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燈籠高高掛,歌舞昇平是青樓。甫入夜,各家妓院便已開始做生意。
「大爺請進來坐坐,咱青花院新來了一對雙生嬌娃兒呢!」紅衣名妓嬌滴滴地賣笑。
「張大爺,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銀姊兒了?正想着您呢。」碧紗美伶俏生生地撒嬌。
花街柳巷中,這個大爺手摸過來,那個姑娘嘴兒親過去,處處上演着一出出活色生香的戲碼。
如同那些尋芳客,一名身着月牙白綢長衫的俊美公子,笑容愉悦地步入一間青樓。
俊美公子面目如畫,正是花娘們喜愛的長相,衣着考究華貴,顯示出其應該家世不凡,是不少老鴇竊喜的好目標。
俊美公子似乎也不是頭一次到花街柳巷尋芳,才一步入青樓,老鴇便春風滿面的迎上前。
「賈二爺,你好久沒來了!」
※※※
自從長公主出嫁後,年輕有為的金氏皇朝皇帝,眉宇上的四個代表着麻煩的死結,已經悄悄減少了一個。
減少了一個死結是美事,但別忘了還有三個死結在那兒。
如果可以,皇帝是很想當這三個死結並不存在,只要假裝看不見,也許有朝一日就真的統統不見了吧?他常如是想着。
可惜他終究無法如願。
「啓稟皇上,二公主寢宮的侍衞長求見。」太監在御書房外高聲稟報。
「宣。」皇帝臉一垮,有氣無力地開口。
「宣侍衞長。」毛公公立即轉身道。
須臾,一名身形高大魁梧,膚色深黝,有着一雙深灰色燦亮眼眸的男人,從容的步入御書房。
一身侍衞長的服裝,乍見之下,他和別的侍衞長或侍衞沒什麼兩樣,但細看便會發覺,他內斂的氣勢並不輸給高高在上的皇帝。
「沒什麼事,你們都下去吧。」皇帝擺了擺手,遣退在旁服侍的宮女、太監,僅留下這個男人。
因為事關重大機密,容不得第三人悉知。
皇帝先是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才開口問道:「説吧,二公主昨夜又上哪兒去了?」
「二公主先是到七彩樓喝酒,點了裏頭三名紅牌姑娘;旋即赴青花院,點了一對雙生姑娘;再赴絳珠閣,點了一羣『紅粉羣蝶』的舞娘賞舞;之後去紫錦坊……」
「夠了、夠了!」皇帝難以置信,搖頭咋舌,「她趕戲場啊?難道不會累嗎?」
顯然是不會。深灰色眼眸的男子默然的暗忖。
若非親眼目睹,任誰都難以相信,一名女子竟然有那個興致,整夜胡混於花街柳巷中,玩鬧得比真正的男人還兇。
「這真是……朕該如何説她才好?」皇帝喟然長嘆。「天底下哪有女人家的嗜好是扮男裝逛花街來着?」
偏生就有!皇帝自艾自憐的自問自答。
結論是,非但有這種喜扮男裝逛花街的女人,重點是,她還是金氏皇朝的二公主!
是的,這就是金氏皇朝開國以來最嚴重、最可怕的皇室秘辛,皇帝絕對不想讓任何人──指的是此刻御書房外的任何一人悉知金氏皇朝二公主的怪癖。
無論是喜扮男子也好,逛花街也罷,傳出去都難聽得很,盡失金氏皇室的顏面。
皇帝不知道二公主是何時開始喜扮男裝的,他只知道赫然察覺時她已經常常一身男裝偷溜出宮,整夜在花街柳巷流連,跟那些尋芳客一樣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原本並無人察覺出二公主的秘密行蹤,直到一年前,二公主寢宮原先的侍衞長告老還鄉,如今這名侍衞長接任後,一切才露了餡。
有着一雙深灰色眼眸的侍衞長槐月,不出數日便敏鋭的察覺二公主的秘密,且立即稟明皇帝。
槐月不能明白的是,為何皇帝在聽聞此事後,一開始先是錯愕、驚詫,冷靜下來後便露出微帶感傷的神情,最後僅吩咐他在二公主擅自外出時尾隨着,暗中保護她,翌日再前來御書房稟報二公主的一舉一動即可。
難道這之中有着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或緣由?
不過話説回來,誰沒有秘密呢?槐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試閲(二)
※※※
又到了入夜掌燈時分。
按捺着一整天不斷騷動的渴望,金氏皇朝二公主飛燕轉身朝宮女們吩咐,「下去吧,今夜都莫入房來了。」
「是。」她們似是已習慣飛燕這般命令,見怪不怪的應聲道。
事實上這情形也的確是見怪不怪了,飛燕一個月之中總有幾晚會如是吩咐,據聞她是心情不好而想提早安歇。主子既然要提早安歇,她們這些做奴婢的也樂得早些休息。
之後,就見二公主的寢宮裏,理應提早安歇的飛燕一臉興奮,在銅鏡妝台前坐了下來。
她先是利落的把原先滿頭珠翠的髮髻解開,一頭長髮黑瀑似的垂至腰際,襯托着她那俊美勝於豔麗的面容。
雙眉帶着英氣,眼眸晶亮,鼻樑直挺,再配上一副以女子而言稍修長些的身材,她,飛燕公主,並不算是個絕色佳人。
飛燕自己會不清楚這一點嗎?不,她當然明白。
她或許不是人人眼中的絕色佳人,但是如果她──
長髮利落的綰起,全藏於冠帽裏,接着她褪去羅裙,換上男衫長褂,捨棄精巧的繡花鞋,改蹬男兒短靴。
施施然步回銅鏡前,她得意的望着鏡中那俊美的身影。
「嗯哼,瞧本二爺生得多俊哪!」
一改妝,一換裝,她連説話的調調也不一樣了,十足的男子口吻。
飛燕在銅鏡前又左顧右盼好一會兒,順手耍起摺扇,這才驚覺一件事。
「哎呀,時辰不早了,還是快點出發吧。」
須臾,二公主的寢宮便熄了燈火,謐黑得與夜同色,製造出一種裏頭的人已經就寢安歇的錯覺。
之後,只見寢宮的後門無聲無息地打開,緊接着,一道身着男裝的身影竄了出來,確定四下無人,迅速奔到後苑花園,自側門溜了出去。
成功了!飛燕開心地朝空振臂,幾乎歡呼出聲。
※※※
走了好長一段路,飛燕總算遠離了皇宮,來到城裏夜晚最熱鬧之處。
不若一入夜便準備休息的尋常人家,這兒許多食攤酒肆點亮了燈籠或燭火繼續做生意,花街柳巷更是豔幟大張,招歡引客。
大搖大擺,摺扇啪地一張,女扮男裝的飛燕堂而皇之的走入一間妓院。
「哎喲喲,這不是賈二爺嗎?」青花院的嬤嬤笑咪咪的迎上前。「自上回你來見過金兒、銀兒姑娘後,就沒再過來了,姑娘們都好想你呢!」
「本二爺這不就來了嗎?」飛燕俊美的面容帶着笑,好不風流倜儻。「金兒、銀兒呢?」
「在,她們都正念着你呢!你請稍坐,我馬上去喚她們來。」
嬤嬤連忙將這名不常出現,可是一出手就闊綽無比的貴客安排至上等廂房,再趕去喚正在陪其它客人飲酒作樂的金兒和銀兒前去服侍。
「喂,嬤嬤,妳這麼做是什麼意思?金兒、銀兒姑娘是我們兄弟倆先點的。」客人可不高興了。
「兩位大爺請息怒,嬤嬤我也難做人啊,點金兒、銀兒的大爺不好得罪,就只能失禮了。嬤嬤找銅兒、鐵兒兩位姑娘來陪兩位大爺可好?」嬤嬤笑咪咪地打着圓場。
「説什麼笑話!妳道我們兄弟倆是誰?我們可是太平侯的兒子,誰敢這般得罪我們,不要命了是吧?」好竹出壞筍,一生忠耿的太平侯卻養出李藍、李靛這兩個不學無術的兒子。
嬤嬤一聽,可緊張了,「原、原來兩位是李藍、李靛大爺……」
一方是惡名昭彰的人物,另一方卻是出手闊綽的賈二爺,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嬤嬤不禁頭大。
不過,更令嬤嬤頭大的事還在後頭。
「嬤嬤,怎麼回事,妳不是要喚金兒、銀兒來陪本二爺嗎?」説話的是久候無下聞,索性尋了過來的飛燕。
哎呀!這下該糟了。「呵呵,賈二爺,嬤嬤我……」急忙朝來到廂房門口的俊美公子迎去,嬤嬤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如何收拾這場面。
倒是李家兄弟一見到這名俊美的公子,雙雙眼睛一亮,不懷好意地交換了一記眼神。
飛燕並未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聽着嬤嬤急切、結巴的賠罪,她心生不悦,「這麼説來,金兒、銀兒今晚不能陪本二爺了?」
「真是對不起啊,賈二爺。」
「這位小兄弟,」李藍打岔道:「既然我們都點了金兒、銀兒姑娘作陪,她們又不可能分身,不如請君移駕,與我們坐同一廂房如何?」
「咦?」飛燕一愣。
「是啊,有道是有緣千里來相逢,今兒個認識小兄弟,是我們的榮幸。不如由我們作東,小兄弟可要賞光啊!」李靛也道。
「哎呀,這法子好啊!賈二爺意下如何?」也認為找到兩全其美的解決之道,嬤嬤跟着努力想説服飛燕。
飛燕思索片刻後終於點頭同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試閲(三)
※※※
「賈二爺今年多大了?」
一番酒酣耳熱,李靛頻頻為耳根漸漸泛紅的飛燕倒酒。
「啊,小弟早已經成年了。」飛燕是常來青樓喝酒,但不曾一次喝這麼多酒,喝得她腦袋開始有些昏昏沉沉。
「你有這麼大了?可是小兄弟你看起來像個孩兒似的細皮嫩肉,個頭也嬌小了些。」
沒錯,飛燕扮起俊美公子賈二爺或許是有模有樣,但就是看起來有些稚氣。
她不服氣地道:「你們胡説些什麼?本二爺才不小!」接着不太高興的一甩杯,酒杯掉落地上,應聲破碎。
「哎呀,靛弟,你怎麼惹賈二爺生氣了?」李藍假意責備李靛,接着又朝因這變故而停下歌舞表演的兩名姑娘一番斥責,「好了,妳們真是惹人心煩,出去吧!」
姑娘們走後,李靛又倒了一杯酒送到飛燕面前,「賈二爺,在下向你賠罪了。」
「算了。」飛燕仍一臉悻悻然,可是衝着對方的笑容,還是接過酒杯一口仰盡。
「哈哈,賈二爺可真是海量,我兄弟倆佩服、佩服。」李家兄弟互換一記怪異的眼神,像是期待着某件事發生。
「不過是這麼點酒,算得了什麼……」一陣奇特的昏眩感傳來,飛燕重心不穩,欲起身卻又不禁跌回坐榻上。
呆了一會兒,她忽地領悟。
「你們……讓本二爺喝了什麼?」是那杯酒有問題?
「哈哈!」李藍終於顯露出陰險hexie的心思。「也沒什麼,不過是一般的酒,裏頭再摻了些合歡散罷了。」
合歡散?飛燕完全沒聽過這東西。
李家兄弟假裝好心地為她解釋,「這合歡散呢,顧名思義,就是服下後須和男人交媾合歡,方能解其藥性,要不然呢,被下了藥的人會因慾火焚身而飢渴至死。」
「你、你們……竟下這種藥……」驚覺四肢氣力迅速消失,綿軟如絮,飛燕最後竟一頭栽入李藍懷抱裏。「和男人……合歡……不對……本二爺不是女子……」
李家兄弟哈哈大笑,「不是女子又何妨?我兄弟倆男人女人一樣愛啊!」他們兩個貪色可是不分男女的,如今,他們更有志一同地看上這位賈二爺。
「不──」飛燕驚怒不已,奮力地抬起身子,掙離李藍的懷抱,但旋即又被李靛強拉住手臂。
「來吧,讓我好好疼你。」他的色爪同時欲欺上她的胸口。
説時遲那時快,廂房的門扉被人以掌風震開,李家兄弟才抬頭看向那道高大的人影,另一道掌風便掃過他們的臉龐,兩人頓時哀號出聲。
原來那道掌風凌厲如刃,刮花了他們的臉龐,他們當下血流滿面,疼痛難當。
「該死!」槐月快步奔向已然昏昏沉沉、全身乏力的飛燕,將她一把掄抱在懷中。
他險些要遲了!這都是他的錯,他不該因為已經習慣她入青樓召妓喝酒的行徑,一如往常只隱身於青樓外等候,若非她今晚在這裏待了太久,讓他心生不安,進而闖入裏頭找人,恐怕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
一想到差點來不及救飛燕,他的眼眸瞬間暗沉,燃燒着無聲的怒火。
「怎麼這麼吵?」終於注意到不同尋常的吵鬧聲,青花院的嬤嬤領了兩名保鏢趕了過來。「哎呀!這是怎麼回事?」
在嬤嬤連連的驚呼聲中,槐月已經奔至窗邊,縱身躍出窗外,消失在黑夜裏。
※※※
擁有絕佳的輕功,槐月縱使懷中抱着飛燕,依舊如展翅的飛鳥般從容的脱逃。
他原本打算就這樣直接送飛燕回宮,或許等她明日一覺醒來,會以為這不過是惡夢一場。
但是情況並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單純。
他的懷中忽地傳出細細的啜泣聲。
「怎麼了?」槐月不得不暫時停下,立在一處屋頂上,就着月光,仔細打量飛燕異常嬌紅的臉龐。
她彷佛一朵盛開的嬌豔薔薇,原本俊美的五官染上了嬌媚,嫣紅的面頰、濕潤的雙唇、迷濛的雙眸,呈現出剛柔並濟的誘人春色。
槐月胸口倏然一緊,愣住了。
原來,她發出的並不是什麼啜泣聲,而是呻吟,那種破碎的、斷斷續續的,是努力壓抑,卻又難以忍耐的情慾之聲。
這樣的呻吟聲分明是……該死!他無聲的連連暗咒。
「公主可是被下了藥?!」他語氣緊繃嚴厲。
飛燕光是呻吟都來不及了,遑論回答槐月的問題。
不過,當她主動伸臂勾住他的頸子,雙唇急切貼上他的嘴,等於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身子又熱又難熬,飛燕根本看不清楚眼前抱着她的男人是什麼模樣,耳邊更是一片轟轟然,聽不清楚對方的問話。
可是,能否看得清楚男人的長相,是否聽得分明男人的問話,對飛燕而言一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發現,全身的火熱在碰觸他的身軀時消退了些許,當她的小手摸向他的肌膚時,一股莫名的快慰更是自體內最深處湧起。
她現下只想更緊貼着男人的身軀,更徹底的摸索男人的體膚,但是這個男人好討厭喔,不停地説話干擾她。
「快回答我!」
而且他每一句話都是以此作為結尾,聽得她愈來愈不耐煩。
飛燕只好努力集中渙散的心思,聆聽他的問話,要不然他還不知要逼問她多久。
「妳究竟是被下了什麼藥?回答我!」
喔,她被下了什麼藥嗎?「合……合歡……嗯……」
她口齒仍不清,沒能交代個清楚,但見多識廣的槐月從這簡單的字眼已能得到結論。
「合歡散?是合歡散嗎?」他的神情驀地繃得更緊。
「嗯嗯嗯……」他好聰明喔,一次就猜對了!飛燕真想為他鼓鼓掌,可惜雙手無力舉起。
該死!槐月再一次無聲的暗咒。合歡散是藥效強烈至極的hexie,通常用在被賣入青樓卻貞烈不從的姑娘身上。
「有人識破了公主的女兒身嗎?」他喃喃地自言自語,不料嚶嚶吃笑的飛燕給了他答案。
「嘻嘻……他們説男人女人一樣愛……」説着,她吃吃的笑聲又逐漸轉為嚶嚀呻吟聲。
這下子,槐月明白了,也更加惱火。
如果可以,他應該返回那間妓院,將那兩個膽敢打她主意的傢伙千刀萬剮,五馬分屍!
可是現下他即使這麼做也無濟於事,僅能將懷中的飛燕擁得更緊一些,思索着試圖找出解決這緊急困境的方法。
他該怎麼做?帶她返回宮中,速請御醫診治?
不行,如此一來,她的秘密不就守不住了嗎?
或者,他可以先帶着她到某個地方靜靜待着,直到合歡散的藥效自行褪去?
這倒可行,只是他不曾聽聞合歡散的藥效會自行褪去,通常都是以另一種方法「解除」合歡散的藥效。
飛燕的呻吟聲驀地拔尖,變得高亢。
看來她真的被人下藥下得很重。
不假思索,槐月吻上她呻吟聲不斷的嘴──
試閲(四)
※※※
當呻吟聲漸緩,飛燕努力瞠着眼,想要看清楚這張貼近她的男性臉龐,卻被那雙半合半斂的深灰色眼眸所吸引。
那種深灰色,有些像泛白的天際,又有些像霏霏的細雨,更像是……是了,像極了夜空陰霾時的月亮,並無純白銀亮的光澤,而像是抹上神秘的灰影,半明半暗,格外引人好奇。
是錯覺吧?她是不是在哪兒見過這雙深灰色的眼眸呢?
飛燕張嘴欲問,粉舌自然微微一勾,他受到這無心的鼓勵,頓時更加放肆,熱舌狠狠地與她糾纏。
待他終於放開飛燕的嘴,結束這一吻,她嬌喘着休息,卻又覺得不甘,想將他的腦袋再度扳下,再狠狠吻上一回。
但是槐月不肯給她這個機會。結束長吻,他原本沉穩的氣息開始紊亂,胸膛的起伏變得沉重,深灰色的眼眸直勾勾凝視着她。
不過,被他凝視的飛燕卻是對此毫無所覺,她渾身再度湧起燥熱,難受得讓她雙眼眼角微微浮出淚光。
接着,她感覺到這個抱着她的男人微微一動,然後又開始「飛」了起來。
她的確覺得他是帶着她飛翔,儘管眼前一片迷濛,景不成景,物不成物,可是撲向她臉頰的風便足以感受他飛奔的速度有多快。
這麼快,是趕着赴什麼約嗎?她張嘴欲問,可是吐出口的卻是一記比一記還急促的嚶聲呻吟。
他飛奔的速度加快,然後突兀的停下。
咦,為何要停下?飛燕想問,張開嘴欲説話,結果還是隻能發出呻吟。
等等,他似乎正在跟什麼人説話。她努力地凝神細聽。
「我要一間房,上房。」
「這位大爺,您倆半夜突然來投宿,小店怎麼來得及準備上房啊?您……呵呵,不過您一出手就是一錠銀子,您隨時來隨時都有上房。」
「帶路!」
「是、是。」
唔,好奇怪的對話喔。飛燕還來不及細細思索,他又帶着她飛……不,這回慢多了,頂多是疾行。
他抱着她疾行,是要走去哪裏?
很快的,一陣房門推開的咿呀聲傳來。
「到了,大爺,就是這間上房。」
「嗯。」槐月迅速抱着她走入房裏。
「大爺還需要些什麼?」
「不需要,下去。」
「是、是。」接着關門聲跟着響起。
光是合上門還不夠,槐月大步走向牀榻,將飛燕往被褥上一放,便轉身踅向房門,迅速落鎖,以防有人忽然闖進來,見到不該看見的事。
接下來,槐月走到牀邊坐下,閉目深吸口氣。
再度睜開眼時,他變得面無表情,額綻青筋,彷佛以極大的剋制力及耐性,開始動手摘去她的冠帽,剝去她的衣物……
※※※
自昏睡中緩緩清醒,飛燕第一個感覺是疲累,沉重的疲累,好似有座千斤鼎結結實實地壓在她側躺的身上。
不,她説錯了,不是什麼千斤鼎,是個打着赤膊的男人,正捱在她的身後,將一條手臂及大腿擱在她身上。
喔,難怪她會覺得沉重。找出了原因,飛燕滿意地嗯了一聲,又要沉沉睡去。
等等!才剛閉上的雙眼倏然瞠大。
打着赤膊的男人?她半裸着身子,和一個打着赤膊的男人睡在一起?!
這怎麼可能!飛燕奮力欲坐起身。
她的動作連帶驚動了她身後的槐月,猶帶睡意的他,想也不想就採取入睡前的「招式」來對付她。
「不!你、你在做什麼?大膽狂徒!你……」飛燕被這狀況嚇傻了,當她回過神抗議,為時已晚。
槐月將火熱的慾望朝她貼近,驚得她渾身僵硬。
「不……不要……」這般的沉溺是種可怕的墮落,飛燕告訴自己不能就此淪陷。
「不,妳要的。」像是怕她清醒、抗拒,槐月加重了誘惑的魔魅力道,「別抗拒,跟着我來……」
她在他懷中繃緊了弓起的身子,直到被送上慾望的峯頂,放聲哭喊、崩潰,他才結束這樣的「行刑」。
槐月凝視着這個背對着他躺卧在牀上的女子,瞧得出她已經筋疲力盡,全身上下佈滿他前一夜至此時刻意留下的歡愛痕跡。
無論是從上天的旨意,或是世俗的眼光來瞧,這個女人是他的了!
這番領悟令他感到滿足,充滿了身為男子的虛榮感,以統領者巡視疆土之姿,飽覽她半裸的春色,大手隨之輕柔地愛撫。
啪一聲,一記劃破空氣的巴掌,凌厲地拍開他的手。
「你……你究竟是誰?」重振起精神,亦揚起怒火,飛燕無視自己半裸相向於人的模樣,怒目瞪着他。
這名男子高大魁梧,黝膚深貌,模樣不像是他們金氏皇朝的人,更不用説那雙深灰色的眼睛明白點出他胡人的血統。
「你是哪裏人?東鷹國?西梟國?南鴻國?哼,不管你是哪裏人,本宮定要奏明皇上,捉你治罪!」對他一派風平浪靜、泰然自若的架式愈瞧愈氣,飛燕亦愈嚷愈大聲。
「是嗎?」槐月一挑眉,很有耐性地等她嚷完才開口,只用幾句話就反制住她又欲叫嚷的架式。「請問『本宮』應當如何稱呼?是賈二爺,還是飛燕公主?」
瞠目結舌,飛燕不禁愣住,「……本宮、本宮不知道你在胡説些什麼!」她嘴上逞強,可是頸後已冷汗涔涔。
「是嗎?妳最好是不知道。」槐月也不點破,徑自下了牀便拾起衣物穿上。
見狀,飛燕才想到自己衣不蔽體,也慌張地開始尋找自己的衣物。
穿到一半,她便發現有些異狀,手朝臀後一揩,頓時又羞又氣。
「你死定了!」目露兇光,飛燕恨不得手中有把刀,將他千刀萬剮。
雖然沒有回過頭,槐月還是可以察覺背後所射來的羞怒兇狠目光,但他仍從容地着裝完畢才慢條斯理地轉身面對她。
「我叫槐月。」
「槐月?」怎麼突然自我介紹?是想説有名有姓,好方便她將來向皇上告狀?沒問題,本宮絕不會讓你成為無名無姓的孤魂野鬼!
「牢牢記住我的名字,飛燕公主。」原本面無表情的槐月,此時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因為,我會是妳未來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