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子宣緩緩睜開了眼睛,發覺身邊一堆的人,校長、訓導主任、巴大頭、還有一些同學。他感到很虛弱,很無力,那是他第二次感受到生命往體外流去。
他一醒來,所有的人都圍上前來,巴大頭第一個開口道:“你感覺怎麼樣?”
遊子宣張着乾裂的口,好不容易才回道:“還好。”
後來大家説什麼話,他全沒聽見,又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第二次醒來,他竟然看到了小茹、葛三星和鍾強。
他勉強笑了笑,然後問葛三星道:“葛爺爺,你們怎麼會來這兒?”
葛三星道:“昨天你放學後沒來練功,我想一定出什麼事了,不然你一定會通知我們的,所以我就派人跑到學校去,打聽之後,才知道你真出事了。”
遊子宣覺得不太對,看了看四周,竟然是以前自己住過的房間,於是問道:“我不是應該在醫院嗎?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小茹笑道:“是葛爺爺他們把你偷回來的。”
遊子宣道:“偷回來的?”
葛三星怪小茹道:“小茹就愛多嘴。”然後才一臉不太好意思的樣子道:“那些西醫哪裏懂得醫治你的病,他們説你嚴重內出血,要給你開刀,去他……,那些人簡直是庸醫,什麼都不懂。”
鍾強趕快補充道:“就是嘛,那些人根本只是混混飯吃,完全不會醫病,給他們開一刀,我看不死也差不多了。還好葛老聰明,冒充是你的家人,拒絕開刀,再把你接出來。”
遊子宣心中想道:“西醫不懂武術造成的內傷,還好沒有給我開刀,但是説他們不會醫病,可就有點以篇蓋全了。想來是鍾師叔一時心急,隨口説説的。”於是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葛三星見他精神狀態還可以,趕忙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會又受傷的?”
遊子宣道:“是我們學校的一個學生,叫王斌的……”然後大略敍述了一下昨天的情形。講完之後,又問葛三星道:“葛爺爺,這個是‘髒裂拳’嗎?”
葛三星點頭道:“嗯,沒錯,正是‘髒裂拳’!還好他年紀輕,功力不是太深,頂多只有畢武的兩三成功力,而且你現在體質已經和從前大不相同了,這樣的掌力對你來説已要不了你的命了,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便會沒事。”
遊子宣拍拍胸部,吁了一口氣道:“好險!”
鍾強在旁也一樣吁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
葛三屋問道:“你可知這人和畢武是什麼關係?”
遊子宣回道:“我也不知道。”
葛三星等人話正説到一半間,忽然聽到院內警鈴聲大作,葛三星立刻對鍾強道:“出去看看。”兩人便飛身出房。
過了半個鐘頭,仍然不見兩人回來,遊子宣覺得情況不妙,於是對小茹道:“小茹,我們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小茹也隱隱覺得不妥,兩人出去之後都沒有回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拉着遊子宣,道:“好吧,你跟我來。”
於是兩人便出了房門,朝鈴聲傳來的地方奔去。才走了一半,看見鍾強渾身是血的從前頭跑來,見着兩人,拚着一口氣道:“快走……他們……他們的人……又來了……”
遊子宣抱住了鍾強,鍾強卻用力一推,叫道:“快走!”
遊子宣和小茹不知所措,只得往後奔去,大約十來步之後,聽到鍾強碰的一聲,倒在地上,遊子宣轉頭過去,鍾強正下最後一口氣,氣若游絲道:“替我報仇!”然後便不動了。
遊子宣感念鍾強授業之恩,想回去背鍾強,但小茹道:“不行,來不及了!”遊子宣只好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才由小茹帶着,東穿一間房,西轉一個巷的鑽來鑽去。
兩人一路上,看到許多體,多是百鷹門的人,偶有幾個婦女和小孩。遊子宣一路走一路罵:“連女人小孩都不放過,真是太沒有人性了。”而小茹已是滿臉淚水了,因為那些倒在地上的女人小孩,都和小茹很熟,有些交情還不錯。
這也是遊子宣第一次看到這些殺手的打扮,一身黑色緊身衣,胸前是皮質的,釘有許多小釘子,頭上則是黑色的頭罩,覆蓋住整個頭部,只露出兩隻眼睛來,臂上纏着白色絲布一塊,應該是辨別用的,腰上掛着一個牛皮袋,用的武器是長短各一的砍刀,刀身晶亮無比。
基本上,和電影裏的日本忍者打扮差不多。
兩人東跑西竄,來到了遊子宣作“百草洗骨”藥蒸治療的磚房,房前有兩個黑衣人的體,而屋子裏正傳出殺的打鬥聲,間中穿插着女性的叫喊聲,小茹一聽,便聽出是玉嫂的聲音。
遊子宣對着小茹急道:“小茹,玉嫂在裏面!”
小茹猶豫道:“我聽到了,但是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遊子宣咬了咬牙,忽然心生一計,跑去扒下門前兩個黑衣人的緊身衣,迅速的讓小茹和自己穿上,然後提着砍刀便往裏衝。
一進屋裏,發覺有兩個黑衣人在圍攻玉嫂,玉嫂拿着一根已經被砍得只剩三十來公分長的木棍與兩人遊鬥。
玉嫂一看到又進來兩個黑衣人,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適才他擊斃門口那兩個黑衣人時,身上已中了兩刀,傷得很不輕,現在這兩個黑衣人功力似乎比前面那兩個還高,招架尚嫌困難,如今又加兩個,看來今日是難逃一劫。
那兩個黑衣人看到又來了兩個自已的夥伴,不由精神大振,攻勢更加凌厲,其中一個還對遊子宣他們講了幾句奇怪的話,遊子宣根本聽不懂,點了兩下頭敷衍了一下,另一個黑衣人發覺有異,放下攻勢轉過身朝兩人走來,遊子宣趕緊一刀朝玉嫂砍去,又指了指玉嫂,那黑衣人才又加入戰鬥。
正打得激烈的另一個黑衣人,一刀砍在玉嫂的木棍上,玉嫂將木棍一橫卡住了砍刀,遊子宣見機不可失,拚起全身的力量,舉刀用力朝那黑衣人頭部揮去。
因為遊子宣在後面,那黑衣人又正用力回奪,是以這一刀,黑衣人完全沒有防範,加上這羣黑衣人所使用的砍刀又比一般砍刀鋒利許多,這一刀竟然將黑衣人的腦袋砍飛出一公尺遠!遊子宣從未殺過人,看到這情形,嚇了一跳,大叫一聲,便昏倒過去。
另一個黑衣人也是嚇了一跳,放開玉嫂,過來攻擊遊子宣。説巧不巧,遊子宣倒下時四肢僵硬,手裏還緊緊握着砍刀,當黑衣人轉身時,小茹一個橫撲,掃堂刀砍在黑衣人的小腿骨上,黑衣人吃痛,刀交左手,橫掃小茹,小茹向後一個“懶驢打滾”避開刀鋒,而玉嫂棄棍飛腿,一招“開門見山”正中黑衣人小腹,黑衣人向後一栽,面上背下的剛好栽在遊子宣緊握着的砍刀上,刀身直穿過胸膛,當場斃命。
兩個黑衣人一死,小茹立刻拉下面罩,玉嫂看是小茹,心情一放鬆,一跤跌坐在地上,不住喘氣。過了一會兒,才對小茹道:“那個是誰?”
小茹正在搬開倒在遊子宣身上的黑衣人,聽到玉嫂問,便順手拉下游子宣的面罩,玉嫂看到遊子宣的臉才笑道:“沒想到是這小鬼救了我。”
小茹一面搬開黑衣人,一面不斷拍打遊子宣的臉,幫他清醒。幾分鐘後,遊子宣才悠悠轉醒,雙目呆滯的看着小茹。
小茹看見遊子宣整個人像個傻瓜一樣,不由得哭道:“玉嫂,你看,他都呆了,怎麼辦?”
玉嫂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對小茹道:“他只是嚇到了,沒關係的,第一次殺人都是這樣,多殺幾個以後就會好了!”
小茹還是不放心,抓着遊子宣又捏又打的,玉嫂看着好笑,對小茹道:“你再打下去,他就算不傻也被你打傻了。”
小茹哭喪着臉,放開了遊子宣,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我只是怕他真的呆掉了。”
玉嫂諷刺道:“他被嚇傻了,你這麼關心,玉嫂被砍了兩刀,你就看不見?”
小茹“啊呀”一聲,才想起玉嫂身上還汨汨地淌着血。不禁立刻跳起來到玉嫂身邊,緊張的問道:“玉嫂,你怎麼樣了?”説時觀察着玉嫂的傷。
玉嫂側過身,亮出被砍的傷口,冷冷的道:“這麼深的刀傷,你説怎麼樣?”
小茹往傷口看去,傷口相當的長,而且非常的深,深紅色的血仍在不斷的往外流。小茹捂着嘴巴,不讓自己因害怕而叫出聲來。
玉嫂指着傷口,對小茹道:“你還不去拿藥,要等我失血過多死了才去是不是?”
“不是!不是!”小茹趕緊回道。
“那就去我房裏,左邊櫃上有一個醫療箱,你去把它拿來。”玉嫂道。
“好,好,我立刻去!”小茹説完立刻飛奔而去。
待小茹一走,玉嫂便拉起遊子宣,把了把遊子宣的脈膊,遊子宣是被嚇叉了神,內息走亂了,玉嫂便用右手掌心抵住了他的天靈蓋,將內力緩緩輸入他的體內。
玉嫂是個面冷心熱的人,表面上對人總是冷冷淡淡的,但內心裏卻是非常熱心,對遊子宣也是一樣的。他受了重傷,深知自已可能會有性命危險,但還是運功為遊子宣治療,只不過,他現在運動真氣,卻是將自己最後的力量也給了遊子宣。
不到幾分鐘,遊子宣清醒了過來,發覺玉嫂正將內力灌輸給他,他趕緊收斂心神,將玉嫂的內力帶入周身。此時他並不知道,玉嫂是將自已最後的功力完全灌輸給他,等到行功一完,玉嫂就會功盡人亡,是以他還催動內力,加快內力的傳導,就像以前葛三星幫他治療內傷時一樣。
到後來,他發現玉嫂傳導過來的內力愈來愈弱,而且有紛亂不平的現象,他睜眼一看,玉嫂已經目光煥散,瞳孔微微放大。他記得鍾強曾對他説過:“內力強的人,目光內斂,精華內含……快要死的人,目光散亂,無法集中……”而現在玉嫂的情況便是屬於後者。他恍然大悟,連忙雙掌用力一推,將玉嫂推了開去。
此時小茹正好拿着藥箱進來,剛巧看見遊子宣雙掌推開玉嫂。她看看遊子宣,又看看玉嫂,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而玉嫂躺在地上急驟的喘息,她只好跑到玉嫂身邊,低身抱起玉嫂,玉嫂已經剩下最後一口氣,見她靠近,於是緊緊抓着她的手,對她道:“幫我報仇!”然後就軟下身斷氣了。
小茹呆了一會兒,才恨恨的、幽怨的轉過頭來,盯着遊子宣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玉嫂哪裏得罪你了?我知道你很不喜歡玉嫂,但是也不必趁她重傷時……沒想到……沒想到……”話沒説完,哇的一聲已經哭了出來。
遊子宣知道小茹誤會了,但他心裏還是覺得玉嫂的死,自已難辭其咎,於是不知所措的慌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小茹一聽,更以為玉嫂是遊子宣殺死的,也不讓遊子宣解釋清楚,便下了結論:
“你……我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一個人,算我看錯人了,以後……以後再見面就是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説完又是那種既恨又怨的眼神,盯着遊子宣幾秒,然後哭着跑出磚房。
遊子宣被這嚴重的誤會震撼得愣在當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其實,這件事兩人都沒錯,要錯也是錯在小茹進來的時間,早不進晚不進,剛好就在遊子宣推開玉嫂的時候。
人往往會被眼前所見的事物所蒙敝,不仔細審查事情的來龍去脈而妄下結論。
又呆了一會兒,遊子宣才恢復過來,他心情混亂,拿了把黑衣人用的砍刀,走出磚房。
他不知道要去哪裏,也不知道如何走出這裏,只有在庭院中盲目的亂竄。而四處都可以看到被破壞和殘殺過後的景像。
他又亂走了半天,看見一片花圃,各種顏色的花已經被踐踏的亂七八糟,許多體橫躺其上,形成一幅“人在花下死”的景象。
花圃前面,是一幢古典的院落。他尋着路徑,穿過了三個院門,由外院一直來到內院的牆外,終於在幾公尺之外,聽見了人聲和打鬥聲。他此時仍穿着黑衣,只是沒有頭罩,他心想:“假如裏面黑衣人多,我就假扮黑衣人,百鷹門的人多,就露出真面目。”於是他又跑回前面,找了一個黑衣人的面罩戴上,才又回到正院牆外。
大門裏面,是一個庭院,就像是普通的院子,有樹,有花,還有一片小小的空地,原來可能是一個非常世外桃源的地方。只不過,現在院子裏卻像屠宰場一樣,滿地都是體,最少有三十具之多。場中還有六個黑衣人,圍着一個年輕女人在打,葛三星和一個白鬚及胸的老人則渾身是血的坐在地上調息。
看那個女人,年約二十歲左右,她的動作,一招一式就像跳芭蕾舞一樣,非常優美。她在幾個黑衣人中間穿來插去,偶而才出手攻擊,似乎對這幾個黑衣人的攻擊有些招架不住,但是進退攻守之間,又還優雅有度。
又過一會兒,一名黑衣人被踢中一腳,蹬、蹬、蹬退了三步,那年輕女人隨即一步追上,將拳頭一張,變成了鷹爪,當場抓在那人的面部,她一招得手之後,並不稍停,又一個倒仰,閃過從側面砍來的兩刀,只見她人姿勢不變,仰着旋轉半圈,一腳在前面那人的腰眼上,她一邊旋轉一邊站起,同時後腳一踢,又直中那人胸口,只見那人向後直飛出去,碰的一聲撞在牆上,便落下來不動了。
這幾個姿勢優美至極,而且一氣呵成,看得遊子宣心花怒放,直想大聲喝采。
另幾個黑衣人一看情形不妙,連忙加快攻勢,想斃她於刀下。可是年輕女人東穿西躲,讓五人無法傷她。
但那女人畢竟年輕,招數雖然精妙,但功力尚淺,時間一久,體力便有不濟的現象。只見她閃躲移動之間速度已不如先前,好幾次還險些被砍中,幸賴巧妙的身法,偶而在間隙中施加攻擊,才化解不少危機。
時間又過了十分鐘左右,另一個黑衣人也被那女子旋踢掃中頭部,昏倒在地,場上只剩下年輕女子和四名黑衣人。雖然黑衣人的攻擊因為少了一人而有疏鬆的趨勢,但年輕女子也因速度變慢而被掃中衣服幾刀,片片絲質的衣料輕飄在空中,加上年輕女子妙的身法,讓人有一種身在霧中的感覺。
年輕女子被掃中衣服之後,顯得非常生氣,一個黑衣人一刀還帶下了她上身的一片衣服,露出了她腹部的肌膚和內衣,黑衣人大笑了幾聲,十分猙獰,使得她有些氣急敗壞,步伐也紊亂了許多。
年輕女子的情況更為危急,三番兩次都差點被黑衣人砍中。坐在一旁的葛三星和長鬚老人不約而同的躍進場中想幫那女子,但兩人已是強弩之末,幾招過後,反而又捱了幾刀,傷勢更重。
長鬚老人視死如歸,故意讓出一個破綻,讓對手一刀插進自己胸口,就在刀尚未能拔出之前,老人奮起最後一口氣,左手握住刀身,右手全力一掌擊中黑衣人胸口膻中大穴,黑衣人還來不及拔出刀子便被打得狂吐鮮血,倒地之後沒有幾秒就斷了氣,長鬚老人渾身是血,左手握着刀子回身向葛三星及那女子從容一笑,笑容慘烈至極。
不幾秒鐘,長鬚老人也告身亡。
葛三星看長鬚老人斃命,大吼一聲,一招“猛虎出閘”,狀如瘋狂似的快速攻向身前的黑衣人,黑衣人嚇了一跳,忙舉刀招架,但葛三星完全是豁出性命不要的打法,黑衣人招架不住,反身便逃,直朝着遊子宣站的位置跑來。
遊子宣十分緊張,握着砍刀的雙手都被汗浸濕了,這時看見黑衣人往自己衝來,更是緊張得雙手發麻,等到那黑衣人跑近,遊子宣已僵在當地,連動都不能動了。
而黑衣人經過遊子宣身邊時,看了他一眼,眼神相當兇狠暴戾。遊子宣猛然回過神來,心裏想:“這人是個壞蛋,讓他跑掉就不好了!”
也不知他哪兒來的力量,就在他與黑衣人交錯而過時,舉起砍刀回身由背後橫刀一砍,落在黑衣人左肩上,這一刀他使盡了全力,是以黑衣人的左臂當場便被削了下來,黑衣人吃痛,昏倒過去。
葛三星看見的遊子宣是黑衣人的裝扮,他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只道是黑衣人起了內鬨,瞪了遊子宣一眼,又回身與另兩名黑衣人鬥在一起。
這邊年輕女子也掛了彩,左小腿汨汨冒出鮮血,逐漸落在下風。雖然葛三星加入戰局,不過他早就受傷不輕,幾個回合之後,被一名黑衣人砍中後背,情勢大壞。
遊子宣砍掉黑衣人的手臂後還心有餘悸,眼見葛三星又受傷嚴重,馬上就會被黑衣人斬於刀下,於是強忍着淚水和恐懼,拿起砍刀硬着頭皮想衝上去幫助葛三星。
他砍刀直刺,指向其中一個黑衣人的後心。
剩下這兩個黑衣人,是這次突襲的兩個頭目,功力和遊子宣自是不可相提並論,要是真和兩人對峙,遊子宣可能一招也接不下,不過黑衣人全都是一樣的裝束,給了遊子宣一個可乘之機。
話雖如此,這一刀還是讓那黑衣人閃躲了開去,但這一失手,身份便暴露了,那黑衣人也看出他的功力不深,伸掌便去抓遊子宣手上的刀。
這一招乃是虛招,樣子好像是伸手要抓遊子宣的刀,其實是要逼他收刀,等遊子宣刀鋒一讓,黑衣人的另一隻手早已轉好自己的刀面,準備由下往上一刀劃開遊子宣的身體。
遊子宣本不知這招的厲害,可是這一手實在像極了王斌在學校使用的招數,為了那兩下虛招,遊子宣又中了一記髒裂拳,是以他印象特別深刻。此時他一見這招,很自然的便大叫出來:“王斌!”
那黑衣人聽遊子宣這麼一叫,不知怎麼的,竟然一隻手停在空中沒有繼續攻擊,這邊葛三星卻聽到了遊子宣的叫聲,低聲喊道:“宣兒!”
葛三星雙掌一推,阻住了身前黑衣人的攻勢,然後一個斜竄,衝向遊子宣,而這個黑衣人改抓為劈,左上右下斜劈遊子宣。
説時遲那時快,黑衣人的左掌就要劈到遊子宣的臉上,葛三星離兩人尚有一尺多遠,遊子宣才猛然想起那天王斌最後的攻擊是正胸前的一掌,他不及多想,閉着眼睛將砍刀一挺一送,卻結結實實地插入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雙眼圓睜,似乎是不能相信遊子宣這一刀已經插入了他的胸膛,一直到倒下去前,還睜着大眼看着遊子宣。
葛三星趕上前來,問了一聲:“是宣兒嗎?”
遊子宣連忙摘下頭罩,回道:“葛爺爺,是我!”
此時剩下的最後一個黑衣人,眼見同伴都已經陣亡,立刻從腰袋中拿出一顆黑色藥丸往地下一砸,瞬間煙霧迷漫,什麼都看不見,等煙霧散去,已不見黑衣人蹤影。
黑衣人走後,遊子宣便揭開剛才被自已一刀刺斃的黑衣人的面罩,不過不是王斌,他吁了一口氣,也不知為什麼。
轉過頭來,那女子小腿上的傷看來相當嚴重,行走已不太方便,由葛三星扶着進到屋內,葛三星更是步履蹣跚。
那年輕女子先前已經伸手點了自已腿上的幾個穴道,將血止住,進到屋裏,又命葛三星到房裏取藥箱,葛三星先將年輕女子的傷口包紮妥當,再將自己身上的傷一一上藥,沒有一會兒,已完全處理好。
年輕女子看着遊子宣,讚許的道:“你做得很好!”
遊子宣此時才仔細看清楚了這個女子,發覺她皮膚相當細嫩,唇紅齒白,兩眼又大又亮,一副嬌弱無骨,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要不是剛才親眼見她與黑衣人過招,怕不以為她是個電影電視名星什麼的。
遊子宣這輩子,也除了看電影電視的名星以外,還真沒見過這麼美的女孩子,他發覺年輕女子盯着他看,不禁低下了頭,不敢正視她的眼睛,心裏邊還噗咚噗咚直跳。
這個年輕女子名叫何憶涵,是現在百鷹門的掌門。百鷹門前任掌門何常勝是他的父親。
十幾年前,何常勝和百鷹門的軍師關明文一同前往南美接一筆生意,但卻一去不回,葛三星多次派人前往南美找尋二人,始終毫無所獲。
何常勝失蹤之後,由於何憶涵年紀還小,百鷹門的事務都由葛三星和剛才的長鬚老人包達全權處理。雖然何憶涵滿十八歲時接任掌門,但卻從來沒有真正管理過百鷹門的事。
何憶涵見遊子宣痴傻的站在原地不答話,便轉頭對葛三星道:“葛長老,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葛三星原本坐在椅上,回話時從椅中站起,恭敬的道:“回掌門,屬下認為,敵人有可能隨時會回來,我們不宜在此久留,最好立刻離開這裏。”
“原來這女子是百鷹門的掌門”遊子宣心想。
只聽何憶涵皺眉怒道:“你説什麼?!家父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我們怎麼能就這麼放棄?説什麼也得守住這塊地方。”
葛三星平靜的道:“掌門,我也並不想這麼做啊,只是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根本不能和他們對抗,假如他們短期內再回頭來襲,只怕我們都會不保,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掌門。”
何憶涵手一揮,微現霸氣又有些恨恨的道:“不行!這些人太可惡了,我們到底和他們有什麼仇恨,一定要趕盡殺絕不可?我一定要替弟兄們報仇!”
葛三星急忙阻止道:“萬萬不可找他們報仇!我們根本不可能勝過他們!掌門千萬不可意氣用事。”
何憶涵冷笑一聲道:“葛長老,我身為百鷹門的掌門,就該為百鷹門着想,百鷹門被人滅門,我既身為掌門,這個仇非報不可!父親失蹤,連骨都找不到,我身為他的女兒,要是不報此仇,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
葛三星道:“何掌門,你這只是一時氣憤,我們現在去報仇,無異於以卵擊石,依我們現在的武功和力量,只是去送死罷了。”
何憶涵有些動搖但仍不放棄的問:“他們到底是什麼人?葛長老,連你都不知道嗎?”
葛三星緩緩的搖搖頭。
何憶涵又道:“難道我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葛三星又緩緩的搖了搖頭。
這次連何憶涵也失望的低下了來。
在一旁的遊子宣插話了:“我覺得我們現在先不談報仇,最好是收拾一下,看看還有沒有生還的人,搞不好還有一些倖存下來的,集合起大家,再作打算。”
葛三星和何憶涵兩人才不約而同的一起擊掌,並道:“對啊!”
兩人互看一眼,葛三星道:“我去放集合令!”説完便快步走出屋去。
何憶涵看了看遊子宣,才問:“你是百鷹門的人嗎?”
遊子宣回道:“不是!”
何憶涵又問:“那你怎麼會在百鷹門呢?”
遊子宣才將如何遇見葛三星,如何受傷,如何學藝等事情大致敍述了一下。
何憶涵聽完,點點頭道:“哦,這事我也有耳聞,原來就是你。”眼中似有幾分讚許。
遊子宣原本就對這女子充滿了好感,見她這麼一説,不禁周身輕飄了起來,頓時臉都紅了。
此時外面響起集合的鐘聲,顯然是葛三星放的。
過了一下,葛三星快步回到屋裏,並道:“掌門,集合鍾已經放了,我們可以去鷹雄堂了。”
鷹雄堂是百鷹門集合聚會的地方,每有集會都在那裏舉行。三人便由葛三星領頭,先到鷹雄堂,等候其餘倖存的門人前來集合。
鷹雄堂相當的大,放了百多張椅子仍有很大的空間。遊子宣走進去時,還能想像當初百鷹門的盛況。不過,三個人等了將近兩個鐘頭,卻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三人心中都很難過,何憶涵是心冷,葛三星是懊悔,遊子宣是擔心。
他擔心的只有小茹而已,小茹誤會自已殺了玉嫂,一個人跑走,不知道有沒有逃掉。
又等了半個小時,何憶涵絕望的道:“看來是沒希望了,走吧!”
葛三星便道:“幫主,我們先去香港的分公司,到了香港再慢慢作打算,好嗎?”
何憶涵已經沒了主意,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
葛三星交代何憶涵要收拾些東西,然後約定一個小時之後,在她住的院落門口碰面。等她走後,遊子宣也跟葛三星到他的住屋內收拾東西,拿了不少債券、股票和存摺,還有一些公司的必要證件、資料等等,衣服和雜物則是一件都沒拿,所以只有一隻手提箱。
臨走前,葛三星吩咐遊子宣抱了一箱東西,裏面全是炸藥的信管,然後帶着遊子宣到每一幢房子門前,拆下門牌,將信管插上。原來,在百鷹門內的每一間房子的門牌底下,都是威力強大的塑膠炸藥。
一小時之後,何憶涵也收拾好東西,三人上了車,便離開了百鷹門。出了門口沒多遠,葛三星停下車,拿出一個遙控器,手指一按,百鷹門內便響起連珠的爆炸聲,接着便見煙火四起,百鷹門便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三人以非常快的速度離去。直開了三十分鐘,離百鷹門相當遠之後,葛三星才對兩人道:“對不起,我的時間不多了,以後,我不能再跟着掌門了。”
何憶涵莫名其妙地道:“怎麼突然變卦了?我們不去香港嗎?”
“要去香港。”葛三星迴道。
“那為什麼,為什麼説你時間不多了?”遊子宣問。
“我剛才在打鬥時已受了重傷,咳,咳,全身經脈已經被震斷了。”葛三星一邊咳嗽一邊道:“掌門、小兄弟,剛才實在是情勢危急,我憑着最後一口氣先壓住傷勢,帶你們脱身要緊,現在,我已經支持不住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何憶涵又驚又難過的連問了三次道。
葛三星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很惶,但是先不要緊張,你到香港分公司去,分公司的總經理叫張宏達,是我的弟子……他會幫助你的……”葛三星説話已經有點不太順暢了。
何憶涵複誦道:“張宏達?”
“香港分公司……是這幾年我們利用資金成立的新公司,咳,咳,先幾年,我便派了張宏達去處理了。”葛三星迴道,但聽他的氣息卻更弱了。
遊子宣和何憶涵兩人都沒説話。
葛三星補充道:“這隻箱子裏,有所有的公司的文件證明,你可以去找張宏達……”他將箱子交給了何憶涵,又咳了兩聲:“不必去想報仇,……好好從事正當生意才是正途……”。
葛三星還想再説,卻漸漸沒了聲音。車子突然被煞停,只見葛三星倒在方向盤上,已沒了氣息。
遊子宣和何憶涵都相當意外,沒想到葛三星竟然丟下兩人就這麼死了,何憶涵是個倔強性子的人,從開始便沒哭過,此時也仍是強忍着淚水,只讓淚珠兒在眼眶裏打轉。
而遊子宣心裏卻覺得,自己畢竟和葛三星認識了這麼久,又受他不少照顧,所以忍不住,便抱着葛三星哭了起來。
兩人都不會開車,只好提了行李,由遊子宣揹着葛三星的體,一路往荒涼的山區走去。
兩人一路走,正好遇到一個新的墳地,才剛挖好,還沒有下葬。
遊子宣靈機一動,拿了一旁的鏟子,便在已挖好的墳地上,繼續往下挖,等到差不多夠放一個人時,再將葛三星放在裏面,將土掩上,如此一來,便似原來的墳一樣,只不過睡了個上下。
兩人跪在墳地前拜了三拜,何憶涵道:“葛長老,我一定會為你和其他弟兄報仇的。”
而遊子宣卻道:“葛……師父,委屈一下,雖然睡在下,好在不會掉下牀來,這裏風水還可以,希望您別怪我們,……搞不好來個漂亮的婆婆,你也不會無聊了!”
何憶涵聽他這麼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遊子宣聳聳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等全部整好,東方已經泛白了,兩人累了一整天,都已不成人形,大略的又收拾了一下,才動身離去。
兩人一路來到遊子宣的家,遊子宣習慣性的打開家門跳進去,何憶涵也隨着入內。
可是門開處,入眼盡是凌亂不堪,傢俱東倒西歪,顯然是被人進來搜過。
他緊張的衝入房內,家中除了亂丟的物品和翻倒的傢俱外,哪裏還有他舅舅和舅媽的蹤影?
他沮喪的坐在客廳門口,眼淚不知不覺的又流了下來。何憶涵警覺性的到每間房間查看,巡完一圈回到客廳,小聲對遊子宣道:“似乎有人已經找到這裏了,我看我們先離開這裏為妙。”
遊子宣含淚抬起頭來看着何憶涵,已經哽咽的説不出話來。
何憶涵看着他難過的樣子,心裏也是一陣酸,便安慰他道:“你先跟我一起走好了,回頭再來調查這邊的事情,好嗎?”她用袖子按了按遊子宣臉上的淚水,接着道:“來,把眼淚擦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遊子宣本是個堅強的人,一聽何憶涵的話,立刻恢復了冷靜。他擦掉眼淚,站起身來,對何憶涵道:“那現在怎麼做?”
何憶涵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們一起先想辦法到香港公司那邊,最起碼安全一點,這邊的事,回頭再來調查,我一定會幫你的。”
無助的遊子宣現在沒有別的選擇,只得答應道:“好吧!”
他進房間胡亂的收拾了一些衣物,又拿了幾本書,何憶涵看他還拿着課本,不禁好笑。
等他收拾好,已經裝了三大袋,何憶涵看不下去,替他拿掉了一些東西,僅留了一個袋子。
遊子宣臨走前回頭看了看,仍是忍不住又滴了幾滴淚。現在他們兩人真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