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遍地黃沙一望無垠的漠野裏時時隱伏殺機,正如那颶風來時沒有絲毫預警,可是轉瞬間狂飆四起,沙石飛走……
強烈的暴風呼嘯響起,掀起滾滾黃沙,這些正在冒死拼鬥的高手俱神色大變,紛紛走避找地方躲起來。
風狂烈的吹襲……
沙無情的激射……
遍野黃沙,大漠此刻正面臨龍捲風暴,處身在風沙裏的人們,正全力抗拒着這自然滅難……
混沌的天地,除了呼嘯的狂飆怒吼聲外,此刻什麼都聽不見了!
一望無際的大沙漠,又恢復了原有的靜謐。
那股強烈的狂飆很快地悄逝在穹空裏,濛濛塵沙從空中飄墜下來,堆聚成隆隆的沙丘……
晨曦從雲天透出一線曙光,朦朧的月夜有如新婦的面紗,輕靈地躡着風沙溜走了,東方漸白,朝陽初露……
無止盡的沙漠,無可數的沙丘,在茫茫漠野中,時間幾乎完全靜止。
黃沙忽然顫起一陣浮動,顆顆黃沙向四面飛卷流濺,汗血寶馬緩緩伸出頭來,兩隻修長的大耳內搖了搖,頓時有兩股黃沙從耳朵裏流瀉出來,它低鳴一聲,白沙堆裏躍身跳了出來。它抖了抖身上的沙塵,揚起前蹄扒掘着那深陷的大坑,頓時沙霧瀰漫,黃沙疾射,那沙坑越扒越深……
在那深陷的大沙坑裏,石砥中曲蜷着身軀,恍如沒有呼吸似的倒卧在這裏,在他身旁,宇文慧珠緊緊摟住他的手臂,那是人類低抗大自然災難的本能求生的表現,無助的緊緊抓住一樁可憑藉依靠的東西……
汗血寶馬見自己的主人躺在深坑裏,它長長低嘶一聲,歡欣地在四周飛躍着,剎那間噠噠的蹄聲傳了開來,周遭掀起一道悽迷的沙幕。
它奔馳了一會,回頭望了他主人一眼,可惜石砥中並沒有因為它的焦急而清醒,毫無動靜地倒卧在那裏,它急得繞着大坑直轉數匝,忽然低下頭去,翻卷紅紅的舌尖舔着石砥中那滿面黃沙的臉上……
石砥中也不知自己暈死了多少時間,只覺得耳邊充塞着那大風隆隆的怒吼聲,好像還在漫天狂卷的風沙裏憑着本能掙扎,以超人的異稟抗拒大自然毀滅性的襲擊。
彷彿時間進行得很慢,他覺得自己好像浮蕩在大海上,虛無的靈魂似乎已經脱離軀體奔馳於雲霧之間,突然他感到臉上有東西在爬動着,那僅有的一點知覺使他的靈魂從虛無飄渺中又回到了現實。
石砥中緩緩睜開雙目,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個忠主不二的神駒,他輕輕翕動嘴唇,卻沒有説出一句話,他想去撫摸他的神駒,可是他的手卻沒有辦法抬起來,連那僅有的一絲力氣都不知道何時消失了。
雖然他沒有力量移動身軀分毫,可是他的思緒仍飛快流轉着,他淒涼地一笑,腦中疾快地忖思道:“我又一次逃過死亡的威脅,那強勁的颶風怎麼沒把我卷向空中活活摔死,那我便可解脱一切的痛苦,了卻感情的重荷……也永遠不會再受到痛苦回憶的折磨。”
他落寞地感嘆着自己的一生,沉緬在那似煙的往事。
他真希望自己就這樣地死去,可是命運之神似乎有意袒護他,使他又輕歷一次生死掙扎,向最後的命運挑戰……
石砥中身子輕輕顫動了一下,他忽然發覺自己的手臂被一隻有力的手掌緊緊抓住,他驚詫地把目光聚落在沉睡如死的宇文慧珠的身上,一時使他怔住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和一個相識沒有多久的陌生女人躺在一起,這就是命運嗎?若不是命中註定的緣分他怎會和她有若同生共死的睡在這裏呢?
“生不同衾,死同穴。”他心神寒悚地震顫着,倘若這時宇文慧珠清醒過來,看到這種情形,他將如何向這個純潔的少女解釋?
石砥中驚惶地挪移身軀,但是她的手掌抓住他有如抓住一盞生命的明燈,那掙扎的求生慾望,他恍如天空中的一塊雲板……
他望着穹空灑落下來的朝陽,一個意念像電光石火般的跳進他的腦海,快捷地疾忖道:“人生遇合當真是件不易捉摸的事情,昨日我和這個少女還作殊死拼鬥,雙方好像仇人一樣,哪知經過那個大風暴僅僅隔了一夜,他竟會和一個極欲殺死自己的人睡在一起,這種奇怪的遇合真是令人難以想像!”
他深深嘆了口氣,又忖思道:“我為什麼這樣怕和宇文慧珠的眼光接觸,難道她的眼裏真有萍萍的神采嗎?太像了,太像了!有時候我會覺得她就是萍萍的化身,在那令人沉迷的目光裏,我幾乎難以抗拒她脈脈含情與周身所散發出來的青春之火,我幾乎要溶化了,我的感情竟是如此脆弱,難道是因為萍萍的移情而使我的感情澈底崩潰了?為什麼以前我從沒有這樣軟弱過呢?”
“羅盈、西門婕、施韻珠……這些女孩子也曾將感情投注給了我,而我絲毫沒有移動過我對萍萍的愛。可是現在,我竟會被宇文慧珠攻進我的感情防線之中……這或許是因為她和萍萍太相像了。”
這些紛雜的意念,在他腦海中恍如翻卷的浪潮,他沒有想到和宇文慧珠認識只不過一日的時光,就會發生這樣的奇妙的感情,或許世間情事和那變幻的雲海一樣令人難以捉摸。
在那流動的思緒裏,他恍如看見東方萍含着清瑩的淚珠,憂傷哀怨地向他傾訴離別後的相思,然後浮現出唐山客猙獰的笑容……
這些片斷的温馨回憶,以及那傷心斷腸的往事,恍如影像似的映現在他眼前,他痛苦地一聲大吼,胸前氣血忽然上湧,他只覺全身二顫,一陣痛楚又使他失去了知覺。
這聲沉重的吼聲過後,宇文慧珠的身子輕輕蠕動,她低低呻吟一聲,低垂的雙目緩緩張開,那雙滾動的眸子閃現一絲激動的神色。
她茫然望着身邊的石砥中,頓時一股男子特有的氣息湧進她的鼻孔之中,她覺得心頭怦怦跳動,一片紅彩染紅了她的雙頰,使她羞澀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宇文慧珠幽幽嘆了口氣,道:“昨夜我原想殺了你,但是看到你捨命救我時那種焦急的樣子,我知道你並不是沒有感情的人,當時我們兩人若同時死去該多好,可是……唉!我竟會愛上你,你雖然功力深厚,卻不懂得如何和大自然搏鬥,要想在大漠裏活下去,必須要曉得怎樣在沒有水草的地方生存,你在這方面還不如一個牧童,所以你才會受那樣重的傷……”
她自言自語了一陣,從地上掙扎坐了起來。
當她看見石砥中臉色發紫,嘴角溢血的時候,不覺驚顫道:“啊!你是無法戰勝自然的,你妄想以本身的修為和大風抗拒,難怪你會傷得這麼重,看你傷得這個樣子,恐怕你全身經脈已被大風的壓力震斷,如果真是如此,我得趕快領你去見我的師父,否則……”
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去關懷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子,只覺得這個男子身上藴藏着神秘力量深深纏住她的心靈,絲絲縷縷的情感在默然不覺中全部託付給了石砥中。
宇文慧珠這時一心一意要救石砥中,她惶悚地站了起來,竟不知哪裏來的力量使她居然能夠抱起石砥中從那個沙坑裏走了出來。
她傷後的身子非常虛弱,雖然這時憑着一股精神力量支持着她,由於她懷中抱了一個人,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地像差點要倒下去的樣子。
她深知這時的情勢非常危急,石砥中嘴裏流血不止,傷勢繼續惡化,自然要救他性命必須在天黑以前趕回神沙谷。
汗血寶馬悲鳴一聲,向宇文慧珠奔了過來。
宇文慧珠經過一夜狂風的吹襲,再加上身上原有的掌傷,憔悴的面靨早已失去原有的神采,她深深嘆了口氣,對神威異常的汗血寶馬道:“你的主人已經快要死了,要救他只有靠你辛苦地跑一趟了,我們兩個人你能載得動嗎?”
汗血寶馬善解人意,它高亢的長嘯一聲,輕輕點了一下頭。宇文慧珠先把石砥中推上馬背,然後自己再爬上去,石砥中便靜靜地倘靠在她的懷裏。
宇文慧珠抱緊懷裏的石砥中,悽然掉下淚水,霎時一種絕望之色顯現在她的臉上,她哽咽道:“石大哥,我只能這樣稱呼你,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錯了,可是我必須要這樣做,假如在天黑之前我們趕不回神沙谷,你的命可能就完了,而我也算盡到心了,如果不幸在回神沙谷的途中死去,我就陪你葬身在這黃沙世界裏,只可惜你一身武功要永埋黃泉了,我真替你難過……”
説着,説着,身子泛起劇烈的顫抖,那是一個少女的美夢幻滅時的悲傷,這個倔強的女孩子,在渾然不覺中暗暗地愛上石砥中,毫不吝嗇地將全部的感情交給了這個男子。
“唏!”
汗血寶馬似乎也知道主人的生命正面臨生死邊緣上,它悲嗚一聲,揚起四蹄,濺起沙石電快地飛馳着……
宇文慧珠愕然望着腳下翻飛的黃沙,她心中忽然想起流傳於大漠的一個悲慘的傳説……一個哀豔感人的神話。
傳説大漠原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原,有一個青年愛上一個很美麗的女人,但是那個女人卻嫁給了別人。那青年在絕望之下,請求上天將這塊豐沃的草原,變為貧脊的大漠。上天感其至誠,準其所請,那青年便終年孤獨地生活在這個荒涼的大沙漠裏,最後成為沙漠之神……
想到這裏,她更傷心了,淚水像珍珠似的成串流了下來,熱淚滴在石砥中的臉上,洗刷去他臉上的沙塵,也使石砥中再度清醒過來。
這次石砥中沒有説話,只是睜開眼睛茫然望了她一眼又閉上眼了,可是那鮮紅的血漬卻不停地從他嘴角流下來,沾濕了他身上的衣衫,殷紅一片……
“呃!”
石砥中好像再也忍不住身上的痛苦,他痛哼了一聲,臉上滾動着顆顆豆大的汗珠,只聽他夢囈般的輕語道:“水!水!我要水!”
宇文慧珠艱澀地舔那乾燥的雙唇,心頭像燒紅的烙鐵一樣的難過,她泣聲道:“石大哥,這裏哪有水,我知道你快乾死了,可是在這遍野黃沙的地方到哪裏去找水呢……但願我的淚水能滋潤你的舌喉,不然,你只有再忍耐一下了。”
石砥中乾澀的哼吟一陣,又呼呼沉睡過去,宇文慧珠惟恐他從馬上摔下來,將石砥中的身子扶正,用自己的臉貼着他火熱的面頰,淚影閃落,她神智陷於恍惚中。
“嘿!”
一聲低喝之聲將她驚醒,她連忙睜開眼睛,勉強振作精神向前面望去,只見數丈之遠,有一個漢子正揚起一條繩索向汗血寶馬的頭上套了過來。
而這漢子身後倒卧着一匹死去的蒙古馬,顯然那漢子的坐騎經不起乾渴的考驗而死。
這漢子的套馬之術非常高明,他一抖手間,那繩索在空中斜飛套上汗血寶馬的脖子,它低吼一聲,倏地煞住去勢。
宇文慧珠神色大變,叱道:“你是誰?”
那漢子嘿嘿笑道:“你不要管我是誰?在大漠裏沒有馬就不要想活,我為了生存只有委屈你了。”
這漢子的力氣真大,腕上用力一拉,寶馬竟被他拖動了幾步,宇文慧珠在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個後仰和石砥中同時滾落下來,跌在沙土裏。
她氣得渾身一顫,急忙拖着石砥中爬起來,但是一陣暈眩幾乎使她支持不住身子,她絕望地嘆道:“完了!我們碰上高強的馬賊,石大哥,或許我倆命該死在這個沙漠裏,我沒有辦法救你了。”
但求生本能始終在支持她,鏗然聲中,她拔出石砥中的那柄千古神劍,可是她的手不停顫抖着,那是過分緊張和疲倦的緣故。
那漢子的確是一個高明的騎師,他斜斜飄落在汗血寶馬身上,雙腿一夾馬腹,汗血寶馬悲鳴一聲,身子直立了起來,激烈地跳躍着。
那漢子沒有想到它是這樣難騎,驟然被它一甩不禁被拋出數丈之遠,他似是十分憤怒,喝道:“好畜牲,你還敢倔強!”
他身子向前一撲,又躍回它的身前,汗血寶馬低鳴一聲,揚起蹄子無情地朝向那漢子踢了過去,那漢子一愕,急忙向後面退了幾步,斜掌向寶馬頸上劈去!
宇文慧珠見人馬相鬥不息,知道那漢子一時不易得手,她此時身子早已疲倦得沒有一絲力量,但她曉得這是生死之爭,若自己不振作精神去對付那個漢子,這條命算是丟了一半了。她輕輕把石砥中放在地上,泣顫地道:“石大哥,我們要為我們的命運一搏,我須要你的鼓勵,倘若我打不過那個人,你我都不能活了。”
宇文慧珠深深吸了口氣,連忙輕拭臉上的淚水,可是她又躊躇了,微微有些怯意,因為她這時連舉劍的力氣都沒有。
然而堅貞的愛情給她無窮的勇氣,一股求生的力量在她心底鼓起,頓時那股怯意消失無形。
“為了石大哥,我一定要殺死他!”
宇文慧珠不停地呢哺着,她上前走了幾步,斜斜舉起那柄利劍,一道悽迷的光弧閃爍在空際,迎着熾熱的陽光,發出刺目的光華。
她清叱一聲道:“你這個馬賊,我非殺死你不可!”
劍刃閃現一道流灩的寒光,快捷地激射過去,可惜那個馬賊反應之快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把她嚇了一跳。
那個漢子正和汗血寶馬僵持不下,忽聞背後一聲清叱,接着是一道冷寒的劍氣疾襲而來,他低喝一聲,身形斜躍而來,落在宇文慧珠的對面。
他嘿嘿一聲大笑,怒道:“小妮子,你敢跟大爺過不去!”
字文珠厲叱一聲道:“你找死!”
她身形一晃,輕靈地躍了過去,劍刃斜劈,滿空劍影倒灑而落,在一片劍光中,忽然刺出一劍。
那漢子沒料到像這樣柔弱的女子竟會俱有如此深奧的功夫,他輕咦一聲,上身斜移五寸,左掌斜切而出,右手五指如鈎,急扣她的腕脈。
宇文慧珠見對方只是左掌一切,面前便是壁壘森嚴,一時竟攻不進去,她暗暗大吃一驚,抖腕一轉劍勢,由上而下筆直劈來。
就在她劍勢一轉之際,那漢子右手五指已經急扣而至,並猝不及防踢來一腳,直攻她的小腹。
宇文慧珠只因過分疲勞,無法發出真力擊退這個功夫不弱的漢子,她這時所剩功力不及三成,是故打起來非常吃力。
她眼中閃起一股煞意,急忙一挫身形避過對方的手指,運劍下削,照準那個漢子踢來的腳下砍去!
那漢子目中閃過驚詫之色,他曲身暴閃疾退,急忙問道:“你是誰?是不是宇文慧珠?”
宇文慧珠喘息道:“你是白駝派的弟子,怪不得那麼不要臉?”
那漢子滿臉肅然道:“在下馬魯格,這次深入大漠找尋敝師叔哈蘭青,不幸遇上大颶風,宇文姑娘手上拿的可是金鵬墨劍?”
宇文慧珠心恨白駝派把宇文海一關就是十年,她見馬魯格是白駝派的弟子,心裏那股殺氣更加地堅定,她冷冷地道:“你死到臨頭,還問金鵬墨劍做什麼?”
巴魯格斜睨暈死過去的石砥中一眼,神色微變,道:“這麼説石砥中當真又回到大漠了?”
宇文慧珠一揚劍刃,道:“你問這些事做什麼?”
巴魚格態度莊重地道:“大漠的英雄好漢誰都知道石砥中是天下第一等大惡人,他在大漠中連斃各派高手,攪得這裏到處不寧靜,敝派忝為大漠的一分子,決定要把他趕出這裏……”
“住嘴!”
宇文慧珠冷煞地一笑,怒道:“你是大漠的人,我就讓你變大漠的鬼!”
她大吼一聲,身形移位連進四步,一劍破空撩起,劍尖點處,星芒進現,斜斜擊了過去。
但這一劍使她妄用真力,舊傷突然發作,劍勢甫出,她已感到頭暈目眩,一口鮮血疾灑而出!
馬魯格此刻還不知宇文慧珠已把白駝派恨入骨髓,他只知道她和師叔哈蘭青十分要好,故不敢再和她動手,見她一劍刺來,嚇得急忙退避三尺。
他滿臉驚恐地道:“宇文姑娘,你為何這樣恨我!”
宇文慧珠身子搖搖晃晃,顫道:“我為什麼不恨你,你想奪我的馬不算,還耽誤我的時間,你可知道有一人的生命比你重要千萬倍……”
當她説到這裏的時候不自覺的斜睨石砥中一眼,只見石砥中這時恍如已經死了,汗血寶馬悲鳴數聲,在它主人身邊走來走去,不斷髮出悲極的低鳴。
宇文慧珠看得心頭一陣難過,恍恍惚惚只覺石砥中是一代英雄,不該這樣輕易地死去,剎那間,一股濃烈的殺氣從她臉上升起。
她緩緩收回那散亂的目光,凝注在巴魯格的身上,一個意念如電光石火般閃過她的腦海。
她疾快地忖道:“石大哥正在生死邊緣上作最後的掙扎,時間不能再耽擱了,萬一石大哥真的因巴魯格劫馬而死去,我非殺盡天下白駝派弟子不可。”
這個意念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她急忙收斂心神,暗中把身上殘餘的真力佈滿全身,但當她正在運功之際,腦中忽然一陣暈眩,幾乎要仆倒了下去。
而那起伏不定的胸口也開始隱隱作痛,積鬱於胸口的那股氣血忽然上湧,哇地噴出一道血箭,灑落滿地。
巴魯格看得大愣,道:“宇文姑娘,你怎麼啦!”
宇文慧珠兇光一閃,趁着身形搖顫欲墜之勢,斜劍破空撩出,叱道:“我要你死!”
這一劍快得出乎巴魯格的意料之外,他沒有想到宇文慧珠會在這種情形下而欲殺死自己,登時從他心底湧出一股寒意。
“嘿!”他嚇得急忙暴閃而退,道:“你好毒的心啊!”
他這一退雖然非常快速,可是對方那一劍是聚集全身功力斜點而來,他只覺身形一顫,一股血水就從他胸前噴了出來。
他身形搖搖晃晃地連退了五、六步,正退到石砥中躺卧的地方,汗血寶馬低鳴一聲,身形如風,忽然一蹄飛出踢了過來。
“砰!”
巴魯格眼前一黑,整個身軀平空飛出八、九尺,遠遠摔落在地上,他接連噴出數口鮮血,額頭上汗珠滾滾流下。
他絕望地低吼一聲,顫道:“你為什麼這樣對付我……”
宇文慧珠這時全憑一股精神力量支持自己,巴魯格一倒,她的精神不禁一瀉,全身突然泛起一陣劇烈的顫抖。
她喘息數聲,道:“你的企圖我不是不知道,這大漠來去千里,你絕不會輕易地放我離去,我就是不殺你,你也會先殺了我。”
巴魯格絕望地一嘆,道:“你這次錯了,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殺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共乘一騎脱出死域……”
宇文慧珠知道他已經不行了,輕輕嘆了口氣,勉強走至石砥中身前,一股莫名的悲傷陡然從她心底泉湧而出。
她哽咽泣道:“石大哥,你再忍一忍……”
她運起全身僅餘的力量先把石砥中抱上馬背,自己再費盡所有的力氣也爬上去,當她上去之後,血水已染紅了她的胸前。
靜謐的沙漠又響起清澈的蹄聲,酷熱的烈陽有如一盆炭火似的蒸烤大地,宇文慧珠口唇乾裂,心中則像是一團烈火,全身癱瘓沒有一絲力量,她耐不住灼烈豔陽照射,頹然低下頭去,任那寶馬飛馳……
肉體上劇烈的痛苦,沒有一點水滋潤喉間的乾澀,此刻都被她萌發於心中的希望所沖淡,這時在她腦海中僅有一絲意念,只聽她喃喃道:“趕快回神沙谷,救石大哥的性命要緊……”
一股堅定不移的信念始終支持着她,每當她感到無法再承受肉體上的折磨,幾乎想要放棄求生的念頭,只要她的目光落向懷中的石砥中,那股無形的精神力量又使她復活了……
時間彷彿過得很慢,宇文慧珠在恍惚中突然清醒過來,當她抬起頭時,太陽早巳落至大漠盡處,只見雲天殘霞萬道,絢麗中有些淒涼的氣息……
突然,空中飄來一股濃重的異味,她雖然在極度疲累中,也能體察到四周的空氣有點不太對勁,那是一種十分特殊的氣味,一種屬於獸類的特殊氣息。
“狼,這是狼的氣味……”
宇文慧珠全身陡地驚顫,耳際隱隱傳來淒厲的狼嗥,只見數百頭餓狼恍如惡獸似的向這裏湧來!
她臉色嚇得蒼白,惶悚地嘆了口氣,道:“完了,前面狼羣不下數百頭,我若想闖過去還真不容易,看來我跟石大哥當真要慘死在大漠裏了……”
汗血寶馬一聲驚嘶倏地煞住了勢子,低鳴一聲,然後連連退後數步,它恍如非常駭怕,居然不敢前進。
這時那數百頭出來覓食的餓狼已經逼近它的身前,宇文慧珠絕望地一嘆,嚇得她冷汗涔涔滴落。
她顫悚地道:“寶馬!寶馬!我和你主人的命全在你的手裏,要死我們就死在一起,但可不能讓這些畜牲作賤我們……”
“唏!唏!唏!”
它高亢的一聲長鳴,身形突然激射而起,只見紅影疾閃,它已衝進那些作狀欲撲的狼羣裏面。
宇文慧珠淒涼地叫道:“石大哥,我沒有辦法救你了!”
她只覺眼前一黑,身子恍似騰空飛躍,有若跌進茫茫大海之中,可是她的耳際卻傳來那令人心悸的野狼吼聲,淒厲的迴盪在靜謐的漠野。
“死吧,讓我抱着你死在一起!”
宇文慧珠在心底絕望地怒吼着,她的神智逐漸模糊起來,雖然在她眼前出現那些張牙舞爪的狼羣,可是她並沒有感到絲毫疼痛,只覺得自己由這個世界走進另一個世界,其他什麼也不知道了。
在前方忽然出現一片青色山脈,那就是神沙谷,宇文慧珠什麼都沒有看見,因為她已暈絕了過去。
夏日的影子斜落在山的那一邊,青翠的林樹在向陽的山谷裏隨風招展,空曠的山谷伸展開去直入高廣而晴朗的天空。
陽光灑下,透過那茂密的林梢投落在林邊的那間房舍上,熾熱的陽光穿射進窗欞,照在裏面人兒的身上……
石砥中從昏迷中醒轉之時,發覺自己身旁坐着的是宇文慧珠,他深感大惑不解,心中泛起一股異樣的滋味,每次絕處逢生,都是女人救了他,在別人也許會認為這是一種豔福,但他卻覺得美人恩最難令人消受。
宇文慧珠彷彿沒有發覺他已醒來,一個人痴痴望着窗外翠綠色的山谷,可是在那雙清澈的眸子裏卻閃爍着淚光,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轉動着,好像滿懷心事。
在憔悴的臉上浮現着幾許哀愁,她好象耐不住心裏的憂傷,終於剋制不住激動的情緒,兩顆晶瑩的淚珠順着腮頰流下,滴落在衣襟上。
石砥中看得心頭一顫,腦海中疾快忖思道:“我以為她是個非常快樂的女孩子,哪知她竟也有這麼多的憂愁,時常會在不知不覺中感傷起來,而陷入痛苦之中。”
他嘴唇輕輕翕動,低聲道:“這是什麼地方?”
他困難的移動身軀,想離得她遠一點,可是他像是全身沒有一點勁似的,連移動的力量都沒有。
宇文慧珠從失神中驚醒過來,急忙撩起羅袖拭去眼角的淚水,她深情凝視石砥中的臉龐,那朦朧的目光裏含有太多的夢想,以及令人心疼的自憐……
她勉強露出一絲笑意,道:“你終於醒來了,我在這裏足足陪了你六天,你始終昏迷不醒,真是急死人了。”
這種倍極關懷的口吻聽得石砥中非常感動,他瞥了這個姑娘一眼,霎時,有種異樣的感覺泛過心頭,他只覺胸口一窒,腦海中又浮蕩起那件令他心碎的事情……
他定了定神,有些詫異地道:“什麼?我睡了六天!”
宇文慧珠輕輕笑道:“是呀!這次若不是那匹神駒大顯神威,我倆縱是不死於大漠,也得喂那些惡狼……”
石砥中沒有説話,他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觸,緩緩閉上雙眼,在他的心裏充滿了苦澀,他想自己雖然從死神的手掌中逃出來,可是又陷入感情的旋渦裏,這是他的真實感覺……
宇文慧珠見他緊閉雙目,恍如不願看見自己,心底陡然湧現一股哀愁,她淒涼的嘆了口氣,道:“你不想理我,也不想再看見我?”
她説得哀怨愁苦,柔腸千轉百回,石砥中聽得全身一顫,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宇文慧珠面色微動,道:“你在想東方萍,是嗎?”
石砥中的心顫悚了,他黯然嘆了口氣,這個在他心底生了根的女人,他永遠沒有辦法抹去她的影子。每當他閉上眼睛時,她便像個幽靈似的映進他的腦海,不論是在何時何地,就是此時此刻也一樣……
他索性睜開眼睛,茫然望着屋頂,艱澀地道:“也許是的,真正的回憶永遠也忘不了……”
宇文慧珠嘆道:“你必須要忘掉她,我這個要求是為了你好,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你那種悲傷的樣子……”
石砥中堅決地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的感情已經生了根,任何人都不能把烙在心靈上的影子抹掉……”
一縷幽思輕靈的溜進他的腦際,那無涯的往事雖然給他太多的回憶,在他心底卻依然感到無比的空虛和寂寞。
他想到往後要忍受無比寂寞的歲月,不禁忖道:“自古英雄多寂寞,我也許要永遠活在回憶裏,但願能心如止水,不要再沾惹那些無謂的煩惱。”
“唉!”宇文慧珠又長嘆了一口氣,淚珠簌簌地從臉頰上滑落下來,她驟覺自己和這個奇偉男子距離隔得那麼遙遠,那縷縷如絲的感情好似拋落在滾滾浪濤裏,一點也引不起他的注意。
她哽咽着顫聲道:“我知道沒有辦法從你心裏奪去她的地位,可是我非得擁有你不可,這份感情來得太快,你也許不相信,自從那天相遇起,我就暗暗愛上你。”
石砥中一時愣住了,怔怔望着這個痴情少女,他幾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宇文慧珠的嘴裏説出來的,這感情來的太突然,使得他連拒絕的時間都沒有。
他驚顫地道:“你!你將會失望,這是不可能的事。”
宇文慧珠失望地望着石砥中,她不敢相信自己心愛的男人竟如此鐵石心腸,暗忖道:“一個人在一生中,絕不能做錯任何一件事!”
她心情沉重地想着,那顆熾熱的心已經沉沒在幽冥深淵,另一個意念即飛快地掠過心頭,又忖道:“一失足成千古恨,然後再也不堪回首……正如我作繭自縛,把自己的青春投寄給這飄忽不定男子的感情裏……”
淚珠兒紛紛自她的臉頰上滾落下來,滴在雪白的羅衫上,很快便染濕了大片。她恍如已經知道此生將永遠伴着那無涯的悲哀,默默度過寂寞的餘生,即使她由紅顏轉變成白髮老婦,這深刻的悲哀也不會離她而去。
因此,她深深凝視着他那張豐朗俊秀的臉龐上,生像是努力要把他的印象鐫刻在心版上,永誌不忘。
她怔怔望着石砥中,臉上流露出來的幽傷及眸中射出的悲情是那麼明顯,她輕輕低泣道:“也許我長得沒有東方萍美麗,無法引起你的興趣,可是我懂得做個好妻子,我會盡全力去服侍你,只要你不討厭我……”
石砥中雙眉緊蹙,深深吸了口氣,道:“姑娘麗質天生,美絕人寰,以姑娘蘭心慧質,任何人也不會討厭,只是石砥中福薄,沒有辦法接受。”
宇文慧珠看他不肯接受自己的情意,心裏有種説不出的痛苦,她絕望地一聲大笑,道:“我宇文慧珠真是下賤!”
她想起自己縱橫於萬里大漠,沒有人不見着自己恭敬仰慕,多少公子向自己獻媚阿諛,雖然在他們百般追求下也不屑於一顧。現在把全部的感情獻給這個名震江湖的男子,換來的卻是排拒推拖,頓時一股熱情化為無比的怨恨,不自覺地怒視對方。
“哼!”沉靜的屋子裏突然響起怒哼之聲,倆人同時神色一變,只見一個龍鍾老態的老嫗冷煞地走了進來,她目光有如兩道利刃,深深聚落在石砥中身上。
宇文慧珠驚惶地白牀沿站了起來,顫聲道:“師父!”
那滿臉冰冷的老嫗沒有理會宇文慧珠,她冷冷一笑,身軀緩緩移向牀沿,剎那間這位老嫗射出冷肅的目光,連四周的空氣也因之凍寒。
那老嫗冷煞地笑道:“我的徒兒到底哪一樣不如你?”
石砥中驟聞這陣冰冷逼人的語聲,全身為之顫震,他不知這個老婦是誰,由於她問得太過於突然,一時間他竟想不出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
他深吸口氣,落寞地道:“老前輩,宇文姑娘聰穎美麗,哪一樣都比晚輩高明,這次蒙前輩相救,在下永銘不忘……”
那老嫗冷哼道:“你若真要報答我鐵掌金婆,就快娶慧珠為妻,這次她把你從大漠救回來,整整六日夜沒有離開過你。”
石砥中見鐵掌金婆硬要自己答應這門親事,不禁覺得非常為難,他想不到在愛情的創痛尚未平復之際,竟又遇上另一個少女的追求,他心裏驟然一痛,東方萍的倩影隱隱約約又在他眼前浮現出來。
他長嘆了一口氣,忖道:“雖然萍萍已不屬於我,可是我對她的愛卻不能因得不到她而給了宇文慧珠,那樣的愛情絕不是幸福,而是痛苦的開始……”
他暗自神傷道:“老前輩,我曾在感情上遭遇過太多波折,因此我不敢再接受—次無邪的純真情感,宇文慧珠和我有如兄妹相待豈不更好,何必要彼此束縛呢!”
宇文慧珠沒有想到石砥中和東方萍之間的感情是那麼堅固,她曉得自己在石砥中心中沒有激起一點遐思時,一股冷如寒冰的涼意把那顆火熱的心重重包裹起來。
她撩起羅袖輕拭臉上斑斑的淚痕,顫聲道:“我已經很滿足了,石大哥,你待我真好。”這些日子裏,她不單是寂寞和恐懼,而且非常擔心和悲傷,這種種混合的痛苦,即使是一個鐵人也承受不了,然而此刻她—旦知道自己的感情被對方輕易拋諸於腦後,禁不住痛哭失聲。
石砥中聽得非常清楚,心頭一震,痛苦與歉疚同時佈滿他的心湖。
他偷偷斜睨宇文慧珠一眼,只見她輕顫雙肩可憐無助地坐在牀沿上低聲哽咽,那種落寞神傷的樣子,令人難以忘懷。
縞衣賽雪,人比花嬌,那腮上的淚痕斑影,使他更加感到痛苦。
他知道自己這一生再也忘不了這景像,快樂的時光容易消逝,快樂的景像也容易被淡忘,只有迴腸蕩氣的哀痛才能永志難忘。
石砥中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心裏的激動及悲傷絕不比宇文慧珠好過多少,他暗歎一聲,喃喃道:“宇文姑娘,請你不要悲傷,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對我的情意,這份珍貴的感情讓我們永遠留在心底追憶”
當他説到這裏的時候,心底那股鬱傷再也剋制不住,那雙俊目之中不禁淚滿盈眶。
正在這時,鐵掌金婆那雙鋭利如劍的目光,冷煞地凝結在他的臉上,一股濃重的煞氣,在她蒼老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來。
鐵掌金婆冷冷笑道:“我説出來的話還沒有人敢更改過的,你這野小子竟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我只好毀了你。”
説罷,她的左掌疾快地抬了起來,在那潔白的掌心發射出一股紫紅色的光華,伸縮流激,看得石砥中心神劇顫,索性閉起雙目等死。
鐵掌金婆看得一怔,道:“你怎麼不抵抗?”
石砥中淒涼笑道:“你救我一命再毀我一命,恩怨兩消,這是最好解決的方法,我也可以減少良心上的痛苦……”
宇文慧珠幽怨地望了石砥中一眼,見他臉上平靜得毫無驚懼之色,那種視死如歸的氣魄當真令人心折,這種真正男子氣概她還是初次見到,心中那一縷怨恨頓時化得無影無蹤。
她惶悚地全身一顫。
“師父!我們不能這樣做。”
“哼!”鐵掌金婆冷哼道:“我就不信他不怕死。”
石砥中霍地圓睜雙目,只見對方利刃似的掌緣已距離自己身前不及兩尺之處。
他自忖必死無疑,望着斜削而來的掌刃,淡淡笑道:“晚輩在生死線上不知經過多少次死劫,可是從沒有像這般冷靜過,也許我命該絕於此。”
“砰!”這一掌來得快速超絕,砰的一聲過後,石砥中自牀上斜飛而起,他只覺得身上一痛,撞得石壁粉屑簌簌直落下來!
宇文慧珠顫聲呼道:“石大哥,你怎麼樣了!”
石砥中只覺身上氣血一活,竟然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他怔怔出了一會神,只見鐵掌金婆已轉過身去,獨自離開石室。
香風輕送,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過來,只見宇文慧珠憔悴的臉靨上顯現出焦急的神色,他淒涼地一笑,在她的臉上深深一瞥,又急忙避開對方火樣的目光。
宇文慧珠淚水簌簌的滴落,悽楚地道:“我師父外剛內軟,那一掌拍活你凝結於經脈的淤血,她不忍心見我傷心痛苦……”
語聲未落,室外又響起一陣輕碎的步履聲,石砥中詫異地望向室外,只見西門奇像個幽靈似的悄悄凝立在門檻之外,以一雙怨毒的目光冷冷盯在石砥中身上。
宇文慧珠花容驟變,道:“誰叫你來這裏的?”
西門奇嘿嘿笑道:“怪不得你回神沙谷後一直迴避我,原來這兒暗藏春色,躲着這麼一位大英雄,西門奇有幸總算撞見了,只可惜我來得不是時候。”
説罷又嘿嘿冷笑數聲,只氣得宇文慧珠全身直顫。
石砥中作夢也沒有想到西門奇會在這裏出現,他完全猜不出海心山幽靈宮和神沙谷有何關係,但從宇文慧珠的神色中,他看得出她好像非常討厭西門奇。
他暗暗調運了一下那散失流竄的真力,只覺全身氣血暢通無阻,那渾厚的勁力並沒有因自己所受的重傷而減少。
他哪知在那六天昏迷裏,鐵掌金婆日日給他用金鐵過穴之法治療大風所造成的內傷,渾然不覺中他身上的傷勢早已痊癒。
他清朗的一聲大笑,道:“西門奇,你説話得留神點,當心我再打傷你。”
一股從未有過的豪氣從他心底瀰漫湧起,他只覺得全身勁力澎湃,羅盈死時的景像有如電光石火般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那熊熊怒火使得他一躍而起。
西門奇自從上次被石砥中在幽靈谷打傷之後,時時都想報回那一掌之仇,這次意外地在神沙谷見面,那股鬱結的恨意頓時傾瀉出來。
他嘿嘿一聲冷笑,怒道:“你以為西門奇還會怕你嗎?那你才想錯了呢!我西門奇自從得到上次的教訓之後,發誓要把你碎屍萬段,使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宇文慧珠輕叱道:“西門奇,你不要以為得到‘寒星秘笈’的下半部便可天下無敵,其實你那點東西我才看不起。”
西門奇那次受傷之後,其父西門熊帶着他在無意之中得到“寒星秘笈”的下半部,西門熊把西門奇送到神沙谷鐵掌金婆這裏療傷,並請鐵掌金婆指點那下半部秘笈上的武功,是故西門奇此時的技藝已非昔日可比。
西門奇神色大變,厲道:“你真想要和我過意不去!”
宇文慧珠冰冷地叱道:“你給我滾,這裏不歡迎你來!”
“嘿!”
西門奇冷喝一聲,心中殺意倏地上湧,道:“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
宇文慧珠自幼被鐵掌金婆嬌寵慣了,何曾像今日這樣受別人的閒氣,她適才過度悲傷,心裏正有一股發泄不出的怒氣,她氣得柔軀泛起輕微的顫抖,冷煞的眸子射出幽怨的目光。
她怒喝一聲,身形向前電快一躍,道:“你敢?”
西門奇自恃和鐵掌金婆的關係深厚,沒有把宇文慧珠放在眼裏,她身形才斜飄過來,西門奇手掌已如電地在她的臉上摑了一掌。
這一掌快得出乎她的意料,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霎時,在那潔白的玉頰上留下五條深長的指痕,紅紅的浮現在臉靨上,她花容大變,嬌軀搖搖一顫。
“我非殺死你不可!”
宇文慧珠驟受如此重大的侮辱,她氣得通體顫抖,大喝一聲,身形陡然直欺而來,一片掌影如水灑出。
西門奇果然今非昔比,迎着幻化重疊的排山掌影,身形只是輕輕一晃,就穿過那疾劈而來的掌風,斜斜削出一掌,神鬼難測,那一掌宛如羚羊掛角攻了過去。
“砰!”這種突來的變化連宇文慧珠都沒有想到,她閃避不及重重捱了一掌,只打得她口吐鮮血,整個身軀斜斜飛出五、六步遠。
石砥中看得心頭大寒,要搶救也來不及了,他沒有料到西門奇功力進境如此神速。
他神色凝重一曳袍角斜飄而來,大喝道:“西門奇,有種你和我鬥鬥看!”
西門奇抬眼一看,只覺人影一閃,石砥中已落在自己身前。他不敢和對方硬拼硬鬥,嚇得急忙移形換位退了開去,神色一凝,雙目緊緊逼視在石砥中的身上。
“誰叫你打傷她的?”
西門奇沒有想到鐵掌金婆會在這時闖了進來,他在顧盼之間,鐵掌金婆滿臉怒氣瞪了他一眼,在那冷峭的目光裏流露出憤怒的神色。
西門奇全身陡然劇震,顫聲道:“乾孃,是她先和我過不去的!”
鐵掌金婆先查看了宇文慧珠身上的傷勢,氣顫地道:“你這個孩子怎麼把她打成這個樣子!”
一縷血絲自宇文慧珠的嘴角淌下,那憔悴的臉靨顯得蒼白無比,她呻吟一聲,無力地睜開雙目望了鐵掌金婆一眼,含着淚水的眼眶又緩緩閉了起來。
鐵掌金婆心頭一陣難過,顯得非常激動,她伸手在西門奇臉上連摑三掌,大聲喝道:“你給我滾,告訴你爹,永遠不要見我!”
西門奇在鐵掌金婆面前可不敢放肆,他深知鐵掌金婆倔強的性格,嚇得連忙退向門檻外面。
他好像非常不服氣,抗聲道:“乾孃,我是你的乾兒子,將來是我養老你,你這樣幫助我的仇人,我爹知道會不高興的……”
“哼!”鐵掌金婆沒有理會門外的西門奇,她趕緊盤膝坐在宇文慧珠的身邊,駢指連點三處大穴,側過身子對石砥中道:“你快把她的手放下,再晚她就沒命了。”
説完,她神情緊張的開始凝氣聚神,片刻功夫,她的雙手變得通紅,好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石砥中見鐵掌金婆那種慎重的樣子,心頭也是一驚。
雖然雙方隔了一段距離,仍然能感到對方那掌上發出熱灼襲人。
她把掌上勁力提到十分之時,往字文慧珠身上拍了過去,這一掌準確無比正好拍在宇文慧珠的“玄機穴”上。
她輕嗯了一聲,接着又是數掌拍了下去。
一旁的西門奇並沒有因為叱喝而離去,他見石砥中和鐵掌金婆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宇文慧珠的身上,眼中立時佈滿陰狠的殺意。
他緩緩向鐵掌金婆身後移去,一絲笑意自嘴角隱隱浮現出來,他緩緩伸出右掌,在距離她的身後三尺之處蹲下身來,猛地推了出去。
“砰!”鐵掌金婆的身形一晃,張口噴出一道血箭,濺灑得石砥中滿身都是鮮紅的血漬,她並沒有因對方那一掌而分神,依然慎重地疔治宇文慧珠身上的傷勢。
石砥中怒吼道:“好毒的心腸……”
他身形猝然暴射而起,朝向門外的西門奇撲了過去,而西門奇卻在劈出一掌後,疾快地奪門而逃。
石砥中追出屋外,只聽到西門奇嘿嘿冷笑道:“姓石的,我正等你出來!”
這個心腸狠毒的天煞星,並沒有因打傷鐵掌金婆而滿足,他滿臉猙獰,斜豎單掌於胸前,面露得意的笑容,看得石砥中火冒三丈。
石砥中雙眉微軒,冷冷地道:“西門奇,你這個武林盟主是怎麼當的,竟然做出這種下三濫的勾當……”
西門奇臉色一紅,道:“無毒不丈夫,若存婦人之仁永遠沒有出息。”
石砥中恨恨冷笑道:“衝着你這句話,我就不能饒了你。”
他身形向前一傾,突然朗聲大喝,撩掌擊出一道威金裂石的掌風,霎時罩滿西門奇的四周。
西門奇沒想到病後的石砥中還有這麼高的功力,他神色大變,低喝一聲,身形向後一翻,巧妙地擊出一掌。
“砰!”這一掌神奇莫測,石砥中都察覺不出力道是如何發出的,一聲震撼山谷的巨響後,旋激的氣勁迴盪成渦,石砥中只覺手臂一麻,自對方傳來一股反震之力。
他暗中大寒,詫異道:“閣下果然有進步!”
他正待第二掌拍出,西門奇卻藉着那猛烈的掌勢往外一翻,倏忽飄出數丈之外,挾着嘿嘿冷笑聲朝神沙谷外奔馳而去。
石砥中要追已來不及,蒼涼的嘆了口氣,道:“讓你多活幾天吧!這筆賬我會找你算的……”
他心懸鐵掌金婆的傷勢,急忙閃身躍回,一切變化來得都是那麼突然,石砥中目光才觸及室中的景像,立時愕立在地上。
鐵掌金婆死了……
宇文慧珠醒了……
在這生與死的一線之隔,形成明顯的對比,宇文慧珠正匍伏在鐵掌金婆身上哽咽着,淚珠兒顆顆從她臉頰上滾落下來。
“唉!”石砥中悲痛地一嘆,目中也噙着兩滴傷心淚,卻無言安慰這個傷心的女孩子。
JOSE掃描武俠屋OCR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