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穹空沒有一絲雲朵飄過,滿天星斗像美人的明眸浮掛在半空中,彎彎的眉月斜斜橫卧在藍色的海天裏。
“萍萍,你在哪裏?”
石砥中經過一陣狂亂的奔馳,整個心神都浸淫於那一縷相思裏。剎那間,東方萍俏麗的影子閃現在他眼前,他痛苦地悲吟一聲,嘴裏輕輕呼喚着她的名字。
急驟的蹄聲傳遍大漠,石砥中循着弱水飛龍遁走的方向直追而下,一路上竟沒有發現東方萍和弱水飛龍的影子。茫茫夜色,混亂的心緒,石砥中像是一葉載沉載浮的孤舟,竟不知如何去追尋。
突然,一束微弱的燈光在遙遠的地方搖曳而過,石砥中好像發現異寶一樣,急忙揮鞭奔馳而去。
奔馳了約有盞茶時分,石砥中忽然覺得自己早已馳離了遍地黃沙的大漠,而來到了大漠盡頭處。那一束搖曳的燈火,便是從靜伏在暗夜裏的一棟茅屋裏射散出來的,他身形如電躍了過去,在屋前遲疑一會,就待敲門——
“你是誰?”
屋裏傳來一聲冷峻的女子聲音,門扉輕輕啓開,一個全身黑色羅衫的中年婦女,沒有表情地擋在門前,她未等石砥中開口,清脆地道:“我是馬寡婦,專做牛皮生意的,你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石砥中歉然一笑,道:“大娘請原諒,在下是個過路人,請問大娘是否看見一個斷臂人帶着一個女子經過這兒?”
馬寡婦冷冷地道:“路過我這裏的每天至少有幾十個人,我哪能記得這麼多!”
石砥中心念東方萍的安危,惶悚地急問道:“你再想一想,我那位仇家。”
馬寡婦眸中閃過一絲詭異之色,想了想道:“我好像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他滿身是血抱着一個滿頭銀髮的姑娘,朝這條路上奔去。”
石砥中沒有等她説完,身形有若旋風似的跨上汗血寶馬如飛地向馬寡婦指示的方向馳去,馬寡婦冷哼一聲,在那嘴角上隱隱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意,她輕輕拂理被風吹亂的髮絲,回身向屋裏行去。
房裏的西門熊哈哈一聲狂笑,道:“好,馬寡婦,真有你的!”
馬寡婦冷煞地輕叱道:“你先不要高興,那小子好像不太簡單!”
西門熊捋髯大笑道:“放心,放心,大理段皇爺是出了名的難纏人物,這一次他帶着小孫子遠來大漠,正好讓石砥中去碰碰,我相信石砥中絕無法抵擋住段皇爺的一記‘碎玉功’,非當場濺血而死不可!”
説完嘿嘿一陣陰笑,撐開粗大的手臂輕輕摟住馬寡婦的纖腰,而馬寡婦立時媚態盪漾,眉角上含着一股濃濃的春意,對着西門熊嫣然一笑。
他吹熄了那盞跳躍的孤燈,茅屋裏頓時一片黑暗,不時有喁喁低語和淫笑聲傳出,使這冷清的寒夜點綴一片狂亂的驚顫……
石砥中一路急馳,連自己都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他見夜色下的大草原就在自己的腳底,心神頓時一舒,那藏鬱於胸中的那口沉悶之氣深長地吐了出來。
他追蹤許久,忽然瞥見一座殘破的廟宇有燈光透出,在那廟門之前,兩個身穿錦緞長袍的漢子,守護在大門前,不時來回巡行,行動甚是詭秘怪異。
石砥中輕輕飄身而落,腦海中有如電光石火般的湧出一個意念,他斜睨了廟門一眼,疾快忖思道:“看這裏戒備森嚴,廟裏不知住的什麼人,莫不是幽靈宮的人……若是西門熊也在這兒,我要搶救萍萍就困難十分了。”
他雙目寒光一湧,自嘴角弧線上顯現出一絲冷傲的笑意,撿起一顆石子抖手向左側倒塌的石牆上射去。
“啪!”那兩個錦袍漢子驟聞夜中傳來一聲輕響,手按劍柄身形快捷地向發聲處撲去,石砥中趁着兩人身形挪動的剎那,輕靈地好像一道輕煙閃進廟裏。
他隱伏於廟門後的黑暗角落,凝神默查一會,見沒有人發現自己,方移動身軀向大殿滑進。
在那殘碎的神龕前,一個身穿金黃緞子龍袍的老人斜倚在軟榻上,在他身旁坐着一個身穿紅袍的小孩子,那孩子低着頭正玩弄一串琉璃珠子,清瘦的小臉上,那雙閃動的大眼睛給人深刻的印象。
此刻小孩子緩緩抬起頭來望着那個老人,道:“爹爹,你説要給紅兒一座世界上最大的金城,為什麼還不給我?”
那老人慈愛地撫摸這孩子的頭頂,笑道:“當然要給,爹爹這次帶着你從大理遠來大漠,正是要尋找那座大漠金城,因為那是我們段家的……將來你就是金城的主人。”
那小孩子幼稚的臉上忽然綻現出一片笑意,可是這片笑意很快就消逝了,只見他烏溜溜的眸瞳裏泛現淚影,他翹起小嘴,非常傷心地道:“我媽媽説紅兒聰明外露,是會不長命的。”
“胡説!”那老人非常震怒地道:“段氏一脈白大理滅國之後代代單傳,你將來要復國登基親政,怎可説出這般喪氣的話,爺爺真是白疼你了!”
這小孩嚇得臉色蒼白,顫抖道:“紅兒下次再也不敢説了,爺爺你不要生氣,生氣紅兒就不敢親你了!”這孩子當真是聰明俐伶,急忙側過頭去輕輕吻了那老人的面頰,惹得那人哈哈大笑。
老人輕輕一揮手,道:“你去吧,爺爺要休息了。”
這孩子答應一聲,不解地望着他祖父轉身離去,老人望着孩子的背影輕嘆一聲,輕輕拍了一下掌。
一箇中年儒服的文士應聲走了出來,他恭身跪下道:“皇爺!臣供差遣!”
段皇爺嗯了一聲,道:“你快去注意小皇爺,當心被他那狠心的娘害死。”
那文士搖搖頭道:“臣追隨皇爺快十年了,不知太妃為何會這樣憎恨段家的人,她難道會謀殺自己的兒子?”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段皇爺一直搖頭,中年文士不敢多問,急忙轉身行去,段皇爺深深嘆口氣,茫然望着屋頂出神。石砥中隱於黑暗之中,把這一切都瞧在眼裏,他沒料到這個老人便是聞名武林的段皇爺,心頭頓時一震,正想悄悄退出的時候,背後忽然有一縷勁風襲來。
石砥中身形疾閃,避過急劈而來的一掌,身形輕靈地一個大盤旋,只見剛才那個中年文士冷峭地站在他身後。
中年文士滿臉詫異道:“你是崑崙門人?”
石砥中剛才在閃避之間施出崑崙門法,想不到這個中年文士一眼便認出來了,他心裏一驚,冷冷地道:“閣下果然好眼力,看來大理段氏之名果非虛語。”
斜倚在軟榻上的段皇爺目中寒光畢露,沉聲喝道:“你是誰?”
石砥中深知段皇爺在武林中是頂尖的高手,功力不在二帝三君之下,濃眉一揚,淡淡地道:“在下回天劍客石砥中!”
段皇爺想了一想,道:“穆念祖,你查查中原武林可有這一號人物!”
中年文士應了一聲,自懷中拿出一本小冊子來,翻了兩頁,忽然念道:“石砥中,父親寒心秀士,出身天山派,善陣法八卦之學,曾得常敗將軍公孫無習手芨‘將軍記事’,連鬥天龍大帝硬闖幽靈宮,是年輕輩中第一高手。”
段皇爺雙眉深鎖,冷哼道:“怪不得他敢偷窺段家的事情呢!原來是江湖上譽為迴天劍客的便是你,本皇爺今天可要領教。”
石砥中沒有料到對方調查他如此詳細,竟連自己出生門派都瞭如指掌,他深覺段皇爺怪異非常,不禁對他留意起來。只見這個老人神威異常,電目開合間,自有一股神威發出,令人不敢逼視。
他冷漠地笑道:“你們調查得這麼詳細!”
穆念祖訝異地望了石砥中斜插於肩後的金鵬墨劍一眼,急忙走至段皇爺身邊,在他耳邊低低説了幾句話,只見段皇爺滿面驚疑之色,驚訝地道:“有這種事!”
石砥中不知穆念祖向段皇爺説了些什麼,但確知穆念祖所説的必與自己有關,他再要説話,段皇爺身形已如閃電般撲了過來。
段皇爺寒着臉道:“我聽説你就是大漠鵬城的得主是也不是?”
石砥中冷冷地道:“不錯!”
他曉得段皇爺突然和他談起大漠鵬城的事,必然和段氏遠來大漠有關,他見段皇爺目泛兇光,急忙把全身的功力蓄於雙掌之上,頓時全身勁力佈滿手臂上。
段皇爺冷峭地哼了一聲,道:“在三百年前,正當朱元璋揮兵南下征討雲南諸州郡,準備一舉攻滅大理國時,我先祖段明請蒙古先知博洛塔裏建造了這座大漠鵬城,以埋藏大理國庫中的金銀財寶,博洛塔裏將大理國庫的金銀全部拿走後,便獨佔這座寶城,深藏在大漠裏,先祖段明知道受騙後,才曉得博洛塔裏把這座金城運用機械的技巧建築在地底下,但那地我段氏門人因不知如何才能進入鵬城,而不得不放棄尋找工作。”
石砥中搖搖頭,道:“我不信!”
段皇爺目泛殺機,冷冷地道:“我問你,博洛塔裏以一平凡之人從何拿來這麼多金銀鑄建寶城?舉世之中除了我們大理段氏外,我相信還沒有人有這麼多財富,僅憑這一點你就該相信。”
石砥中見他説得合情合理,倒也想不出適當理由反駁,他雖然無法相信這事情的真實性,可是對於博洛塔裏以個人財富建造那座金色鵬城的事也漸漸開始懷疑,頓時,種種令人困惑的疑團盤旋在他的腦海裏,使得這個鵬城之主迷亂起來。
段皇爺見石砥中沉思不語,在那張老臉上立時布起一層寒霜,他激動地一聲大笑,大聲喝道:“皇天有眼,大漠金城又將回到我段氏手中了!”
語音甫逝,他的身形突然向石砥中的身前欺近,左手五指箕張,在空中顫泛出五縷指影,疾快地向迴天劍客石砥中的身上抓來!
石砥中料不到對方功力如此深厚,一揮手間便有一股大力湧出,他曉得段皇爺有意擒住自己,逼他説出大漠鵬城沒入地底的位置以及進城的方法,當下冷哼一聲,斜斜劈出一掌,將段皇爺的身子逼得勢子一緩。
段皇爺滿臉詫異的神色,他冷笑道:“你的功夫不錯嘛!”
當下化指為掌步下輕輕一錯,疾快躍前一步,陡然一掌削出,掌緣如刃,一股勁氣澎湃擊出,石砥中大喝一聲道:“我倆無怨無仇,你竟要置我於死地。”
他心中暴怒,朗聲吐聲,將藴集於右掌上的勁力悉數全力擊出,頓時掌勁湧起,迎上對方的那股大力。
“砰!”
氣勁旋激的兩股大力一接觸,頓時發出一聲沉重巨響,兩人身形各自一退,互相逼視對方臉上。
石砥中深吸口氣,只覺胸前的氣血向上直湧,幾乎要吐出血來。他心頭大震,不由道:“段皇爺的功力好深厚,隨意揮出一掌,我便有些承受不住,看來我不使出‘斷銀手’絕無法離開這裏。”
段皇爺冷冷笑道:“年輕人,你雖然有一身傲世的武功,但也走不出這大廟一步,倘若你想苟全活命,希望你老實告訴本皇爺。”
石砥中未等他説完,冷笑道:“真的嗎?我倒要試試。”
他環顧四周輕輕一瞥,只見大殿周圍站着七名持劍的錦袍漢子,他雙眉深皺,一個意念霍地跳進自己的腦海,不由疾快十摁道:“一個段皇爺已夠我應付了,再加上這麼多的劍道高手,還有一個穆念祖也是一個不容輕視的勁敵,我想要衝出去的機會實在太渺茫了。”
忖念未逝,那個身着紅袍的小皇爺突然從後殿跑出來,他好奇地望了望石砥中,大聲問道:“喂!你是從哪裏來的?是我爹爹的朋友,還是我爺爺的朋友,我怎麼從沒見過你?”
這孩子雖然非常的瘦弱,卻有一種帝王獨特的氣質,那雙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倒也蠻惹人喜歡,石砥中見他一連問了幾個問題,不禁笑道:“我和誰都不是朋友,小朋友你幾歲?”
那孩子搖搖頭,笑道:“我不告訴你。”
段皇爺聽見紅兒出來,心頭頓時大驚,凝重地哼了一聲,大步跨前,對着小皇爺喝道:“紅兒,你快給我回去!”
石砥中趁他心神注意在那孩子身上的時候,突然揚掌將大殿上燃燒的燈火一掌擊熄,段皇爺怒吼道:“快點燈,快點燈!”
石砥中身形有如一縷輕煙,在這四周如墨一樣的大殿裏,疾快地向大殿後面躍了過去,他身形甫動,背後風聲颯颯,兩個持劍高手揮劍朝他身上劈了過來。
石砥中曉得機會難再,回身劈出一掌,身子如電拔起,只聽悶哼兩聲,這兩個漢子連着倒退而去。
“爹爹,那人跑了!”黑暗中傳來小皇爺驚顫的聲音。
段皇爺這次估計錯了,他以為石砥中猝起發難,必欲生擒小皇爺,所以趕忙抱起他惟一的孫子閃在一邊,而穆念祖也晃身擋在段皇爺身前,惟恐小皇爺遇難。
段皇爺見四周沒有任何聲音發出,鼻孔裏發出一聲輕微的冷哼,忙運起“天地視聽”大法,默默查看石砥中隱身於大殿中的什麼地方。
石砥中雖然僥倖避過那幾個劍手的追擊,而藏身在神龕後面,卻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他深知段皇爺功力深厚,時間一久必知自己藏身之處,急忙施出“龜息大法”,連大氣都不敢透出。
突然,一片碎瓦落地聲從左側的牆角傳了過來,那幾個劍手怒吼數聲,身形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連袂撲了過去,由於這瓦碎之聲非常輕微,好像有人走在上面踩碎了一樣,是故連段皇爺都給矇在鼓裏。
石砥中一愕,正在猜測之間,肩上忽然有人輕輕拍了一下,他驀然回頭,只見一個俏麗的女子單指按唇,暗示他不要發出聲音來,向他招手向前一躍,身影疾快一閃而逝。
石砥中不解地一愕,趁着大殿紛亂的剎那,身形化作一縷輕煙尾隨在那不知來歷的女子身後。那女子對這兒熟悉異常,領着他連繞幾圈,就走出這座破廟之外。
兩人相接奔出數里之外,那女子突然停下身來,一張如水漾出俏麗的臉靨跳進他的眼裏,他沒有料到這個陌生的女子竟這樣的美麗,登時一愣。
那俏豔的女子冷冷地問道:“你真是那鵬城之主?”
石砥中聞言一怔,道:“姑娘難道不相信?”
“唉!”這女子幽怨地嘆了口氣,道:“我不是不相信,這事關係大理段氏一族至大,我不過是問問而已。你如果真是鵬城之主,我請求你不要説出它的位置,段皇爺有財有勢,那些財帛難免使他動心,我雖是段皇爺的媳婦,可是段家和我有一段深不可解的仇恨,有時候我連自己的骨肉都想殺死,使段氏絕後。”
石砥中沒有想到這個豔麗的婦人竟會是段皇爺的兒媳,在那充滿仇恨烈炎的眸子裏,閃動着清瑩的淚影,他惑然凝視她臉上,輕嘆一聲,腦海中疾快忖思道:“怪不得段皇爺説她會殺死小皇爺呢!原來她當真有這個可怕的念頭,一個人連自己的親身骨肉都想殺死,若不是有深仇大恨的人,是沒有辦法做出來的!”
他搖搖頭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當然不會懂!”她淒涼地笑道:“當初段仁玉想娶我之時,由於我已經和別人訂了親而回拒了他。段皇爺一怒之下,就殺了我未婚夫全家,並脅迫我一家十五口的生命而強逼我嫁給他的寶貝兒子段仁玉。你想想,我那未婚夫到底身犯何罪竟遭此慘禍,我……”
“我”字説了半天,她忽然掩面輕泣起來,只見她香肩震顫,清瑩的淚珠顆顆自腮頰上流瀉下來。那種悽楚幽怨的樣子,忽然觸動了石砥中的哀愁,黯然搖了搖頭,在他眼前又浮現出東方萍憂傷的神情。
“嘿!”
漫長的黑夜裏突然傳來段皇爺的怒吼聲,接着便響起一連串的蹄聲,只見一排數騎風掣電閃的向這裏馳來。
那女子神色大變,道:“我叫倩倩,你快走吧!日後我會和你聯絡,但願你拿出仁義之心幫助我報此大仇,你要多少酬勞我會如數付出。”
石砥中恍如受到極大侮辱一樣,冷哼一聲,在那豐朗的面上湧出一片不悦的神色,他冷冷地道:“你或許永遠得不到幫助。”
倩倩冷笑道:“往後是敵是友全在你一念之間,如果你對我有不利的行動,首先遭到報復的就是你,凡是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必須服從我,否則我一定先毀滅他。”
女人心當真是瞬息萬變,這俏麗美豔的婦人先前是泫然淚下,現在突然翻臉沒有一絲情意,她將眼角淚水拭去,一股濃濃殺意自眉梢隱隱透出。
石砥中冷漠地笑道:“我等待你的報復!”
他斜睨了急馳而來的數騎一眼,輕嘯一聲,汗血寶馬如風奔來,身形急拔而起,落向寶馬的背上!
倩倩輕叱一聲,道:“你太惡劣了!”
石砥中揮掌一掃,大喝道:“我們後會有期了!”
“砰!”石砥中只覺全身劇震,幾乎從馬上震落下來,他沒有料到這個女人的功力比幽靈大帝還要高強數分,不禁暗暗留意起來,詫異地大喝道:“想不到你是深藏不露!”
“嘿!”
一聲冷笑自空中急響而起,段皇爺恍如一個遊天巨神似的當空躍下,身在空中已先大喝道:“倩倩,你退下!”
石砥中見這麼多的頂尖高手如風馳至,心裏頓時一驚,他回手一掌擊出,立時將段皇爺的身子逼得白空中墜落下來。
段皇爺怒吼道:“石砥中,你可敢接我一記‘碎玉功’?”
石砥中冷笑道:“改日自當奉陪,我相信我的‘斷銀手’不會比你差勁!”
語音未落,汗血寶馬身形疾射躍起,恍如一隻大鳥—樣,很快就消逝在黑夜裏。
段皇爺憤怒地對空擊出一掌,氣得仰天一陣高亢的狂笑。
清晨繚繞的白雲似帶,圍繞插拔的山峯,嶙峋的怪石在深幽的峽谷裏靜靜躺着,叢叢白荻遍佈幽澗,隨着一陣秋風吹過,搖曳着如霜的荻花,四散開去。
一股山風迴盪在深長的峽谷中,帶起白色的荻花,飄得滿山遍野都是。
懶散的陽光淡淡灑下,投落在幽靈大帝西門熊的身上,他手捻長髯,踏着飄落的荻花,望向緩緩馳來的西門奇,輕笑道:“奇兒,一切都佈署好了嗎?”
西門奇頷首答道:“爹!孩兒都照你的話做了,凡是要進入‘情人谷’的通路,都有我們瞭望的人,只要這些枉自送死的人一來,準讓他們有進無出。”
西門熊凝重地嗯了一聲,道:“孩子,你不要太大意,這次我們雖然設計的天衣無縫,難免還有疏漏之處,萬一在最後一剎那裏出了事情,我的心血便算白費了。”
“是。”西門奇唯唯諾諾答應,臉上有一種奇特的表情,不知他心裏正在盤算什麼?
西門熊斜睨了愛子一眼,道:“現在有什麼人進來這裏了?”
西門奇正色道:“石砥中的蹤跡還沒有發現,海神幫的正副幫主已往‘日月風雷洞’尋去了,其他只不過是二三流的角色。”
西門熊恨得全身骨骼一陣密響,道:“這個可惡的女人!你想辦法把她引開,不要讓她摸進‘日月風雷洞’裏去,至於其他人倒不要管!”
“咻!”
一道尖鋭的響聲劃過靜謐的峽谷,只見一枝響箭向西門熊疾射而至,西門熊伸手一抓,從箭簇尾羽上拿出一個紙卷,他展開一看,冷哼道:“大理段皇爺已經來了,你快把他倆引進洞裏。”
西門奇急得大聲道:“可是石砥中還沒有來!”
西門熊陰沉地笑道:“你放心,石砥中是惟一曾經進人大漠鵬城的人,他只要一得到消息,知悉‘情人谷’發現通往鵬城的密道,還不快馬趕來查看一下究竟。你要知道鵬城的得主,絕不希望其他人發現鵬城的秘密,石砥中一定會來阻止這些來探尋的人,那時石砥中縱是不死在我們的手裏,也會死在別人手中?”
西門奇聽得大樂,笑道:“爹爹,你想得真周到,那小子,我恨死他了!”
一連串蹄聲自“情人谷”底清澈傳了過來,在那繚繞的薄霧中,一個孤獨的騎士緩緩馳行,他落寞地發抒出一聲長嘆,望着搖曳的荻花蘆草,目光緩緩流過斜傾於路旁那塊石碑上面“情人谷”三個大字。
他苦澀地一笑,腦海中疾快忖思道:“好特別的名字,看來這深幽的長谷,應曾葬過一對歷經患難的戀人朽骨,否則這個深谷不配稱得‘情人谷’三個字……那樣簡直是冒瀆了神聖的愛情!”
石砥中一個人孤獨地忖思着,在那無限遙遠的回憶裏,正像那褪逝的薄霧一樣,在他心底留下的僅是苦痛以及不盡的惆悵與悲傷,往日的豪情和風華,早已隨着時間消逝,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西門奇望見石砥中踏進深谷,他緊張地凝視對方的側影,一股濃重的殺氣霎時瀰漫在四周,他恨得緊緊握住拳頭,喃喃道:“石砥中,你上當了,我要殺死你!”
西門熊陰沉地笑了笑,目中輕輕掠過一絲兇光,他低喝一聲,在那蒼老的臉上陡然布起一層寒霜,冷笑道:“孩子,你等的人已經來了,我們該去準備了。”
這對詭譎奸詐的父子互相得意地施了個眼色,肩頭晃動,雙雙消逝于山谷中。
石砥中在情人谷中奔馳了一會,身形輕輕飄落在地上,他望了望對面長滿了金錢苔的大岩石,一條流瀉的大瀑布湍急地自山頂流了下來,那渾圓的水珠映照金色的陽光泛射出晶瑩的光束,一條溪流從他腳底緩緩流過,他只覺臉上清涼,濺落的水珠顆顆灑落在他身上。
石砥中深長地吸了口氣,那雙踏在大岩石上的靴子沾滿了濕濡的水漬。望着這個幽靜的地方,不禁把多日來的煩憂通通拋諸腦後,任那撲面的水珠濺向自己身上。
流濺湍急的大瀑布好像一條張牙舞爪的銀龍傾瀉而下,石砥中在晨風的沐浴下,不自覺地向大瀑布躍去。
突然,在那怪石嵯峨、斜巖陡壁間,快捷地閃過兩條人影。石砥中心頭一震,腦海中疾快忖思道:“是的,這些人必是趕來探索大漠鵬城的進口,我雖不相信神秘鵬城會在這裏出現,但這件事繪聲繪影地傳遍了整個大漠,我只得親自跑來一趟。”
他身形晃動,彷彿一隻大鳥一般撲向峯頂,陡然發現四個錦袍配劍的漢子佇立在一個大洞之前,神色凝重面朝洞外,冷煞望着身形甫落的石砥中。“什麼人?”
自那黝黑的大洞裏突然響起一聲沉重的大喝,只見追隨大理段皇爺的那個中年文士穆念祖從洞裏走出來,他驟見石砥中傲然凝立在洞口,不禁略略一怔,旋即一層怒色佈滿臉上,他怒哼一聲,冷冷地道:“閣下消息真是靈通,居然讓你找到這裏!”
石砥中心神一顫,道:“什麼?這就是‘日月風雷洞’?”
穆念祖不屑地道:“不錯,我們大理已經先佔其間,誰都不可踏進洞裏一步,否則……”
石砥中冷漠地道:“大理段皇爺在大理做.上皇帝便罷,要想在情人谷施其皇威,恐怕沒有人會聽他這一套的。”
穆念祖向前欺身,冷冷地道:“這麼説閣下是一定要硬闖了!”
説着神色凝重地斜掌在胸,目光炯炯注視着石砥中,他深知這個男子藝業造詣不凡,雙方真要動起手來,當真是個勁敵,但今夜穆念祖奉命死守洞外,由段皇爺隻身涉險尋找那鵬城的秘道,在段皇爺沒有退出來之前,任誰都不準踏進洞口一步。
石砥中知道穆念祖定不會輕易放自己進入石洞裏面,他深吸一口氣,全身功力陡然蓄集於雙掌之中,濃密的斜眉深深一皺,頷首道:“是的,我要出手了,你準備吧!”
穆念祖身形疾快地往後一閃,道:“好!”
“好!”字方出口,那凝立於洞口的四個漢子陡然欺身向前,“鏘”然聲中,四柄寒光耀目的長劍如水灑出,立時布成一道劍幕,擋住了洞口。
石砥中料不到這四個持劍漢子的功力如此渾厚,在一剎那間便能巧妙地布成一個劍陣,他冷哼一聲,一掌斜斜劈將過來,擊出一道掌風。
“嘿!”那四個漢子同時一聲暴喝,劍勢驟然改變,四道劍氣彌然布起,罩向石砥中身上各處要害。
石砥中雖然功力已達天人合一的地步,但要在一瞬間破去這四個絕強高手的劍勢也非易事,他身形如電穿梭於劍光之中,趁劍勢甫動的剎那,連着擊出四掌。
“砰!砰!砰!砰!”接連四響——
這四掌有如羚羊掛角,飛爪留痕,那四個漢子竟捉摸不出這幻化無形的快掌是如何擊將出來的,他們只覺身子一顫,竟被渾厚的掌勁震得倒退而去。
穆念祖見多識廣,一看石砥中攻出掌法,立時認出那是一種頗為罕見的奇絕掌法。他全身大寒,身形急掠而前,斜掌單立,冷冷地道:“閣下施出西域的獨門手法,起先我還不相信你真的進過大漠鵬城,這樣看來,我不得不信了。”
要知穆念祖這人個性古怪,鮮有朋友,生平只有大理段皇爺能夠降服他。他驟見石砥中年歲不大,卻身懷武林絕技,這使穆念祖想起自己當年被逐出中原武林的時候,也正是這般年齡。時光流轉,世事變幻無常,誰又知道當年那曾經叱吒風雲的一代英雄,會在大理一耽擱就是數十年,如今雖然鬢髮未斑,卻也不復當年美少年,早巳遠離那些幻化的歲月。穆念祖偶而因事憶及自己年輕時候那段歲月往事,不禁對石砥中略存好感。
一個生性怪癖,不喜歡和人交往的人,其內心藴藏的感情通常較常人豐富深重,穆念祖一生中沒有朋友,這時見石砥中豪氣干雲,頗像自己年輕之時,倒也存了結納之心。
石砥中見對方一眼就辨識出自己在大漠鵬城所習的西域武功,心下也是暗自敬佩,忖道:“此人果然見多識廣,武學深博,僅在一式中便認出西域掌法。”
但他生性高傲,當下一挺胸,笑道:“天下武學本屬一源,無知世人把它分成派別門户,這無非別具用心;在下武功博雜淵廣,但並非出自西域。”
穆念祖聞言一怔,冷哼道:“好大的口氣,姓穆的好意相問,你倒信口雌黃,今日如不讓你受點教訓,你還不知天下能人多如泥沙。”
陡然欺身直上,斜斜劈出一掌。
石砥中突感一股怒火,自胸中直衝上來,大喝一聲,右手斜舉,“天王託塔”硬接了穆念祖沉猛的一掌。
兩人正在這裏做殊死鬥,卻不知海神幫何小媛正好從別處繞了過來,何小媛驟見石砥中硬接穆念祖劈下的掌勢,神色突然大變,忖道:“好蠻橫的打法,以己之短,對人之長,看來石砥中今日定然凶多吉少,這一掌接下來不死也得重傷。”
她在進人情人谷之前,已對各種參加探索大漠鵬城的人物做了一番詳細的調查,深知穆念祖的掌力雄厚稱雄大理,連段皇爺都不敢硬接他的掌力,衝動好強的石砥中因為對方守住洞口,竟逞一時之氣,不讓不避地硬接對方一掌。
穆念祖目睹石砥中狂妄之氣,登時心頭大怒,暗道:“此人這等狂妄,簡直不把武林前輩放在眼裏,如不讓他嚐嚐苦頭,受點教訓,只怕他目空四海。”忖念一了,暗運真氣,擊下的掌勢又加了幾分勁力。
“砰!”雙掌接實,轟然一聲大響,激盪的掌力渦旋成風,連暗伏於大石之後的何小媛和羅戟都感覺掌風襲人,威力直如碎玉裂石,但石砥中卻仍屹立未動,冷漠地望着身形搖晃的穆念祖。
穆念祖臉色慘白,胸前氣血往上一陣翻湧,他痛苦地發出一聲低吼,目中突然閃過一絲怨毒令人駭懼的眼色,登時衣袍高高鼓起,兇惡地向石砥中撲來。
石砥中驟見穆念祖猙獰的神態,心裏頓時暗暗一驚,不覺倒吸口氣,料不到一個被觸怒的人會有這種令人驚顫的模樣,不禁將左掌斜斜抬起。
他冷冷地喝道:“你想做什麼?”
穆念祖對這聲沉重的大喝充耳不聞,他身形緩緩移動筆直地走了過來,石砥中正待一掌擊出,穆念祖身形突然加速,向石砥中身後撲去。
石砥中一愕,正在忖思間,穆念祖已落至一塊巨石之上,身形一蹲,左掌橫削,有如裂帛般喝道:“滾出來!”
“你敢!”
只聽一聲清叱,人影晃動,何小媛和羅戟雙雙躍了出來,穆念祖一掌落空,快捷地退回洞口,狠狠地望着何小媛,冷然道:“你想坐收漁翁之利,那可辦不到!”
何小媛冷笑道:“你果然不愧是‘神手天尊’!”
穆念祖心神陡地一震,料不到在這邊陲之地,會有人曉得他當年在中原道上的渾號,這“神手天尊”四字,他已數十年沒有聽到過,驟然有人道出他的名字,一股從未有過的豪情突然在他臉上顯現出來。
他嘿嘿笑道:“老夫的底細你怎麼知道得這樣清楚?”
何小媛有意無意之中瞥了石砥中一眼,在那薄薄的唇角漾起一絲冷傲的笑意,她不屑地大笑道:“我不但知道你是‘神手天尊’,還知道你如何被江湖英雄趕出中原,狼狽地亡命大理,如何向段皇爺屈服,姓穆的,這些事你不會忘了吧!”穆念祖臉色鐵青,適才臉上浮現出來的豪邁神情頓時斂隱而去,氣得他大吼一聲,厲喝道:“胡説,胡説!”
何小媛恍如抓住可藉以攻擊對方的弱點,非但不怒反笑得更厲害,她全身直顫,喘呼道:“你神手天尊雖自命是英雄,卻只會亡命逃跑,連踏進中原一步的本領都沒有,還敢在這些人面前躍武揚威。”
穆念祖像是驟然被人道破心中隱痛一樣,直氣得髮絲根根倒豎而起,全身骨骼一陣密響,在那眉宇間霎時佈滿一層濃厚的殺氣,他獰笑道:“你再説我就殺了你!”
何小媛聳了聳肩,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冷冷地道:“恐怕你還沒有那種本領。”
穆念祖雖然連連被海神幫幫主何小媛所激怒,但他一想到責任重大要堅守住洞口,頓時將那快要爆發的怒火強自壓了下去。他鼻子裏重重地透出一聲冷哼,將頭偏過一邊,連看都不看向何小媛一眼,可是在他腦海裏卻極快地忖思道:“只要他們不進洞來,我何必連樹這麼多強敵!這女子看來城府極深,比迴天劍客還要難纏,眼前大敵接踵而至,我得趕快設法將他們引開。”
他正在沉思如何將回天劍客石砥中和何小媛等引開這裏的時候,忽然瞥見幽靈大帝西門熊帶領六個幽靈騎士正向這裏飛奔而來。
穆念祖暗中駭然,沒想到連幽靈宮的人也要插上一腳,他曉得幽靈大帝功力神通,是出了名的難惹人物,神色大變之下,冷冷地問道:“西門兄,你也想和老夫過不去嗎?”
這人心機才智當真是高人一等,他不願和幽靈大帝發生衝突,口氣間並沒有臉上表情那樣冰冷,只是有些責備的意味。
西門熊暗中冷哼一聲,忖道:“你不要臭美,我若不是要將你們這些東西一網打盡,才懶得和你鬼扯呢!”
他面上毫不動聲色,臉上顯現出淡淡的笑容,道:“哪裏,哪裏,段皇爺和老夫私誼頗篤,本大帝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和段皇爺爭奪那個洞口,縱使裏面珍珠財帛堆積成山,老夫也不會心動。”
穆念祖急忙拱手謝道:“如此老夫先謝了,只要西門兄不擅越洞口一步,將來老夫必以萬顆珍珠相謝。”
西門熊陰沉地笑道:“是的,是的,本大帝仁義為懷,你放心。”
説完一揮手那六個幽靈騎土身形同時向前一撲,各自拔出一柄鋭利的巨斧,對着洞口左側的一塊泥壁劈去,只見沙泥斜濺飛落,不多時就劈出一個大洞來。
西門熊捋髯大笑,對穆念祖道:“那個洞是你佔的,這個洞是我開的,我你兩家河水不犯井水,你那萬顆珍珠可得依時送來。”
説罷閃身躍進洞裏,傳出一陣朗朗笑聲,僅留下那六個幽靈騎士守在洞口。穆念祖殊出意外,何曾想到這裏原有兩個進口直通地底下,西門熊棋高一着,先將另一洞口封蔽,看來幽靈大帝早就來過這裏了。
石砥中始終冷漠地看着這一切的變化,由於西門熊突然出現,他連續想着幾個不同的問題,突然—個意念陡地躍進他的腦海,在電光石火間忖道:“幽靈大帝故意鑿洞不和大理段家發生衝突,莫非是別有用意?”正在忖思的時候,幽靈大帝忽然自洞裏走了出來,雙手捧着無數顆有龍眼般大的晶瑩珍珠,得意地暢聲大笑。西門熊對穆念祖笑道:“穆兄,你那萬顆珍珠倒不必送來了,這裏面多得你不敢想像,天下財富就屬大理段家和老夫了。”
穆念祖聽得心動,目中忽然露出貪求之色,他急急地問道:“西門兄,段皇爺你可曾看見他……”
西門熊目光一轉,笑道:“看見,看見,他等一下就會請你進去幫忙。”目光緩緩掃過石砥中,此時何小媛和羅戟都神色大變,目光全落在西門熊手中那些珍珠上。
西門熊嘿嘿笑道:“三位有意思不妨隨老夫進來。”説完身形一閃,又沒入黝黑的石洞裏面。
羅戟反手將長劍拔了出來,昂然朝那持着巨斧的三個靈騎士欺去,何小媛急切間向前一攔,道:“去不得,我們走這一條。”
羅戟一怔道:“為什麼?”
何小媛冷笑道:“西門熊是什麼東西,他還會將那無盡的財富輕易拱手易人,我們只要一進去,準遭毒手。眼下之計只有向姓穆的進攻,也惟有這條路最安全。”
説罷一掌斜劈而出,一股冷寒的掌勁陰柔地襲向穆念祖身上,穆念祖單掌拂出一道氣功,臉色慘變道:“這是幽靈功,你到底和幽靈大帝有何關係?”
他猜測不出何小媛為何也會幽靈大帝的獨門神功,他哪知何小媛早先曾化身西門熊的妻子,以處子之身騙取幽靈大帝的神功,而躍身為武林頂尖高手。
何小媛這裏甫發動攻勢,羅戟也晃身挾劍向那四個橫劍而立的劍手攻至,他大喝一聲,一縷劍光破空射出,對着左側那個漢子左臂削去。
這四個段皇爺身邊的一等侍衞都是大理出名的神勇武土,他們只知忠心於段皇爺,對於己身生命毫不珍惜,這時驟見羅戟晃身揮劍而來,冷喝數聲,撩劍搶攻而出。
劍芒顫動湧起,羅戟目光一凜,長嘯一聲,劍刃顫出一片冷芒,“當”地一聲,那斜劈而來的長劍立時被震了開去。
“砰!”
何小媛和穆念祖各換一掌,雙方身形疾退,俱神色凝重望着對方,但都不肯再輕易動手,這樣僵持下去,誰都不願放棄搏殺對方的機會,可是兩人的防守都極為嚴密,幾乎無懈可擊。
突然,自那黝黑的石洞裏傳來一聲大吼,這沉重的吼聲來自穆念祖的身後,他一聽就知是段皇爺的聲音,登時一股涼意泛上心頭,不由暗中忖道:“聽段皇爺那種急怒的吼聲,莫非他遇上了危險。”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他身形陡地後退,額上頓時有股冷汗沁出,他強自鎮定深吸口氣,回頭向大洞裏喝問道:“皇爺,你好嗎?”
這聲喝問過後,靜悄悄的洞裏立時迴盪起他的聲音,卻沒有任何段皇爺的聲音傳出,那繚繞的餘音尚在洞裏嗡嗡作響。
何小媛不屑地道:“那個老東西恐怕已經死了,你還守在這兒做什麼?”
穆念祖神色大變,一股濃聚的煞氣倏地佈滿臉上,他陰沉地笑了一笑,憤怒地咆哮道:“你這個毒婦,我們再拼上一場。”
何小媛冷然道:“我要殺死你。”
這幾個字有如寒冰似的自她嘴裏進發出來,好像不是出自一個女人。穆念祖聞言大駭,竟覺得這種冷冰冰的聲音有着無比恐怖的力量,恍如他真要死在她手裏。“呃!”
這恍如野獸發出的痛吟之聲衝破了劍拔弩張的緊張局面,石砥中茫然自沉思中清醒過來,只見羅戟面色蒼白,一股鮮紅的血液從左臂上汨汨流下,他緩緩從一個漢子胸口拔出長劍,雖然殺死了一個神勇的大理武士,他自己卻也受到嚴重的臂傷。
何小媛動容地問道:“羅副幫主,你傷得重不重?”
羅戟臉色蒼白,喘息道:“沒什麼了不起,只是不能再妄用真力。”
何小媛放心地笑道:“沒有關係,我會替你把這些討厭的東西通通殺死,然後再找段皇爺理論。”
説罷緩緩抬起手掌向穆念祖身前逼去。
石砥中身子向前一躍,道:“何姑娘,請你退開。”
何小媛身子一震,斜睨了石砥中一眼,在那幽怨的眸裏忽然閃過一絲淚影,她淒冷地笑道:“怎麼,我們的大劍客願意效身海神幫!”
“哼!”石砥中沒有想到何小媛在這個關頭還會嘲弄自己,他不悦地冷哼一聲,冷漠地道:“你説得好輕鬆,我可不是為了你。”
他曉得何小媛必然會受不了這句話的刺激,説完急忙大步地向前踏去,目中神光如電射出,投落在穆念祖的臉上,冷冷地道:“你還要堅守洞口嗎?”
穆念祖深知這個年輕人是自己生平的最大勁敵,他若要硬闖洞口絕沒有人能擋得住他,但穆念祖既然奉命死守這裏,自然不敢讓石砥中闖進洞裏。
他神情肅默地道:“只要我有一口氣在,誰都不準越雷池一步。”
“唉!”一聲幽幽的嘆息清晰的傳了過來,石砥中正在猜疑之間,只見段皇爺媳婦倩倩冉冉落在他身旁,一股清幽的異香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石砥中心晃神搖忙退後兩步,不敢再多聞一下那種香味。
倩倩輕輕撩撥一下飄拂在額頭上的髮絲道:“穆念祖,放他進去。”
“這……”穆念祖非常為難地道:“不行,皇爺交代的事我不敢作主。”
倩倩冷笑道:“我敢做主,一切由我承擔。”
石砥中冷漠地看了倩倩一眼,昂然向洞裏行去消逝於黑暗中。穆念祖雖然有些不情願,卻禁不住倩倩那雙嚴厲的眸光瞅視,他黯然嘆道:“為什麼要放他進去,皇爺會責怪的。”
“哼!”倩倩冷哼道:“你懂什麼!西門熊居心詭測,皇爺恐怕正遭遇到最大的危難,若讓迴天劍客進去,情勢可能立時改觀,也許還有得到大漠鵬城的希望。”
何小媛拉着羅戟走上前道:“我們也進去。”
倩倩冷冷地道:“我並沒有不讓你們進去,多進去一個多死一個,若要活命還是乖乖退回來好。”
何小媛恍如沒有聽見一樣,她只想早些進入洞裏,找尋那座神秘鵬城的入口,毫不停留地急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