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樹林中四面慢慢地蒸騰起一片片白霧,獨孤四下裏一看,好似忽然明白了甚麼,急忙把雪兒抱在胸前。
果然,雪兒慢慢地身子不再滾燙了,但是仍舊有些頭暈。
獨孤遊目四顧,見那林周升起的白霧並不上升,只是在樹下瀰漫開來。顯是極為重濃,知道那定是有些古怪,忙抱了雪兒,飛身躍上一棵大樹。
白雕則高高地飛了起來,好似看出林中有些不祥。自馬嘶鳴一聲,似是在呼喚主人快些下來。
但是獨孤並不想急於逃命,他低低地嘯了一聲,那自馬立時向東急馳而去,轉眼便已衝出濃霧消失在林外了,
月光透過枝技極極照進林中,使林中顯得極是詭異。
濃霧四合,漸漸地從樹上已望不到地面,只見到一層白色的重霧,緊貼着地面滾動着。
雪兒清醒了許多,雙手使勁摟緊了獨孤的脖子,將嘴唇湊在獨孤的耳邊道:“是有人在放毒霧害我們麼?”獨孤點了點頭。雪兒道:“他們為甚麼要害我們?”獨孤小聲道:“是那黃五與好人設了陷井在害我們。”雪兒正欲發問,獨孤忽然把臉貼在了雪兒的嘴上,用幾乎是聽不見的聲音道:“別説話,有人來了。”
雪兒果然不再説話了,但卻仍是把嘴唇貼在獨孤的臉上舍不得離開。
但是林中仍是靜靜的,沒有半點聲息。
雪兒奇怪,正欲説話,猛然聽得一個聲音在腳下説道:“怎麼不見了?”雪兒嚇了一跳,仔細向下看,方始看到在濃霧中有幾條身穿白衣的人影在無聲無息地走動着,有如鬼魂一般。
那兒條白色的人影所穿的衣服幾乎和毒霧的顏色是一樣的,因此若不仔細看根本就是看不出來。加之他們走路時根本就沒有聲音,因此適才雪兒險些泄露了行藏。
那白影又找了一圈兒,仍是一無所獲,忽聽得一個尖嗓子的聲音道:“那丐幫的黃五當真會他帶到這裏來麼?”
有人接道:“定然是帶來了,否則那四隻白雕會自己來麼?”説話的是個細嗓子,好象女人。
雪兒心下大海,暗怪自己大意,沒有讓那雕兒遠遠地飛開。
尖嗓子道:“那麼怎麼不見人?”
有人接道:“騎着白馬跑了罷?”
細嗓子道:“他們沒有跑遠,定然還在林中。”
尖嗓子道:“你怎麼知道?”
細嗓子道:“白雕沒走,還在上面飛着,所以白雕的主人定然在林中。”
尖嗓子道:“你怎麼知道這不是一個空城計,他讓白雕在這裏飛着,把我們困在這裏,他卻到那三宮洞中去救人啦?”
細嗓子道:“那有甚麼,反正三宮洞中……”
尖嗓子打斷了細嗓子的話道:“你別説了,多説無益,聽我的,我們進緊趕回到三宮洞去,走!”
細嗓子好似還要説話,卻聽得“啪”地一響,接着是一聲悶哼。那些人再也沒有説甚麼,徑自走出林外走了。
雪兒道:“他們走了。”
獨孤道:“別出聲,他們還在,是騙我們的。”
雪兒又不説話了,張大了眼睛好奇地盯着四周。
但濃霧漸散,那幾個白衣人卻仍是沒有回來。
雪兒道:“他們真的走了。”
獨孤亦是有些懷疑他們是真的走了,他帶着雪兒從技上輕輕地躍了下來.待得站穩了,才想起來,適才若是當真如那尖嗓子所説,此刻怕已是將那洪七救了出來,現下若要救那洪七出來,只怕是要多費一番周折了。
但是瞬即他就知道自己上當了,因為二三十個白衣人已是手提長劍悄無聲息地掩了上來,長劍在月光照耀下閃着寒光,已是照到了他的眼睛上。
獨孤正欲抱着雪兒再行上樹,卻見雪兒已是鬆開了抱在他脖子上的雙手,猛聽得弓弦連響,白衣人摻呼出聲,一瞬間便摔倒了三四人,其餘的人則飛快地隱身到樹後面去了。
獨孤只想着雪兒一派天真,那弓啊、箭啊、刀的,只是做做樣子好看的,卻不料她的箭法會是如此高明,登時,放下心來,再也不為她的安全擔憂了。
倘若雪兒沒有絲毫武功,那麼他獨孤縱有通天的本領,在這些白衣人的圍攻之下想保護她周全,只怕也是幹難萬難。
因為這些白衣人行為詭異陰險不説,單説是使毒這一招已是叫人防不勝防,再加上他們走起路來直如鬼魅一般,根本沒有聲息。
獨孤更加擔憂的,是根本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突聽得樹後那個尖嗓子的聲音喝道:“獨孤小子,你已中了我教的散心香奇毒.活不到兩個時辰了,若要活命,就乖乖地跟我們走罷!”
獨孤慢慢地吸了吸氣,覺得體內並無異狀,轉頭看雪兒時,見她臉色慘白,顯有中毒之象,急忙一把抱任了她,悄聲問道:“雪兒,你中了毒麼?”
雪兒道:“我聞到一股香氣,接着就覺得身上沒了力氣,不知道他們的毒我的藥解得解不得。”
獨孤尚未説話,那個尖嗓子已然接道:“散心香乃我教聖藥,無藥能解。”
獨孤聽了心中一震,忽然腳下一晃,對雪兒道:“雪兒,事已至此,只好試一試了,你把藥拿來我先吃了試試,若能解時你再吃不也不遲。”
雪兒道:“我先吃,能解時你再吃。”
忽聽得樹後一陣刺耳的笑聲傳過來,接着一個白衣人從樹後轉了出來。
獨孤見那人笑聲雖然極是尖歷刺耳,步出樹後時卻仍是那般的悄無聲息,有如騰雲駕霧一般,不禁心下暗驚,不知他這到底是一門什麼功夫。
白衣人極為放心地走到兩人近前,這時獨孤方始看清,原來這白衣人的臉色在月光下竟然是綠的。
獨孤道:“你們到底是甚麼人?”
白衣人道:“毒龍教,聽説過麼?”
獨孤道:“沒有。你們為甚麼抓我?”
白衣人道:“奉教主之命,走罷。”
獨孤道:“我走不動,須得幫我一下。”
白衣人聽了,又是尖聲笑了起來,笑畢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尖着嗓子道:“走罷,沒事了。”
那些樹後的白衣人聽到了尖嗓子的這句話都是極為放心地從樹後走出來。
兩個白衣人一直走到獨孤的身邊,左右將他梁住了。
雪兒卻甩脱了架她的白衣人的手臂,非要自己走,但只走了兩步就摔在地上。雪兒乞求地抬眼看着獨孤,獨孤騰出一隻手去,無力地垂着,讓雪兒握住了,雪兒方始站起身來。
雪兒猛然間覺得獨孤握住他的手極為有力地用力捏了一下,頓時心中一陣歡喜,美目向他的臉上掃過去,對前來扶她的白衣人再也不加拒絕了。
一行人出了樹林,又走了將近三里路的光景便轉入了一個山谷。
獨孤向山谷中兩邊看去,見這山谷極是險惡,除了一行人腳下走的這條路之外,只怕也不會再有別的通路了。
那山谷越走越狹,再走片刻,竟是來到了一個洞口。白衣人停也不停地就帶着二人走進了洞中。
洞中陣陣腥氣傳來,接着竟是傳來嘩嘩的水聲,獨孤正自奇怪的時候,但聽得一聲怪吼,緊接着是潑刺刺的水聲和白衣人的陣陣低語聲。
獨孤覺得出雪的兒手在微微地有些抖,便用力地握住了她。
再向前走,猛然間又是寬敞之極的一片天地,剛出石洞,獨孤竟是覺得那月光有如日光一般耀目之極。
環目四顧,這是又一個天地,但見古樹森森,屋舍井然,顯見這裏定是長年有人居住而非一朝一夕之用。
白衣人帶着二人來到一座高大的廳堂門前,尚自沒有説話,裏面已是傳出一個女人的嬌媚之極的聲音:“帶來了麼?”
尖嗓子道:“回教主,帶來了,一陰一陽。”
女人的聲音道:“進來罷。”
白衣人立即擁着獨孤和雪兒走了進去。
雪兒這時已經沒有半絲力氣,完全任憑白衣人擺佈着。
獨孤的手握着雪兒的手,自然能夠感覺得到雪兒的情急,他亦是學着雪兒的樣子,把身子全墜在白農人的身上,任憑白衣人將他拖進去。
屋裏猛然間亮了,但奇怪的是亮的並非是燭光,而是柔和的粉紅色的光,使人看了更是軟綿綿沒有力氣了。
那些白衣人一見了屋中的光竟是開始喘起粗氣來了、但顯然都在強自抑制着。
獨孤見這紅光甚是奇怪,但向四周看過去,但見四周星星點點,大大小小地亮起了無數的炭火.他頓時明白過來。
但他仔細又看,發現這些炭火顯然並非只為照明之用的,但見那些炭火如星星一般有序又似無序地排列着,或大或小,或明或暗。
猛然間他看到了熟悉的北斗七星,他心下一驚,頓時明白這是一個天宮圖,顯然這屋子裏的主人定是精通天文及星相占卜之術。
但獨孤的星相知識實在有限,他只是看出了北斗七星而知道這屋中的炭火布的是星相圖罷了。猛聽得那嬌媚之極的女子聲音斥道:“你在偷看我麼?好,我讓你看夠了!”
接着是衣服的唏啐聲。
屏風旁的一個白衣人立即粗着嗓子道:“小的不敢,教主饒命!”
屏風後仍是衣服的簇簇聲,接着是那個嬌媚之極的女子聲音道:“好了,看罷!”
那白衣人仍是粗着嗓子道:“小的不敢!”
女子聲音道:“甚麼不敢,看!我要你看?”
那白衣人只得哆哆嗦嗦地抬起頭來向屏風後面看了一眼,這一看之際,他的身子如遭電擊一般地抖了一下,隨即立刻又把頭低了下去。
女子聲音道:“看夠了沒有?”
白衣人道:“小……小的看……看夠了。”
女子聲音厲聲道:“甚麼?”
白衣人急忙改口道:“小的看……看了。”
女子聲音嬌嫡地道:“那是説你沒有看夠?那好,從今而後你就天天來看罷,本教主的更衣之事就全都依仗你了。”
白衣人已是如搗算蒜一般地磕下頭去。
女子聲音喝道:“來人,給他淨身!”
兩個白衣人立即走上前去把那白衣人拖了下去。
獨孤到此尚自不明白“淨身”是什麼意思。
女子聲音又喝道‘“五奴,給我更衣。”
那個將獨孤帶來此處的尖嗓子立時尖着嗓子應了一聲:“是!小的來啦。”便一路小碎步跪到屏風後面去了。
獨孤驚得睜大了眼睛,至此方始明白淨身是甚麼意思,也才明白何以白衣人中盡是冒着尖細嗓音之輩。
屏風後面又是一陣簇簇之聲,之後聽得那個女子聲音,道:“好了,你們都退下了。”
那個叫玉奴的人應了一聲:“是。”從屏風後面走出來,把白衣人都帶了出去。
白衣人一鬆手,雪兒立即癱坐在地上,獨孤亦是隻好學着雪兒的樣子坐了下去。
屏風後走出了一個女子,獨孤先看到的是她那半裸的胸脯和半透明的紗裙,她的紗裙可能是白色的,但被周圍的炭火一映,立時就成了粉紅色,她的皮膚在紗裙後面隱現着。
獨孤一見了她的胸脯和紗裙,立時有如重錘在胸上擊了一下一般地渾身一蕩,他閉上了眼睛,想起了他與香站在何邊草地上的那個午後。
那個嬌媚的女子聲音道:“怎麼,不敢看我麼?”
獨孤定了定神,猛然睜開眼睛向那女子的臉上看過去。
頓時獨孤險些從地下站起來。
他實是太過驚訝了。
這個嬌媚萬種風情面又狠辣的女子赫然便是他日思夜想的香姑。
香姑的頭髮已然完全披了下來.眯起眼來似笑非笑地看着獨孤,輕聲問道:“怎麼樣,我好看麼?”
獨孤腦中一陣暈眩,他又閉上了眼睛懷疑自已是不是在夢中,猛然他又將眼睛睜開了,盯看着這個毒龍教的教主,但無論如何看,她都確然是香姑無疑。
香姑乃是那般似笑非笑地看着獨孤道:“你沒有見過象我這麼漂亮的女人,是麼?”
這句話獨孤聽了一楞,但是他並沒有深思,而是急迫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香姑道:“我怎麼在這裏?這還用問麼,我就是這裏的主人,自然是應該在這裏。”
獨孤道:“你先把解藥拿來,給雪兒解了那散心香咱們再説話。”
香姑道:“不行,你不回答我的話,我定然不會給你們解藥。”
獨孤道:“並非是我有意不理你,我實在是不能不這樣做,你又何必這麼在意這件事,我們之間的事情慢慢再説不遲,你快點拿解藥出來給雪兒解了毒。”
香姑道:“這麼説你是願意同我在一起麼?”
獨孤道:“我説過的。”
香姑道:“我要一個證明。”
獨孤道:“什麼證明?”
香姑道:“你現在就與我同房。”
獨孤道:“你,你快點把解藥拿來!”
香姑道:“我聽説你武功很好,沒有了確實的證明我是不會給你解藥的。”
獨孤氣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香姑道:“甚麼叫我怎麼變成這樣?我歷來行事如此,從來就沒有變過。”
獨孤道:“我不想通你,我們之間也用不着這樣,快拿解藥來吧。”
香姑奇道:“你逼我?我不知道你憑甚麼。現在應該説是我逼你,你懂麼?我要你做甚麼你就得做甚麼,我要你幫我脱衣服,你就得幫我脱衣服,否則我一樣可以把你拉出去淨身的,你懂麼?你在外面是不可一世的英雄,在這洞中卻是我的玩物,你懂麼?”
獨孤想不到香姑會對他恨到了這種程度,竟至説出這麼一番無情無義的話來,讓他聽了頓時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酸楚和失落,他默了半晌,輕聲道:“就算我做錯了,不該那麼傷你的心,你也不該如此待我,你不知道我心中實在是愛你的麼?”
香姑道:“那又怎麼樣,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見了我就愛我的,沒有一個例外。我聽説你是個例外,見了漂亮的女人也不動心,都是漂亮的女人追你,一身花子衣服,卻傾盡天下芳心,就費盡心機把你請了來,沒料到也還是一樣的貨色。看來沒有不沾腥的貓這句話可以説算是一句至理名言了。”
獨孤被她説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待到她説完了,終於忍不住沉聲道:“不錯,是我第一次見到你身體就動了心,但若不是有了後來的事情,我們也不會到相愛的地步,你犯不上這麼恨我的,其實我心中實在是太看重你的。”
香姑道:“後來的事情?你説的後來的事情就是同我上牀麼?只有那樣我們才能到相愛的地步麼?傻子,你弄顛倒了,只有你的最後一句話我才愛聽,但那也是一句沒有用的廢話,天下沒有哪一個男人不看重我毒姑的。”
獨孤頓時呆住了,道:“怎麼,你叫毒姑麼?”
毒姑道:“難道你連毒龍教的教主叫毒姑都不知道麼,我請你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們有一個相同的名,字卻不同。”
獨孤頓時如同陷身在五里迷霧之中,腦中一片昏亂,他強自鎮定着自己,仔細地看着毒姑。
但是無論他怎麼看,毒姑也好,香姑也好,面前的女子確然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無疑。
獨孤道:“好,我答應你,你拿解藥來罷。”
毒姑道:“事後我定然會給你解藥,但我的解藥先給了她又何妨?”説完了走到了雪兒身前,先伸手點了她背上的兩處穴道,然後回到屏風後面去取了一隻玉瓶出來,倒了一粒丸藥給雪兒眼了。
毒姑做完了這一切,走到獨孤的身前,橫着將他抱起,便轉身向屏風後面走去,但是走得兩步就站住了,把他放在了地上,用手捂着鼻子轉過身去,大聲叫道:“玉奴,來給這花子把衣服換了,再給他淨身。”
獨孤吃了一驚。
卻聽得那玉奴伸頭進來,尖着嗓子道:“教主,你説甚麼?小的沒聽清。”
毒姑道:“我説給他把衣服換了,再淨淨身,他身上一股臭氣,你聾麼?”
玉奴忙不選地應了一聲,一揮手叫進來了四個白衣人。
猛聽得獨孤一陣哈哈大笑,笑聲響亮之極,聲震屋瓦,屋中的所有炭火都在這一瞬之間暗了下去。
毒姑及白衣人一楞之際,獨孤已是站起身來,雄健有力地走到雪兒身旁,一伸手便拍開了她被封的穴道,然後把她拉起來纜在懷中柔聲道:“雪兒,咱們走罷,從今以後,我只要你,再也不要別的女人了。”
雪兒穴道一解,毒亦自解了,臉上頓時恢復了照人的豔美,她臉色漲紅地偎在獨孤身上向外走了兩步,忽然站住了,説道:“你喜歡她麼?”
獨孤一諤,看了一眼怔在那裏的毒姑和四個白衣人道:“以前喜歡,現在不喜歡了。
你為什麼問這個?”
雪兒道:“若是你喜歡她,便要她罷,我不會生你氣的。”
獨孤道:“我要她便不會要你,你怎麼會不生氣的?”
雪兒道:“那我就會生氣的;但若是你看她漂亮想要她時,只要你還要我,我就不生氣的,爸爸就是這樣子的。”
獨孤頓時又想到了公冶紅,他看了眼毒姑.摟住雪兒道:“別人的女人都我嫌我髒,只有你不嫌,所以我只要你,再也不要別的女人了,我們走罷。”説完了兩個人旁若無人地向着廳外走過去。
突然廳門大開,二十餘名白衣人同時擁進來,攔在了門前。
獨孤猛然轉過身來,對毒姑道:“這次是你不要我的,不是我要離開你,你還不放我走麼?”
毒姑道:“你當我三宮洞是平地麼?要來便來,要走便走?給我把他二人拿下了!”
獨孤道:“你非要逼得我動手不可麼?”
毒姑道:“是你逼我動手的.快動手罷!”
獨孤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之極。
那些自衣人立時如影子一樣無聲無息地飄到了兩人近前。
獨孤知道若是稍有不慎,定然又中了白衣人的暗算,若是兩人都中了毒時,這番羞辱是非受不可的了;想到此處,一揮手將包袱中的玄鐵重劍拿在手中。
白衣人一見他手中有了兵刃,一時間不敢近前,也是一陣響動.各自抽出了兵刃將兩人圍在中間。
獨孤一劍在手,再也無所畏懼,擁着雪兒大步踏向廳門。
那些白衣人一見,人影飄忽,立時所有的人都湧到了廳門前來堵截,獨孤見了,也不答話,寶劍到處,一片斷刀折劍之聲,傾刻之間便將白衣人眾殺得四處散開。
但是待到白衣人眾散開之後,獨孤方始看清他所面對的是一面牆壁而不是廳門,回頭一看,不知為何,廳門此時卻是在他們兩人的身後。
獨孤也不細想,擁着雪兒又向門口殺了過去,片刻之間又將白衣人殺散了。
可是,白衣人散後,獨孤發現他所面對的仍然是一面牆壁。
這下他卻不能不吃驚了。
遊目四顧,他看到廳門不知何時已跑到他的左側去了。
獨孤略略一想,擁着雪兒便向左側殺過去,不待那些白衣人散開,他便抱着雪兒縱身躍了起來,向他們處身的右側牆壁落過去。
他們兩人撞在牆上後又跌了回來。牆壁堅硬之極,顯是土石打造,這回獨孤當真有些焦急起來,他四下一望,不知何時,周圍的四面牆上居然現出了四面廳門,連他也不知他到底是由哪一扇門中走進廳中來的了。
看那毒姑時,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四下一望,那些白衣人都似影子一樣在廳中飄忽來去,忽東忽西,或南或北。
但是實在的,他也辨不清廳中的方向了。
突然,雪兒指着那些炭火對獨孤説道:“大哥哥,我們進來的時候那顆最亮的金星在西邊,現在它仍然該是在西邊的,我們走左邊的門就對啦。”
獨孤聽了心下一想,果然不錯,禁不住心中高興,在雪兒臉上親了一口,便即擁着她向左邊的廳門走了過去。
到得門前,驅散了白衣人後,那門卸又變做了牆壁,獨孤運氣於手臂,把劍便刺了過去但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那面牆壁竟是被他的重劍撞得塌去了半邊,露出了一個僅可容身的大洞。
獨孤心下甚喜,揮動寶劍,將那大洞闊得如門大小,攜着雪兒便走了出去。
才走出來,獨孤方自發見他們並沒有走到外面,又是走進了另外一座大廳。
但見廳中明燭高懸,把廳中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可是兩人尋找出去的路徑時卻再也沒有了。廳中處處是隔扇和牀緯,兩人無論走進任何一塊隔扇後面都會發現一個裸身女子,持劍立在那裏,獨孤見了,心神頓時變得昏亂,雖然每次都強自鎮定着自己退出來,但初見香姑的諸般情景總是在心中盤繞着,待之不去,驅之不散。
獨孤擁着雪兒站在一片隔扇後面,再也不敢稍動。
這時那個嬌媚的女子聲音又傳了出來道:“獨孤大俠,你認輸了麼?現在悔過也還來得及,若是到了地獄之中,可就沒有現在這樣風光自在了。”獨孤聽了毒姑的話,禁不住心下感慨之極。香姑心變了不説,她的聲音也變得讓人聽了心中陣陣悸動。
雪兒道:“她會把我們打到地獄去麼?”
獨孤此時亦正想這個問題,聽了雪兒一問,心中一震,頓然醒悟,説道:“雪兒別伯,她又不是五皇大帝,自然不能將我們打入地獄中去,只不過是她造了一些妖魔鬼怪弄來嚇人罷了。”
雪兒道:“你還沒去,怎麼會知道?”
獨孤道:“我既沒去,自然是猜到了。”
雪兒道:“你怎麼猜到?”
獨孤道:“這洞號稱三宮洞,那自然是由三宮相合而成的,適才我們處在的宮中滿天星斗,又是他們教主住的地方,自然該是叫作天宮,現在所處的宮中到處是迷障我想該叫人宮或是叫做人間,待得我們出去這個宮殿,她就會用地宮來困我們,那自然不會是真的地獄。”
毒姑媚媚的聲音又即傳來了:“獨孤果然聰明絕頂,不過遂份聰明只怕是有些太過可惜了。紅塵泥土,你們好自為之罷,不過我事先告訴你們一句,每個女子體內都有一種奇毒,若是你冒犯了她們中的一人,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獨孤聽了,不禁心下駭然,不明白這麼多裸着的女人怎麼會都在體內有一種奇毒還不死的。
雪兒道:“她是嚇唬我們的,怕我們把她們殺瞭然後出走。
獨孤不再言語,帶着雪兒沿着屏風走着,再也不敢到屏風後面去了。
但是這屏風顯然是組成了一個迷宮,因此兩人走來走去將近一個時辰,仍是沒有走出去,倒好似又到了原來的地方。
獨孤知道再這樣走下去也定然毫無結果,便抱着雪兒坐下休息。
雪兒道:“你現在與人打架,可以放下我來的,不用總這麼抱着我。”
獨孤道:“我怕放下了你會中毒,那我們就只好又聽她擺佈了。”
雪兒道:“那你抱着我就不會中毒麼?”
獨孤正欲説話,猛然想起來香姑定然能夠聽到他説話.於是停住不説了,只説道:
“我抱着你,若中毒時便會兩人一同中毒,那就一起死便了,省得受別人擺佈。”
但是獨孤在心中卻翻騰起來,覺得香姑不但變狠辣之極,不近人情,而她好似把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全都忘了。
他懷中的避毒寶珠是同香姑在一起時得到的,香姑自然知道他身懷此珠就會百毒不侵,但不知為何,卻又處心積慮地用毒來攻他。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中間的關節,只想着定然是香姑遭到那次變故之後,受到極重的傷害,把甚麼事情都忘了。
但香姑又好似是記得他的。
獨孤想不明白,便站了起來,仍是抱着雪兒沿屏障走,尋那出廳之路,但走了近兩個時辰,仍是沒有出路,
雪兒道:“若是我們走不出去,我們會在這裏餓死了麼?”
獨孤聽了,知道定然是雪兒有些俄了,他禁不住心中慚愧,卻仍是沒有辦法可想。
猛然間,獨孤嘆息一聲,道:“是我糊塗,我把屏障後面的女人都當成了真的女人了。”
雪兒道:“難道她們是假的麼?”
獨孤道:“定然是假的,否則把我們餓死了,她們自己不也餓死了麼?”
雪兒喜道:“這倒是的,那就可以用劍刺她們了。”
獨孤聽到雪兒如此説,知道雪兒已然猜到了他的心思,禁不住臉上一陣陣發熱。
他想讓雪兒到屏障後面去看看到底那些女子是不是如他料到的全是假的,但他實在是擔心雪兒,害怕她中了奇毒,只好又擁着他向屏障後面走過去。
一見了那屏障後的裸身女子,獨孤禁不住又是一陣臉紅心跳,正欲轉身離去,只聽得雪兒説道:“果然是假的呢。”
獨孤聽了雪兒的話,方始抬起頭看那女子,目光到處,仍是臉色漲得通紅。
但他仔細看那女人的眼神,見那女人的眼神果然是緊緊盯住了一個方向動也不動,更沒有向他瞧上一眼。
獨孤禁不住心中暗歎這人像做得極為巧妙,巧奪天工,但是卻確確實實並非真的女人。
雪兒伸手一摸那女人的胸脯,然後説道:“是蠟做的。”
對於獨孤來説,只要這些女人不是真的女人就好辦了,蠟做的也好,泥做的也好,其實並沒有甚麼兩樣,他提起重劍,便欲向那蠟像斬過去,但卻又頓住了。
雪兒轉過頭來看着他。
獨孤道:“雪兒。你暫且閉住了氣,別要這裏面當真有甚麼奇毒。”
雪兒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手帕,先自給獨孤蒙在口鼻之上,又自己用衣袖淹住了口鼻。
獨孤深吸一口氣,重劍一揮,立時把那蠟像打得粉碎,一陣綠色的煙霧立時間騰了起來。
獨孤知道毒姑所言非虛,這綠色的煙霧定然奇毒無比,當下不敢呼吸,也不敢稍停,微眯了眼睛以防毒霧進入眼中,左手摟緊了雪兒.使她緊貼在自己胸前,右手揮動着玄鐵重劍,一路打了過去。
一時間但聽得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和寶劍揮動時的嗚嗚風聲,空中立時瀰漫了赤橙黃綠各色毒霧,地上灑滿了女人的肢體手腳甚至胸脯屁股,以及被打得破爛不堪的隔扇。
獨孤一路打過去,片刻之間便打到了牆邊,重劍一揮,直接向牆上刺了過去,但聽得哧一的一聲響,重劍竟是插入了山石之中。
獨孤頓然想起來他們來時所經過的山洞,知道此處是無法通行的了,急忙重劍一揮,又身右側打了過去,待得打到右側牆跟,廳中煙塵已是將燭光遮住了,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他自己也感到胸口窒息,急忙揮動重劍,向那牆上撞了過去。
可是他所碰到的仍是山石。
獨孤只得又向後打了過去,幾乎將廳中所有的蠟像全都毀盡了,方始汀到了牆邊,此時廳中已然看不清任何物事了。
獨孤待得知道是到牆根,挺劍欲刺,卻聽得對面發出女人的驚呼之聲,急忙停住了,伸手摸去,涼涼的確是牆壁無疑,又哪裏是甚麼女人,急忙又是將重劍提起來。
但是尚自沒等刺出去,面前又發出了女人的驚呼之聲,獨孤再也顧不了計多,重劍一挺便刺了過去,但聽得轟然一響,接着嘩嘩嘩嘩的一陣響動,那牆上頓然洞開了一門,一股腥臭之氣立是便衝了進來,把面前的各色毒霧衝散了。
獨孤略一猶豫,便抱着雪兒衝了進去,剛一進去,後面那扇門便嘩嘩嘩嘩地一聲響,又即關上,接着,那嬌媚之極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行,這可是你自找的,這下誰也救不了你們了。”
獨孤顧不得聽那女子都説了些甚麼,略一站穩,便即將面上的手帕扯了下來,大口地喘着氣,雖是此時空氣腥臭之極,他亦是感到一陣舒暢。
剛喘得幾口氣,獨孤猛然覺出似是有些不對,低聲叫了幾聲雪兒,雪兒竟是沒有回答,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伸手摸時,觸手處但覺雪兒皮膚已是有些冰冷,這一下驚得獨孤立時出了一身冷汗。
他急忙伸手抓住了她的腕脈,心下立時輕鬆了許多。雪兒的脈搏尚在眺着,而呼吸卻已然沒有了,顯是適才閉氣時間過久,致使她竟至暈了過去。
獨孤忙雙手抱住了她,一面用力在她的背後命門穴上用掌心向她體內震氣,一面口對口的向她肺內吐出一口真氣;雪兒啊地一聲醒了過來。立時用手把抱住了道:“大哥哥,我們這是到了地獄地麼?是你同我在一起的麼?”
獨孤頓時舒出了一口氣道:“雪兒,我在這裏,別害怕。”
雪兒道:“與你在一起,我甚麼也不怕。”
獨孤正欲説話,猛然一股腥風向兩人襲來,獨孤覺得不好,忙抱了雪兒橫向裏移開了五尺,卻聽得嗒地一聲,好似是甚麼東西撞到了壁上。
兩人雖是躲開了那無名怪物的一擊,但是足下尚自沒有站穩,獨孤立時覺得他們兩人站身之處似在移動,緊接着猛然向上升高了半尺,又立即降了下去。
獨孤知道定然是兩人落在甚麼活物身上了,危急間不及細想,抱着雪兒又即躍了起來,這次獨孤惟恐再撞到甚麼活物身上,是以用力大了一些,向右躍開了三丈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