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之濱,蓬萊海岸,怪石嶙峋的礁石之間,坐看一位手持釣竿的白髮老人。這老人還真悠閒,紋風不動聚精會神的注意看他的釣竿,遠遠的望去,還以為海岸邊上石刻看一個人像似的。
如果真的是人像,反而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幹嘛不刻個美女還賞心悦目些呢!
但如果仔細地看,你便會發覺這位老者慈祥中隱含威儀,他那炯炯的神目,使人不敢正視,端的一派宗師的模樣兒。
也就是説,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啦!
就在老人的附近,卻有一位年輕人單掌拄地,倒立在一塊尖尖的凸出礁石上,年輕人大概是十六七歲年紀,他那兩腿並直,猶似木雕般的軀體,也是絲毫未動。
日已三竿。
年輕人已經倒立了一個時辰之久了,卻仍然氣定神閒,面不改色,他甚至也沒有換一下拄地的手掌。
夠強!夠勇!……咦!這跟勇有什麼關係呢……
就在這時候。
那垂釣的老人回過頭來遙望向身後的海岸山峯。
他本來十分悠閒的坐看,回頭望,只是天空中突然出現幾隻老鷹。
老人似是警覺性很高的樣子,他還向兩邊看了幾眼。
突然──
老人全身微微一震,猛回頭,發覺他的釣竿直往水中沉去,不禁面露喜色,立刻運力雙臂往回拉竿。
魚兒上釣啦!
釣竿已變成彎弓,但卻未能把魚兒拉出水面。
奇怪!……這是什麼魚,如此夠力啊?
老人喜孜孜地道:“小華,快看,大魚上釣了。”
倒立的年輕人使了個雲裏翻,輕飄飄的便落在老人的身邊,他伸出了雙手幫忙拉。老人急對年輕人道:“準備手網,別讓魚兒跑了。”
年輕人立刻回身取過一隻小網,雙目直視海面,看樣子等看接那條上釣的大魚兒。
老人提拉一陣,不由雙臂貫力,暗運內力,雙足穩穩在礁石上,開口嘿然一聲,便見釣竿幾乎齊中折斷,一團青影劃空而落在岸上,發出“咚”一聲響。
什麼魚?好大啊!
看了半天,年輕人突然大叫:“師父!是個人哪!”
老人拋竿奔到青衣屍體邊,忙看低頭伸手撥開那屍體面上沾着的頭髮,又在那人脖子上摸了一下,沉重地道:“這人剛死不久。”
老人抬頭看向山崖上,幾隻蒼鷹仍然在飛翔。
他看看年輕人,又道:“是從斷崖上摔下來的。”
年輕人也機警的看向山崖上,他還往兩邊看,他更露出了滿面驚訝狀。
奇怪!他驚訝什麼呢?
忽然老人拉住屍體右手,雙目愣然地道:“小華,你看看這人的雙手。”
年輕人道:“師父,這人右掌握拳,左手鬆掌,難道他的右手……”
嗯!觀察的還蠻仔細的嘛!
老人點點頭,道:“他的右手捏着東西。”
説着,只見他雙手用力地撥開死者的右掌,於是一隻金光閃閃的瓜形物出現了,在陽光的照射下。金瓜發出了奪目的光芒。
老人立刻一把抓在手中。
這是什麼東西呀?
金瓜不過小核桃般大,還附着一個開啓的小門,看上去像是一個好玩的東西。
只不過,不知道怎麼玩啊!
但可惜的是,這件東西並不好玩,從老人家臉上那種複雜的表情就可看出來──他的臉色在變,有驚惶與緊張,也有痛苦與喜悦,他已有些兒失措的樣子。
這奇啦!難道這金瓜有什麼問題嗎?
匆忙的把金瓜塞入懷中,老人又在搬動屍體,他準備將屍體拋入海中,他甚至示意年輕人快搬一塊石頭,準備把屍體壓入海底。
老人為何如此舉動?
當年輕人慌張的搬來一塊石頭時,老人立刻掀起屍體上的青衫,要把石頭塞入衣衫內,突然,老人的右掌自死者身上迅速地抽了回來,且露出滿面痛苦的表情。
年輕人見狀急急問道:“師父,你怎麼啦?”
老人已對年輕人道:“快,趕快把我揹回山洞。”
年輕人又問了幾聲,卻發現老年人已不能言語,只斷續的説出兩個字:“毒……藥……”
年輕人雙臂貫力,忙背起老人就往附近斷崖邊跑去,匆忙的回到小山洞中,年輕人取出一個紫玉小瓶,頃出瓶中紅色的藥丸,跑回石榻邊把藥丸塞進老人的嘴裏。
老人的臉色緩緩地在變化着,而年輕人的臉色也在變,他緊張又慌亂,雙手不停的搓着。
萬一老人要是好不起來,留下他一個人可怎麼辦才好哦!
半個時辰之後,老人才慢慢的睜開眼來。
年輕人匆忙上前,流着淚道:“師父,你好了嗎?嚇壞小華了。”
真是真情流露啊!
老人痛苦地望看年輕人道:“華見,師父中的不是普通的毒,四肢已難動彈,幸虧師父發現的快,用真氣護住心脈,還加上……”
他喘息了一陣,又道:“我又服了大還丹,近期內尚沒有性命之憂,只是……”
年輕人急問道:“大還丹能起死回生,難道師父……”
輕嘆一口氣,老人説道:“大還丹稀世珍藥,但也只能護住我的心脈,因為這種毒太霸道了。”
年輕人雙目見淚,道:“師父知道這是什麼毒?”
老人吃力地道:“子午斷魂芒,江湖人聞之喪膽的毒物,你看為師的右手。”
年輕人立刻拉過老人的右手,只見針尖似的小紅點出現在老人的中指與食指尖上,掌已僵冷,宛如冰石一般。
老人又吃力的,顯得迷惘地道:“這人身上中了不少毒芒,我一時不察伸手進入他的衣內,哦……”
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
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便立刻對年輕人道:“華兒,快,把一切必需東西收拾包好,然後把這山洞封起來。”
年輕人驚惶的不知如何是好。
幹嘛忽然間要封洞呢?
老人已沉聲喝道:“呆在那兒幹什麼?快呀,再遲就來不及了。”
真不知這老人在急什麼,趕着去投胎嗎?
年輕人只好立刻把藥物與必需東西包好,走到石榻邊,道:“師父,都收拾好了。”
老人道:“快把為師的揹出去,我們繞到後山,那地方有個極隱密的山洞。”
年輕人見老人那麼着急,也發覺事態嚴重,匆忙的照着老人的吩咐,把一切都辦妥,便背起老人匆匆的穿石越林,繞向後出。
差不多奔行了一個多時辰,穿進一片山林,林深處果然又有一個石洞。
年輕人伸頭看向洞中,便把老人緩緩的且小心的背進去。
洞中有個有牀,燒柴灰燼仍在地上可以看到。
年輕人把老人放在有牀上,正想問老人什麼,突然,幽暗的洞中響起蒼老的聲音道:“我老頭子剛找到這麼一個清靜的地方,想小睡一會兒,是誰在那兒——的。”
老人和年輕人聞聲,嚇了一大跳,齊向發話的地方望去。
只見一位白髮、白鬚、白衣的老人,手持白骨龍頭杖。由暗影裏慢慢的走了過來。年輕人急步移向榻前,護住老人,正想向來人喝問之際,那躺在牀上的老人急忙阻止道:“華兒不得無禮,快向前見過公孫老前輩。”
老人接着又向白衣老人説道:“焦一閔身染奇毒,不能起身參見,望老前輩多多見諒見諒。”
年輕人一聽,師父都稱來人老前輩,知道此人來頭一定不小,眨了眨大眼,趨前兩步,就要跪下拜見。
這是江湖的禮數嘛!
但只見白衣老人左手輕輕向前一拂,一面説道:“我老頭子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怕的就是這個,免了啦!”
年輕人被白衣老人左手輕輕一拂,前面竟像堵了一道鐵牆,身體怎麼也跪不下去,也是他少年氣盛,偏就好勝得很,立即展出師門絕學“天罡氣功”,一式“童子拜佛”
硬生生的跪了下去。
而且口中還大聲地説道:“晚輩水小華,給老人家叩頭。”
白衣老人呵呵大笑一聲,道:“青衫客的門下的確不凡,小小年紀,竟有這等功力,今天我老頭子吃癟了。”
在榻上的老人焦一閔忙説道:“頑童無知,請老前輩萬勿見怪。”
白衣老人一面移近榻邊,一面對跪在地下的水小華道:“小娃娃,還不快起來,是等我過去打小屁股呢?還是向我老頭子討點禮物啊?”
水小華看了看白衣老人的裝束,和師父對他的稱呼,暗想此人一定是師父常提起過的武林二聖中的乾坤一叟公孫業。
據説此人身懷百靈還魂丹,專解百毒,於是他跪在地下,靈機一動,眼珠子一轉,忙又朝白衣老人叩個響頭,説道:“老前輩是不是武林二聖中,乾坤一叟公孫老前輩?”
白衣老人朝水小華翻了翻白眼,説道:“怎麼?我老頭子有欠你的錢嗎?不然你問這幹什麼?”
水小華一聽,來人果然是乾坤一叟公孫業,心裏一高興,根本沒在意他那種古怪的問話,急忙叩了幾個響頭,哀求道:“晚輩恩師身染劇毒,聽説老前輩的百靈還魂丹,專解奇毒,懇乞老前輩賜下一粒,晚輩永生不忘老前輩的大恩大德。”
話落,眼裏流下了兩行淚水。
看來還真是可憐得很。
乾坤一叟笑了笑,道:“想不到我老頭子這麼一點家當,你倒是很清楚,不過,我看你這種磕頭蟲、流淚鬼的窩囊樣子,該給,我也不給。”
水小華一聽,因救師心切,一挺胸自地上跳了起來,眼裏仍舊掛着淚水,但卻咧着嘴兒笑看道:“老前輩,我不哭了,您看,晚輩不是笑了嗎?”
話落,他還真的乾笑了幾聲。
這幾聲乾笑,使躺在榻上的青衫客焦一閔萬分的感動,愛徒救自己的這份心意,完全流露無遺。
也真是難為這水小華啦!
乾坤一叟看到水小華這份真情摯愛的孺子之心,不感動都不行,走前兩步,把水小華拉到身邊,用手撫摸看他的頭,慈祥地説道:“這才是個好孩子,不用擔心,我老頭子一定把你師父的毒治好就是。”
水小華自二歲跟隨焦一閔隱居深山學藝以來,很少與外人接觸,平時焦一閔對他雖然愛護備至,但也是很嚴厲的,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愛撫過,此時,他覺得一股温暖之情瀰漫周身,不由得向白衣老人懷裏更貼近一些。
躺在榻上的焦一閔,望看這一老一小親切的表情,不由內心暗喜,如果這孩子能得到這位奇人的垂青,將來一定是有出息的。
此時,三人都各懷心事,洞中剎時沉寂下來,幾乎可以聽出每個人的呼吸聲。
最後,焦一閔嘆息了一聲,打破了眼前的沉寂,道:“老前輩雖然身懷靈丹,恐怕也治不好在下的劇毒。”
乾坤一叟公孫業翻了翻白眼,不相信地問道:“你中的是什麼毒?連我老頭子的靈丹都治不好?”
這真是太瞧不起人啦!
焦一閔悽然答道:“是江湖上最歹毒的子午斷魂芒。”
“什麼?”
乾坤一叟聽了,臉色立即大變,急忙地説道:“你是説三十年前,血洗武林的子午斷魂芒?”
焦一閔神色黯然地點點頭。
乾坤一叟神色肅然,道:“此物在江湖上,已絕跡近三十年了,據説,當年老魔頭被上上老人用六合掌連物帶入,在華山頂上,劈落萬丈深淵,現在怎麼會又突然出現了呢?如果你真的受了那種奇毒,你還會活到現在嗎?”
焦一閔道:“三十年前,當子午斷魂芒血洗江湖時,在下正適逢其會,當時自稱武林盟主的鐵臂金剛蕭百鳴,就是在毒芒下身亡的,在下和他的症狀完全一樣,四肢麻痹,傷處有米粒般的紅點,幸在下發覺得早,再加毒芒是經侵入經脈進入身上,又服下用芝液合制的大還丹,才護住心臟要害,使毒物在短時間內無法入侵內腑。”
乾坤一叟仍然面色凝重道:“你的傷勢在那裏?”
焦一閔道:“在右手中指。”
乾坤一叟走近前,端起焦一閔的右手,察看了一下傷處,説道:“你是怎麼受傷的呢?見到使用此物的人沒有?”
焦一閔在榻上躺看,微微搖頭道:“沒有看到,今天下午和華兒在外面釣魚時,忽然釣起一重物,使足了力拉了上來,一看……竟是具屍體,再仔細一看,竟然是在下的朋友北天一杵孟修伍,當我發覺是他之後,傷心地在他身上翻找他的遺物,不想被毒芒刺中。”
焦一閔把拾得金瓜之事,隱瞞不説,這並非是他狡猾,實在因為事關重大,偶一不慎,就會招致殺身之禍。
所以啊,還是少説為妙。
乾坤一叟沉思片刻。
接着他又説道:“怪不得南北二幫和東堡西谷,幾個久不在江湖上走動的老傢伙都趕來了,看來傳説是真的了。”
焦一閔聽了內心一驚,急忙問道:“老前輩聽到了什麼傳説?”
該不會是……
乾坤一叟説道:“這幾年,我這幾根老骨頭也懶散多了,很少在外面瞎跑,是我那野丫頭不知在什麼地方聽來的,據説二十年前,引起武林大屠殺的金瓜又出現了,使南北二幫和東堡西谷的幾個老傢伙又動了貪心紅了眼,紛紛離開老巢,各處追蹤。前一個月,有人傳説,攜帶金瓜的人,到了蓬萊府,因此,南北二幫和東堡西谷的人,全都趕來了。不過,還沒有聽到子午斷魂芒傷人之事。”
果然是。
躺在榻上的青衫客焦一閔此時雖然萬分激動,但由於四肢麻痹,無法動彈,只乾咳了一聲,聲音有點顫抖地道:“不用説,老前輩也是為金瓜而來的了?”
乾坤一叟聽了大笑一陣,道:“我老頭子這一大把年紀了,還能活幾個寒暑,那有心再去招惹那種不祥之物。都是我那個頑皮的野丫頭,鬧着要看熱鬧,不准她出來,她卻自己偷偷跑了,我不放心,才跟蹤趕來的,不想無意中遇到你們師徒二人。”
焦一閔聽了老人之言,似乎放心不少,幹黃的臉色,又現出了淒涼的微笑。
呆立在一旁很久的水小華,聽看師父和乾坤一叟公孫業的談話,雖然很感興趣,但卻沒有多語。
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師父的病情,也無心探問別的事情,於是,趁機插口道:“老前輩,您老人家的靈丹,真的治不好我師父的毒嗎?”
乾坤一叟搖搖頭,無可奈何地道:“我老頭子的靈丹,雖被譽為武林三寶之一,專治百毒,但對這種毒卻是無能為力……”
水小華聽了急急地道:“難道……我師父的毒無藥可治了?”
乾坤一叟瞥了水小華一眼,看他臉上充滿了期待與憂傷之情,本來要説“有也等於沒有”,但為了不使孩子過份傷心,馬上又改口道:“有是有啦,不過……是不太容易得到手就是了。”
水小華聽了乾坤一叟之言,星目圓睜,兩道精光散射而出,灼灼逼人,大聲説道:“只要世上有藥可治,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深入龍潭虎穴,晚輩也一定要把它尋到,請老前輩詳示藥名及地點。”
乾坤一叟公孫業望着眼前這位英俊的少年,威光逼人,不禁暗歎一聲,這孩子好重的殺氣。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焦一閔在一旁悽然地道:“難得孩子你有這份孝心,但為師的卻已死了這條心,只望我死了之後,公孫老前輩能夠另眼看待這個可憐的孩子,在下雖死九泉之下,也會放心瞑目的。”
説着説着,焦一閔不禁淌下了兩行熱淚。
水小華一見師父如此地傷心,也禁不住喊了一聲“師父”,跑過去跪在榻邊傷心地哭了起來。
乾坤一叟公孫業剛強一世,最見不得人流眼淚,不由厲聲地説道:“真是什麼師父教出個什麼徒弟,你們光哭有什麼用?何況事情並不見得一點希望都沒有。你們要是再哭,我老頭子可要走了。”
使出殺手鐧來了!
焦一閔乾咳了一聲,壓下內心地傷感,道:“華兒,不要再哭了,生死有命,在江湖上跑的人,這是難免的,聽公孫老前輩的話,快快站起來。”
乾坤一叟看他們師徒二人止住了哭聲,説道:“你的徒弟既有這份孝心,不妨讓他去試試,這種稀世珍品全憑一個‘緣’字。”
“話是這麼説沒錯,不過……”
焦一閔接着又道:“即使他千辛萬苦的把東西找了回來,恐怕我也無法支持到那個時候了。”
乾坤一叟公孫業慨然地説道:“這一步你不必擔心,我老頭子的百靈還魂丹雖治不了那種劇毒,但還有力量使它侵不到內腑,以我老頭子現存的數量,維持你一年活命當無問題。”
青衫客焦一閔聽了感激的熱淚直流,要是能夠動彈,他早就跪到乾坤一叟公孫業的面前了。
他之所以如此感動,乃因乾坤一叟的百靈還魂丹系武林聖藥,與天池神嫗的冰珀紫蓮散和東海玄空上人的靈芝露,並稱武林救命三寶,平常一粒,都珍逾生命,現在竟全部送給他了,怎不使焦一閔感激萬分呢!
還沒等焦一閔説話,水小華早已雙膝下跪,對乾坤一叟説道:“常聽家師言及,老前輩德高望重,領袖武林,義薄雲天,今日一見,果然令人感佩,老前輩對我師徒恩比天高,晚輩有生之年,永誌不忘。”
這幾句話朗朗説來,句句懇切,完全把焦一閔的心意道出,而且正中乾坤一叟公孫業的下懷。
水小華這小子雖然老實守禮,但一張小嘴兒可甜得很。
而這個白衣老怪人,説話雖不拘小節,就是喜歡帶貼切的高帽。
尤其水小華所説的“德高望重”“領袖武林”“義薄雲天”這十二個字,真像滴滴醇酒,滲進乾坤一叟的心田,使他不由咧嘴笑罵道:“好小子,你竟然給老頭子戴起了高帽子來了。”
嘴裏雖是在笑罵看,心中可是樂陶陶。
焦一閔忙接口道:“華兒之言,實出至誠,老前輩……”
乾坤一叟公孫業沒等他説完,即忙插嘴道:“好了!好了!你們師徒二人別一拉一唱的盡説些廢話,還是説正經的吧,子午斷魂芒毒,據我老頭子所知,只有一種叫萬年雪蛹可以治。”
乾坤一叟要是再讓他二人説下去,連自己姓啥名啥也都忘啦!
水小華急急問道:“此物出自何地?”
公孫業望了焦一閔一眼,説道:“此物生存在西天目山天池附近的紫雪紅蓮根部,成蛹之初,細如牛毛,每千年紫雪紅蓮結實一次,它就長粗一倍,因此萬年之後,才長得像蛆般大小蜕變成蛹。此蟲極為難得,食後不但能除劇毒,且能使人功力大進,據説天池神嫗姬翠英曾有一隻,但此等神物,這個心眼兒狹窄的老太婆,決不會那麼輕易地就送人的,你去見機而行好了。”
水小華聽了之後,根本沒考慮難易,恨不得馬上就動身前往,但一看躺在牀上,四肢麻痹的師父,沸騰的心胸,一下子涼了下來,兩眼直直的望看師父,忍不住兩行熱淚又流了下來。
乾坤一叟公孫業一看師徒二人的表情,也忽然明白了過來,道:“你是不是在想,你走之後你師父怎麼辦?”
水小華垂首,黯然地道:“不錯,晚輩正在為此事傷心。”
這件事把乾坤一叟也難住了。
可不是嗎!焦一閔此時一動都不能動,事事都需要人服侍,沒有一個親近的人在身邊怎麼可以?
此時洞內又墜入沉寂。
這時,連水小華淚水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乾坤一叟公孫業一生最怕見到人流淚,當他看到水小華像個淚人兒似的,不由內心暗自着急。
越是急心就越亂,越亂也就越沒有了主意,而越是沒主意,心就越是着急,越急……唉!這就叫做:惡性循環。
就在這時。
洞口突然一閃,一條黑影如流星般撲了過來。
水小華雖在傷心之際,但他已得青衫客焦一閔獨步武林的天罡氣功真傳,且已揀到七八成火候,耳目之敏,已能辨飛葉墜地之境。
乾坤一叟公孫業神色泰然,朝黑影低喝一聲:“大黑!”
水小華迅速移步榻前,擋住師父,雙手舉胸提氣,小心提防。
黑影聞聲,直向公孫業跟前撲來。
水小華低頭一看,原來是一條黑色的狗蹲在那裏,兩隻通紅的眼睛朝向他懷疑地瞪着他。
水小華也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公孫業彎下身子,撫摸看大黑狗的頭,親切地説道:“大黑,你找到了婷兒了嗎?”
大黑朝公孫業得意的點點頭。
水小華看了不由一怔,這條狗竟然懂得人語,怪不得它進來時身影如此之快,原來是一條通靈的神犬。
此時,大黑似聽到了什麼聲音,突然豎起了耳朵,然後轉身向外衝去,接看聽到一聲嬌叱:“大黑,爺爺在那裏?”
話音剛落,大黑已領看一位身着着綠裝的少女飛步進來。
少女一看到公孫業,立即縱身撲到老人懷裏,撒嬌地喊看:“爺爺!”
乾坤一叟公孫業臉微笑,口裏卻斥叱道:“這麼大的丫頭了,越來越不聽話,你看,也不怕別人笑話。”
綠衣少女由老人懷裏抬起頭來,回目一看,一個年輕少年正直楞楞的望看她,不由站起來,嬌叱道:“喂!你看什麼?”
這個女子很是嬌蠻!
水小華被她這麼一問,臉上登時發燒起來,直紅到脖子上去,趕緊把目光收回,望着地上,嘴兒竟不聽使喚,想説卻只説了那麼一個字:“我……我……”
他可真是嫩得很。
綠衣少女不由得咯咯她笑了起來,拉看公孫業的衣角説道:“爺爺!你瞧瞧,他要嚇哭啦!”
乾坤一叟臉色一沉,但仍是掩不住臉上的慈祥之色,道:“丫頭,一點禮數也都不懂,青衫客焦大俠身染劇毒,病在牀上,還不向前見過,站看那位是焦大俠的高徒,你瞧,我真老糊塗了,還不知這位小哥怎麼稱呼哩!”
綠衣少女脱口道:“爺爺!我知道,他叫大紅臉。”
公孫業和焦一閔聽了先是一怔,繼而大笑起。只有水小華更窘了,臉上紅得差不多變成了紫色。
若再被那綠衣少女“調戲”下去,可能要變成黑臉了。
躺在病榻上的焦一閔看到了愛徒的窘態,於是忙説道:“小徒名叫水小華,這位姑娘是……”
綠衣少女移步走到榻前,朝焦一閔福了一福,説道:“我是公孫婷,爺爺都叫我做婷兒。”
焦一閔一怔,暗想乾坤一叟只有一個女兒,沒聽説有兒子,那裏來的孫女?
公孫業看出焦一閔內心的疑惑,在一旁説道:“她是我的外孫女,不過跟看我姓公孫。自小叫我給寵壞了,焦大俠可別見怪。”
焦一閔聽了這才明白,不由對站在跟前的少女打量了一眼,看樣子亦不過十五六歲的光景,滿臉稚氣未脱,那張微翹的小嘴,顯現出倔強和刁鑽。
但見她的模樣兒很甜美,便讚道:“公孫姑娘靈秀之氣顯於眉目,聰明絕倫,在公孫老前輩薰陶之下,定是將來武林一朵奇葩。華見,過來見過公孫姑娘。”
水小華聽了師父叫喚,本待不想過去,又不敢違背師令,只好慢慢移步前去,低着頭,一直不敢望前面,心裏約計距離差不多時,雙手一拱,腰微傾,口裏説道:“在下水小華,拜見公孫姑娘。”
他的話聲剛落,又引起一陣大笑。
原來他精神緊張過度,沒有察覺出前面的人早已閃身跑到公孫業的懷裏去,他等於給師父見了個禮。
真是有夠糗啦!
水小華雖然已是十五六歲的男孩,但隨青衫客焦一閔久居深山,未履塵世一步,再加焦一閔在傳授武功之外,還教他讀了不少的古書,對於男女之間的關係,看得非常的嚴謹,想不到第一次就遇上了這位刁鑽、頑皮成性的野丫頭,真使他不知如何是好,直急得他額上的汗珠滾滾而下。
真是糗到祖宗那兒去啦!
在笑聲中,只聽公孫業喝道:“婷兒,不許再頑皮了,還不過去,給你水哥哥陪個不是。”
綠衣少女公孫婷真是天真透頂,聽了爺爺的吩咐,立即跑到水小華身邊,拉看他的手臂,嬌聲道:“水哥哥不要生氣,我和你鬧着玩的。”
這一來,更出乎水小華的意料之外,他口裏吶吶了好半天,竟不知道該説些什麼才好。
簡直就像個楞頭青。
水小華自幼過的都是嚴謹的生活,那裏見過這種輕鬆隨便的場面,再加上師父就在身邊,雖然他的稚心未泯,但也不敢絲毫放縱,這也是他受窘的最大原因。
不過,他一點也沒有生這位公孫姑娘的氣,尤其那聲“水哥哥”叫得他有一種説不出的舒服與親切感覺。
躺在榻上的焦一閔看着愛徒那種窘態,和活潑伶俐的公孫婷一比,簡直像一個木頭人,自知都是自己平時管教過嚴,使他沒有分享到童年的樂趣,心裏便覺老大不忍“不由低喚了一聲:“華兒!”
這一聲輕喚,不啻救了我們這位水小俠一命,他急急的掙脱公孫婷的拉扯,走到榻前,躬身道:“師父喚華兒有何吩咐?”
其實焦一閔叫他,只是由於心裏一時的歉疚,所表達出的一份愛意,並不是真有什麼話要説。
沉思牛晌,正待説話。
卻見綠衣少女公孫婷已走近榻前,站在水小華身旁問道:“水哥哥,你師父中的是什麼毒?我爺爺有百靈還魂丹專治百毒耶!”
站在一旁的公孫業連忙説道:“要是爺爺的靈丹管用,還用得看你多嘴,爺爺不早就拿出來了。焦大俠中的是子午斷魂芒,爺爺的藥不靈了。”
公孫婷哦了一聲,道:“怪不得化子伯伯看到大黑後,叫我趕緊回來,他説河北四龍幫的三堂主雲裏飛龍刁大鵬,還有神丐幫的什麼……我記不清楚了,都傷在子午斷魂芒下。爺爺,什麼是子午斷魂芒呢?”
公孫業和焦一閔聽了,都禁不住心內大驚。
公孫業忙問道:“窮叫化子跑到那裏去了?你怎麼遇到他的?”
公孫婷説道:“我要出來找那隻金瓜,爺爺不準,我在外面納悶,正好化子伯伯來了,他就帶我跑了出來,在前面山峯上聽到這些消息,化子伯伯擔心不得了,抱怨我不該慫恿他帶我出來。以後就看到大黑,他叫大黑把我帶回來,他説怕爺爺罵他,不敢來。”
焦一閔道:“公孫姑娘説的化子伯伯是不是江南神丐幫幫主的師兄,宇宙神乞徐非老英雄?”
公孫業答道:“不是那個窮叫化子還有誰,我説嘛,婷兒膽子再大也不敢亂跑,竟是這個老叫化子使壞,再見到了,非收拾他一頓不可。”
焦一閔沉思了一會,説道:“聽公孫姑娘一説,子午斷魂芒真的又在江湖出現了,看吧,日後不知又要有多少武林英雄應劫呢!”
公孫業也肅然道:“據我老頭子的看法這次子午斷魂芒在江湖上的再次出現,一定與那隻金瓜有看重大的關係。”
説到這裏,一向玩世不恭的乾坤一叟。沉重的嘆息一聲,接着又説道:“想不到我老頭子臨到入土之年,還要再應一次劫運。”
説完後,他用深切關懷的目光,盯在綠衣少女身上。
綠衣少女公孫婷當然體會不到老人的關懷,小嘴一嘟,以輕視的口吻問道:“子午斷魂芒是個什麼東西?有什麼了不起?我才不怕它呢!”
嘿!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乾坤一叟公孫業瞪了他愛孫女一眼,説道:“小孩子就會亂説大話,知道個什麼?子午斷魂芒係一種最堅硬的合金製成,細如牛毛,上面附有一種劇毒,身中之後,立即頭暈目眩,四肢麻痹,昏迷不醒,六個時辰即癱瘓而死。這種東西,由於細如牛毛,故使用之人,必須兼備內家絕頂氣功,才能傷人於無形之中,使人防不勝防。”
哇!這麼厲害啊!
公孫婷聽老人家的口氣如此慎重,不由心中微驚,道:“難道世上再沒有藥物可以解這種劇毒了?爺爺!”
公孫業道:“你來時,我們正在為這個問題發愁,在西天池有一種東西叫萬年雪蛹,可以化解此毒,你水哥哥想去尋找,可是隻剩下他師父一人,又無人照料……”
公孫婷聽了立即道:“這有什麼困難呢,把水哥哥的師父接到我們家裏住,不就行了嗎?”
啊!真是一語驚夢中人。
公孫業聽了,一頓手中白骨龍頭杖,道:“我真的老糊塗了,竟沒想到這一步,對!就這麼辦,我老頭子那幾間破房子還算清靜,正是養病的好所在。”
焦一閔聽了急忙道:“公孫老前輩對在下如此關懷,真使焦一閔感激莫名,不過……”
公孫業接口道:“不過什麼呢,我老頭子一生做事,就喜歡爽快,用不看那兩個字,難道你還有什麼顧慮的?”
焦一閔三十年前就認識了這位江湖奇人,那會不瞭解這位老人的個性,怎奈他有自己的難言之隱,不能説出口來。
原來他帶水小華隱居深谷,是為了避免一個人的追蹤,如果此時一露面,對頭一定會找上門來,連累到乾坤一叟公孫業。
其次,他等了十六年的金瓜已經到手,此事引起江湖波瀾,萬一風聲走漏,一定會鬧得天翻地覆。
有此雙重原因,他實在不能離開此地,但據公孫姑娘指稱,為金瓜之事江湖羣雄已佈滿嶗山,此處已非絕對隱密之地,如果堅決要留在此地,一遇強敵,水小華一人之力又實在難以應付。
因此,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登時把這位一向做事果斷的大俠難住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答覆才好。
公孫業一看焦一閔仍在猶疑不決,心裏感到老大不高興,不悦之色已形於眉間。站在一旁的公孫婷那會不明白爺爺的脾氣,惹惱了他,真的會跺腳就走,因此還沒等公孫業發作便急急地道:“焦老前輩別考慮了,即使有什麼不方便的,先到我們那裏住下再説,目前治病要緊啊!”
公孫業一旁冷冷地説道:“算了!算了!婷兒,人家不高興去,我們還非賴看人家不成。”
水小華站在一旁,不由暗暗焦急,師父今天怎麼這樣固執,住在公孫老前輩家裏,他去找藥,不是也放心得多嗎?但他卻不敢開口。
由此可知,青衫客焦一閔教導得有多麼的嚴。
焦一閔聽了公孫業之言,知道這位老人家發脾氣了,忙陪笑道:“老前輩的盛情,焦一閔那有不領之理,實因在下一生奔波江湖,難免有得罪人的地方,我怕連累老前輩的清居呀!”
活了兩甲子的公孫業,對江湖過節瞭如指掌,那有不明白青衫客焦一閔言外之意的道埋呢!
他知道焦一閔帶徒隱居,定有一番周折,因此朗聲道:“這一層你不必多考慮,行俠江湖,講的就是‘義’字,我老頭子總不能見死不救,如果有什麼風險,由我老頭子來擋,等你病癒之後,再去解決你們的恩怨,我想目前江湖上的人物,還不至於不給我老頭子這點面子。”
焦一閔知道,如果自己再堅持下去,就是不識抬舉了,立即以萬分感激的口吻説:“老前輩對我師徒真是恩比天高,焦一閔若再固執,就辜負了老前輩愛護之忱,不過,在下有一事,請老前輩允諾才好。”
公孫業道:“什麼事?你説吧!”
焦一閔道:“在下師徒一切的行動,請老前輩和公孫姑娘嚴守秘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公孫業點點頭,道:“這一點,當然是沒有問題,如果沒有別的什麼事情,我們這就動身吧!”
水小華聞言,內心大喜,立即走到榻邊,恭敬地説道:“師父,讓華見來揹你老人家吧!”
武林中人,大都身無長物,根本沒有什麼要收拾的,公孫婷幫看水小華把師父背在身上,又按照青衫客的吩咐,把他臉上蒙了一塊黑布,只露出兩隻眼睛,然後,替水小華背看寶劍,老少四人和大黑一起走出洞口。
天色已近中午,一行四人一狗爬出深谷,突聞前面山峯上,嘯聲划起,好像有很多人在廝殺一樣。
在水小華背上的焦一閔如道一定是金瓜引起的風波,急忙對乾坤一叟公孫業道:
“老前輩,咱們趕快一點,越過前面的山峯就好了。”
公孫業沒有回答,立即加緊腳步,向前如飛而去,你別看他老態龍鍾,施展出輕功來,身形卻特別靈巧自然。
公孫婷始終跟在水小華的身旁,她看到這位水哥哥身上背看一個老人,仍然步態輕盈,神色自若,沒有一點吃力的樣子,不由芳心暗暗讚許。
於是她走近幾步,對水小華道:“水哥哥,你背不動的時候告訴我,我來替你背一下好不好?”
看來她還真體貼呢!
水小華一面走一面説道:“謝謝公孫姑娘的美意,在下不累。”
但他心裏卻暗暗好笑,這個女孩兒也真夠天真的,一個女孩子怎麼能背看一個男人跑呢?
公孫婷一聽,把嘴兒一嘟,生氣地道:“什麼在下在上的,我就不愛聽這種酸溜溜的詞兒,再説我的名字又不叫姑娘,怎麼老是姑娘的,多難聽。”
這姑娘……哦,不!這公孫婷也真夠刁鑽的。
水小華聽了一怔,隨口説道:“我不叫你公孫姑娘,那我要叫你什麼呢?”
公孫婷一聽,以為水小華故意逗她,賭氣地道:“我怎麼知道?問你自己好了。”
她那知道水小華真的是呆頭鵝一隻啊!
這一問,還真把水小華問住了,他所知道的一點與人之間的關係,那是從書本上得來的,對於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這一套,根本不懂,他一時真不知道叫什麼才夠妥當?
知徒莫若師,在背上伏着的焦一閔,知道愛徒真想不出該叫人傢什麼才好,隨即道:
“華兒,既然公孫姑娘不棄,以後你就叫她婷妹妹好了。”
公孫婷緊追着説道:“他叫我婷妹,你就該叫我什麼呢?”
焦一閔沒想到這位刁鑽的姑娘會有此一問,暗笑這個孩子真的心地未染,口齒伶俐,實在難纏得很,便笑笑道:“老夫託大,就叫你一聲小婷,可好?”
公孫婷一面飛奔着,一面高興地跳看,道:“好極了,化子伯伯也叫我小婷,他最疼我了,每次見到他,我都要他揹我,有時打賭輸了,我也揹他,水哥哥等以後見到他,我也要化子伯伯揹你,真好玩。”
水小華真被她這孩子話逗樂了,自己的童心大發,隨口叫了一聲“婷妹妹”,一時不知該説什麼才好。
公孫婷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看他兩頰泛紅,嘴角含笑,心想:水哥哥生的真漂亮呀!
換句話説,就是小白臉一個啦!
水小華終於想出了下面的話,接看説道:“婷妹,你們住在什度地方?”
公孫婷笑笑道:“我們住在雁蕩山合掌峯下,白雲嶺上,那裏好玩極了,等到了之後,我領你去看大瀑布。”
兩小一面趕着路,一面談笑看,不覺已爬到了峯頂。
此峯是嶗山的最高峯,名日霞雲峯。南面傍海,壁如刀削,站立峯頂,可以聽到下面海濤拍岸之聲。
老少四人抵達峯頂,不禁站住了腳步。
透了一口氣,青衫客焦一閔對愛徒説道:“華兒,你也累了吧?把我放下來,歇息一會兒吧!”
水小華搖頭道:“我不累,師父,華兒恨不得一步趕到公孫老前輩府上,早日去天池,把藥取回來,把師父的病治好。”
真是一個乖孩子。
公孫業笑笑道:“你有這麼一個孝順的徒弟,也不枉費一番心血了,這樣吧!趕到峯下,我們僱一輛車,大白天背看個人走路,也不方便。”
公孫業説完,已率先向峯下趕去,剛一起步,突然前面樹叢裏,黑影一閃,迎面飛到,身法之快,連這位江湖奇人公孫業看了也不禁為之一怔。
剎那間,黑影已落到他們面前,幾個人不約而同齊向來人望去。
來人穿看一身黑衣,面上蒙看一塊黑布,幾乎看不清露着的兩隻眼睛。
公孫業把來人打量一番,看不出此人的來歷,不過,根揆經驗,來人大白天蒙看臉部就知道來意不善。
於是,他沉聲地道:“老夫公孫業,閣下擋住我們去路,不知有什麼話説。”
公孫業把自己名字搬出來,是想憑自己在江湖上的名望,把來人鎖住,免去一些無謂的麻煩。
想不到,來人絲毫都不在意公孫業這三個字的份量,反而自背黑布後面發出一陣嘿嘿冷笑,道:“我不管你叫什麼,我只問你,在那年輕人背上的那個人,是不是青衫客焦一閔?”
乾坤一叟公孫業活了快一百歲,那裏碰過這種釘子,尤其近三十年來,江湖上黑白兩道的絕頂高手,聽到公孫業三個字,都得客氣三分。
由説話的聲音判斷,來人似乎很年輕,而且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公孫業本想發作,繼而一想,也許對方年輕,沒有聽過自己名字,因此,把一腔怒火,強忍下來,朝來人問道:“你是何人門下?”
黑衣蒙面人不耐煩地叱道:“別-嗦!我問你的話還沒有回答我呢?”
瞧瞧他那霸道的模樣兒。
公孫業已忍無可忍,先把這小子教訓一頓再説,正想發動,突聞一聲嬌叱,一個綠影自身邊掠過,直撲黑衣蒙面人。
原來線衣少女公孫婷一聽來人對爺爺如此無禮,早就忍不住了,因此沒等公孫業出手,她已飛了出去,並嬌叱道:“讓小姑奶奶來回答你。”
話聲未落,人已衝到黑衣蒙面人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