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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追殺

    雅加達的冬天,午後下着一陣小雨,但是氣温並不算太低,因此街上大部份的路人都只是穿着長襯衫或者薄外套,有些撐着雨傘,踽踽而行,少數年輕人則是連雨傘都不用,恣意在雨中漫步,任由水滴從髮間滴落,看起來頗為瀟灑,但是也有些傻氣。

    一輛白色寶馬轎車正迅速穿過國會議事廳前寬廣的大馬路,向蘭園方向前進。那車裏坐着兩個人,都穿着寬鬆的運動服裝,駕車那人大約三十歲年紀,皮膚黝黑,長相卻頗為端正,另一人年歲稍長,相貌威嚴,坐在駕駛座旁邊的位置上。兩人的座椅邊各放着一柄長劍,劍鞘和劍柄都用高級的鱷魚皮包覆着,顯得頗為華麗,劍鞘上端還鑲着用黃銅鑄成,剛勁俊秀的兩個小字——“南海”。

    那皮膚黝黑的人説道:“師兄,你肯定葛胖子那傢伙是躲在前面的蘭園?”

    相貌威嚴的那人道:“我可以肯定,葛胖子被咱們倆一路追趕,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所以一定會想辦法先逃回他們自己的基地,尋求庇護。我先前調查過,前面的蘭園附近,就有他們白衣門的分舵,他一定是到那裏去了。”

    那皮膚黝黑的人點點頭道:“師兄説的有道理,只是他到了白衣門分舵,可就有些麻煩了。這葛胖子在白衣門雖然算不上什麼人物,但是白衣門最近十分興旺,分舵裏應該會有不少高手,我們就這樣直接殺進去,不知道有幾分勝算?”説完眉頭微蹙,面有憂色。

    那相貌威嚴的人卻道:“白衣門人武功高強,江湖上大家都知道,但是他們作惡多端,無所不為。我們南海劍派是名門正派,屹立數百年,也不是弱者,師弟不要看輕自己,先滅了自家的士氣。”

    那皮膚黝黑的人道:“是!師兄説的對,滅魔衞道,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就算掉了腦袋,也不能吭一聲,何況我們南海劍派的武藝博大精深,也不見得就會輸。”

    那相貌威嚴的人先是點了點頭,卻又沉下臉來,道:“只可惜近幾年來,我七海聯盟起了內鬨,為了誰做盟主的事情一直有些嫌隙,否則就算白衣門再厲害,我們也不一定會把他們放在眼裏。”

    “唉!”那皮膚黝黑的人嘆了一聲,附和道:“其實不要説七海聯盟了,就連咱們南海劍派裏面,一個“天淵”之爭就鬧個沒完。像師兄你是淵道,而我卻是天道,我們感情這麼好,就有些師兄弟看不順眼,還曾經私下怪我跟你太親近了呢。”

    那相貌威嚴的人也嘆氣道:“其實我説呢,大家都是一派,何必硬分成天道、淵道?

    但是其他師兄弟卻不這麼想,有的時候我勸他們,他們卻反而説我不好好修練深淵劍法,去搞什麼外交關係,弄得我也不好再説什麼了。”

    那皮膚黝黑的人道:“如果師兄弟之間都像咱們倆這樣,不是比較好嗎?就算武功上意見不一致,大不了各練各的,也用不着鬧成這樣。”

    那相貌威嚴的人眉頭深鎖,喃喃道:“但願你我兄弟不要有一天同室操戈才好。”

    那皮膚黝黑的人又長嘆了一口氣,卻不再説什麼,只是踩下油門,加速向前駛去。

    原來這兩人正是南海劍派的兩名高手,那相貌威嚴的人,是當今南海劍派淵道好手“深不可測”邵光毅,而那皮膚黝黑的人,卻是天道的第一高手,江湖上人稱“朔風萬里”的魯九琦。

    南海劍派,自六百年前曾經稱霸中原的一代武林奇俠“天淵劍”張讓,因為感情問題而心灰意冷,遠渡南洋開宗立派以來,一直不太理會江湖上的紛爭,偶爾有弟子到中原辦事,也是速去速回,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一直給江湖眾人神秘莫測的感覺。

    直到近代,各地之間交通愈來愈發達,南海劍派的神秘面紗才漸漸褪去,而以劍法迅捷奇幻為江湖稱道。

    後來,南海劍派又和日本的東海劍派、韓國的朝鮮海劍派、中國西南的青海劍派、土耳其華人武學組織黑海劍派、南歐的地中海劍派以及中美洲的加勒比海劍派等六大門派合稱七海聯盟,因而聲勢大振,成為全世界最龐大的武學組織之一。

    將近十五年前,南海劍派前任掌門“天機先生”王寶山武功卓絕,不但九十九路“天淵劍法”練得出神入化,更將南海劍派的內功“摩元心經”練到除了祖師爺張讓以外,前所未有的第九層,在第一屆七海聯盟大會上技壓羣雄,憑實力奪得盟主的寶座。從此以後,南海劍派名震天下,全世界的武術組織可以説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是王寶山在奪得盟主的地位後,隔年便得了急病去世,由於他死時才三十多歲,門下弟子也都是些七、八歲到十五、六歲的小孩,對武學的瞭解還很粗淺,而那些弟子也沒有王寶山這麼高的天賦,所以在對天淵劍法和摩元心經一知半解的情況下,逐漸產生了修練上的意見分歧。一套完整的天淵劍法,因為想法上的不同,被硬分成了以明快迅捷為主的外九十九路嘯天劍法和以沉穩內斂為主的內九十九路深淵劍法。至於摩元心經內功的修練方式,就更是五花八門,無奇不有了。

    當時王寶山指定的繼任掌門,是他唯一的師弟“流雲劍客”李鳴。李鳴雖然劍法和內功都十分高強,只略遜他的師兄一籌,但是卻向來不喜歡管理俗務,自己門下也沒有收過弟子。接任掌門之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六十四天在外雲遊,甚至經常兩、三年看不到人。只有在五年前,七海聯盟召開第二屆大會時,不得不以掌門人的身分與會,心不甘情不願地打敗了其他六派的代表,為南海劍派保住了盟主的地位。

    大會過後,李鳴又是長時間的無影無蹤,在這種情況下,南海劍派的內爭,只有隨着一羣弟子年齡漸長而日趨激烈。不過兩道之間的競爭一直是內部問題,對外還是一直保持着統一的形象,而且眾弟子成年後又收了新的再傳弟子,南海劍派成了擁有數百人的大派,ㄧ時之間,倒也十分興旺。

    況且由於天淵劍法威力實在太強,羣弟子雖然練得有些偏頗,但是用來行走江湖,仍然具有一定的水準。加上南海劍派的弟子自律很嚴,都不願意被其他師兄弟看不起,尤其是不願意被不同道的師兄弟看輕,因此總是行俠仗義,在江湖上的威名就這麼日盛起來。

    只是近年來兩道分歧日益加深,因此兩人才深深擔憂,唯恐南海劍派哪一天演出同門相殘的悲劇。邵光毅和魯九琦兩人雖然各自屬於不同道,但是交情一向不錯,又都是不贊成分道的少數幾個人,因此很談得來。

    這一次兩人聯手追拿白衣門的葛金隆,從菲律賓南部一路追到了印尼的加里曼丹,然後又追到了印尼的首都雅加達。

    車子走得很快,倆人正説話間,便來到了蘭園附近的一箇舊倉庫。邵光毅忙道:“就是這裏了。”

    魯九琦將車停下,道:“下去看看。”於是兩人雙雙拿了寶劍下車,走近倉庫旁的側門,先探頭從破舊的窗口望進去,不見有人,於是便推門走了進去。

    倆人走了幾步,只覺得整座倉庫雖然空蕩蕩的,但是四周卻又像是有無數隻眼睛在盯着他們一樣,讓人感覺渾身不自在。

    邵光毅説道:“小心了,可能有埋伏。”

    話還沒説完,只聽見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怪笑聲,然後便從一堆木製貨箱上方輕輕落下來三個人,站在後面的一個,正是被他們師兄弟追蹤了半個月之久的葛金隆!前面兩人卻十分年輕,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出頭年紀,左邊一個留着一頭長髮,遮住半邊臉頰,右邊一個卻剃了個光頭,但是相貌都頗為英俊,身材也很修長。

    邵光毅和魯九琦微微吃了一驚,身形略閃,長劍已經握在手中。邵光毅迅速向四周圍環顧了一圈,確定沒有其他人,才沉聲問道:“請問兩位可是‘玉面佛爺’吳舵主和‘花花太歲’劉副舵主?”

    江湖上都傳説白衣門新近出了兩個高手,都擅長使雙節棍,武功非常驚人,短短幾個月就從藉藉無名而一躍升到分舵主和副舵主的地位。江湖上形容兩人的外型,正和邵光毅、魯九琦面前兩人的外型一模一樣,因此邵光毅便這樣猜測。

    那光頭的年輕人微微一笑,道:“邵大俠真是好眼力,竟然認識我們,敝人正是吳不可,這是我師弟劉不驚。久仰南海劍派“深不可測”和“朔風萬里”的大名,今天光臨敝分舵,真是蓬蓽生輝。”

    原來葛金隆在菲律賓犯了不少搶劫殺人的案子,後來發現自己被邵光毅和魯九琦盯上了,他明白自己不是兩人的對手,便一路逃往印尼首都,就是知道玉面佛爺和花花太歲在這裏,想仗着兩名分舵正副舵主的高強武功,以及分舵眾多人手的力量狙殺南海派的兩名高手。

    但是吳不可和劉不驚兄弟卻是心高氣傲,聽説南海派兩名在江湖上威名顯赫的大俠來到,自持武功高強,特別將舵裏二十多名人員遣開,打算一個對一個單打獨鬥,以印證自己的武學。

    邵光毅和魯九琦兩人心中都有些驚訝。眼看面前兩人都不過二十出頭年紀,竟然確實就是聯手挑掉東南亞一帶十三個黑幫,為白衣門擴展大片勢力範圍的玉面佛爺和花花太歲。兩人同時心中警惕,不敢掉以輕心。

    邵光毅道:“兩位英才勃發,少年有成,應該不是不明理的人。這葛胖子搶人家的財物,還害人性命,對沒有武功的人也痛下殺手,既然撞在我兄弟的手裏,自然要替天行道。

    還請倆位舵主、分舵主成全。”

    吳不可有心維護葛金隆,便説道:“葛金隆的行為,我白衣門自然會處理,不敢麻煩兩位。兩位要是一定非管閒事不可,就得勝過我兄弟再説!”

    邵光毅自然不肯退縮,道:“既然吳舵主這麼説,那魯某人只好向兩位討教了。”

    吳不可微微向劉不驚一點頭,劉不驚立刻從後腰拔出一柄金屬製的雙節棍,棍煉頗長,大約比普通雙節棍長了一倍,可以看得出攻擊距離也遠一倍,只是使用起來應該更加困難。

    劉不驚向前走近兩步,單手隨意一抖,挾帶着強勁風聲,雙節棍的一端便輕輕巧巧地到了劉不驚腋下,可見他對這件兵器使用的熟練程度。

    魯九琦對邵光毅説道:“師兄,讓我先來。”

    邵光毅點點頭,道:“好,師弟小心了。”説完便向後退開,讓出場地。

    魯九琦也前進兩步,劍尖平指,正是嘯天劍法的起手勢。雖然對方名氣頗響,來頭不小,萬分不能輕敵,但他年紀比對手大,是以仍然維持一派高手的風度,讓對方先出招。

    劉不驚也不敢怠慢,雙節棍迅速彈出,像靈蛇出洞一樣,棍煉往劍身纏去,棍頭卻打向魯九琦頸部。

    眼看雙節棍將要擊中目標,只見魯九琦稍稍後退,劍身斜抽,避開棍練的纏繞,接着劍尖挑動,“當”的一響,不偏不倚地刺在雙節棍的棍頭上,正是嘯天劍法中的一招“天地悠悠”。

    劉不驚棍頭被刺歪,失去了先機,魯九琦跟着又是一招“千瀑奔騰”,那是嘯天劍法中厲害的殺着,劍光變幻,好像幾百幾千條瀑布匹練一樣,嘩啦嘩啦地襲向敵人。

    劉不驚見了,心裏暗叫一聲“好”,手下依然不慌不忙,將雙節棍快速捲回,攻向魯九琦後腦,招式直接了當,但是卻逼對方不得不救。

    魯九琦沒想到劉不驚一上來就用這種拼命三郎的打法,寧願兩敗俱傷,也不願意認輸,心中一凜,只好回劍去格擋。

    誰知道劉不驚這看似拼命的一招竟然是虛招,其實真正攻守的重點仍然是在前面,他見魯九琦被騙,身前原本準備防禦的雙節棍另一端立刻轉守為攻,抓住棍煉,棍頭“咻”的一聲,便向前直擊魯九琦胸口。

    魯九琦發現被騙,眼看就要中招,百忙之中,仍然不失名家風範,用沒有握劍的左手輕輕一拍,讓雙節棍的準頭略微一偏,接着依然用手掌使出類似“打蛇隨棍上”的劍招,欺近劉不驚抓着棍煉的手腕,順勢一彈,彈在他手上的麻筋部份,劉不驚立時手腕痠軟,雙節棍差一點就要脱手。

    但是劉不驚也不是簡單人物,右手鬆開,左手立刻接上,握住棍柄一端,又狂風暴雨一般地向魯九琦攻來。

    雙方你來我往鬥了幾十個回合,魯九琦畢竟經驗老到,根基也比較紮實,時間一久,自然而然就看出了對方功夫裏的破綻。他不願意浪費時間,大喝一聲,使出嘯天劍法的“龍翔九天”,直劈劉不驚。

    那是他十分得意的一招,練得純熟無比,威力自然也就特別驚人。

    劉不驚眼看沒有辦法抵擋,又使出先前同歸於盡的打法,但是魯九琦這次不再上當,繼續加力,只聽見“喀擦”一聲,雙節棍被劈成兩段,一段遠遠飛了出去,另一段握在劉不驚手裏,但是顯然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

    魯九琦一招得手,立刻收劍後退,道:“承讓。”

    劉不驚愣在當場,過了幾秒鐘,才悻然退下。吳不可看見自己人失利,心裏不免有些暗暗吃驚,但是仍然不服氣,立刻從後腰拔出自己的雙節棍,上前道:“魯先生好高明的劍法,晚輩請教。”

    站在一旁觀戰的邵光毅早就看得手癢,見吳不可上場,立刻大聲道:“吳兄打算用車輪戰嗎?讓我來領教領教你的高明招數怎麼樣?”説完,拔出長劍,一躍而上。

    吳不可用的雙節棍,棍煉比劉不驚的還要長一倍,兩端的棍頭也粗重得多,一看就知道武功要強過劉不驚數倍。

    而邵光毅,使用的仍然是南海劍法,連長劍的型式也一模一樣,但是招式一出,卻和魯九琦大異其趣。

    魯九琦的劍法輕靈飄忽,大開大闔,而邵光毅的劍法卻顯得沉重穩健,緩慢而仔細。

    看見吳不可的雙節棍一端猛然飛來,也使出一招“龍翔九天”,將棍頭震開。

    邵光毅的九十九路深淵劍法,招式名稱雖然和嘯天劍法一模一樣,但是由於天道和淵道對招法含意的解釋不同,因此使用起來的方式也大不相同。魯九琦使出的“龍翔九天”是一招積極進取,克敵致勝的殺着,而邵光毅使出的“龍翔九天”卻是一招兼容幷蓄,防備嚴密的守着。

    吳不可一擊不中,長長的雙節棍退回腋下,又迅速地從意想不到的方位竄出,甩向邵光毅雙腳。邵光毅匆忙間一躍而起,但是雙節棍的棍頭在地上輕輕一彈,又跟着追向邵光毅。

    邵光毅不慌不忙,在半空中猛然發力,硬生生向後退開一公尺,劍尖下削,搭在棍煉上,一招“如履薄冰”,將棍頭遠遠盪開。

    吳不可似乎早就料到了對方會用出這類的招式,後着立刻跟到,棍頭回卷,又攻邵光毅腰部,順勢趁邵光毅在半空中無法借力,左手發出兩顆鐵丸子,雙管齊下,直取邵光毅兩膝。

    吳不可的武功高出劉不驚許多,而邵光毅的劍法卻和魯九琦在伯仲之間,與吳不可對陣,驚險的程度當然高得多。

    眼看邵光毅避無可避,魯九琦心裏不禁十分着急,正想上前搭救,誰知道邵光毅忽然兵走險着,見鐵丸子挾帶着強勁的內力,後發先至,便不管雙節棍,使出一招“撥雲見日”,“噹噹”兩響,將鐵丸子其中一顆反彈向捲來的棍頭,不偏不倚,正好撞開,另一顆卻回頭飛向吳不可前額,準頭和力量的拿捏,幾近登峯造極。

    吳不可接下鐵丸子,邵光毅已經輕輕巧巧地落在地上,又一招“石上清泉”遞出,反守為攻。

    吳不可知道今天遇上了厲害的對手,心裏有些暗暗叫苦,但是仍然不甘示弱,匆忙之間左手又抽出一根較短的普通雙節棍,雙棍並使,化解了邵光毅的招式,然後便將兩柄雙節棍舞動起來,一長一短,互補互用,守得密不透風。

    邵光毅靜靜站在吳不可面前,見他使用雙節棍的造詣簡直已經到了化境,知道不用狠招不可能打敗他,於是暗暗運起“摩元心經”的內力,將內力全部逼到用劍的那隻手上,輕輕舉起長劍,使出一招“劈荊斬棘”,猛然攻向吳不可的守衞圈。

    邵光毅的“摩元心經”已經練到第四層,是所有同門師兄弟中數一數二的,威力當然非同小可。只見劍光亂飛,邵光毅挾着強勁的內力左劈右砍,吳不可的雙節棍舞得就算再密不透風,只要一碰到長劍,竟然也是當者披靡,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便潰不成軍,棍煉自相纏繞,亂成了一團。邵光毅趁勢中宮直進,劍尖一下子便抵住了吳不可的咽喉。

    但這隻有一秒鐘的時間,邵光毅見到已經得勝,立刻還劍入鞘,也是一句:“承讓。”

    便退了回去。

    吳不可看看手上纏得亂七八糟的雙節棍,想想今天竟然是他出道以來敗得最慘的一次,不禁長嘆一聲,轉身拍拍劉不驚的肩膀,道:“我們走。”

    説完,兩人便先後展開輕功躍開,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只留下滿臉驚疑不定的葛金隆在當場。

    這是江湖規矩,既然戰敗,而對方沒有下殺手,就不再對對方挑戰的原因有説話權,因此只好黯然離開。

    葛金隆失去了保護,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見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忽然間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淚流滿面,哀求道:“兩位大俠,我知道是自己不對,做了那麼多違法的事情,今天一定逃不過兩位的制裁,但是在我死之前,有一個小小的願望,求兩位能夠成全。”

    邵光毅和魯九琦互望一眼,走到葛金隆面前,他們料定在自己手下,葛金隆已經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邵光毅便開口説道:“你有什麼後事要交代,都説出來吧,我們兄弟一定盡力幫你辦到。”

    葛金隆在地上猛磕頭,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兩位大俠一定要相信我,我去搶劫殺人,其實搶的都是一些為富不仁的富商大賈,這些日子下來,也存了一百多萬美金,都放在香港一個銀行的户頭裏面。”

    葛金隆頓了一頓,擦擦眼淚,又道:“那些錢,我原本是想捐給我小時候住的孤兒院,但是今天我死了以後,那些錢就到不了孤兒院手裏了。所以我想請兩位在處死我之後,將錢從銀行拿出來,送去孤兒院,幫助那些可憐的孤兒。”

    魯九琦道:“你搶來的錢,應該還給那些苦主,如果苦主死了,也應該還給他的家人,不義之財,就算拿去幫助可憐人,也還是不義之財。”

    葛金隆磕頭如搗蒜:“這是我畢生的心願,請兩位一定要成全。”

    邵光毅想了一想,又小聲與魯九琦商量了一下,道:“也罷,我們兄弟自己也有一些小小的積蓄,你搶來的錢拿去還給苦主,我們的積蓄幫你捐給孤兒院,你把地址給我們,我們保證幫你辦到就是了。”

    葛金隆望着邵、魯兩人,眼中滿是淚水,道:“兩位大仁大義,葛某人在這裏謝謝你們。這是存摺,兩位請拿去吧!”説着,葛金隆便伸手到外套口袋裏取存摺。

    邵光毅道:“你的本性並不算太壞,但是我們……”話説到一半,只見漫天煙霧直衝過來,緊接着便是一陣令人難以忍受的嗆鼻味道,強烈地刺激着邵光毅和魯九琦兩人的眼睛及口鼻。

    邵光毅和魯九琦登時猛烈地咳嗆起來,咳得眼淚、鼻涕都噴了出來,過了幾分鐘,兩人好不容易恢復正常,張開眼來,葛金隆已經不知去向。

    魯九琦大罵道:“這個龜孫子,竟然用辣椒粉噴霧器噴我們,走!我們快追。”

    邵光毅判明方向,奔了出去,一面道:“這傢伙本來就是個下三濫,詭計多端,是我們自己不小心,才上了他的當。”

    由於倉庫附近十分荒涼,大部分都是泥土地面,而葛金隆慌忙逃竄之間,在泥土路上留下了大量的足跡,因此邵、劉兩人便循足跡一路追去。

    魯九琦展開輕功,跟在邵光毅身後,兀自罵個不停。邵光毅一面跟蹤葛金隆腳步留下的痕跡,一面道:“葛胖子輕功不行,一定跑不遠,我們很快就可以追上了。”

    兩人追了七八分鐘,來到一排小小的公寓民房,忽然不見了葛金隆的足跡。邵光毅道:

    “應該就在這附近,我們上樓去看看。”

    説着,兩人便走上公寓的樓梯,對於每一個可以躲人的地方都仔細察看,漸漸走上了公寓的天台。兩人在天台上仔細搜索了許久,仍然不見葛金隆的蹤影。

    就在這個時候,邵光毅和魯九琦忽然聽到樓下的某個單位裏傳來一聲女人的慘叫聲,他們倆人判明方位,奔到天台邊緣,攀住邊緣水泥牆的突出處,一蹬一躍,便竄進了傳來聲音的單位的陽台。

    兩人伏在陽台上向單位的大廳裏一看,看見一名女子倒卧在血泊中,葛金隆正手握一柄匕首,對伏在那名女子身旁哭泣的一個小男孩喝罵道:“哭什麼哭?再哭我就連你一起宰了!”

    那個小男孩大約只有十二、三歲年紀,聽見葛金隆恫嚇的言語,並沒有顯出害怕的樣子,這時更抬起頭來,目露兇光,雖然沒有説話,但是看來就好像要撲上去與葛金隆拼命一樣。

    葛金隆更加兇狠地道:“看什麼看?你爺爺我殺人就像吃飯一樣,今天算你們倒楣,讓我選中你們家避難,你這小子留不得,我送你去見你媽!”説着,舉起匕首,就要往下砍落。

    邵光毅和魯九琦見情況緊急,不趕再耽擱,紛紛脱口大叫道:“住手!”

    魯九琦還沒叫完,人已經飛到了半空中,長劍出鞘,直指葛金隆。而邵光毅則是從手裏撒出三枚早就準備好的鐵釦子,對準葛金隆手腕上的穴道,像閃電一樣激射而去。

    葛金隆聽見兩人的叫聲,手腳已經軟了一半,匕首便沒能砍下去,又看見暗器飛來,連忙就地一滾,萬般狼狽地躲過,三枚鐵釦子便都釘進了牆裏。魯九琦看準葛金隆滾倒的方向,很快跟了上來,一劍遞出,不偏不倚地抵住了葛金隆的咽喉。

    葛金隆要害受制,卻仍然不肯就範,匆忙之間還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煙霧彈,猛力往地上一甩,企圖煙遁。但是魯九琦眼明手快,劍尖略微一偏,便撈到了煙霧彈,跟着輕輕一挑,將煙霧彈挑飛了出去,一直飛到屋外,才爆了開來。然後劍尖又快速移回葛金隆咽頭,劍法一氣呵成,精妙無比。

    這時候,葛金隆才明白大勢已去,雙眼一紅,又使出“哭”字訣,大聲喊道:“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魯九琦“哼”了一聲:“今天你惡貫滿盈,去吧!”説完,長劍輕輕一送,便結束了葛金隆的性命。

    這時候,邵光毅已經抱着小男孩走了過來,對魯九琦道:“師弟,我發現了一件奇怪之極的事情,你看。”説着,便放下小男孩,拉過魯九琦的手,要他去摸小男孩的頭。

    小男孩還有些抽咽,魯九琦摸着他的頭,他也不反抗。過了一會兒,魯九琦“咦”

    的一聲,又漸漸向下摸去,摸到了小男孩的頸部、肩部,接着是手、腰、腿。全部摸過一遍之後,臉上顯出了極為驚訝的表情,似乎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又從頭到腳仔細再摸了一遍。

    小男孩終於忍耐不住,帶着哭泣過後的鼻音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魯九琦並不回答,只是瞪大了眼睛,對邵光毅道:“奇材!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材。”

    邵光毅接口道:“十指纖長靈活、腿肌強勁、筋骨剛中帶柔,柔中帶韌、脈搏平穩有力。是練武、練劍的最佳材料,我沒看錯吧?”

    魯九琦道:“師兄説得沒錯,但是最奇特的,還不是這些。”

    邵光毅又道:“平常嬰兒的任、督二脈是通暢的,滿週歲以後,就漸漸封閉,我們練習內功要再打通任督二脈,得花上好大的工夫,但是這孩子已經過了十歲,任督二脈卻仍然暢通無阻,修習內功必然事半功倍,真是奇材。”

    魯九琦道:“我説的就是這個。”

    邵光毅和魯九琦臉上同時出現了異樣的光芒。邵光毅柔聲對小男孩道:“你叫什麼名字?想不想學武功?”

    小男孩道:“我……我叫陸少康,什麼是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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