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説到東海雙兇藍敕令毛蕭、鬼臉神君章狸,因往依還嶺途中為大旗檀佛法所阻,才知敵人不是易與。及至飛近嶺前,又看出全山均有五色輕煙籠罩,正傳令同黨小心戒備,先是司徒平、秦寒萼當先飛來,不知何故,忽化一幢彩雲,往斜刺裏遁去。緊跟着,萬珍、李文-相繼飛到。同來妖黨巨洪師徒自恃邪法厲害,覬覦對方少女美色,妄自出戰。二女中了邪法,眼看倒地,忽由身前飛起一片金霞,連人帶寶一齊失蹤。忙催妖雲上前,朝巨洪師徒冷笑發話。巨洪正隨妖雲緩緩前進,受了雙兇惡氣,心中憤怒,忽見兩個相貌俊美的幼童迎面跑來,根骨稟賦之佳,從所未見,料想敵人故意將主要人物藏起,卻令兩個幼童出來答話,以表輕視。側顧雙兇,表面仍作從容。便罵:“狗賊,只會欺凌同類,既然自命神通廣大,管他來人是誰,只一出現,便即殺死,才顯自己威力。
這樣裝點門面,結果仍是非打不可,有什意思?分明膽怯情虛,顧慮太多,偏有這些做作。”正和同來一個着紅衣的妖黨以目示意,暗中譏笑,敵我雙方也已對面,快要問答,忽聽同聲怒叱,聲才入耳,一幢青熒熒的冷光和一股比電還亮的紅光已夾着雷霆萬鈞之勢迎頭射到。巨洪立時警覺,知那紅光正是昔年月兒島所遇火精火無害,以前吃過苦頭。
彼時對方被困火海之中,不能隨意走動,自己還有防備與防火之寶,尚為太陽真火所傷,何況驟出不意,突然發難。心中一驚,忙縱妖光,待要逃遁,已是無及。
火無害天生火性,疾惡如仇。昔年困身火海,終日暴跳如雷,本就憤極,無計可施。
妖人恰在此時乘人之危,始而虛聲恫嚇,迫令降順。後見不從,又連下毒手,意欲加害。
雖仗本身所煉太陽神光線將其打敗,負傷而去,洞中禁制也被引發,以致末後這些年多受好些苦難。每一想起,便惡氣難消。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早和錢、石二人商好,覷準妖人師徒,分頭夾攻,來勢比電還快。巨洪雖然修煉多年,老奸巨猾,無奈對方深知他的來歷,仇恨又深,上來便以全力猛下殺手,先沒想到那幼童會是昔年人海強仇,而那簇擁羣邪的妖雲又非尋常左道遁光之比,人在其內,法力稍差,休説上身,只一挨近,必為所傷,越發容易疏忽。等到看出那是太陽神光,有了警覺,連念頭都不容轉完,大片霹靂聲中,紅光上身,立即爆炸,巨洪全身首被炸成粉碎。火無害恨極妖人,下手更狠。事前早有成算,為防妖魂遁走,妖人剛一炸死,一蓬細如針雨的銀色光線突然四面合攏,連閃兩閃,一片青煙帶着焦臭之氣,連殘屍帶元神全被太陽光線包圍。錢萊再往上一迎,立即燒成灰煙,晃眼消滅。
同來妖徒昔年曾隨巨洪同往火海去過,錢萊經火無害指點,也是看準下手。那太乙青靈銷和太陽神光一樣,任何邪法瞅阻擋,均如入無人之境。又因萬、李二女受傷,欲為報仇,防其遁走。一面運用太乙青靈神光連人飛起,朝前撲去;一面把身旁法寶、飛劍準備施為。錢萊原本膽大心細,機警好勝,震於雙兇來前耳聞,存有先入之見,惟恐一擊不中,臉上無光;再和萬、李二女一樣為敵所傷,更是丟人。明知神光防護之下,萬邪不侵,仍以全力戒備,不敢絲毫怠慢。其實妖徒和巨洪一樣,並未把來人看在眼裏,全無戒備,極易成功。這一小題大作,羣邪卻吃了大虧。先是妖徒驟出不意,被太乙青靈神光罩住,方覺冷氣侵肌,寒光射目,大驚欲逃,猛覺心頭一寒,人便失了知覺,跟着冷光微閃,妖徒形神皆滅。錢萊原打着雙管齊下的主意,一面發揮神光威力,\面右手連揚,飛劍、法寶紛紛發出,左手太乙神雷又連珠往外打去。旁立羣邪見對面來了二童,雖看出故意步行,有心做作,畢竟這班妖孽全是兇橫強做,又在妖雲擁護之中,毫未注意。正向前觀察,想聽對方來意,不料突然發難,一青一紅兩道奇光急如雷電,一片震天價的霹靂聲中,來勢還未看清,巨洪師徒已首當其衝,形神皆滅。一時霹靂連聲,山搖地動,雷火星飛,妖雲四散。這才看出厲害,各縱妖光,紛紛驚竄。就這晃眼之間,錢萊又將飛劍、法寶相繼飛出,太乙神雷連珠爆炸。火無害原想,只殺巨洪師徒,一見錢萊大顯神通,也一不作,二不休,將人化成一幢烈火,飛舞羣邪之中,雙手齊揚,把所煉太陽真火神光連同億萬銀色光線宛如雨雹一般,照準羣邪當頭亂打。二人下手都是又猛又急,那逃得稍慢和相隔較近的妖黨,晃眼便傷了好幾個。
雙兇雖然神通廣大,邪法高強,終因驟出不意,也亂了手腳。急怒交加之下,正待行法,抵禦還攻,百忙中瞥見巨洪形神皆滅,所煉三尸元神已滅其二,只剩一條殘魂,化為一溜極細的黑煙,由億萬銀色光線叢中電馳飛來,吃那青色冷光迎頭一罩,便已消滅,連殘魂也未逃出。看出此寶乃大荒無終嶺枯竹老人傳授,心方一驚,敵人飛劍、法寶已電舞虹飛,紛紛發出。一團團的太陽真火,連同太乙神雷,萬道毫光,一齊夾攻,同來妖黨門人逃得稍慢,不死即傷,神情十分狼狽。越發暴怒,把手一揚,一片妖光邪煙剛一飛起,猛又聽震天價一聲迅雷起自身後,大蓬墨綠色的光華,連同比電還亮的銀色雷火突然爆炸,殘餘妖雲立被震散。雙兇心腸狠毒,明知這兩個敵人一個稟着太陽真火精氣而生,一個持有枯竹老人所傳至寶,多厲害的邪法也難傷害,仍然妄想一試。又因敵人是由前面跑來,不曾想到身後還有強敵暴起,來勢也是那等神速,等到警覺,已是腹背受敵,不及防禦。雙兇所乘雲車和腳底那片雲光,竟被敵人猛發石火神雷震散了好些,稍差了一點,便完全毀去。如非邪法甚強,應變靈敏,連人也為所傷。目光到處,瞥見敵人又是一個幼童,滿頭綠髮,生得又矮又小,相貌奇醜,與前見二童相去天地,法力卻非尋常。剛由身後地底飛出,咧着一張怪口,揚手又是兩團石火神雷打到。正經敵人一個未見,卻被三個幼童打得七零八落,傷亡了好幾個妖黨,不由大怒,同聲嘯厲,二次把手一揚,各由手上飛出一條形似人手的光影,先朝後面來敵抓去。前面羣邪本非庸手,只因變生倉猝,來勢太猛,不及防禦,才吃大虧。一經遁出圈外,立施邪法、異寶,一面防禦,一面還攻。雙兇百忙中再將妖光放起,又把方才紛亂形勢穩住。
火、錢二人也接到英瓊傳聲,令其適可而止,急速回去。後面那人正是石完,火無害先前恐其冒失,受了誤傷,令其在後誘敵,去分敵人心神。不料火、錢二人發動太快,石完聞得上面霹靂連聲,貪功心盛,不問青紅皂白,猛發獨門石火神雷,朝上亂打。也是羣邪該當晦氣,那石火神雷又恰是專破這類邪法的剋星,如非雙兇師徒和同來妖黨邪法均高,換了稍差一點的妖人,便難倖免。火無害見石完出手,恐其輕敵,一面傳聲疾呼:“邪法厲害,石師弟可速回去!”一面急催錢萊速用太乙青靈銷趕往相助,令其速回,以防有失。石完也接到英瓊傳聲,瞥見妖手飛來,忙往地底遁去。
雙兇人最自私,先前羣邪雖有傷亡,只是憤敵太強,還不十分動心。及至本身也吃了虧,不禁怒發如雷,對於石完也更痛恨,上來便以全力施展毒手。不料兩隻怪手影剛一出現,暴長丈許大小,朝下抓去,就這瞬息之間,猛瞥見綠髮幼童手中大團銀色雷火剛發出來,忽然往下一矮,面前五色煙光微一起伏之間,敵人透過煙層遁入地內,一下抓了個空。便見那幢青色冷光比電還快,由斜刺裏飛來,慌不迭雙雙回手去抓。左側又有兩團酒杯大小,亮如銀電的精光,朝那兩隻怪手打到,看出那是太陽真火精英煉成之寶。自己雖然長於玄功變化,方才報仇心切,事前沒有準備,驟出不意,如被打中,元神仍難於損耗,忙即收回。叭的一聲大震,銀光已自爆炸,化為億萬精芒,四下激射,那兩隻怪手也被打中,如非功力精純,見機得快,幾被震散。這一驚真非小可。等到兇威暴發,不可遏制,待以全力施為,冷光已追蹤綠髮幼童遁入地內,霹靂之聲也全停止。
只聽空中大喝:“無恥妖孽,且叫你嚐嚐峨眉第三代門人的厲害!如願送死,快到前面納命!”同時一道紅光,其疾如箭,正由數百丈妖光邪煙之中電射飛起,朝依還嶺上飛去。語聲清越,曳空急馳,由遠而近,落向前面幻波池前平地之上,到地便無影跡,也未看出是否遁入土內,端的神速已極。
雙兇平白傷了幾個妖黨,同來妖徒也有四人受傷甚重。幸虧來時先有準備,各以元神出鬥,只將所煉生魂震散,一施邪法便可復原。如是肉身,敵人再以全力進攻,和對付巨洪師徒一樣下那殺手,休想活命。敵人方面雖然開頭傷了兩個少女,但無如此慘敗。
最可氣是來時駕起大片妖雲,聲勢何等強盛,敵人主腦一個不見,卻命三個幼童出來,先後不過幾句話的工夫,便被打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內中火無害雖是得道千年的火精,但他行時語氣強做,並自稱是峨眉第三代門人,對方目中無人可想而知。有生以來,幾曾受到這種奇恥大辱?雙兇互相對視了一眼,全都氣極。毛蕭坐在雲車之上,依舊面帶詭笑,神態從容。章狸因那擁護斷腳的隨身雲氣被石完一雷震散,露出兩條殘廢的禿腿,由不得怒火中燒,已掩不住本來面目。一面施展邪法,仍用妖雲將下半身擁住,一面盤算報仇之法。如非毛蕭示意止住,已早離開羣邪,跟蹤追去。
毛蕭等羣邪回覆原狀,仍令從容進發,不許失去常態。相隔嶺頭約有一箭之地,命眾停住。正要發話,忽見對面現出一個綠衣少女,背插單劍,腰掛寶囊,丰神英秀,美豔如仙。雙兇自從方才受挫,對於敵人已不再似以前輕視。又見敵人突然出現,看不出一點跡象,如是事前行法或用法寶隱形,不應如此從容。那現身之處後面山石,連同左近花木,俱都看得逼真,上面五色輕煙籠護也未見有波動。峨眉上清禁制雖極神妙,憑自己的目力,敵人如由禁圈之中走出,或將禁法突然撤去,怎麼也能看出一點形跡,不會影響全無。敵人孤身一人,年紀看去甚輕,偏是一身仙風道骨。想起方才輕敵吃虧之事,知道峨眉門下男女弟子雖然入門不久,多半累生修為,新近才得轉世,不能以常理來論。方才三個幼童那高法力,火無害又是得道千年的火精,尚且甘居第三代的弟子,這班後輩的功力已可想見。認定來人不出則已,既敢孤身出現,必非尋常。便命羣邪暫行止住,命那女子上前答話。
那綠衣少女正是墨鳳凰申若蘭,因奉英瓊之命,看出郡邪方才受創慘敗,雙兇定必恨極,恐其激怒太甚,上來便發陰火,太乙五煙羅和本山靈景難免不受侵害。為此囑咐若蘭,在自己慧光暗護之下,上前答話。並吩咐兩旁埋伏的男女同門和剛由前面相繼趕回的火、錢、石三人暗中留意,一同戒備,以為緩兵之計,捱得一時是一時。雙兇羣邪自然不知對方用意,因見若蘭神態安詳,若無其事,反倒生疑,不敢冒失。又因方才火、錢二人才一照面,便不由分説猛下毒手,吃過大虧,暗中戒備,如臨大敵。若蘭得道較久,自多經歷,見雙兇初來時裝腔作勢,何等驕狂自信,吃火無害等三人一頓下馬威,立時不敢正眼相看,知道左道妖邢全都欺軟怕硬,能勝而不能敗,不禁暗笑。天性温柔,又是奉命緩兵,上來先不點破,從容笑道:“你們哪裏來的?彼此素昧平生,也無仇怨,無故來此擾鬧,是何原故?今早曾有僧道四人,帶了一夥徒黨來此作祟,經本山主人師妹李英瓊略施仙法,全都傷亡殆盡。只有兩個妖僧已被我們困住,眼看形神皆滅,因其悔罪苦求,又有李師妹和白眉老禪師坐下仙禽代其求情,才將他們的元神放走,此外無一倖免。我們奉命在此開府,早就料到左道旁門中人受了妖婦許飛孃的蠱惑,必要來犯。
其實家師妙一真人素來力持寬大,本與人為善之心,無論是何異派,只要埋頭斂跡,不再為惡,決不無故興戎;若能痛悔前非,改行向善,還要隨時扶助,使其成就,視之為友。如其倚勢橫行,估惡不俊,或是勾結妖黨,乘我師長閉關之際,以為有隙可乘,來此侵害,直是自尋死路。我看你們修道多年,能有今日也非容易,何苦受人愚弄?她自身隱避在後,卻令別人出來送死,稍微明白的人,一望而知,難道你們得道多年,會不明白利害?此時幻波池在易靜、癩姑、李英瓊、餘英男四位同門姊妹師徒多人主持之下,每人均是累世修為,法力甚高,所用法寶、飛劍均是前古奇珍,仙府至寶,剋制邪魔,威力至大;何況前主人聖姑早已前知,算出未來之事,所有幻波池五行仙遁、道書、藏珍已全留賜,現已得到手中,外人多高法力也休想擅入一步。以兀南公法力之高,尚且敗退,他那鎮山之寶滅神坊,竟會落在一個新入門的第三代弟子手內,別的妖邪可想而知。你們比他如何?方才初來時,門下弟子雖有冒犯,一則,你們無故興戎,他三人奉命防守,自不容外敵來此猖狂;再則,內有兩人,又是我師侄火無害昔年大仇,自難怪其下手。如今事已過去,你們為首的人尚未出手,最好就此兩罷干戈。如聽良言,安然回去,稍微靜觀數年,看看是否正勝邪消,你們再倒行逆施不遲。”
若蘭雖然不善詞令,但是神態温和,語聲尤為清婉好聽。雙兇一個素來把穩,一個又是淫兇好色,儘管懷着滿腹怨氣而來,竟為對方容光所奪。又以上來受挫,想由敵人口中窺探虛實,並未當時發作。反在暗中止住同黨,待命行事,不令妄動。聽完之後,連經仔細觀察,除敵人突然出現,看不出一點形跡而外,覺着當地風物清麗,美景如仙,到處香光浮泛,洞壑幽奇,也不見有第二人出現,心中奇怪。同聲笑答:“今日之事,強存弱亡,哪有許多話説,方才三個小畜生暗算傷人,那是我們自不小心。早晚擒到,自有他的受用。你説我們與你無仇無怨,最好聽勸回去。可知幻波池藏珍、毒龍丸,賊尼已死,便是無主之物,你們如何自恃人多勢眾,據為己有?我們也以良言相告:乖乖將那藏珍、毒龍丸全數獻出,並令李英瓊、餘英男兩個賤婢隨我二人迴轉東海,便可無事;否則……”底下的話,還未出口,忽聽連聲怒吼,數十百道金光雷火,連同先前三個敵人同時出現。少女見狀,也把手一揚,一道劍光迎面飛來。
原來火無害等三人先聽英瓊之命守伺在側,本來還想多等一會,忽聽敵人要將雙英帶回山去,火無害首先激怒。心想:“聞説李師伯昔年疾惡如仇,火氣甚大,今日怎地會有這麼好涵養?如今羣邪大舉而來,這場惡鬥必所難免,憑着幾句話能夠拖延幾時?
反正非拼不可,何苦聽人狂吠?”想到這裏,怒火上撞,忙把太陽真火冷不防先朝雙兇打去。錢、石二人早就躍躍欲試,火無害一動,忙跟着發難。若蘭見三小動手,也將仙劍飛出助戰。兩旁埋伏諸人見狀,一齊現身,相繼動手,各把飛劍、法寶發將出去。英瓊原是藉着若蘭與來敵問答,就便把紫清神焰兜率火暗中送往幻波池內,交與方英、元皓,待命飛出;同時向癩姑傳聲,令其加緊戒備,照着仙示和眇姑心聲傳話,開頭只守不攻,設法拖延時間。一見三小弟子當先發難,眾同門也紛起應敵,知道邪法厲害,十分陰毒,恐有閃失,忙喝:“眾人急速退往慧光之內,只用飛劍、法寶出敵。”隨將慧光現出,本想連火無害等三人也全護住,後聽火無害傳聲稟告:“妖人邪法不能傷害弟子和錢萊。石完雖然稍弱,但有錢萊接應,仍用太乙青靈銷防身,合力應戰,決可無礙。”只得罷了。
火無害隨向雙兇喝道:“無恥妖孽,無須猖狂!昔年你這兩個妖孽被太師祖長眉真人禁閉東海海底水眼之中,受了這多年的罪孽,難道還未受夠?才一出困,便來自取滅亡。各位師長一位也未見到,先吃我弟兄三人殺得大敗,還敢張牙舞爪,豈非無恥?如有本領,只要將我弟兄三人擒住,休説你兩殘廢妖孽念念不忘的毒龍丸,連幻波池也可歸你,你看如何?”
雙兇原因若蘭生得美豔如仙,容光照人,色心大動,藉着聽話為由,暗中運用邪法,打算將其迷倒,冷不防擒回山去。及見對方神色自如,若無其事,連施攝魂邪法,毫無感覺,不知敵人身在佛家慧光暗中籠罩之下,萬邪不侵。心方驚奇,覺着敵人不是易與,眼前倏地光華電閃,耳聽連聲怒叱。先前所見三小各施真火、神雷、飛劍、法寶當先發難,緊跟着又有七八個男女敵人隨同對面少女一齊現身,分左右兩旁立定,各指飛劍、法寶,紛紛夾攻。這次總算羣邪有了準備,無人受傷。火無害太陽真火雖具極大威力,因憤雙兇口出不遜,專攻一處,別的妖人不曾波及,邪法頗高,暗中防備又嚴,當時敵住,兩方才得打了一個平手,暫時未有傷亡。
雙兇見對面諸敵全是仙骨仙根,一身道氣,所用法寶、飛劍無一尋常,只是無一飛起,好生不解。久聞人言,峨眉門下男女弟子多半仗着夙根靈慧,前世修積,所用法寶雖是奇珍,本身入門日淺,功力有限,莫非這班少年男女連飛空應敵俱都不會?否則怎會一個未動?那隱形法卻又神妙非常,是何原故?正想運用玄功變化,冷不防飛身進去,挑那靈秀貌美的少女先撈上兩個再説,猛瞥見眼前一亮,一團大約畝許的祥輝,突在敵人頭上出現,在場敵人除火無害等三小外,全都籠罩在內,看出此是佛家降魔慧光。這一驚真非小可。暗忖:“對方都是玄門中人,這團慧光分明是佛家降魔至寶,如非得有佛門上乘傳授,豈能應用?聽敵人口氣,戒備如此嚴密,必早前知無疑。但是眼前所見敵人,只火無害一人功力最高,餘者根骨雖佳,決非自己對手,可見後面必有高明人物主持全局。多年積仇,數萬裏外大舉而來,休説和頭一起人一樣片甲不歸,便被打敗逃回,以後何顏見人?”心中一驚,互相密議,上來還是穩紮穩打,不可急進,以免中人圈套。於是一面率領羣邪分頭迎敵,一面把預先準備的妖陣如法施為,指揮眾妖徒佈置起來。口中大喝:“今日我必將幻波池化為劫灰,憑你們幾個小狗男女,決非我的對手。
何人為首,無須藏頭縮尾,可速出來納命!”
火無害見雙兇本來騰身欲起,想往申若蘭等身前撲去,知其不懷好意,正向錢、石二人説:“各位師伯叔均有慧光暗護,妖人決不能傷。我們恰可將機就計,給他吃點苦頭。”話未説完,慧光忽現。知道英瓊因時機未到,打定只守不攻的主意,不願激怒雙兇,使其情急拼命。方笑李師伯自從煉就身外化身,法力越高,反更把穩起來,樂得乘機反擊,使雙兇吃點苦頭,俱都不肯。再一查看,雙兇也改了方法,隨來妖徒各將身旁妖幡法物取出,往四下分佈開來。看出妖陣陰毒,不似尋常,忙又警告錢、石二人:
“雙兇邪法厲害,傷他不了,微一疏忽,反受暗算。照此情勢,妖陣不久布成,必更討厭。我們共只三人,正面受敵,徒勞無功。不如避重就輕,捨去為首雙兇,專一衝蕩妖陣,不令將陣布成,也不可下手太狠,消滅眾妖徒的元神,只把兇魂擊散便罷,動作越快越妙。”
二人還未答話;英瓊已傳聲贊好,並向三人警告説:“方才癩姑師伯傳聲説,雙兇邪法之高迥出意外,尤其所煉本命三尸元神十分堅強,變化無窮。雙兇不説,便門下妖徒經他海底多年苦煉,只要有一絲殘餘魂氣,立可復原。昔年太師祖長眉真人尚且不能除他,可知厲害。尤其那一雙元神幻化的鬼手,與妖婦烏頭婆異曲同工,陰毒無比,只要被抓中,便無幸理。獨火無害稟純陽真火之精而生,千年功力;玄功變化,就被抓住,也可無害。何況不會被擒,雙兇也不肯如此冒失。錢萊仗着太乙青靈神光護身,此是專制邪魔的異寶,隱現無常,飛遁更快,暫時也可無害。石完雖精地遁法術,無如膽大心粗,容易涉險,最好不要離開火無害和錢萊,才可無事。還有雙兇向來對敵,不是萬不得已,不肯施展全力,性又疑忌。我們此時人少勢弱,援兵尚還未到,如果操之過急,逼令出手,即便幻波池有五行仙遁防禦,不致受其侵害,本身靈景,難免毀損,也是可惜。爾等三人仗着天賦和防身至寶,擾亂妖陣,不令早日布成,雖是奇功一件,但在各位師長未趕回以前,不可逞強大甚,使敵人傷亡大多,惱羞成怒。對眾妖徒更須適可而止,不宜誅戮太多,以免雙兇情急拼命,不待妖陣布成,便自發難,提前發動陰火,以致吃了他的虧,毀損了靈景。”
三人聞言應諾,立照所説行事。這時雙兇與羣邪全都兇威暴發,各將邪法異寶施展出來,一面迎敵,一面布那妖陣。一時煙光雜沓,邪霧蒸騰,加上眾人的飛劍、法寶、太乙神雷滿空爆炸,轟隆轟隆之聲,震撼山嶽。火無害等三人星馳電射,穿梭也似衝行妖陣之中,此隱彼現,出沒無常。而那一團團的太陽神光和錢、石二人的青靈神光、石火神雷,不是當空爆炸,銀雨橫飛,便是自地爆發,毫光萬道。所到之處,眾妖徒挨着便震成粉碎,或是炸去半邊身體,各化為殘煙斷氣朝雙兇飛去。等到雙兇行法復原,元氣真魂已受重傷,苦痛非常。在妖師暴力淫威之下,雖不敢強,仍冒雷火奇險回往原處佈陣,畢竟元氣大耗,受創太重,心膽已寒。這三個敵人來勢又比電還-快,防不勝防,勉強苦鬥了一日夜過去,妖陣終未布成,眾妖徒倒有一半受了傷,個個心驚膽寒。先還想雙兇邪法厲害,不消片刻,便可將敵人除去,免為所傷。及至苦撐了一日夜,敵人始終縱橫全陣,越來越兇,眼看同門妖徒多受重傷,有的幾難成形復原,一班羣邪也吃這三個敵人乘機傷了好幾個,雙兇空自暴怒,無可如何。經此一來,全都害怕,雖不敢公然逃避,稍見這三個殺星的光影,便紛紛驚竄,往往連妖幡也不及搶走。
雙兇見妖徒連受重傷,隨來同黨又先後傷了十幾個,敵人卻是一個未傷。最可氣是火無害等三小從見面不久,便不與他正面為敵,專尋妖徒晦氣,妖陣不曾布成,妖幡、法物反被真火、神雷毀去不少。越想越忿,咬牙切齒,心中痛恨。一聲獰笑,雙雙把手一揚,立有兩片黑色心形暗影,剛剛脱手飛起,打算朝三人頭上飛下,還未展布開來。
猛瞥見兩道青色冷光,帶着豆大一點如意形的紫色火焰,由幻波池中飛起。來勢並不甚快,形如一朵燈花,精光熒熒,流輝四射。乍看好似浮沉空中,飄蕩而來,打一入眼,還未看真,不知怎的,竟會到了兩片黑影的中心,猛覺不妙,待要行法回收。火無害久經大敵,事前又得癩姑、英瓊指點,一見方英、元皓帶了紫清神焰、兜率火由池底飛出,立時將機就計,假作疏忽,往那兩片黑影當中飛過。
雙兇最恨火無害,當他無意之中自投羅網,不禁大喜。那兩片心形暗影乃雙兇被困海底用三百年苦功煉成的邪法,兇毒無比,無論對方法力多高,只要被當頭罩下,往裏一合,人便神志昏迷,狀類瘋狂,聽憑邪法主持,倒戈相向,反朝同黨拼命。先因這類邪法最耗元氣,更須雙兇彼此一心合力運用,才能發生極大威力,毛蕭還較持重,覺着這三個敵人均有真火、神光護身,太乙青靈神光更是對頭剋星,雖然邪法甚高,自信不致和別的妖邪一樣,害人不成,反而害己,但這類兩方對拼的事,稍微疏忽,必受其害。
錢、石二人又在太乙青靈銷神光籠罩之下,至多將其困住,急切間仍奈何他們不得。惟恐弄巧成拙,一任同黨催促,始終不肯妄動。及至鬥了兩三日夜,見妖徒受傷慘痛,妖陣無法布成,忿恨之下,決定一試。初意火無害在三小中雖然法力最高,全憑本身功力,並無法寶防身,只要驟出不意,將這兩片暗影往上一合,將其罩住,也許能夠將其籠罩。
無奈敵人動作如電,不可捉摸。正打算把兩片暗影展布開來,懸向空中,乘着敵人亂衝之際,覷準來勢,冷不防當頭下壓。等對方神志一昏,立用邪法指揮,使其倒戈,轉向敵人進攻。再借他通行自如之便,令其向前開路,自己運用玄功暗隨在後,衝破禁網,飛入幻波池,先將藏珍、毒龍丸盜出,就便查看敵人虛實,到底何人在內主持。一見火無害衝到,心中大喜。
雙兇正指黑影往下罩去,不料紫色燈花突然飛到,情知不妙,忙即回收。無如方才為防敵人逃竄,下手太急。那紫色燈花來勢又極神速,初發現時,懸在青色冷光之前,在千百丈煙光雜沓,電舞虹飛之中,看去毫不起眼,飛得也不甚快。如非雙兇久經大敵,識得厲害,換了尋常妖邪,還要忽略過去。便是雙兇,雖然看出此寶來歷,仍不知它妙用。等到晃眼之間,那團大僅如豆的紫焰到了兩片暗影之中,以雙兇的目力,竟未看出怎樣來的。方在失驚,已然無及,只聽叭的一聲,極清脆的爆音過處,紫焰突然爆炸,化為億萬精芒,四下飛射。雙兇合力施為的兩片暗影首被擊散,火無害已就勢遁入五色彩煙之下。那一震之威,竟比敵人所發神雷、真火勝強百倍,.籠罩全山,高湧天半的妖光邪霧,立被震散。一時駭浪雪崩,狂濤山立,由中心往四外排盪開去,當時空出了數十畝方圓一片地面。相隔較近的幾個妖黨,內有兩人當場斃命,被紫光震成粉碎。還有三人也各受了重傷。身旁那些妖徒,本也難免於禍,幸而雙兇應變機警,見勢不佳,一面自將真氣切斷,一面施展邪法,把手一揮,連身遁起,就勢把眾妖徒一齊攝了逃出正圈之外,才得免於滅亡。就這樣,仍有兩人被紫青神焰掃中,震成粉碎。如非妖徒均以元神出鬥,應變神速,至少必有十來個難於保全,連殘魂也被消滅。
那兩片暗影均是雙兇本身元氣所化,自然損耗不少。經此一來,雖然怒上加怒,仇恨越深,受此重擊,把紫青靈焰誤認作佛家心燈;再見那團慧光懸在當空,把所有敵人籠罩在內,一任邪法多麼陰毒,均無用處。越發斷定幻波池內有仙、佛兩門中能手主持,不知何故,不肯出面。再一想起來時途中為旃檀神光所阻情景,分明敵人首腦比自己要高得多。否則,先來那班妖黨均非尋常人物,便隨來幾個妖徒也無一庸手,不是敵勢太強,怎會全軍覆沒,一個不留、敵人首腦不肯出面,也許知道自己煉有獨門陰火和兩件準備復仇的邪法異寶,設此誘敵之計,故意令幾個無名後輩,在太乙五煙羅防護全山重重禁制之下,故意相持,設法激怒。等到自己惡氣難消,情急相拼,將所有邪法異寶全數施展出來,敵人才將埋伏發動,先把陰火破去,以免自己知難而退,帶了逃走,又留異日之患。越想越有理,盛氣一餒,更加慎重。多年盛名,強橫已慣,以前從未遇過敵手,昔年敗在長眉真人手下,已認為萬世不消之仇。如今強敵道成飛昇,報仇無望,才想殺他門人泄恨,又被幾個無名小輩打得大敗,更是奇恥。就此退回,心實不甘。互相商議,決計不到真個現出敗象,仍不罷手,那陰火也暫不發動。一面與敵相持,一面再發信符,把日前那些同黨相繼催來,令其上前,與敵拼鬥,自作旁觀,查看對方虛實,到底有什高明人物在內,然後再下毒手。
雙兇未來以前,本是趾高氣昂,不把這班妖黨放在眼裏。眾妖黨一半是因雙兇陰險強暴,二次出世,邪法更高,意欲提前結納,自告奮勇;一半是受妖婦許飛娘蠱惑,又都嫉恨峨眉勢盛,欲乘對方師長閉關之際與雙兇合力,將對方後起門人的未來根本重地毀去。但這班人均非無名之輩,知道雙兇驕狂自大,不願服低,只命門人前往致意,不曾上門。雙兇對這兩起人,起初均甚輕視,表面約定,再有數日各往依還嶺聚會,實則居心貪狡,惟恐人多,分潤所得藏珍、靈藥,或被捷足先登。本就打着搶先下手主意,又因前鋒妖黨全數傷亡,又傷了兩個妖徒,正好藉故提前發難,得信立即趕來。滿擬手到成功,不料還未走到,便為佛法所阻,跟着連遭挫折,才知敵人真非易與,井有大援在後,只得發出信號,説前鋒妖黨不肯守約,輕敵涉險,全軍覆沒,不得不提前趕來。
現在敵人已被困住,這班無名後輩均頗機警,又各持有幾件師傳至寶奇珍,惟恐不能一網打盡,又留後患。請照日前預料提前趕到,合力下手,以免夜長夢多,又生變故;或是敵人情急無計,將藏珍、毒龍丸帶了逃走。
雙兇中鬼臉神君章狸比較氣盛,還覺平日狂做驕橫,夜郎自大,始而不守信約,獨自搶先,一見不能取勝,又發信號,催令同黨應援,有點不好意思。藍敕令毛蕭卻是老奸巨猾,陰柔卑鄙,口似懸河,長於舌辯,利之所在,全無顧忌。平日儘管狂做自大,一到用人之際,便卑躬屈節,無所不至。又是生來一張笑臉,把話説得極圓;不似章狸滿臉乖戾之氣,一味兇橫,説不出個道理。議定之後,章狸聽毛蕭這等説法,覺着話説得甚巧,丟人不顧,敵人又的確是被自己邪法圍住,雖無敗意,看去已落下風,不算説謊,方始應諾,同將信號發出。雙兇所發信號,與魔教中萬里傳音大同小異。先把所説的話説上一遍,然後行法施為,立有一股黑氣將語聲封閉在內,朝着對方飛去,無論相隔多遠,不消片刻,便可傳到。
這類邪法,火無害全都知道。見雙兇已被兜率火將那兩片暗影擊散之後,始而暴怒如狂,似要拼命神氣。忽然緩和下來,一面率領羣邪妖徒奮力迎敵,一面嘴皮微動,卻在商議。跟着各由手上發出一小股黑煙,互相説了幾句,把手一揚,便急如箭射,破空飛去。接連兩三次過去,那黑煙也發出了五六股,均是隨同雙兇嘴皮亂動,突然破空飛走,一閃不見,神速異常。這時全嶺仍在妖光邪霧籠罩之下,雙兇一面施為,一面仍朝自己三人追逐不捨。本就煙光燭天,再加上許多法寶、飛劍、真火、神雷滿空飛舞,越發五光十色,耀眼欲花。那黑煙看去甚淡,飛走之時,只有手指粗細,一閃即逝,不是慧目法眼,深知底細,留心注視,直看不出。暗忖:“妖孽師徒,共有百餘人之多,忽然連發信號,未來妖黨定非少數,不知內中有何詭計?何不抽空截住,將其破去,聽他説些什麼?”想到這裏,便用傳聲告知錢、石二人,想好主意。因雙兇全都詭詐,也曾防到信號被人劫去,發得十分巧妙。又見對面敵人均仗慧光保護,始終不肯出鬥,只由火無害等三小衝蕩全陣,每發信號,總是事前準備,乘着三小驚走退避之際,就勢發出。
毛蕭更是穩練,不肯妄發。
三小弟兄議定之後,火無害假裝無意及此,先朝眾妖徒立處加緊追逐,然後突然掉頭,照準章狸揚手一團真火打到。等到章狸運玄功變化怒吼追來,再裝不敵,往地底遁去。同時,錢、石二人在太乙青靈神光護身之下,趕來應援,見火無害遁人地底,也裝作慌不擇路,朝五色煙層之下鑽去。跟着三小弟兄隱身飛出,衝蕩全陣,出沒無常,本是常有的事。章狸見三小相繼逃遁,乘機發出信號。不料話剛説完,黑煙正待飛起,眼前一亮,那幢青色冷光突然出現,只一閃,便將黑煙隔斷。同時火無害也化作一個通身烈焰四射,其形如猴的小火人,由彩煙之下電一般飛起,揚手一片紅光,將那就要破空飛走的黑煙一下罩住,只一裹;妖人所發語聲全在殘煙之中説了出來。正想喝罵:“妖孽無恥,已然損兵折將,連遭挫敗,還吹什麼大氣?”猛瞥見錢、石二人已被一條長約數丈的紫色暗影籠罩,不禁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