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長嘆一聲:“我勸你,也勸我自己:樂觀一些,事情未必完全壞,總也還有一些好的。”
他這樣説,是指地球人的行為而言,我剛想説:“你什麼時候變成熟了”,白素已經道:“小郭,你的想法比衞斯理成熟!”
小郭居然照單全收,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我和白素立刻安排去見小翠,到了金女士住所,第一個印象就是感到儲中望和金女士確然是一對恩愛夫妻,住所之中到處都是放大了的他們的照片,尤其是年輕時候他們的合影,可以從他們眼神之中看出他們的感情。當然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後來妻子莫名其妙懷了孕,儲中望的傷心也就更甚。
我們到的時候,小翠正在向那個倒黴的新郎撒嬌,水葒和金女士向我們眨了眨眼,向我們示意小翠完全不知道她自己出生有古怪,要我們也不要説起。
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位新娘,只見她濃眉大眼,有一種充滿了自然氣息的美麗,稱得上豔光四射。或許是心中有了主見,覺得她一點都不像樣貌普通的金女士,也完全不像照片中的儲中望,
當小翠過來與白素和我握手的時候,我更感到小翠的樣子很是眼熟,可是卻又無法説得出她究竟像什麼人。我自然而然向白素望去,看到白素也有和我同樣的感覺。
我第一句話就説:“你衣服的顏色,和你不相襯。”
這正是那男人(我們假定是杜良)在教堂對小翠所説的話(我們假定那是預設的暗號),我這時候説出來,當然是想看小翠的反應如何——我相信她只要有一點點感到自己秘密被窺破的吃驚,我和白素都可以感覺得到。
可是小翠的反應,卻是完全不知道我這句話是怎麼一回事,美麗的臉上所顯示的愕然,絕非可以假裝出來。
同時我看到水葒在一旁掩住嘴笑,分明是在笑我做了傻事。
後來水葒繼續取笑我:“我還以為神通廣大的衞斯理會有什麼法門,原來也只不過是開門見山就説那句話來看反應!這個方法我早已用了很多遍,完全沒有用處,小翠對於在教堂中遇到那男人的這件事,完全沒有了記憶,她只記得自己心中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心慌,就逃回家去了。”
我沒好氣:“我怎麼知道你已經用過這個方法——你如果繼續取笑我,我就不把我們已經知道的許多事情告訴你!
這番對話,是在和小翠會面之後不得要領,和水葒一起離開的時候説的,水葒立刻遭:“不再説了,兩位有什麼新的發現?”
我道:“有大大的發現,不過要等人到齊了再説。”
水葒反應快絕,立刻聯絡陶啓泉、朱槿,約在我家見面。他們來得也快,和我們同時到達。
我向他們説了在勒曼醫院的事情,然後説兩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竟然極有可能是一件事。
和我們當初想到兩件事竟然有聯繫一樣,各人那感到意外,同時都感嘆,覺得“複製思想”不可思議。
大亨有他個人的意見:“那個勒曼醫院本來就是由地球人建立的,現在卻變成了外星人的大本營,很是豈有此理!難得這位杜良,能力比外星人更高,離開勒曼醫院是一件好事,找他出來,我會支持他建立比勒曼醫院更好的醫院!”
陶啓泉比較現實,他還:“要建立更好的醫院,需要大量傑出的人才,結果只怕來的又絕大多數是外星人!”
大亨瞪着眼,神情雖然不憤,可是也無可奈何,我望着他,忽然覺得小翠的樣貌神情,都有些像他,難怪在見到小翠的時候,會感到眼熟。
然而這種想法實在比温寶裕還要温寶裕,匪夷所思至於極點,所以我自然而然,大搖其頭。可是在我於旁人眼中莫名其妙搖頭的時候,白素卻緊握我手,顯然她不但知道我想到了什麼,而且支持我的想法,然而當我向她望去,她也同時在搖頭,表示這種想法實在太荒唐。
朱槿的意見代表了大家的想法,她道:“現在最主要的是把那位杜良先生找出來。”
我道:“請動員你所能動員的一切力量。”
朱槿當然知道這一句話代表了全世界範圍內無數久經訓練的特別工作者的總動員,所以她考慮了一會才點頭答應。
只要朱槿點了頭,我相信在全世界範圍內找一個人,效率會比小郭高出許多偌。
白素問了水葒關於小翠的情形,水葒苦笑;“根據我的觀察,小翠對那一段經歷,確然是完全不記得了,她正忙於再次舉行的婚禮。”
我道:“杜良既然有方法可以灌輸複製思想,就也可以取消腦部的一些記憶。當然更有可能她受了杜良的指揮,把一切隱瞞起來,以為我們不知道底細,就會相信她。”
陶啓泉和大亨齊聲問:“這個杜良,這樣做的目的何在?”
我哼了一聲:“當然是一個大陰謀!要問杜良才知道,他可以等超過二十年才來找小翠,由此可知道這人的可怕,總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白素低聲道:“想想小郭説的話。”
我不加理會,道:“要嚴重警告金女士,不能對小翠的古怪出生有絲毫透露,還需要對小翠進行長時間觀察,如果一直找不到杜良,她是唯一的線索。”
水葒道:“放心,金女上不會漏半分口風——她要是一説出來,小翠就不再是她的女兒了!”
事情真是詭異,小翠明明是金女士十月懷胎所生,可是卻在血緣上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事態發展到這裏,就只等杜良的出現了。
三天之後,小郭帶來的消息,十分驚人。
經過向幾個大醫生調查之後,發現由“盧醫生”進行的手術超過一百宗。而對這些手術的病人追蹤的結果,找到了其中的三十七人,毫無例外,這三十七位當年動過小手術的女病人,都在手術之後不久懷孕,生產順利,兒女都已成長,十分正常。
由此可以推論,沒有被追蹤到的接近一百名女病人,情況也正是如此。
結論是杜良通過向女病人植入受精卵的方法,製造了超過一百個人,杜良製造這些人的方法或許還更古怪,可是我卻可以肯定這些人必然同時和杜良的思想複製有關。
這些人的複製思想會產生什麼樣的行動,杜良的真正目的何在,實在無法不令人震驚。
小郭在説這調查結果的時候,也有些臉色發青,我望着他冷笑:“未必全是壞的,或許也有好的——好的在哪裏,請你隨便設想,然後告訴我!”
小郭好一會説不出話來,才苦笑道:“經過調查,當年出生的孩子都很正常,應該説都很出色,無論在學業還是工作上都有極其不尋常的表現……”
小郭説到這裏,一口氣舉了好幾個名字出來,確然都是很有名的青年才俊,他又道:“這些人好像都沒有做什麼壞事。”
我道:“你應該説‘這些人還沒有做什麼壞事’——誰知道有複製思想的人下一步的行動會怎樣!”
小郭無話可説,只好道:“我繼續去調查。”
他繼續調查的結果是在一個月之後,又找多了十六個女病人,情況一樣。
而朱槿那裏,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決定我需要採取有效的行動了:他躲着不見人,就把他逼出來,就像放煙進蛇洞把蛇逼出來一樣。
我用的方法簡單之極,我想到杜良要不見人而又不與世隔絕,他就必然會利用電腦網路。我就寫了一封信給他,告訴他我已經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如果他不盡快和我聯絡,我就把已經找到的他的“製作品”公開,而且同時公開他曾經做過的一切。
我通過許多關係,把這封信放到許多網路上,很快幾乎全世界網路使用者,一接觸網路,就可以看到這封“衞斯理致杜良先生書”,我相信杜良必然可以看到。
果然,第五天晚上,我獨自在家,門鈴響起,打開門,一個面目普通到了接近模糊的男人,站在門口,和水葒所描述的教堂中那男人一樣,當然就是被我逼出來的杜良先生了!
這個杜良就這樣無驚無險無風無浪的出現,一定又會有一些人認為是“草草了事”,或者認為“衞斯理不再歷險”等等。其實這個故事的情節已經發展完畢,只等解開最後一個謎團了。就算衞斯理爬上喜瑪拉雅山頂,潛人大西洋底,盜了紫青雙劍去鬥噴火九頭怪獸或是被鯨魚吞下肚子去再從背上的洞中逃出來,九死一生,歷盡滄桑,才把杜良找出來,這些經過也並不屬於故事的情節,而只是故事的過場。
懂得説故事的人都知道,當故事情節不夠的時候,就需要利用過場來填充。像這個故事那樣情節複雜到排山倒海,來不及接受的情形下,還要過場來做什麼?所以杜良適合乾淨俐落地出場。
卻説當時杜良和我一照面,就狠狠地道:“我不知還倒了什麼黴,怎麼會又沾上了你!當年就是因為躲你,從瑞士躲到了格陵蘭,現在你還是不肯放過我,甚至於手段卑劣,還想要禍延無辜,真是可惡到了極點!”
一看到杜良出現,我滿心喜悦,隨便他怎麼罵好了。我一把把他扯了進來,劈頭就問:“你的陰謀是什麼,老實説!”
杜良揚起手來,像是想揍我,可是結果只是用力揮手,繼續罵道:“你這個只知道崇拜外星人的小人!如果是外星人做這些事,你就説相信外星人不會對地球有惡意,是我做的,因為我是地球人,就變作了陰謀!”
我向他拱手:“且息怒,你把事情説明白了,是不是陰謀,自有公論!”
杜良口出惡言:“陰謀真是有,不過是你的外星人祖宗設下的,並不是我!”
他不但情緒激動,而且顯然對外星人有極大的不滿,我知道事情本來已經複雜無比,再這樣情緒化地糾纏下去簡直沒完沒了,我以極快的動作,奉上美酒一大杯,等他喝完,我才道:“我問,你答,如何?”
他瞪了我一眼,總算點了點頭。
我定了定神,覺得問題太多,但從頭問起,總不會有錯。
所以我的第一個問題是:“有了複製思想這樣巨大的發現,為什麼不在勒曼醫院公開?”
杜良厲聲道:“為什麼要公開給那些外星鬼享現成,使他們能夠對付地球人?”
他在這樣説的時候,聲色俱厲,我正在想如何向他解釋外星人不會對付地球人,卻見他突然之間神情變得十分沮喪,苦笑道:“可惜已經遲了……我本來只是懷疑,可是現在已經實驗證明……證明了我又能做些什麼?”
我發現我問了一個問題,他帶給我的不是答案,而是更多的問題。在這樣情形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再問,而由得他説下去。我只是把大瓶酒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大口喝酒,然後不像是在回答我的問題,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道:“當我成功地複製思想之時,我準備向全世界宣佈!可是我隨即發現複製的思想和遺傳基因有極度的糾纏不清的關係。也就是説,人,思想,在生命的進展中逐漸產生,逐漸成熟,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思想,人人思想不同,不可能有統一的情形出現。可是複製的思想和遺傳基因糾纏在一起,會隨着遺傳基因一代一代傳下去。如果人類祖先有一批人接受過複製思想,那麼他們的下一代、再下一代、世世代代,都擺脱不了複製的思想,在遺傳的複製思想部份,思想完全相同,統一!”
他一開始説,我就知道他將要説的話十分重要,所以聽得很用心。
杜良略頓了一頓,繼續説:“當我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我立刻聯想到了人類的歷史,在人類歷史上,持續不斷,古今中外,都有許多人莫名其妙完全喪失了自己獨自思考的能力,而盲目的聽從少數人甚至一個人思維的指揮,是什麼原因造成這種現象?”
説到這裏他陡然吸了一口氣,我也同時吸了一口氣——在勒曼醫院中,從複製思想聯想開去,我也想到過這一個問題。所以這時候我和他異口同聲叫出來:“複製思想!”
他聽到我也這樣叫,訝異莫名,望住了我,我連忙搖手:“我只是模模糊糊想到,完全不知就裏,要向你請教。”
杜良點了點頭,像是覺得我能夠有這樣的聯想,已經很不容易了。他道:“歷史上不斷有這種人和螞蟻幾乎類同行為的原因,是因為在那時候,指揮行動的是複製思想,來自遺傳基因之內的複製思想!”
他的話我有點明白,卻又不十分明白。
杜良望了我一會,繼續道:“我認為在人類遺傳基因之中,有複製思想,這種複製思想,大概以潛意識的方式存在,平時並不是人類行為的主導思想,可是在一定條件下,像受到了某種語言的提示,或者某種他人行動的影響,潛在的複製思想就會起指揮行動的作用,舉例來説,像是……像是……”
他看來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的例子,我道:“我沒有想得你這樣深刻,不過在勒曼醫院,聽説了複製思想之後,我就想到在人類歷史上,出現過‘皇帝’這種東西,就是人類有統一的服從、甘心為奴、屈服這種思想的結果,而這種思想是如此一模一樣地表現在各種各樣人的身上,所以我推測這種思想就可能是複製思想。”
杜良大大高興,以致手舞足蹈,道:“和你説話,真是有意思,有意思!”
他一高興就忘記剛才窮兇極惡罵我了,他又道:“你想到的和我一樣!當聽到‘萬歲、萬萬歲’的吼叫時,人就會屈膝下跪,任憑殺戮,這種行為,絕對不是人類的本性,而是這種吼叫,喚醒了隱藏在遺傳基因裏的複製思想,由複製思想指揮了人的行為,才變成這樣子的。”
我聽得目瞪口呆,因為照他的説法,人類有自己的思想,還有複製思想,在特定的情形下,複製思想會代替自己的思想來決定人的行為。
這種説法新奇之極,也匪夷所思之極。
可是從古今中外人類歷史去看,許多完全難以解釋的人類行為,似乎也只有這個説法可以解釋。
説一件小事,我就常常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為什麼有一些行將就木的老人,完全可以逍遙自在地度其餘生,卻還是狗顛屁股似的向強權鞠躬如也地表現他們的奴性。如果用杜良的説法來解釋,就很容易明白了,那是因為:他們遺傳基因之中的複製思想發作了!
想到這裏,我道:“這……深入人類遺傳基因的複製思想……好像非常偏重於無條件的服從?”
杜良張開雙臂,叫道:“正是如此,這正是當初把複製思想灌輸入人類腦部的目的!”
我陡然震動,先喝了一大口酒,然後才道:“當初……當初……是多久之前?”
杜良雙臂揮動:“不知道,大概是幾千年前,人類開始有所謂歷史的記載時。”
我疾聲問:“是什麼人在那時候就有能力做這種事?”
杜良冷笑:“那還用問嗎?”
我又問:“這樣做目的何在?”
杜良笑得更冷,還是用同一句話回答:“那還用問嗎?”
我屏住了氣息,説不出話來。
杜良直視着我,道:“衞斯理啊衞斯理,現在你應該知道你一直在説外星人對地球人不會有惡意是如何荒謬絕倫了吧!”
我除了眨眼之外,全身僵硬,無法有任何動作。
照杜良的説法,是:幾千年前,有外星人把“必須服從”這樣的複製思想輸人人類腦部,形成奴性。在這種複製思想指揮下,人就有屈膝為奴的行為。而這樣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要使人類成為沒有主見、只有盲目向強權叩頭的奴才!
這樣做的外星人,當年是為了容易統治地球人,後來他們離去了,或者還沒有離去,而那種複製思想卻從此深入人類遺傳基因,世世代代傳了下來,以至於一發作,人就會產生以做奴才為榮的行為——這種行為觸目可見,不是杜良平空捏造出來的。
我雖然想到了這些,可是在我又有動作能力之後,我就不停地搖頭。
杜良望着我,等我反駁,我吸了一口氣:“不對,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以做叩頭蟲為榮的想法,人類歷史上不乏勇於反抗、不怕死、不畏強權的英雄好漢!”
杜良像是早就料到我會這樣説,所以他立刻回答:“有兩個可能,第一,當時地球上雖然人不是很多,可是在被輸人複製思想的時候,總有很少數人倖免於難,這些人遺傳基因中沒有複製思想,就成為人類中少數的硬骨頭,第二,遺傳有顯性、隱性之分,一代一代傳下來,如果顯性佔了優勢,就可以剋制隱性,使得有些人受影響的程度減到最低,這些人自然也可以在叩頭蟲滿地亂爬的時候挺起脊骨做人!”
我張大了口,還是搖頭,過了一會,我才道:“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你的假設!”
杜良道:“對,所以我要做實驗,證明我的假設!”
杜良在勒曼醫院的留言曾經提到過他要做實驗這一點,我才道:“勒晏醫院設備先進,為什麼你要離開醫院去做實驗?”
杜良嘿嘿冷笑:“那時候勒曼醫院已經有不少外星人,我實驗的目的是要證明外星人曾經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對付過地球人,你想我的實驗會能夠順利進行嗎?”
我嘆了一口氣——杜良對外星人的仇視很強烈(他甚至於稱外星人為外星鬼),這當然是他有了這樣的設想的緣故。
我企圖解釋:“外星人有幾千幾萬種,至少在勒曼醫院的那些,對你成功複製思想的成就,佩服之極。
杜良哼了一聲:“當然,我是從裏到外真正的地球人,哪像他們,鬼頭鬼腦頂着地球人的身體冒充是人!”
我不在這一點上和他爭論,問他:“你要做什麼樣的實驗來證明你的假設?”
杜良神情嚴肅:“我把特定的複製思想,和遺傳基因結合。”
他説來簡單,不過我知道其中過程之複雜,他再向我解釋,我也不會明白。
我道:“這些用來做驗的遺傳基因,屬於一些受精卵?”
杜良點頭:“是,勒曼醫院和許多人有過接觸,保留了一些受精卵,本來是用來研究複製人的,後來發現無性繁殖更適合複製,就冷凍起來,恰好給我用來做實驗。”
我呼吸有些不暢順,做了一個手勢,請他説下去。
杜良道:“我給那些受精卵的複製思想很簡單,是一些有關顏色、聲音等等的暗示,絕對不會影響這些受精卵成長之後的生活。我的目的就是要證明,在這些受精卵變成成人之後,那種複製思想始終還存在,在某種暗示、刺激之下就會發作,從而證實我的設想。”
我忍無可忍,想要大叫,可是杜良厲聲道:“我知道你想説什麼,等我講完了再説!”
我忍住了氣,杜良繼續道:“我選擇了他們絕不應該離開的環境,例如在婚禮中,在重要的會議中,在可以決定他命運的時刻,向他們發出暗示,要他們跟我走,結果完全成功!即使他們自己的思想意志都告訴他們不應該離開,可是隻要啓動了潛意識中的複製思想,就會立刻聽我的指示,做出不可理解的行為。”
他説到這裏,頓了一頓:“這證明我的假設完全成立——在很久以前地球人就被做了手腳,輸入了複製思想,而幹這種事的,就是你説不會傷害地球人的外星人!”
他説完,向我做了一個手勢,讓我發言。
在他的慷慨陳詞之後,我對他的指責,也變得很無力:“你竟然用人來做實驗,而且還製造了那些人!”
杜良哈哈大笑:“我早知道你會這樣説,除非你徹底否定生命的價值,不然總不能認為一枚一直被冷凍的受精卵比一個人更好!早年能夠在勒曼醫院住過的男人,都是極其出色的人物,而醫院方面選擇的女性卵子都取自健康美麗的女性,所以成為人之後,都有極其優秀的遺傳,現在他們都已成長,事實證明他們全是出色的俊男美女,他們的生活比普通人好而且有意義,我不會認為他們會寧願是一枚受精卵。”
我苦笑:“可是你擾亂了倫理,他們都不是他們父母的真正兒女,只要進行DNA比對,發現他們和父母之間的關係,就會形成難以挽救的痛苦。”
杜良更笑:“誰會無緣無故對自己的父母或子女進行DNA的比對?再吃飽了飯沒有事做的人也不會這樣!我在借婦女的身體培育他們的時候,十分小心,連血型都必然配合,事實也證明,這些人和他們的父母相處極好,都是父母心目中的好兒女!”
我的質問已經越來越沒有力,我道:“那麼容貌呢?他們和他們的父母都不像!”
杜良笑道:“子女和父母不像的這種現象普遍之極,誰會因此而懷疑他們的血緣關係,大概除了衞斯理先生之外,誰也不會那樣無聊,去研究人家的這種私事!”
我知道再説下去只有使他更加對我嘲笑,可是有一件事,我還是不能不説,我就把儲中望絕對沒有生育能力而結果妻子卻懷孕的情形説了出來,道:“就是這位被你在教堂中帶走的新娘。”
杜良張大了口説不出話來,好一會他才苦笑:“什麼事情都會有意外……我會努力補償他們——”
我忙道:“拜託你離開他們越遠越好——那些人的複製思想還在嗎?”
杜良道:“還在,可是對預設的暗示已經沒有反應,而且和我相會的那段記憶也已經消失,絕對不會影響他們幸福快樂的生活。”
我默然喝了一會酒,向杜良説了大亨願意支持他研究,杜良立刻拒絕:“我有我的方法,不想受任何人干擾,尤其不想受你和與你有關的人干擾。”
他從頭到尾,對我都沒有好感,本來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他,也懶得再開口,他放下酒杯,揚長而去。
後來白素問我想問他什麼問題,我道:“我想問他,當年大亨有沒有到過勒曼醫院。”
白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問的原因,她道:“雖然説無巧不成書,也不會巧到這種程度吧?”
我道:“然則如何解釋大亨一看到小翠,就會如此喜歡?”
白素笑道:“你快變成‘情公子’了,這樣喜歡‘尋根究底’!”
我只好苦笑——在小翠真正的婚禮上,我還是越看越覺得新娘像大亨,不過當然沒有再追究下去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