:“你怎麼不劃了?”
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道:“他看上你這匹馬,希望你能拿這匹大宛汗血寶馬充當船資,否則他就不劃了。”
語音之冷,不下於冰天雪地吹來的寒風。那個坐在船頭的漢子雖然人在説話,卻連頭都不回一下,東方玉和石砥中一愕,想不到這隻船上竟有這樣一個冷傲之人。
“混蛋!”東方玉大聲道:“天下哪有這樣貴的船資!”
那個啞吧船伕恍如聽懂這句話一樣,哇啦哇啦怪吼幾聲,作勢要向東方玉撲來,狀似想要拚命。
船頭上的漢子冷冷笑道:“他又沒有請你們來坐,是你們自己叫他船的,他的船資就是這麼貴,給不給隨你們便。”
這時船行一半停在河心之中,距離河岸尚有一段距離,石砥中和東方玉看了看河岸,頓知這船家和那不知名的漢子有意刁難。
“哼!”東方玉冷哼一聲,道:“朋友,真人不露相,你到底是誰?”
那個漢子驀地回頭,冷冷地道:“在下住西山落碧處,我姓房……”
“西山落碧處!”東方玉大驚道:“你是六詔山大煞手房登雲!”
東方玉家學淵源,雲南江湖上各門各派都知之甚詳。他腦海有如電光石火想起這個人,不禁驚得神色大變,全身泛起輕微的顫抖。
那漢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冷地道:“你果然不錯,竟一眼便認出我來了。你爹爹能有你這樣一個兒子,便算不錯了。”
東方玉神色略定,一指船家道:“這位大概就是啞僕韓文通了!兩位不在六詔山納福,跑到這個鬼地方來,不知有何事情?”
大煞手房登雲嘿嘿笑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從大漠一直追蹤到這裏,始終沒有機會和二位見見面,現在我斗膽想向這位大名滿天下的迴天劍客石砥中大俠商量一件事……”
説完,目光始終落在石砥中身上,那種冰冷的目光有如利刃般射進石砥中的心裏。他心神一震,從對方的目光裏,已知道大煞手房登雲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石砥中冷冷問道:“你有什麼事情不妨説出來,如果事情有商量的餘地就談談,不能商量就各走各的。”
“嘿!”
大煞手房登雲輕喝一聲,道:“好説!在下有一幼弟,已得六詔山祖秘學真傳。有人説將相難求,神兵利劍又何嘗好求。在下之弟神藝已成可惜沒有一件順手的兵器,我走遍天下發現只有一柄寶劍才能配得上我弟弟……”
東方玉頗感興趣,問道:“是什麼樣的兵器才能人得了六詔山的眼裏?”
大煞手房登雲哈哈大笑,指着石砥中道:“那就是這位石兄的天下第一煞劍——金鵬墨劍,所以要請石兄忍痛割愛,成全我小弟。”
“那怎麼可以?”東方玉幾乎要跳起來,他憤憤地道:“劍是武人的靈魂,石兄的劍專為蕩魔護身之用,他給了你們六詔山,他自己用什麼?”
大煞手房登雲嘿嘿笑道:“我知道他不會割愛,不過我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那就是把他殺了丟在這河裏,他即不難過,也不用再保護自己了……”
“什麼話?”石砥中沒有料到六詔山大煞手房登雲竟會説出這種不近情理的要求,他怒氣上湧道:“你簡直不是人!”
大煞手房登雲雖然從未出現過江湖,但六詔山始終留給人們神秘的印象,江湖上僅知六詔山武功詭奇莫測,卻誰也沒有真正見過。
他嘿嘿冷笑兩聲,道:“我本來就不是人,我也不需要人家稱我好人,只要他們稱我是仙就行了!你不要以為我真正看上你那柄寶劍,其實在我手上就有好幾柄威震天下的利器,只是我小弟只想要你的那柄劍,否則……”
他向那個啞船伕一施眼色,啞僕韓文通身形一蹲,便自船艙裏拿出十二、三柄古色斑爛的長劍,放在大煞手房登雲的面前。
大煞手房登雲隨手掣出一柄長劍,在那冷清的河上立時閃過一條長虹,濛濛劍氣泛體生寒,他輕輕一抖,但見劍刃上青光繚繞一片龍吟之聲,端是一柄好劍。
他不屑地冷笑道:“這是彩虹劍,雖比不上你的墨劍犀利,倒也是一件不多見的神器……可惜我小弟不喜歡。”
他隨手一擲,彩虹劍化作一縷寒光向河中射去,霎時沉於河底。他一連拿出七、八支長劍,通通擲落江底,使東方玉和石砥中大愕,想不到這人如此古怪,竟對這種前古神器毫不珍惜,蘭一甩落江底,江湖上能有此壯舉的恐怕僅有他一個!
當大煞手房登雲掣出一柄神劍,但是沒有再甩落河中,他冷漠地哼了一聲,嘿嘿冷笑道:“我一連甩了這麼多的神器正表示我的決心,今天如果得不到你的金鵬墨劍,我誓不回六詔山!”
石砥中自得到天下第一煞劍——金鵬墨劍,踏人江湖之後,還沒遇上過這樣一個怪人,他冷笑道:“你的心機恐怕白費了!”
大煞手房登雲一怔,冷冷地道:“不會,我做任何事都沒有失過手,像這些東西我只不過化了三日時光,每至一處他們就雙手把劍獻上,惟有你不給我面子……”
“呸!”東方玉不屑地啐了一口,怒道:“你這簡直是敲詐!”
大煞手房登雲當真臉皮厚得很,東方玉這樣譏諷他,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處之泰然地道:“江湖本來就是機詐的世界,想當初你老子闖進六詔山的時候,如果不是我放他一條生路,他哪還有今天!你老子被我一招嚇得倉皇逃去,再也不敢上六詔山……”
“胡説!”東方玉上前一步,道:“我爹爹怎會栽在你手裏……哈哈,原來六詔山是靠吹牛混吃騙喝,我東方玉不屑理會你。”
大煞手房登雲冷冷地道:“你不信可以回去問你老子,他必不敢對你説出這件事情,你如果想洗刷你老子的恥辱,可先與我僕人動動手,就知我所言非虛了。”
東方玉出道至今在江湖上早已博得非常響亮的名聲,他見大煞手房登雲如此瞧不起他,頓時一股怒火衝了上來。
他氣得全身輕顫,濃濃殺意瀰漫布起,身形向前一欺,單掌斜斜抬起,大喝一聲,怒叱道:“我先殺了你再説!”
一掌斜劈而出,掌影如山,當空罩下。
哪知他身形甫動,掌勁尚未吐出,陡覺有一股暗勁自旁側襲來。那股暗勁極大,恍如一座山移來一樣,他心中大駭,嚇得連退兩步。
啞僕韓文通連着比地兩個手勢,嘴裏發出一連串怪聲,指了指東方玉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大煞手房登雲冷冷地道:“他説你先和他鬥上一鬥,如果能通過他那一關,你才有資格和我交手,否則你甭想……”
“哼!”東方玉受到大煞手房登雲的冷嘲熱諷,氣得大吼一聲,從鼻子裏透出一聲重重的冷哼,怒道:“我先收拾他再找你算賬!”
一道掌影排空擊出,那股沉猛的勁風立時迴旋激湧,好似濤天巨浪般的向啞僕韓文通劈去。
啞僕韓文通怪叫一聲,身形陡然疾轉,黑色大袍一陣抖動,身形便已躍在空中,輕輕彈出一指。
強勁的指風如電,劃過空際一閃而去。
東方玉想不到一個默默無聞的僕人竟擁有一身幻化無比的功夫,心裏—驚,腳下立時一旋脱出指風的範圍。
他大喝道:“你有種接我一掌!”
他暗中已將全身勁氣蓄於掌心之中,等到啞僕韓文通身形一落之時,迅快地一掌劈出——
啞僕韓文通一點也不含糊,身形甫落,右掌如電迎上,輕鬆地一聲怪笑,恍如夜梟啼鳴一樣難聽。
“砰!”
沉重的一聲大響,震得小船都幾乎要翻了過來。東方玉只覺手臂一麻,通身劇烈地一震。
啞僕韓文通揚手大叫道:“喀!喀!”
他身形如風一下子便衝了過來,未容東方玉有變招的機會,伸出一指,疾快點將過去。
石砥中心頭大震,急喝道:“東方玉,小心!”
但時間上已晚了一步,東方玉只覺全身顫抖,身上已着實被他點中一指,僵死在地上,連動都沒法動一下。
石砥中一掌把啞僕逼退,伸出一手在東方玉身上點了幾下,那知啞僕韓文通點穴手法怪異,以石砥中所學一時竟無法解得開。
大煞手房登雲冷漠地笑道:“你若能解開六詔山獨門的點穴手法,六詔山怎能配稱天下最神秘的地方,嘿!”
石砥中冷笑道:“六詔山並非什麼了不起的地方,閣下自信六詔山的人都可天下無敵,那可是太小看天下人了!”
“嘿!”大煞手房登雲低聲道:“現在該解決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了,我知道你的功夫不錯,如果我們也像俗人那樣動手未免太無趣了……”
石砥中神色凝重深吸了口氣,道:“隨你怎樣,我都奉陪就是。”
大煞手房登雲嘿嘿冷笑兩聲,我這裏有個小小的玩意,我倆各吃進一個再動手如何?”
石砥中朝他手中一望,只見有兩個鮮紅的桃子託在掌心中,那桃呈紫紅色,皮上泛起一種紅色的光芒。
大煞手房登雲陰險地一笑,道:“這雖像是桃,卻不是桃,這是‘奪命紅豔果’。服下之人會在半個時辰之內發作,我倆各服一個再動手拚鬥,看看誰能克服劇毒,等我倆拚完,你也差不多要死了!”
石砥中冷哼道:“你想得倒周到,我死了之後你好拿劍就走……”
大煞手房登雲冷冷道:“這個自然,雖然我也無法抗拒‘奪命紅豔果’的劇毒,但我自信我那啞僕一定會把我揹回六詔山,只要給我服下一種解毒的藥草便會好了,而你……”
石砥中一生之中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他見大煞手房登雲以一種挑戰的姿態向自己,登時大怒。
他一把搶過一個“奪命紅豔果”,道:“一個小小的果子豈能毒死我……哼!”
他明明知道“奪命紅豔果”服下之後無藥可救,但是為了維護一世的英名,他不惜下一次生命的賭注,張口一咬就將那“奪命紅豔果”服下。
一股清涼的甜液順喉而下,石砥中急忙運起神功施出苦修的先天真氣剋制住那才嚥下去的劇毒。
他一拭嘴角,只見大煞手房登雲也吞了那“奪命紅豔果”,兩人互相望了一眼,各自都冷哼一聲。大煞手房登雲冷冷地道:“拿出你的劍來,我的目的就是要得到它,如果你不交出它來,我六詔山大煞手的陰毒手段,你會很快就領略到……”
“哼!”
石砥中將全身勁力運轉一匝,那無窮的勁道倏地佈滿全身,他目中寒光上湧,冷笑道:“閣下的嘴唇上功夫不錯,你只要有本領我自然會把金鵬墨劍雙手奉上,遺憾的是閣下恐怕沒有這個本領。”
“嘿嘿!”
大煞手房登雲嘿嘿兩聲冷笑,陡地自空中躍了過去,他右掌斜斜一舒,五指突然抓向石砥中。
石砥中只覺一陣目眩,竟無法看清他這一抓是從何而來。他心裏寒悚大驚,足下連退三步,單掌一揚劈將出去。
大煞手房登雲咦了一聲,道:“你的功力比我估計的還高,這樣看來我們必須做一次公平的決鬥,你才會輸得心服口服。”
語音稍歇,他向那啞僕韓文通道:“給我拿傢伙來!”
石砥中見大煞手房登雲的功力超出意料之外的高,頓知今日遇上生平勁敵。他以為大煞手房登雲的兵器必是一件前古罕見的神兵,那知啞僕韓文能拿出來的是一支銅杆大筆,和一盒研好的墨汁。
大煞手房登雲將筆拿在手中一揮,道:“我生平與人空手慣了,沒有什麼稱手的兵器。今日你是我罕見的勁敵,只好將我多年未用的‘寒山大筆’拿出來應個景兒。”他臉上陰險地一笑,又道:“你如果能在‘寒山大筆’下走過一百招,已經難能可貴了。”
他向啞僕韓文通施了一個眼色,啞僕韓文通立刻又拿出一塊絲絨白綾,鋪在大煞手房登雲的腳前。
石砥中從未見過這樣古怪的兵器,暗中不禁大凜,雙目緊緊投落在那筆上,冷冷地道:“閣下不要再拖延時間了,我那位朋友還等着解救呢!”
大煞手房登雲斜睨了東方玉,道:“他死不了,你快拿出金鵬墨劍……”
“鏘!”
一聲龍吟般的劍嘯響起,空中立時閃過一道悽迷的劍芒,冷寒的劍氣一湧,使那河上的冰屑又凝結一層薄冰。
“好劍,好劍!”大煞手房登雲連聲讚美道:“面對如此好劍,我房登雲更加技癢了……”
語音甫落,他突然盤膝坐在那塊長綾之前,“寒山大筆”沾了沾墨汁,陡地向空中一點——
一點墨汁化作一縷黑光倏地向石砥中面門上射來,石砥中一愕,沒有想到大煞手房登雲會如此攻擊自己,他心中大驚,疾快掄劍迎上那點墨汁——
“叮!”
石砥中只覺手臂一震,劍刃上響起一聲脆響,逼得他身形連晃三晃,他詫異地疾忖道:“這人功力難道真的已達到出神人化之境,僅僅一滴墨汁便能以內家真勁傷人,看來我非小心不可。”
大煞手房登雲點出一滴墨汁後,便低頭在那條長綾上揮筆寫下兩個字,他恍如作詩對詞一樣,對石砥中連正眼都不瞧一眼。
良久,他方抬頭冷冷地道:“你怎麼不動?”
石砥中冷哼一聲,長劍一抖,道:“你準備接招吧!”
他深知房登雲敢這樣悠閒地振筆疾揮,定有過人功力,深吸口氣,一縷劍光陡地彈射顫出。大煞手房登雲輕輕一揮“寒山大筆”,一滴墨汁射出,擊在迴天劍客石砥中的長劍上。石砥中只覺勁力沉重,震得他臂上一麻,劍刃上響起一聲清脆的叮噹聲。
石砥中心神劇震,暗驚對方武功高強。他冷哼一聲,長劍微抖,幻化成一縷寒光,朝大煞手房登雲的身上劈去。
大煞手房登雲低頭揮筆疾書,對劈來的長劍連看都不看一眼。等那冷寒的長劍離身不及五寸之時,他忽然手臂輕抬,“寒山大筆”揮了過去。
這一揮之勢甚大,只聽噹的一聲,石砥中手上長劍便被封了回去。數點墨汁化作縷縷寒光,朝他身上疾射而至。
石砥中身形疾晃,險險避過這疾射而至的數滴墨汁。他冷哼一聲,長劍反臂抖出,一縷劍光陡地斜削而去。
哪知他的劍勢甫發一半,陡覺丹田中升起一股涼意,那股涼意逐漸擴散開來,使得全身勁力消散無形。
他心中大駭,腦海中疾快忖思道:“這一定是奪命紅豔果發作了,現在勝負未分,此毒已經發作,看來我今天真是該命喪於此了。”
石砥中急忙運起神功,以與體內鬱藏的劇毒相抗。但“奪命紅豔果”產自六詔山,是舉世七大異果之一,所含毒量足夠殺死一條巨蟒,石砥中雖然已達三花聚頂、玄關通神之地步,也無法和這種劇毒相抗衡。
大煞手房登雲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不屑地道:“怎麼樣,是不是沒有力氣了?”
石砥中冷冷地道:“閣下也不見得比我好多少,現在你我機會各半,誰也不能妄下斷語。”
大煞手房登雲顯然也是中毒已深,額上泛現出晶瑩的汗珠,他勉強笑了笑,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道:“我與你不同,‘奪命紅豔果’產自六詔山,我自有解毒之法,而你卻只有枯等死去,憑本領你確是罕見的勁敵,論經驗我可比你高出太多……”
石砥中突然哈哈大笑,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雖籌劃縝密,卻忘了我在臨死之前還有一次殺死你的機會。”
大煞手房登雲搖搖頭,道:“有一點你也忘了,我有一個功力蓋世的啞僕,他是否能在你將殺我之前先殺死你,我想你的心裏比我還明白。”
石砥中心神劇震,不禁斜睨了啞僕韓文通一眼,大煞手房登雲果然説得不錯,啞僕韓文通正目光炯炯、神色緊張地監視着石砥中。顯然自己只要在臨死前妄圖掙扎,他便會不顧他自身危險先殺死自己。
石砥中不屑地道:“你原來是有這一條毒計,早知這樣我也不會服下那顆奪命紅豔果,而處處落入你的算計中……”
大煞手房登雲得意地笑道:“攻敵先攻心,我在未來之前早巳想好對付你的方法。”
石砥中這時雖然怒不可遏,可是全身勁氣凝而不聚,竟然無法發出最得意的劍罡功夫,他連着暗自運了幾次氣,始終不能逼出那存於丹田中的毒氣。他黯然嘆了口氣,臉上流露出悲憤的神色,冷漠地道:“你用這種卑鄙手段殺了我,我永遠也不會心服……”
大煞手房登雲嘿地笑道:“衝着你這句話,我更應該殺死你!服我者生,逆我者死,我大煞手遇人無數,沒有一個人敢在我面前逞勇鬥狠,連東方剛都對我客氣十分,而你……”
石砥中冷冷地道:“可惜我不是那種要人憐憫的軟骨頭!”
大煞手房登雲道:“你自認你是天下一等的硬漢,嘿……話不要説得太滿,一個人在未完全斷絕生機之前,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曾親眼看見過一個極負盛名的高手,為了求得性命,將自己的妻子獻給別人,任別人在他面前奸辱其妻……”
石砥中見他説得極為逼真,不禁一怔,道:“天下竟有這種貪生怕死之人?”
大煞手房登雲嘿嘿冷笑兩聲,又道:“這種人多如河泥,有何值得奇怪!”
石砥中默默地沉思一會,只覺大煞手房登雲語含譏諷。他面色二沉,目中閃過煞芒,冷冷地道:“閣下不要多費唇舌了,我倆的比試尚未結束呢!”
他深知自己此時所中之毒,已深入肺腑,若拼着性命不要,或仍有殺死對方的機會,可是啞僕韓文通虎視左側,正在覓機給自己致命重擊,自己如果一擊不成,恐將命化黃泉,首先遭到毒手。
大煞手房登雲有恃無恐,絲毫不為對方威勢所懼,他好整以暇斜睨了迴天劍客石砥中一眼,淡淡地道:“你還能動手嗎”
石砥中振劍一抖,堅決地道:“只要你敢和我再作一場公平的決鬥,我相信會很快就有勝敗之分。”
大煞手房登雲想了一想,道:“我幾乎有點動心,不過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你若想留個全屍,乖乖地將金鵬墨劍留下,我解開東主玉的穴道,由他揹着你我尋一個景色絕佳的地方了此殘生……”
迴天劍客石砥中見對方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登時一股怒氣湧上胸間。他氣得怒哼一聲,道:“假如我不呢?”
大煞手房登雲面色陡地一沉,道:“我自有辦法對付你。”
他向啞僕韓文通一施眼色,道:“給我拿下他來!”
啞僕韓文通雖然不會講話,耳朵卻是非常靈敏,他怪異地笑了笑,身形如風搶攻過來。
他咧嘴神秘地一笑,伸出碩大的手掌朝迴天劍客抓了過來。這人雖啞,功力卻是非常的高明,指風過處,正好罩向石砥中胸前死穴之處。
石砥中臉色大變,怒喝道:“你敢!”
這時他雖然中毒極深,全身的勁力消散無蹤,可是一種潛在的意識,使他揮劍在胸前劃一大弧,身子斜斜向後一仰,險狀萬分避過這一掌之厄。
啞僕韓文通見石砥中在受傷之餘,尚能避過這凌厲的一擊,不禁一怔。他怪叫連聲,雙掌掌影紛飄,幻化無比連擊三掌。
石砥中沒有想到對方攻勢如此猛烈,他連劈二劍,可是劍發無聲,勁力消逝,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哪能和對方那渾厚的掌勁相抗。叮噹聲中,長劍突地化作一縷寒光擦過甲板落向河心。
啞僕韓文通一見大急,顧不得傷敵,身形如電一掠而起,隨着長劍之後,伸手抓去,又快又疾。
“噗”地一聲,金鵬墨劍穿過河面的冰層,射進了河中,水花濺起,一柄千古神兵霎時沒有蹤影。
大煞手房登雲臉色大變,道:“老韓,你是怎麼搞的?”
啞僕韓文通也知此劍關係重大,奮不顧身就打算一頭往水中撲去,他身形方動,水中突然浪花翻卷,一個虯髯赤身的漢子自水中冒頭上來,朝啞僕韓文通咧嘴一笑。
啞僕韓文通一愣,倒被這個突然出現的怪客驚愣住了,怪吼數聲,連着比劃幾個手勢像是嚴厲叱責這個虯髯赤身的怪漢。
這個虯髯赤身的怪漢在水中正好將金鵬墨劍接在手中,他一抖神劍,陡地一陣淒厲的狂笑,道:“浪人莊前無情河,你們是些什麼人?”
大煞手房登雲冷漠地道:“虯髯鬼,你何必與我打啞謎,誰不知我們六詔山武功冠天下,憑你們浪人莊不宵在我眼裏……”虯髯鬼雙目一瞪,叱道:“你是什麼東西!不管是誰,只要來到我浪人莊前都得投貼拜莊,你姓房的自恃六詔山那點門道,便不把天下浪人瞧在眼裏,嘿……那可是你自己找死。”
他雙臂在水中一分冰屑四濺,倏地向前劃了過來,一聲高吭的長笑劃過空際,迴天蕩在這條冷清的河上。
大煞手房登雲雙目如芒,在各處一掃,突然拿出一顆綠色的藥丸入進口中,他向石砥中輕輕瞄了一眼,道:“現在你我之事暫且擱置一邊,眼下浪人云集,勢必有一場大戰,這些浪人都是江湖二流的狂人,是不講任何道義的……”
果然,不多時自河畔兩岸中傳來一陣狂亂的囂叫,只見一羣赤身跣足的大漢,耀武揚威暢聲大笑,恍如世間之人都不放在這些浪人的眼中。
虯髯鬼呵呵大笑,唱道:“我們都是浪人,無憂無慮天涯飄泊。”
“誰説我們痴,誰説我們狂?”
兩岸的浪人隨着也唱和起來,只聽歌聲震天,怪笑厲叫雜亂交響在一起,可是從他們那種狂態上,可看出這些人都是不近人情的狂徒。
隨着鏗鏘如鐵的歌聲,這些浪人不畏冬天的寒冷,一個個跳進水中,俱朝停立在河中的小船游來。
虯髯鬼揮了一揮手,大聲道:“浪人莊前無狂人,姓房的,你還不跪下示敬?”
大煞手房登雲自服下“奪命紅豔果”的解藥之後,功力已經恢復大半,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石砥中,你我命運這時一樣,我們先退敵之後再作打算。如果你不和我合作,無情河死的不單單是我一個人。”
他運指輕輕一彈,一點綠光射向迴天劍客石砥中的身前,石砥中疾快地伸手一接,將一顆綠珠子般的藥丸接在掌心之中。
石砥中輕瞥手中解藥一眼,暗忖道:“大煞手房登雲心計太多,這是不是‘奪命紅豔果’的解藥實在很難猜測,不過這時浪人云集,危難已燃眉睫,他縱想害我,也不該揀在這個時候才對……”
他一口服下之後,暗暗運氣化解藥力,大煞手房登雲斜睨了石砥中一眼,冷煞地笑道:“三個月內,‘奪命紅豔果’不會發作效力,我為了安排你我的決鬥,希望你在三個月內上我六詔山一趟。你剛才所服的綠珠丸,最多隻能維持你一百天的時間,若是屆時不來,休怪我事先沒有告訴你!”
石砥中冷哼道:“三個月內我一定親自領教六詔山的絕學,那時鹿死誰手殊未可知,希望令弟也能不吝指教!”
“好説,好説!”大煞手房登雲乾笑數聲,又道:“我兄弟倆人在六詔山恭候大駕!”
一陣擊浪排水之聲傳來,只見這隻小船的四周已圍滿那些浪人。
虯髯鬼神劍一揮,道:“房登雲,我只要一聲令下,你就要沉沒水中,你假如識相就先向浪人莊莊主陶大海請罪!”
大煞手房登雲不理會虯髯鬼的囂叫,他返身拍活了東方玉的穴道,冷冷地道:“你我生死與共,我希望你能和我合作擊退這些浪人。”
東方玉舒活筋骨心裏正憋了一肚子氣,他冷哼一聲,左掌倏地斜伸而出,向房登雲的身上抓去。
啞僕韓文通雖然在監視這些蠢蠢欲動的浪人,眼睛卻不停注意這邊,他一見東方玉斜掌向大煞手房登雲擊去,他大吼一聲,伸手抓起一隻木槳,對準東方玉的背後擊了過來。
東方玉身形疾挫,飄身落在石砥中的身側。啞僕韓文通正待追來撲打,一眼瞥見有一個赤身大漢爬上船頭,他顧不得再和東方玉動手,手臂一抖,木槳斜點而去,這一招是臨時變化出來的,又快又疾,血影一現,空中登時傳來一聲慘呃,那個漢子頓時沉沒於水中。
一片血水染紅了河中大半,分外觸目心驚。
啞僕韓文通在舉手彈指之間,擊斃一個浪人,立時激怒這羣不顧性命的張狂之徒。他們在水中怪叫怒吼,一連串難聽不易入耳的話通通罵將出來,使冷清的河道上,恍如陷入兵荒馬亂之中,正像拚命交戰一樣。
虯髯鬼怒吼一聲,道:“你殺我們兄弟,我們找你賠命!”
這些最令江湖人頭痛的浪人,是不懂得什麼仁義道理的,他們只憑一時的喜怒哀樂做出隨心所欲的事,誰只要讓他們狂亂的獸性發作,他們必會以十倍的鮮血來換取對方的生命,不死下休……
霎時,浪人如潮,紛紛游來。
那隻渡江的小船搖搖晃晃,像是就要沉人河底一樣。大煞手房登雲施出千斤墜先穩住搖晃不定的小船,右手運指如風,疾快點向剛要跨上甲板的浪人。
虯髯鬼是這羣浪人的首領,他一見船上人人俱有一身超絕武功,不禁冷哼一聲,狂笑道:“你傷我們的人,我毀你們的船!”
這些浪人和海盜行徑一樣,虯髯鬼一聲令下,各自從身上抽出一柄鋒利彎薄的奇形匕首,紛紛向船底扎去。他們手法怪異,啞僕韓文通和大煞手房登雲一時竟無法阻止,不多時這隻堅牢的小船被鑿開無數的小洞,冰冷的河水很快就灌了過來,眼見小船就要沉下去。
虯髯鬼狂暴的一聲大笑,揮了揮手,那批浪人呼嘯一陣,紛紛向兩岸游去,他們在河岸上分列而立,像是要看着這些人溺死水中一樣。
石砥中雙眉緊鎖,輕輕道:“東方兄,我們要不要躍上岸去?”
東方玉輕嘆一聲,道:“浪人莊前無勇士,這些人實在惹不起!”
但這時情勢危急,若起步稍遲,便會隨船沉人河底,東方玉和石砥中正在忖思如何脱困之時,船已沒及水中一半,眼看河水就要淹過他們的靴子。
大煞手房登雲雖然不諳水性,但卻絲毫不驚,他冷冷地一笑,運掌擊碎船上一塊甲板,伸手向河中撤去。
身形一躍拔起,在空中一個大盤旋,射出二丈之外,腳尖略略一點飄蕩在水上的那塊木板,已到達對岸之上。
啞僕韓文通緊隨主人之後,也躍身而去。
石砥中正在焦急是否也該一樣到達對岸,船上的汗血寶馬長鳴一聲,闖了過來。
石砥中一拉東方玉,道:“走!”
兩人跨上神駒,汗血寶馬壯烈的大叫一聲,馱着兩人撲進水中,它神威天生,在水中如履平地一樣地泅上對岸,石砥中和東方玉身上竟沒有點到絲毫水漬。
“嘿!”大煞手房登雲因為對方毀了他的船隻,深恨這羣浪人的狂傲,他低喝一聲,和啞僕韓文通衝進這些人中間,出掌連傷五、六人。
東方玉輕輕一扯石砥中,道:“陶大海和我有一段交情,我們不如協助浪人把大煞手趕跑。”
他不等石砥中説話,已搶入人羣之中,對着啞僕劈出兩掌。陡地,沉重的銅鑼聲響澈整個河谷,激斗的浪人聞聲之後,紛紛恭身退立兩旁,歡呼之聲大作。
大煞手房登雲一愣,怒叱道:“你們搞什麼鬼?”
心中卻暗自奇怪,這震人心絃的銅鑼之聲為何會發生這樣大的力量,連這些從不服從人的浪人都約束得住。
銅鑼連響數聲,一隊手持大旗的漢子,擁族一個頭戴銅罩、身着灰色盔甲的人正向這裏緩緩行來。
在這隊手持杏黃旗子的大漢之前,兩個手持銅鑼的大漢不停敲着,鑼聲震耳欲聾,那個身着銅甲的人像是大將般威風凜凜。
東方玉一眼瞥見一個身着藍衫的漢子,正和這全身銅甲的人走在一起,不由得大聲叫道:“陶大哥,你還識得小弟?”
陶大海只是微笑不語,但在神色間不免流露出對這銅甲人的恭敬與畏懼,急忙回頭看了看銅甲人。
銅甲人長得是什麼樣子沒有人知道,他僅僅露出兩隻黑而亮的眼睛在外面,冷冷地望了石砥中一眼,身子似是一震,微微晃了晃,緩緩將目光投落在大煞手房登雲的身上,冷冷的目光像是在説話一樣,在眼睛裏幻化出極為不屑的神色。
“咄!”大煞手房登雲冷喝道:“你是誰?”
銅甲人冷漠地道:“你自己沒長眼睛,不會看看那旗上的字!”
大煞手房登雲向上一望,顫聲道:“你是大風教教主?”
銅甲人冷冷地道:“不錯,你們六詔山在望日峯頂,答應在飄蹤無影沒有歸劍退隱之前,絕不踏進江湖一步,你破壞我們的約定,我已有權殺死你。”
原來在四十年前六詔山妄以武學宗師身分,參加盛傳武林的八劍合修大會,那時參加的江湖上的八大門派掌門,都是一方之霸。六詔山連鬥八大門派,並揚言要合武各家為一派,共尊六詔山。
這事引起一個隱身山林間的怪人大怒,連夜趕上六詔山,大斗六詔山之主房子承,逼得六詔山從此退出武林,永遠不準再踏進江湖一步。世人只知那個怪人是飄蹤無影,從此卻沒有人曾再親眼見過他。
房登雲心中震怒無比,道:“飄蹤無影還沒死?”
大風教主冷笑道:“死了也輪不到你們六詔山出來搶風頭。”
大煞手房登雲冷哼一聲,道:“閣下不要拿那個死老頭子嚇唬人,我房登雲雖然沒有與飄蹤無影動過手,總覺得他不會強過六詔山多少,時時都想替六詔山爭回那一劍之恥……”
大風教主不屑地一笑,道:“你爹都不敢説這種話,想不到你倒狂妄起來了,我知道你心中不服,想先和我較量較量,很好,我索性讓你們六詔山死了這條心,如果你能打得過我,不但江湖上各門各派都要共尊六詔山,連我也降服於你。”
虯髯鬼得到金鵬墨劍,正想獻給教主,一見教主要和大煞手房登雲動手,忙雙手託劍,道:“教主,這個獻給你。”
大風教主伸手接過金鵬墨劍在空中一抖,顫起一蓬劍花,他朝石砥中輕輕一瞥,冷冷地道:“我不要,還是還給他好了。”
説罷便將金鵬劍緩緩遞給迴天劍客石砥中,石砥中面上一陣黯然,有一股懊惱的淒涼感覺,他正要説些感激的話,大風教主已經轉身離去。
大煞手房登雲怒叱道:“我得來的東西,你竟敢送人!”
大風教主冷冷地道:“你只要勝得過我,我會再給你搶回來。”
大煞手房登雲實在無法忍下這口悶氣,他怒吼一聲,向前大踏一步,以臂當劍揮了出去。
陶大海身形一穿而過,斜掌劈出,大喝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和教主動手?”
他人長得威武,掌勢一出斷金裂石,“砰”地一聲大響,雙方都被對方那渾厚勁力所懾,出手之間,不若先前那樣大意。
大風教主冷喝道:“大海,你給我回來!”
陶大海恍如對大風教主非常畏懼,聞聲之下,虛空一拳,悻悻地走了回來,但心中卻猶有未盡之意。
大風教主冷冷地注視着大煞手房登雲,道:“你心中定是十分不服,現在讓你先打三拳,如果你能傷得了我,江湖上將是你們六詔山的天下,我和浪人莊近百的英雄通通聽命於你……”
大煞手房登雲所畏懼的僅是神龍見尾不見首的飄蹤無影一人,心中雖然懷疑大風教主是飄蹤無影的傳人,可是多少隻是懷疑而已,他存心一試,冷笑道:“閣下不要太猖狂了,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他暗暗將全身勁力提聚於雙掌之上,身形一蹲,曲掌化拳,一拳筆直的向大風教主的身上捶去。拳風勁強,隱隱含有風雷之聲,端是凌厲異常。
哪知大風教主不閃不避,只是冷哼一聲,傲然凝立在地上,竟敢硬接對方這宙猛如山的一擊。
“砰!”大風教主身形微顫,屹立在地上未動分毫,大煞手房登雲臉色大變,痛苦之色泛上他的臉上,他怔了怔,幾乎不相信世間當真有人敢硬接他一拳。
大風教主冷漠地笑道:“還有兩拳,你再進招吧!”
他笑聲悠揚,話音輕脆,使石砥中不由一怔,只覺這個教主行蹤詭秘,那身功力足可當天下第一人。
大煞手房登雲怒吼一聲,揮掌而出,但一觸到對方那身銅甲上,便覺有一股強勁的反震之力湧來,他暗駭之下閃身暴退,非常懊喪地嘆了口氣。
他仰天狂笑,道:“罷了,六詔山再不出江湖就是!”
大風教主冷哼道:“如果我再發現你在江湖上行走,下次必然殺你!”
大煞手房登雲不吭一聲領着啞僕韓文通行去,他走至迴天劍客石砥中的身前,冷冷地道:“三個月後,我依然在六詔山等你。”
石砥中見他説完飛馳而去,望着他那逝去的背影,朗聲大笑道:“屆時我定當拜訪!”
話聲未逝,已瞥見大風教主身子搖搖一顫,一股血水自他銅罩裏滴落出來。
石砥中心中大驚,道:“教主,你受傷了!”
大風教主語音略帶抖顫道:“房登雲主僕功力太高,這裏沒有人是其敵手,我雖然穿有寶甲護身,依然被對方拳勁震傷,如果我不這樣將他嚇走,整個江湖沒有人能治得了他……”
他語音一頓,深長地嘆了口氣,道:“這雖然能暫時滿過他,可是日後他難免會發現我是借寶甲之利而勝他,説不定數日之後會再次尋來……”
石砥中怔了怔,道:“教主功力無敵,怎會懼怕一個房登雲?”
大風教主搖搖頭道:“你哪知六詔山絕藝天下無敵,真若動起手來,我不出十個照面便會敗將下來。這次我是冒了九死一生之險才將他嚇走,否則浪人莊的英雄通通要死在他的拳腳之下。”
他突然喘了一口氣,道:“石大俠功力無敵,本教主早就聞名已久,這次我是奉了一個病友所託,在這裏恭請石大俠隨我前去一會……”
“病友——”石砥中一愣,道:“是誰?”
大風教主神秘地一笑,揮手將那些浪人遣走,領着石砥中和東方玉兩人向浪人莊行去。
迴天劍客石砥中和天龍星東方玉,隨着大風教主繞過這條無情河,漸漸走進一個荒涼的山谷,那些浪人紛紛退避,由陶大海率領走回浪人莊去。
山頂上覆蓋着皚皚白雪,在柔和的陽光照射下,泛現出一片銀白色的光芒,分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