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説光陰易過,一晃三年。超羣把東南名寺全都踏遍,不知受了多少跋涉辛勞,茫茫宇內,終於杳然。一算日期,滄洲又快到來。心想:“還是仙人尋訪較易為力,至不濟也可託他轉求天痴上人默運玄機推算。”恐再錯過,只得趕了回去。果然到家第二日,滄洲便到,問起秋雲,滄洲説:“上人已然算出她另有遇合,相見還須數十年後。此時漫説難尋,即便尋到,反於雙方有害。”超羣空急無法,只得拜別父母,隨定滄洲,一同飛往小南極。
桑仙姥見了超羣,暴跳如雷,怪他上次為何不在家中守候,致累自己種下禍根,此後非要報復,使超羣、秋雲同受其害不可。超羣知她生性冷酷乖謬,言出必行,這次又是從來未有之忿,口雖強辯,暗中還是在擔心,恐以後難處。哪知當時怒罵之後,第二日便又平和,反比以前還要親切,也就漸漸放下心來。由此拜在桑仙姥門下,每日隨同修煉,屢問秋雲下落,只是支吾不言。
一晃過了三十年。超羣中間三請歸家省親,均未獲準,這日又請,竟一口答應。行時滄洲來訪,方才説起秋雲再生才七歲,隨父母上任,船至錢塘江遇風沉沒。秋雲抱一木板隨波漂流,被一有道行的女尼救去為徒,只不令她落髮。仗着夙根深厚,前生之事並未遺忘,修為又勤,進境甚速,不出十年,便將根基扎穩,學了好些法術。無如師徒緣淺,沒等她盡得乃師傳授,第七年上,老尼便已功行圓滿,示寂坐化。老尼臨去以前告知秋雲,説不是佛門弟子,只憑夙世一點香火因緣結為師徒,日後另有遇合,方是歸宿。所以不許她落髮出家,只令帶髮修行,便是為此。不過前生孽重,中間要經好幾次災劫。現已兩次轉劫再生,仗着靈根不昧,儘管一劫比一劫重,道基反愈堅固。並説:
“這第三次災劫所受本應更慘。如能預識先機,脱將過去還好,否則不特仍要轉劫,並還要在未來生中備歷艱危,飽經魔擾。稍一不慎,前功盡棄,立墮輪迴。如在我門中,年久也還可抵禦,偏緣分只此。如能先發宏願,多立外功,等我滅度以後,即仗我所傳道法修煉防身,隨時下山行道濟世,也許能借此積修善功,減去前孽。身受禁毒雖仍不易解免,再生失足之患總可無慮。”説完,又給了兩件防身御害之寶,以及半葫蘆靈丹、兩封標明開視日期的柬帖,方始化去。
秋雲感激師恩,痛哭一場。將法體安埋之後,心記師言,益發勤勉。不久便離開所居印南山,如言修積。秋雲因自己生得太美,前世仇人俱已轉生,在印南山中修煉恐生變故,不惜毀容微服,裝成女丐,在齊魯燕趙各地行道濟世,一晃數年,不曾離開北方。
中間兩遇災劫和狹路逢仇,俱仗所留柬帖先期避過,不曾受害。眼看所許善願將要圓滿,不料黃河附近蛟精為患,得信時已有兩處決口,本要趕去誅妖除害,偏值為一滄洲富紳家兒子治病。
那富紳姓方,人極正直好善。方子明敏多才,又是一個天生情種,秋雲只管掩飾行藏,毀容自污,仍被識破。這時秋雲本在別處行道,流轉至此,寄居附郭土窟中,藉着行乞為名,暗中救人。方子表面仍裝不知,只以多金助她行善。秋雲只能以法力為民除害醫病,遇到窮人,便須設法先給富人醫病,令其出資濟貧,捐彼注此。師門規嚴,不能無故攘取,就向人募化,也須出諸心願,一個不巧,便感為難。居然遇到這樣百求百允,永不推辭的父子善人。自己給方紳治過急病,以為無礙,於是一遇用錢濟貧之時,便找他父子求取。方氏父子不特有求必應,對於她更是十分禮遇,也不向人宣揚她的靈蹟,諸使心安。日子一久,不覺交誼日厚。
當出蛟前兩天,秋雲正要另去別處,方母忽然當面揭穿她的行藏,代子求婚。秋雲自然堅拒。方子聞説不允,又聽日內就要長行,不易再見,當時情急,嘔血暈倒。雖仗秋雲靈丹救轉,無如心疾難醫。秋雲感他情誼,再四向他分解,許其結為姊弟。並説自己前生便為情緣牽累,鑄成大錯,以致慘死轉劫。今生立誓清修,如今正奉師命積修善功。就這樣苦行修持,尚恐難免宿孽,一誤何堪再誤?如照情分來説,超羣比他更痴,併為自己送了性命,先世還有白首之約,她尚不願相見,何況於你?方子自知絕望,聽她歷述前情,漸漸醒悟,但心終不捨,便向秋雲求説:“姊姊天上神仙,凡夫俗子自不敢再有同好之念。但是姊姊絕代佳人,一向韜光隱晦,風塵自污。相識經年,只似犢珠温玉,精華不能掩盡,神儀內瑩,潛光外映之中略見端倪,從未現過廬山真面。務求滌垢去塵,現出本來容光,在我家中住上十天半月,聊慰年來相思之苦,就感激不盡了。”
秋雲本不欲以色相示人,只因天性温婉,仍如前生,又見方子發情止禮,情深一往,心憐他痴,沒奈何,允留七日。
秋雲當晚便聞河決出蛟之訊。黃河決口原是常事,上次秋雲曾往救過飢溺,也是傳説水怪為患,略一查考,並無其事。方子再四挽留,繼以哭泣,堅不放行。秋雲不忍堅拒,方氏父子又允捐資鉅萬,以救災民。心想:“災患已成,空身前往,只救病傷之人,全活無多,反不如多住幾天,帶了錢去。”便留下來。到第五天上,秋雲突聞蛟患猖獗,在河南、山東境內竟連決了二三十處,人民、田舍喪失不可計算。那蛟也不似往常,初出時鬧過一陣,便順流入海,後只在農村擾害。秋雲知道如若早去,必可保全不少,這一遷延,平白多喪失了千萬生靈。雖系劫數使然,但照師門規條,這無心之孽,卻造了不少。心急如焚,也不再和方氏父子明言,當夜起身趕往,不辭而別,那蛟正在黃河上游作祟,秋雲費了無數心力,才算除去。因為晚去數日,不特多傷人命、田業,而且蚊已成長,不似初出易制,費力不説,那蛟死前負傷情急,又興風作浪,撞決了一條大口,雖仗秋雲法力防堵,依然死了好些人民。秋雲由此終日沿河行法,暗助官民防堵決口,連費了三月光陰,才行畢事。
秋雲自以為功能補過,或者無妨。哪知她得信便走,行時匆迫,不及毀容易服,徑穿了一身華服前往。除妖時又以須用人力相助,跟着又助治河,當地官民人等奉若天人。
加以生性本來愛好,靈異已顯,難再隱諱,欲俟事完再行喬裝,重返初服,化身女丐,改往別處行道。初意妖物已死,治河不難,至多不過十天八天工夫。沒想到洪流猛烈,決口大多,人民死傷眾多,災民嗷嗷待哺,兇災之後百端待理,直到走前還有好些餘波不曾辦理完竣。日子一多,遠近哄傳。
那前生對頭正是一個貪色的妖道,聞説有一仙女在黃河誅妖,美絕人間,本就心存邪念,老遠趕來探看。仇人相見,自是眼紅,又貪她的美色,更不放過。無如目睹秋雲治河時的法力比他高強得多,自知不敵,當時沒敢下手,一直在旁隱伺,意欲相機發難,秋雲一走便尾隨下去。秋雲行時如不為妖道所見,等到微服變形,也不致被他看出。偏又情重心慈,恐那些災民衣食無着,重又去見方氏父子話別,就便募些錢米運往助賑。
這一來,行藏全落在仇人眼裏。
妖道一直跟了她兩個多月,因知她貞烈,不易勾引,自己法力又是不濟,始終沒敢露面。正打不出主意,這日行至野外無人之處,正在遙遙尾隨,忽被秋雲看破。因妖道已不似前生相貌,只想起前治河時,曾見他雜在人叢中向己注視;今又在此相遇,行跡詭異,不似偶然,又帶一臉邪氣,料定不是好人。沒打算傷他,只想略為警戒,遂喝問何故暗中跟隨。妖道貪色記仇,本已不耐,又是作賊心虛,誤以為秋雲已然看破,冷不防施展妖法,欲將人攝走。不料秋雲法力高強,早有準備,鬥不一會,妖道便即受傷被擒。妖道這才發覺秋雲不認識自己,立即編些假話,跪地求饒。秋雲只告誡了幾句,便即放掉。以為妖道無甚伎倆,不足為患,依然化身女丐,在外行道,行藏顯露,也未想到後患。
秋雲前師陳嫣恰在前年回到仙都故居,尋取昔日所遺法寶,並與前生丈夫、徒弟相見。到山一看,兵解時所設五行禁制已發動過,迥非昔年形勢,人既不知去向,法寶也損失了好些。幸是道根深厚,元神堅凝,轉劫時靈根未昧,法力猶存,轉生不久,便被一地仙度去,説她這麼好資質,不應投身旁門。前生所習后土神經雖還不差,但用它煉那戊土之寶則可,不應以本身元命與戊土相合,受那五行剋制。況又是生人修煉,不是土精投生幻化,何苦自尋拘束?令她改習玄門正宗,從頭學起。昔年遭劫時不捨原有軀殼,曾令門人堅持參拜,以備轉世修煉,道成歸來,重返原身。現在卻毫無必要了。
陳嫣悲悼了一陣,先料洞中三人俱為仇敵所害,心中憤恨已極。重又撤去禁制,收了秋雲遺留的幾件戊土之寶,再行法將前身屍體埋葬。回到山中,稟告乃師,請為推算。
那地仙早算出此中因果,以前曾經攔阻,不令她重返故山探望。聞言再四告誡,説她師徒諸人冤孽相纏,尤其前生丈夫是個心存叵測的妖邪一派。並説,“你夙孽未盡,如能借此解脱,不再聞問,最是佳事;否則,循環仇復,永無止境,他年仍有奇禍。那時我已功行圓滿,隱居海外清修,卻無人來救你。”
陳嫣初聞師命,也頗悚畏知警,無如天性偏狹,恩怨分明,既不捨那失去的寶物,又忿愛徒為己慘死,心終耿耿。這日,乃師去海外訪友,閒中無事,欲往嵩山遊玩,就便採取靈藥。行至少室附近,忽與妖道相遇。二人本來都不相識。妖道人極機智,起初也和遇見秋雲一樣,見色生心,及至上前一勾搭,陳嫣激怒發話,欲下毒手傷他,才聽出是前生妻子。不由驚喜交集,立即改口,哭訴自己為尋愛妻,受了無數辛苦艱危,乍見時忽然心動,覺出相貌雖變,聲音神情好些相似,但拿不準,為此故意拿話試探,不料天假之緣,居然得遇。裝得詞色甚是誠懇真切。陳嫣雖不忘師戒,對他也未十分忘情,又想探詢前事和丈夫、愛徒被難詳情。
妖道痛恨秋雲,答説:“自你尸解以後,秋雲欺我不能行動,又覬覦洞中諸寶,只是表面恭謹,叛跡未現。又值仇敵桑仙姥初生,我恐將來成了心腹大患,欲乘其氣候未成之際,永絕後患,那日命秋雲帶了許多法寶,前往桑妖投生那家行刺。當時仇敵降生不過數月,本是手到成功之事,哪知她竟藉此與敵勾結,將戊土真精本命之寶獻了一枚與仇敵,回來假説途中遺失,事關他年我夫妻安危,我自然忿急,對秋雲略為加了一點責罰。因這時仍不知道秋雲有心內叛,便一面追令尋回,一面我加功祭煉陣法,以防萬一。哪知她本仇人轉世,自從受責,越發懷恨,不知用甚方法將仇敵的黨羽引來。先將墓穴中所有重寶一齊盜去,又乘我入定之時引賊深入,破了榻前禁制埋伏。正下毒手,我忽然驚醒,忙即行法抵禦。不料小賊竟持有乙木至寶,下手又辣又快,又有內賊獻底,深悉洞中機密。我發覺太遲,未及施為,使為所傷。這時秋雲才吐實言,向我辱罵,説她前生為我夫妻所害,轉劫投生,靈根未昧,前生之事全都記得,法力也還尚在。只因戊土法寶厲害,不敢妄動,一直處心積慮,裝呆多年,好容易才與桑妖勾結,得有今日,只惜你已尸解,不及手刃,只算報仇一半;雖將墓穴中法體毀去,仍是難消全恨。此後仗着桑妖師徒相助,必要遍尋字內,將你尋到殺死,才能罷休。”
妖道又説:“秋雲這賊丫頭心忒狠毒,將我制住以後,本想盡情辱罵以後,再下毒手,欲使我形神皆滅。幸虧我機警,見機不佳,知難活命,故作傷重不支,束手等死。
暗中卻運用玄功,突然發動,自行兵解,才將元神遁出,轉劫再世。日前忽在河南境內無心與秋雲相遇,看出是她,仍和前生長得一樣,意欲上前報仇。誰知她此生不知拜在何人門下,法力甚強,竟為所傷。總算天佑,沒被認出是我,才得脱身,否則命又不保。
仇深恨重,自顧非敵,思來想去,只有尋到你,或能如願。以前我連去仙都兩次,所居洞府已非昔年形狀,用盡方法,都被五行禁制阻隔,不能入內,恐損後洞你的法體,未敢強進。及至上半年備了酒果前往祭奠,就便探查你歸未,到後發現後洞又改了樣:五行禁制已撤,卻把全洞泥土變成整片山石。我知外人無此法力,斷定是你來過,已然復了原身,舍此他去。我悲喜交集之餘,益發相思不已,每日流轉四方,遍尋字內山川勝域,終未尋到。我正愁人海茫茫,不知何年始得與你相見,這次因記叛徒之仇,來此尋一道友相助,反倒不期而遇,真是萬幸。”妖道跟着又把秋雲雖是俗裝,看那行徑法術,頗似投身佛門,現在化身女丐,雲遊各地,為人治病之事説了。
陳嫣聞言,心想:“昔年初收秋雲時,愛她美質慧根,相待極為優厚,任人百般進讒,終不為動。臨尸解前還恐丈夫疑心她是夙孽相循,心有叛意,再四叮囑他務須善視。
這等加恩,即便真是冤孽,也當化解,不料狼子野心,如此刁狡狠毒。就説與己有仇,醜女何辜,也遭慘殺?自來人死不結冤,殺死丈夫已可消恨,怎麼也應想起昔年引度她入門的師恩深重,留一點香火之情才是,不該做得這等惡毒,竟連自己的法體也想一齊毀去。如非自己改習玄門正宗,無須恢復原身,儘管墓穴中防備周密,五行禁制神妙無窮,法體未被毀去,但是丈夫、愛徒俱早受害,無人代為主持行法參拜,戊土元命之寶又復失去好些,原體回生自是絕望,至多隻能以現在之身重去修煉,法力、根稟便差得多。一不小心,被她遇上,二仇合謀尋來,必用極厲害的乙木之寶相剋,萬敵不住,稍有疏忽,便前功盡棄,萬劫不復,”陳嫣越想越寒心,立將怒火勾動,同了妖道,前往追尋仇人下落。
秋雲雖然喬裝女丐行道,終不免露出一些靈異之跡在人眼裏,每到一處,不消多日,不免傳出。妖道、陳嫣有心探尋,自易尋到。妖道時常進讒,陳嫣心存先人之見,一見面,便不由分説,驟下毒手。秋雲猛見前師歸來,還在心喜,剛叫了聲師父,第二句話還沒出口,便被擒住。總算應變神速,一覺不妙,立即行法護身,只受了點傷,不曾送命。陳嫣一則見她有佛法護身,一時殺她不死;二則連日丈夫苦求破鏡重圓,仍為夫婦,明知他身入旁門,難於歸正。又緊記師言:此人不可再近,以免自誤仙業。心想:“丈夫生來好色如命,現時苦口糾纏,難於擺脱。難得此女美麗如仙,正好用她代替。”便把秋雲帶到越城嶺鐵鱗峽後洞中,禁閉起來。時常禁制拷打,逼令降服,嫁與妖道為妻。
秋雲劫後重生,一意擺脱情緣,向道之心更切。連前生曾共患難的愛侶,尚恐情孽牽擾,不願相見,如何肯從那生平最厭惡的兩世仇敵,一任拷打,百折不回。
妖道本覺秋雲比陳嫣美麗,表面假惺惺,心中實是喜極,巴不得秋雲能夠嫁她。見秋雲誓死不從,好生情急。便和陳嫣商量,藉口報復前仇,欲將秋雲帶往王屋山中用邪法處治。哪知初見時,陳嫣對他猶有餘情未斷,後來看出他只是一味貪淫好色,並非真個情有獨鍾,不禁生了鄙薄之念,又為秋雲貞烈剛毅之氣所動,便和妖道直説:“照此女前生行徑,僅有無心之失。只恨她不該大意,失去我的至寶,引鬼入室,致誤大事,又想使她嫁你,故此給她罪受。如論心跡,她為報師仇,不惜性命,以身犯險,也頗難得。你説她所言不實,但我所失諸寶,她身上並無一件;而且既然降順桑妖,為仇人出此大力,怎還會遭劫轉世,所習道法全是佛家傳授,不沾一毫仇人氣息?不過她前生實死我手,師父曾有仇冤相循之言,既然磨折,保不定懷恨,我又答應逼她嫁你,除了順服,不便縱虎貽害罷了,你今生所習更是左道邪法,除非她自願相從,我如將她交你,此女志行高潔,終不屈從。你如以惡毒邪法害了她,師父知道,也不答應。我近忙於修煉,師父海外之行也快歸來,你在此諸多不便,最好先回山去。我也決不放她,年時久了,此女一旦迴心允諾,再與你送去好了。”妖道一聽陳嫣竟下逐客之令,空歡喜一場,鬧了個兩無着落,好生不快。但是乃妻心情已非昔比,法力又高強得多,語氣決絕,無法挽回。如死賴下去,弄巧還許變臉,白白吃虧,異日反難相見。只得忍氣吞聲,支吾了幾句,作別而去。
由此,秋雲便被困在鐵鱗峽巖洞之中,陳嫣雖不再加折磨,終恐記仇報復,不肯釋放。那散仙也一直未回來。
樓滄洲遍尋秋雲下落不得,日前才由一個與陳嫣常共往還的同道口中,訪問出了底細。桓超羣一聽便着了急,當時便要尋去。滄洲道:“那散仙得道已近千年,陳嫣雖未盡得師傳,但她持有兩件極厲害的法寶,憑你一人,決非敵手。我日內要隨師父在銅椰島上第一次用神木鼎煉丹,我和諸同門責任重大,不能離開,須有百日耽擱。在此期內,我將本門隱形之法傳你。等到煉成,我也事完,來此與你同去。因那散仙與家師相識,我只能暗中相助,不便公然出面。敵人道法頗高,一被警覺,人救不出,自身還要失陷在內。這隱形法關係你的安危,務要精習純熟,絲毫大意不得。功候不到,萬不可冒失躁進,自投羅網。”
超羣對於秋雲刻骨相思,縈於魂夢,已有多年,忽聞音耗,又知落在仇敵手中,越發情急心慌,恨不能插翅飛去。等樓滄洲詳説利害,傳了法術走後,立即加緊練習,日夜不輟。眼巴巴盼着滄洲煉丹事畢,相助同行。哪知百日期滿,人卻未到。又以桑仙姥前叛天痴上人,仇隙未消,不便往銅椰島探看。越等滄洲,越無音信。心想:“反正滄洲不能露面,去了也是自己下手,不過多一後援而已。隱形法已然精習,只要臨事謹慎,多加小心,便可無害。以前身是凡人,只憑三支木箭尚敢深入虎穴,犯那奇險;現時精通道法,飛行絕跡,又煉了幾件法寶和乙木真氣,怎倒膽小起來?”遂打算和師父商量,獨自前往。
事有湊巧。這日,忽有一道裝少女來青虹島遊玩,正遇桑仙姥師徒二人在洞外閒眺。
桑仙姥褊急多疑,不願外人入島。少女見桑仙姥生相醜怪,不似生人,雙方言語失和,動起手來,桑仙姥運用玄功將少女擒住。問起姓名、來歷,巧與仇敵相識,新近還與陳嫣見過面。因來小南極採冰蓮雪芝,路過青虹島,下來遊覽,無端被擒,意頗忿忿。超羣力勸桑仙姥將她釋放,化仇為友。並告以小南極諸島只產冰蓮,那千年雪芝只本島才有,願以相贈,只要留她在島上暫住些日。
少女名叫殷瑚,年輕好勝,自思身落怪人之手,萬無幸理,就能逃生,也是奇恥大辱,不料如此優禮。因己長得美貌,誤以為超羣對她有甚邪念,心生疑慮,再三要超羣説出留她在島上的原因。超羣知她已為師父木遁所制,就與明言也逃不脱,便把她延進洞去,將兩生情事一一説出,請她詳説仇敵洞中禁忌和秋雲近況,以便前往。殷瑚才知留她在島是恐泄露,並無他意,聞言大為感動。於是笑告超羣説,自己與陳嫣雖有師門淵源,但她性情孤僻,又多私心,每次前往,俱為拜望她師父,彼此並無甚情分。這次因往王屋山中採藥,不知她師父出遊海外,便道往訪,只在洞中留了一日,便即辭出。
殷瑚並説:“你説的那少女我也見到過,果然生得美秀靈慧非常。我曾揹人問她,説是初去時最受苦毒,幾非人所能堪。如非佛法護身,真恨不能即死。後來再四詳説前生經過,陳嫣先為妖道所愚,還不肯信。一直苦捱了月餘,陳嫣連用詐計試探,見她並無異志;又發覺前夫心術不端,語多不實:這才停了刑逼。只是疑忌未消,依然要她答應妖道婚事才允釋放。她自然不肯,可是陳嫣也未再凌虐。我去的前幾天,陳嫣因洞中無人,將她由地窖中放出,命為服役,相待好似比前稍好。元神卻被禁住,仍是脱身不得。她雖不曾明説,看那神氣,以前所受必甚殘酷,心已寒透。否則,陳嫣對她已生憐愛,身邊又未收有門人,如若迴心求説,重新拜師,必蒙應允。我拿話引她,卻説她已入了佛門,一切苦厄磨難俱是冤孽運數,持以毅力恆心,終能消免。明知假意曲從和苦求拜師均可免難,但她師門信條切戒誑語,寧甘受罪,也不能犯戒欺人。我對她甚是敬愛。
“因談前生之事,説起孽由自作,誤己誤人,以致兩個至交良友,均為她送了性命。
一個還可説是不察賢愚,魯莽蠻幹,自取其禍;另一個實是為她受了許多辛苦艱危,出死人生,百計委曲求全,結果為救自己橫遭慘殺,踐了同死同生之約。並還是個凡人,家有父母,儘管中間一段有點背信食言,但也為了保全自己所致。當時感激師恩過切,明知仇人厲害,卵石不敵,仍去犯險行刺,自死應該,白白害他一命。否則當時對頭已允收錄,只息行刺之念,便可同往仙山尋求正果,何致今生受諸苦難?那人也不知下落。
我還不知所説的人是桓道友,便戲她道:‘你志切空門,而語氣之間不忘故劍,一往情深。令師不許祝髮,想已前知,只恐將來仍是葛鮑雙修一流人物吧?’她紅了臉,沒有回答。一會,陳嫣做完日課走進,我還為她説了許多好話,才行別去。想不到竟與道友巧遇。
“陳嫣此舉,決非乃師所喜,我便為道友和那難女效勞,異日歸來也不至於見怪。
她的法力本領和洞中禁制我俱所深悉,如若同去,必將此女救出,道友一人前往並非不可,只是陳嫣為人狠毒,如無一人內應,一旦警覺,道友或許無妨,此女元神已被禁住,一個弄巧成拙,反害了她。”
超羣覺殷瑚話雖誠懇爽直,終是初交,又是仇人同道之友,不可不加小心,便謝她道:“盛情心感。只是道友與陳嫣有同門之雅,為此失和,令人不安,只請詳示機宜,便感謝不盡了。”殷瑚便不再多説,隨把陳嫣洞中詳情,以及每日入定時刻一一告知。
並説自願留島相候,等他歸來再去,以示無他。
也是超羣和秋雲宿孽大重,災劫未滿,甚事都是陰錯陽差,自投死路。這次不去,秋雲固可無害;否則晚去十日,或與殷瑚同往,也可將人救回。偏對殷瑚不能放心;而樓滄洲在銅椰島煉丹事完,又奉師命他去,遲來了好些天,趕到青虹島,超羣已走。
殷瑚之師乃湖北荊門山仙桃蟑女仙潘芳,原和天痴上人相識。滄洲問知前事,大吃一驚,便告訴桑仙姥不可如此,又向殷瑚解説。殷瑚笑道:“我當時原可脱身,只因那日倉猝之中,沒想到島主人秉東方乙木精氣而生,以致被她擒住。經桓道友力勸乃師釋放,以客禮優待,並未絲毫凌辱。他師徒不知我的來歷,只知我與對頭相識,難怪生疑。
彼時如去,對不起桓道友。好在我無甚事,多留些日無妨,只是陳嫣法力不弱,又極機智,桓道友學道年淺,不是敵手。人又情痴,此去若不順手,必還再接再厲,絕不罷手。
初次仗着道友所傳隱形之法或可無事,等對頭已然警覺,二次下手,吉凶禍福便難逆料了。走前如對我説出他與道友淵源,至少也可設法使與道友相見一面再去。偏因我是對頭之友,他心存疑忌,語多隱諱。我雖憐惜他夫妻志行遭遇,但我的身分在敵友之間,終於未便深詰。現他已去十日,我和道友及時趕去,也未必能夠來得及了。”
桑仙姥本就心記陳嫣前仇,只因修煉正在吃緊之際,不能分身前往,聞言好生憤恨。
厲聲對二人説:“超羣不死便罷,如若此行遇害,異日不將仇人擒來,使其身受無限楚毒,決不罷休。”滄洲知她性情如此。殷瑚對她更從一見面便生厭惡,後雖暫留島上,依然格格不入,只想等到超羣成功回來,或有甚音耗再走,長日相處,一個自己修煉,一個隨意在島上游散閒眺,輕易不相問答。所以二人聽她發怒,均未理睬。
滄洲隨和殷瑚起身趕到王屋山鐵鱗峽,超羣、秋雲已同在三日前遇害。陳嫣的師父恰在二人死後次日回山,得知前事,將陳嫣責罰一頓,先後離山,不知去向。二人到後,見洞口雲封,空無一人,便知不妙。行法開通,人洞一看,在案上有那散仙一封書信,備述二人死因,才知經過。
原來超羣到時,正趕上陳嫣的前夫妖道回山,妖道是因久等無信,心怨妻子薄情,假裝相思,前來探望。又約請了兩個厲害妖黨藏身附近,意欲暗中下手,相機行事。能逼陳嫣重温舊夢,一箭雙鵰,固是絕妙;至不濟,也將秋雲攝走,強逼順從。如果不允,便攝取生魂,祭煉邪法,再尋陳嫣晦氣。超羣未入洞前,向山中樵夫探詢鐵鱗峽所在,恰被妖道等識破,尾隨下來。超羣情急救人,心無二用,竟未覺察。妖道等見他走不多遠,突然隱身,知於陳嫣不利,忙令同行妖黨在外防守,自己進去。陳嫣連日由秋雲口中又問出妖道許多惡跡,越發心中厭惡,見他到來,把臉一沉,正要發話。妖道見秋雲已然放出,在側侍立,見了自己避去,陳嫣面色不善,恨在心裏,當時且不説出,搶口便道:“你先莫急,我今此來,實是為你安危,並非為了前事。請你速將洞中禁制發動,再行詳談,以免發生不測。”陳嫣見他走進時身上突然煙雲環繞,有如臨敵之狀,知他如有惡意,並非自己對手,正不知是何用意,聞言驚疑,忙問何故如此。妖道連説兩次不聽,因敵人身形已隱,不知是否在側,陳嫣又不甚相信自己,只得湊近身去假説:
“閒遊路過,發現一形蹤可疑少年,似是仇人桑妖所差,現已隱形入洞。前説秋雲是仇人一黨,你還不信,只恐來賊便與此女有關。你只要將禁制發動,便可看出一點蹤跡了。”
超羣與妖道原是先後腳趕到,因秋雲痛恨妖道,見他一來便往後走,超羣本無心傷害陳嫣,一見心上人果然在彼,連忙跟蹤往後趕去,妖道所説全未聽見。否則,超羣隱身法甚是神妙,只要不被人識破,至多暫時不能走出,隱在一旁。陳嫣查看不出異狀,秋雲又無逃走形跡,必當妖道有心鬧鬼,兩人為了秋雲反要鬧得同室操戈,超羣正好乘隙將人救走。這一情急,卻被看出破綻,誤了大事。
秋雲剛到後洞,想起妖道此來必將不利於已,方在惶急傷心,忽聽耳側有一極熟口音低喚道:“姊姊,不要傷心,我救你脱身來了。聞你元神被禁,如何才能出困?快些説出,以便下手。我已另換軀殼,不是原來相貌了。”秋雲儘管志切空門,力爭正果,不願與桓超羣相見,重惹情魔,心中卻仍是未能忘情。尤其身在患難之中,一聽出是他口音,知又為了自己,甘冒險難,來此相援,悲喜交集。剛要答話,面前人影一晃,一個丰神秀朗的美少年已經現身出來。知道對頭厲害,稍一不慎,便無倖免,忙道:“你已深入虎穴,洞中禁制重重,你萬敵不住。我元神被禁,也不是急切間所能脱出,非候到對頭入定,無法解免。你這隱形法甚妙,急速仍將身隱去,再作商量。此人多疑,適又來一同黨,便是她前生丈夫轉世。二人今已失和,迥非昔年夫妻恩愛之情,對我用心卻是十分可惡。”説到這裏,忽似有甚警覺,連催快隱。
超羣本知陳嫣厲害,又見秋雲惶急之狀,將身復又隱去。秋雲又道:“此時不知何故,洞中禁制忽然發動。許是對頭同室操戈,有了爭執也説不定。若是另有別的緣故,這後洞禁制也要相繼發動,你不可與我挨近。”説時,側耳一聽,中洞也有了動靜,不禁大驚。估量超羣人洞時多半已被識破,低聲急喊:“來了,快躲到東壁角去。你只要不胡亂走動,或是妄想走出,便可無妨。她看不見人,疑心一消,再捱到她入定之時,就好想法了。”隨説,將手連揮。超羣見她驚惶情急,老大不忍,只得低聲應諾,閃向一旁。秋雲以前飽受楚毒,成了驚弓之鳥。又以陳嫣早已心軟,不再緊逼,此刻突然發動禁制,又當妖道正來之際,越發害怕。惟恐所料如中,超羣形跡敗露,更是不得了。
憂疑過甚,未免現於神色。一面揮手催促超羣快避;一面暗中行法護身,準備萬一。哪知二人一個驚慌失措,一個不能隱忍,一會工夫,相繼露了馬腳。這裏剛準備停當,仇敵已然走進。
陳嫣對於妖道本是半信半疑;又知秋雲雖受禁錮,始終逆來順受,恭順異常,元神又被禁住,無法勾引外人,即使真有仇人潛入,也是另外一事,秋雲決不知情。因與妖道緣孽已滿,加以今生所習道法門徑不同,勢猶冰炭,妖道品行心術又極卑鄙,越發心中厭惡。暗忖:“真有仇敵潛入,洞門已然禁閉,不會查不出來。妖道所説如真便罷,如果並無其事,心藏奸詐,暗蓄陰謀,便藉此反目,將他逐出門去。以免礙着前生情面,不便過於決絕,使他引為得計,時常來此糾纏,誤己修為。”陳嫣主意打定,一面搜敵,一面反想借此坐實妖道虛妄,乘機斷絕,遂故意由前洞起,一層層發動,往後搜查過去。
每到一處,俱施展極厲害的禁制,不特敵人不能遁出,就連在室中微有動作,也必與禁制相應,就不致當時受傷被擒,也必可以看破,全洞七層石室封了五六層,並無影跡,陳嫣已疑妖道別有詭謀,所説不實,不住冷笑。妖道雖然口硬,咬定還有一兩層未到,來人是秋雲勾引來的外賊,此時定在一處商議脱逃之計,但因那少年沒到洞口便即隱身,是否人內,拿不一定,而這次陳嫣對己越發淡漠,視如路人,並還含有疑忌,神色大是不善,若搜尋不出敵人,説不定就許反臉。所約兩人不曾同進,無人相助,心中也頗害怕。
假定秋雲神色沉穩自如,超羣再能忍耐片時,不為義憤所激,也就雙雙攜手同歸,不會再有以後那些事了。陳嫣快尋到後洞時,看出妖道色厲內在,面上神色甚是難看,本已忿恨妖道,哪知秋雲心中有病,情虛失智,瞥見對頭怒衝衝同了妖道走來,以為事泄,大驚失色,陳嫣未及發問,妖道已先戟指喝道:“賤婢勾引外賊,今在何處?快快指明,免受酷刑。”秋雲聞言,當是仇敵已盡知底細,更是驚惶。一心只在盤算,仗着佛法護住那已受禁制的心神,竟沒答上話來,這一來,恰被妖道無心中詐出真情。
陳嫣見狀,自然生疑,獰笑喝問:“你何時與仇敵勾結?他是什麼來路?是否在此?
怎禁制無有反應?”秋雲聞言,才聽出對頭不曾知底,立即低聲答説:“我連日在側隨侍,未曾離洞一步,如何能與外人勾結?”陳嫣又喝問:“既然如此,何故舉止慌張,神色不定?快些吐實,免遭毒手。”秋雲知對頭並未發覺機密,深悔自己情虛,差點露了馬腳,聞言越發心定,便説:“我是因以前妖道進讒,備受楚毒,想起心寒,今日見他又來,心料必將不利於己,來到後洞暫避,本就擔憂。你二人忽又追來,面色那樣兇惡,以為又要用甚毒刑,所以驚惶。至於有甚敵人混人,休説我禁閉洞中,元神受制,無從勾引;就算有人,全洞禁制已然發動,敵人既敢前來,此時他走不出,當無不動之理,你們也不是查看不出。我本不知情,何苦聽信妖人之言來凌逼我?”
陳嫣見她説時聲淚俱下,好似理直氣壯,已有幾分相信。妖道眼珠一轉,忽然大喝一聲:“在這裏了。”跟着飛身往前追去。陳嫣當是發現了奸細,追出去一問,妖道悄聲力説秋雲形跡可疑,不加拷問,決難吐實。陳嫣不肯,説:“今日就有來人,也不是她勾引,何況未必。以前因你説她背叛,白使她受了許多毒刑,後始查知冤枉,如非恐她將來報復,已早放卻。此女資質心性均好,我的師父久出,洞中無人,我還想等師父回山問明有無後患,收為弟子,此時正以恩相結,如何又去傷她?事情若虛,或是雖有敵人,與她無干,豈不又是冤屈好人,更難使其歸心降服麼?”
妖道再四力説:“今日所見小賊身有乙木煙光外映,與前生遇害時所見小賊一樣,定是前仇轉世,得知情人被困,趕來相救無疑。你以為此女無甚惡意,恐有冤屈,不防以幻象加刑引逗。小賊如與她一黨,見她受苦,必不甘休,出面一動手,不就試出來了麼?”陳嫣道:“全洞禁制已然發動,沒有不現形跡之理。現在朕兆全無,果如你所説敵人真尚未去,那隱身法定必神妙,此人法力也必不弱,那幻影怎能瞞得他過?我如不都做到,你也不會死心。但是此女恨你如仇,誓死不從,你此來如想乘機播弄,將她帶走,卻是休想。”説罷,便喚秋雲快去前面。
秋雲深知陳嫣的性情,聽出她聲音和善,不帶怒意,以為又是勸説她降順妖道之事。
一面答應;一面趕緊湊向壁角,悄告超羣稍候,事已無妨,不可出屋行動。並説:“她那禁法神妙莫測,由心運用。如見我能走出,跟隨在後,必被發覺。”匆匆説完,趕到中洞。陳嫣果然防到敵人乘機混出,催動禁制。陳嫣一試,不見有人便對秋雲道:“你與我原有師徒之誼,只因自不小心,誤人誤己,加以前三生又死我手,使我不能無疑。
雖不合不查虛實,便以毒刑相加,但你前生誤我遺命,失卻許多重寶,至今尚留有隱患,你也不能無罪。連日見你心性甚好,根器尤厚,既是一心向道,不願嫁人,我也不再相強。等師父回來,稟明之後,便可決定去留,不會對你再有惡意了。只是適才有一小賊隱身潛入,雖然不曾親見,但我喚你時心靈忽動,決非無故。你出時又來得慢,必有原因。我知來人即便為的是你,事前你也不會知情,你卻不可瞞我。如若相識一氣,從速説出真話,便可無事,我本不難施展大搜形法將此賊擒住,一則師父嫌此法過於狠毒,禁我使用;二則後洞乃師父日常修煉之地,恐有損毀。所以先和你説明利害,真要不知好歹,我為除害計,大施法力,一將敵人搜出,你便難逃公道了。”秋雲不知自己關心過切,囑咐超羣時陳嫣已然發覺,還在強辯。陳嫣倏地變色怒罵:“無知賤婢!你因為自己無辜受苦,引敵來援,也是人情。我意欲委屈保全,只要你吐實,試明心意,便可重為師徒,同修正果。你偏執迷不悟。適才你和人説話,我已聽到,你還想抵賴麼?難道還要先將真贓實犯捉到,才心服口服麼?”隨説,隨將禁制催動,秋雲便被烈火包圍。
秋雲知道一時疏神,和超羣説話被敵人聽去,便行法護身,奮力抵禦。心裏還妄想超羣能守定自己的話,後洞地方甚大,身在暗處,只要不妄動手,或想逃出,陳嫣不敢毀損洞室,縱施禁制,也不致為她所傷。哪知陳嫣別有狡謀,一面施刑威逼,一面故意大聲呼喚,連秋雲痛苦慘號之聲也一齊傳向後面。又將通後洞的禁制放鬆一路,暗示機宜,令妖道故作後洞搜敵,去引超羣自行投到。超羣見秋雲一去不歸,心甚嘀咕。一會,便聽前面少女慘號之聲,如斷如續,隱隱傳來,中雜敵人辱罵威嚇之聲,不知是陳嫣行法作偽。雖覺與秋雲哭聲不甚相似,無如關心則亂,又當危險優懼之際,以為洞中除秋雲外便是仇敵夫婦,更無別的女子。情急萬狀,如非秋雲行時再三囑咐,早就趕往前面,不禁切齒頓足,心如刀割。
也是妖道該死,陳嫣原令誘敵,他卻忽然貪功,自覺敵人已入羅網,看年紀又極輕,也許只會隱身,無甚法力,所以到了洞中便即藏起。前妻轉世已然變心,自己這次好意告密,反對自己生疑。萬一敵人知道洞中底細,不肯到前面去,豈不心機白用?非但人搜不出,妻子保不定又生他念。於是一到後洞,便厲聲喝罵:“賤婢已然飽受毒刑,命在須臾,小賊快快出現,束手受擒,免得死前還要多受茶毒。”接着施展邪法,想逼敵人出現。超羣因聽秋雲説他心存邪念,恨入骨髓,哪裏還禁得起撩撥。又聞秋雲飽受茶毒,越發怒火中燒,忿不欲生,妖道剛一出手,超羣也便發動。妖道轉世以後,法力有限,本非對手,又是一明一暗;超羣又惟恐一擊不中,以全力施為。所以人影還未看見,十餘道青光已電一般包圍上來,那妖道一聲未出,便絞成粉碎,血肉狼藉,慘死在地。
超羣見除敵如此容易,妖道只發出一些煙光。自己仗有乙木精氣附身,並無傷害。
心疑秋雲所説的埋伏禁制不過如此,只因她本身法力太差,驚弓之鳥,談虎色變,才説得那麼厲害,實則無甚了不起。妖道入內,並無異狀,既能進來,必可出去。秋雲正受苦難,命在須臾,事又由己救她而起,果真遇害,要死也死在一處,萬無置身事外之理。
當時氣往上撞,更不尋思,往外趕去,到了中洞一看,秋雲果在烈火包圍之中掙扎,雖未出聲,面上神情甚是慘痛。陳嫣正站在對面行法辱罵,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滿擬像殺妖道一樣,冷不防把所有法寶全施出去。超羣隱身法神妙,出時路已開通。陳嫣料定敵人既然知機,不敢行動,出時必隱隨在妖道身後,等人進門,突然施展禁法,立可出現,再行擒殺。萬不料妖道會死,以致超羣出時並未覺察。超羣如若稍忍片刻不動,陳嫣久候妖道不出,必往後洞探看,秋雲必可囑咐,不會妄動。超羣這一情急,便送了二人性命。
原來陳嫣法力甚高,雖看不見超羣,卻料到他隨妖道出時,難兔驟下毒手暗算,因而暗中早自戒備。尤其室中禁制神奇,敵人只一發動,立生妙用。超羣眼看成功,忽見敵人身側發出一片白光,將那十來道青光一齊阻住。心方一驚,耳聽秋雲急遽悲號:
“她有金水相生之寶,你非其敵。急速收寶,由原路隱退,或許還能兔害。”話未説完,陳嫣已將室中禁制催動,朝青光飛來之處一指,一片粉紅色的淡煙過處,超羣隱身法便被破去。超羣知道難逃羅網,又聽心上人不住悲號,情急悲憤之下,死生已置度外,破口大罵:“無恥妖婦,我與你拼了!”一面施展法寶迎敵;一面在百忙中又分出兩道寶光,妄想破去烈火,救出秋雲。可憐超羣學道並無多年,雖有乙木真氣護身,功候尚還未到,如何能是陳嫣對手。秋雲在烈焰包圍中,見他當此危機一發之際,還想救己脱難,不禁心膽皆裂,急喊:“我想不到你法力如此長進,此時敵人埋伏已全數發動在此,前洞空虛,只要拼着受傷,自斷一臂,向白光紅煙之中,速用乙木遁法往外衝出,便可逃命。回去再尋師父為我報仇不晚,千萬不可顧我,以免同歸於盡。”超羣沒防到敵人正在加功行法,一舉便制他的死命。聞言悲叫:“姊姊如此受難,要死,你我一處。我蒙桑仙姥傳授道法,已成不壞之身。至多你我再轉一世,仍為夫婦。現時妖火已為我法寶所破,漸漸減少,敵人又被絆住,難再加害。如僥天幸,再有一會便可救你脱難。即便妖婦厲害狠毒,你我要死也死在一處,我決不獨生。”
陳嫣性情忌刻,本斷定超羣自己到來,秋雲事前並不知情,沒想一起加害。及聽二人這等問答,不特敵人不能放脱,便秋雲對己也是怨毒已深,萬不能留。心腸一狠,竟欲將二人形神一齊消滅,斬草除根,永去異日之患。一聽秋雲指點逃路,恨上加恨,假裝被那幾道青光絆住,暗中加緊施為,競將師門降魔所用最惡毒的五遁搜形大法施展停當,再行猛下毒手。當超羣説到未兩句時,一片五色煙光已由身後包圍上來。
超羣雖覺護身乙木真氣支持不住,身如火炙刀裂,凶多吉少,卻依然不顧性命,咬牙切齒,強忍苦痛,奮力施為,想將秋雲救出。秋雲自是識貨,知道厲害,無如超羣為她視死如歸,百折不回,一任忍痛呼號,聲嘶力竭,兀自不肯聽從。只得慘聲急叫道:
“陳仙姑,他不聽我良言,已入羅網,斷難活命。我雖有佛法護身,一則元神被禁,難受長日苦難;二則他已兩次為我送命,義不獨生。你那禁制厲害,能否轉劫再生尚不可知。請你暫寬一線,撤去餘火,容我夫妻訣別。”超羣雖然功力不濟,已得桑仙姥乙木真傳,心恨陳嫣切骨,已準備在萬分難活之時猛下辣手,縱不能使敵人同歸於盡,好歹也給她一個重創。聞言大喝:“這等喪盡天良的無恥妖婦,和她有甚話説?我已和她結下萬劫不復之仇,我二人能逃便罷,不能逃時,姊姊既能以佛法護身,千萬緩死須臾,不出三五日,必有人來複仇救你,睬她則甚?”
話剛説完,秋雲繞身烈火已全破去,超羣心中大喜,趕緊撲上前去。秋雲忙喊:
“你我已入絕境,護身真氣不可鬆懈。”超羣全神貫注秋雲,本想運用玄功,發揮乙木妙用,將身外煙光猛力排盪開去,將護身真氣略為放鬆,一把抱住秋雲,再照前説斷去一臂,一同拼死往外硬衝。哪知敵人詭計,見他護身先天乙木真氣厲害,雖己受了禁法壓制,急切間仍奈何他不得,欲使形神俱滅,尤為難事。知道超羣欲救秋雲,必將真氣放開,欲取姑與,故將烈火逐漸減弱。超羣果然上當,儘管秋雲雙手連搖,大聲疾呼,仍是不聽。秋雲知勢危急,萬無生理,再如遲延,受害更速。只聽長嘆一聲,投向超羣懷中,雙雙抱住。秋雲悲哭道:“此時萬難逃走。我那元神現被敵人禁住,就在對面石室之內,恰巧也是戊土禁制。你如尚有餘力,可速衝進去,用神木箭照那壁間黃影…射,便可破去。這樣我二人雖然不能免死,或可另轉一劫。事不宜遲,越快越好。”
這時陳嫣的禁制業已乘虛而入,二人都似火焚,通體奇痛如割,四外更受重壓,痛苦已極。幸虧陳嫣所施五行禁制中的庚金雖是剋星,要想消滅先天乙木真氣仍是艱難,才得苟延些時。
超羣先想拼將所有法寶一齊葬送,強行衝出,聞言才想起秋雲元神尚被仇敵禁住,當時運用全力往對面石室中衝去。兩地相隔只有十來丈遠近,本來眨眼即至,無如四外都是五色煙光環擁,力重如山,舉步皆難。秋雲因知此舉比性命還要緊,也在強忍痛苦,運用全力相助抵禦。二人費了無窮心力,方始緩緩移動,急切間仍難到達。陳嫣見二人想沖人法壇,救了元神再行逃走,以為敵已被制人網,行動艱難,照此緩行,不等到達,形神已是全滅。又因行法正急,無暇分身退入法壇加害,一時大意,只顧加緊施為。
這裏超羣見秋雲玉容愁慘,面如死灰,自己前進沒有一半,精力已將用盡。四外阻力更大,身心痛苦也與時俱增。又聽秋雲悲號,不禁悲憤填膺,百脈皆沸,目-欲裂,頓將與敵同盡之念勾起。猛喝:“姊姊且緩前進,我們不要再熬下去了。”秋雲只當他力窮智竭,自己也實不支。剛一緩氣的工夫,超羣已是奮起神威,照桑仙姥傳授毒計,猛地自將護身真氣往外一振,運用玄功,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將出去,那十來道青光本來仍在煙光之中與敵相持,並未消滅,只是無人主持,又受庚金剋制,減了力量。陳嫣因知先夭乙木之寶乃仇人精氣凝鍊,毀滅甚難,再説也可惜,樂得殺敵之後收為己用。
做夢也沒想到超羣會改了逃生之念,來個兩敗俱傷。瞥見敵人一口血光噴出,護身青氣突然暴長,身外五色煙光競被盪開了些,以為超羣黔驢之技已窮,妄想衝蕩五行禁制,舍了秋雲逃出。方欲喝罵,不料血光已射到那十來道青光之上,一聲震天價的大震,隨着超羣手指之處,挨近陳嫣的一道青光首先自行爆裂,宛如萬點流螢,四下飛射,近處五色煙光立被衝破。雖是一閃即滅,晃眼又復原狀,可是聲勢猛惡異常,全洞震撼,似欲坍塌。陳嫣首當其衝,直似中了一炮,如非法寶護身,幾受重傷。就這樣,還被震退了十來步。不禁大吃一驚,趕緊行法抵禦時,哪知超羣心存必死之念,不借毀去法主相拼,而先天乙木真氣自行爆裂有絕大威力,又非後天五行所能禁克。緊跟着第二道青光又自爆裂,幸是雷霆之威,一擊即止,否則也是一樣經受不住。陳嫣知道厲害,又恐敵人遁去,反鬧了個手忙腳亂。
這時超羣如若遁走,並非不能,只因要救秋雲,不肯獨逃。秋雲勸他不聽,見身外阻力已減,超羣一味和敵拼死,法寶已毀了好幾件,忙道:“哥哥,你既不逃,這樣徒傷法寶有甚用處?還不如趁此時機,衝進室去救我元神,好歹也能圖個轉劫再世。”超羣原是恨極了陳嫣,誓與同盡,正擬用最後一着,將殘存的七道青光一齊爆裂,增厚威力,就不能致敵於死,也可兩傷,幸得秋雲提醒。這次超羣卻極乖巧,左手抱定秋雲,緊了一緊,故意喝道:“妖法阻路,我力已竭,難再衝行,反正元神難以救出,我還有極厲害的法力,因關礙着你;不曾施為,現時妖道已誅,我已決心和妖婦拼命,與她同死,不想活了。”説時,早把青光止住不發,暗中運足全力,猛伸手一指,一團栲栳大的青光忽向前飛去。
陳嫣受乙木神雷連擊之下,剛緩過一口氣,青光也已飛到,忙發一團烈火迎敵,兩下一撞,立即爆裂,青芒電射中,護身神光幾被擊散。只管事前戒備,未被木雷擊中,因勢大猛,也被震退出老遠。剛剛站穩,超羣夾了秋雲,已將第二道青光爆裂,盪開身前五色煙光,往側面室中法壇衝去。陳嫣最擔心的便是這一着,先聽超羣那等回話,還當真個力已用盡,心中暗喜。只盼敵人將那殘餘青光化為木雷發完,即可成擒。所以一心只在防禦上設想,不料竟是詐語。木雷厲害,不敢上前硬攔,只得加緊催動五行禁制阻擋。
超羣原已打好主意:一木雷將陳嫣震退,更不再發,下餘青光專作開路之用,見只衝出丈許,五色煙光又復湧到阻住去路,便將青光相繼爆發,似這樣發揮先天乙木威力,朝前猛衝,居然到了室中法台之上。可是青光也只剩了兩道:第一道是秋雲所説的神木箭;另一道乃桑仙姥自煉之寶乙木神梭,來時才行傳授,它與寶主人心身合一,靈應相通,最有威力,超羣也最為心愛。本不捨毀,無如人到法台,陳嫣也已追進。超羣回顧身後,五色煙光潮湧而來,秋雲又在哀聲催促急速下手破那台上禁制元神的戊土之寶。
事在危急,也不再顧藉,手指木箭,一道青光首先射中台上所懸黃影。煙光散處,秋雲將手一指,喜抱超羣道:“元神復體,我們把軀殼交給仇人,一同兵解轉世去吧。”説時,二人已被五色煙光連那殘餘的兩道青光一同困住,舉步皆難。
超羣聞言,抱緊秋雲,厲聲喝道:“沒有那麼便宜的事。姊姊不要害怕,待我給妖婦一個厲害。”隨説,運用玄功,手指處,那一箭一梭突然衝開護身真氣,一同往外飛出。只聽震天價一個霹靂,化為千萬點青星,爆裂開來,滿空砂石亂飛,數十丈厚的洞壁竟被震塌,塌去了半邊,天光立時透下。陳嫣也被震倒。秋雲雖在超羣懷中有乙木真氣護體,也被震得膽寒驚悸。匆迫中,一眼瞥見頂上天光,驚喜道:“我們脱險了,還不快些逃走!”同時超羣也已省悟,二人互相抱持,往前便飛。
二人照勢本可脱逃,無如超羣的法寶盡失,秋雲的幾件法寶又在事前失去,只憑乙木真氣護身,如何能敵。陳嫣法力原比二人高強得多,雖然受傷,並不甚重,知道超羣奉兩世夙仇桑仙姥之命而來,他那乙木神雷已如此威力,不於此時將他除去,如被逃走回山,將桑仙姥勾來,更是無法抵擋,見要遁走,如何能容。也不顧身上所受鱗傷,大喝一聲,縱起便追。因見青光已然爆完,無所畏忌。一面施展極惡毒的禁制,緊緊追趕;一面把隨身法寶全數施展出來。
超羣既要護秋雲同逃,是個累贅,難施乙木遁法;又當苦戰力竭之餘,逃走不快。
秋雲回顧身後,敵人已然追近,煙雲滾滾,光華亂閃,電馳而來。暗忖:“自己此時如死,超羣或許還能脱身,但勸他定必不聽。”便緊抱超羣哭喊道:“哥哥不可輕生,報仇要緊。他生再見,妹於去了。”超羣聞言大驚,急説:“不可。”秋雲已下了決心,早將天靈自行震破,死在超羣懷裏。
超羣悲痛欲絕,儘管情勢危急,仍欲抱了秋雲屍首一齊逃走。説時遲,那時快,微一驚顧停頓之間,身子已被敵人煙光圍住。超羣嘗過厲害,自知逃生絕望,秋雲已死,義不獨生。恨重仇深之下,咬牙切齒,把心一橫,百忙中二次施展辣手,暗中行法施為,抱緊秋雲屍首跳落下去,那五色煙雲立即乘隙侵入。陳嫣見敵人已被禁住,萬無生理,正想連元神一齊消滅,不料超羣死前還有一下狠的,竟不惜毀滅,咬破舌尖,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血光射處,身外乙木真氣立化神雷爆發,山搖地動,一聲大震過處,青螢亂射,血肉橫飛。超羣雖遭慘死,屍骨粉碎,那五行禁制卻被破去,元神得以遁去,又毀卻兩件法寶。
當超羣被困之時,陳嫣好似聞得遙空中有人厲聲呼喝:“徒兒住手!”剛聽出是師父口音,超羣已運用乙木神雷自行炸死。跟着便聽破空之聲由遠而近,晃眼飛到,正是從海外回來的師父。見面便埋怨道:“你的夙孽甚重,我欲為你解免,所以再三叮嚀,不許再修前怨。你前生丈夫罪大惡極,我已説過,你仍不知警惕,又與交往,雖未隨同為惡,卻勾起這三生仇怨。秋雲原是你前數世的仇人,註定兩次俱死你手。但此女靈根一直未昧,魔劫雖多,道力也日增進。前生投到你的門下,不特事師恭謹,井還為你送命。你如乘機化解,消去前怨,她可免去一劫,你也免卻他年…場大難,本是雙方有益的事。你不合先入為主,忌刻偏狹,受妖道蠱惑,不分青紅皂白,妄下毒手,加以殘虐,致使她冤苦灰心。如能將她放掉,此女心性和善,自知冤孽,至多和你斷絕師徒情分,絕無報復之念。前孽也可算是抵過,不會再有未來隱患。桓超羣與她情孽糾纏,已歷數世,均未得為夫婦。到了近兩世,精誠感召,情誼日固,越發糾結不開。聞説秋雲被難,前來援救,只想將人救走,本無傷你之念。你又不合二次聽信妖道讒言,使二人一齊慘死。因你做得太過,秋雲被擒時所受楚毒有甚於死,本已報復過當,轉為虧欠,再加上桓超羣這一個深仇大怨,如何解法?
“以我初意,本擬海外歸來,使你傳我衣缽、法乳。只因訪友採藥,在小南極四十七島中遇一妖人,苦鬥多時,最終雖然得勝,等到趕回,你竟鑄成大錯。桑仙姥前在銅椰島得天痴上人指點,近在青虹島上潛修,已成氣候,非我師徒之力所能除去。你又天性乖張,即使能敵,永遠尋仇,糾纏不休,豈非苦事?何況她那功候法力又是與日俱進,更得天痴上人師徒暗助,我等結局仍是非敗不可。她和你雖然相剋,卻只是克你,於她無傷,嫌怨本來易解。前因桓超羣愛屋及烏,再四勸説,已不欲對你不利。你現將她生平惟一親愛之人殺死,死的人又與她成道遲速以及銅椰島師徒好些關聯,兩家一定不肯甘休。大仇已結,強敵已樹,不日即有人尋來,復仇以前,你永無寧日。
“似你這樣不聽良言,違背師命,本應由你自去。不過敵人下手慘毒更甚於你,念在師徒一場,我前在雲貴邊境亂山中物色到一座洞府,可去那裏隱跡銷聲,閉門遠禍。
如能從此警惕,努力虔修,許能捱到老桑自身劫數到來。乘她有好些年不能行動之時,再行設法去向轉世的秋雲結納疏解,也許能夠避免。我不日即去海外修煉,師徒更無相見之日。此間已不可留,速去為妙。”
陳嫣悔恨已是無及,只得叩謝師恩,隨同飛去。等樓滄洲尋到,破法人洞,只發現妖道屍首,敵人蹤跡已杏,趕緊先回銅椰島稟告師父。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