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索琴半仰着頭,滿臉悲苦之色,顫聲道:“你們沒有看見我爹嗎?他就在石門背後……”
金克用急取火筒往石門內尋找,卻見後門並無過路,只有進門數尺處,有一個黑黝黝的地洞,深不見底,韓駝子和飛狐白風,顯然都已跌落地洞中。
魔刀崔平問道:“韓姑娘,你們怎會在此地?有沒有發現寶藏……”
“呸!”韓素琴恨恨咬斷了魔刀崔平的話頭,忿然道:“咱們全是被寶藏害的,如今落得家破人亡,死的死,瞎的瞎,就算拿金銀珠寶把人堆在裏面,又有什麼用?”
魔刀崔平奠名其妙被一頓臭罵,罵得愣住了,其餘眾人也面面相覷,做作不得。
金克用道:“韓姑娘別生氣,咱們大夥兒是關心姑娘和令尊的安危,曾經冒險人谷營救,結果連沙家三堡主也失陷在谷中,直到今夜毒霧消散,才結伴進來尋找。”
韓索琴道:“那毒霧真的散了麼?谷里還有許許多多毒蟲蛇蠍,你們遇見了設有?”
金克用道:“毒霧的確已經消散,谷中毒蟲,也已掃除乾淨,韓姑娘,你跟令尊究竟遇上了什麼?怎會落得這般情形?”
“唉!一言難盡。這都星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韓素琴的神情充滿了悔恨和悲痛,嘆息着道:“那天咱們三人一同進谷里來,才人谷口,就遇到伏襲,當時三人就被衝散了,我跟爹在大霧中都被毒蟲所仿,無意間奔進這座
石門,才沒有死在谷內。”
金克用好奇地問道:“這石門內難道沒有毒物?”
韓索琴道:“不但沒有霧,也沒有蛇蠍毒蟲,可是,咱們身上未帶乾糧,我的眼睛被毒蛇噴瞎,爹的雙腳也被毒蠍咬傷,一個眼不能看,一個腳不能走,又飢又渴,這幾天真
不知是怎樣度過的,直到不久以前,大批毒蟲突然湧進石門來,咱們匆忙向此地退避,爹
一個不小心,就跌落門內洞窟大夥兒聽了這番經過,也不知應該替她慶幸?還是該替想到韓駝子父女初到沙家堡時那份驕狂,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人人心裏都感受到一種難以描述的壓力。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非一念貪婪,韓家寨怎會落到這般境地,這情景,何嘗不是在場眾人的一面鏡子!
想到這些,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
只見金克用仍然興致勃勃地道:“韓姑娘,你們可曾搜查過石門內各處甬道,有沒有發現寶藏所在?”
韓素琴苦笑道:“咱們身受毒傷,調息逼毒還來不及,哪有心情去尋什麼寶藏。”
金克用道:“姑娘不必泄氣,現在總算渡過了難關,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咱們已將白玉蓮堵截在地道中,只要尋到寶藏,仍然算你們韓家寨一份。”
韓素琴搖頭道:“我不想要什麼寶藏,此時此地,若能將全部寶藏換來一杯水、一塊餅,我都心甘情願交換。”
金克用嘆道:“可惜咱們井未準備飲水和乾糧,不過,再等一會出了山谷,自然有食水。現在大夥兒還是快些追趕白玉蓮要緊。”
説着,親手攙扶韓素琴,仍命刺蝟張青開路,循左方石門繼續前進。
自從韓素琴出現,使尋寶的狂熱居然下降,眾人都有些意興闌珊,誰知進入左方石門之後不久,突見前面火光閃爍,人聲鼎沸,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大夥兒加快步子,急急趕了過去,行約六丈,向左一轉,眼前霍然開朗,竟是一間頗為寬大的石屋。
這兒顯然是陵寢的中心處,石屋周圍雕刻着一座神龕和一尊尊石人,神龕的神像業已殘缺不全,石人也已頹倒,沿着石壁,另有一堆堆白骨,分明是當初殉葬者的遺骸。
石釐的中央,有座平台.台上放着一具高大的石棺,不知是哪一朝帝王的靈柩。
白玉蓮和隨身侍從,以及沙鎮山兄弟和同行高手正圍繞着石棺,議論紛紛,爭辯不休,金克用串眾-人,立刻喝令堵住了石屋兩處出口,連沙鎮山兄弟也-白玉蓮冷笑道:“姓金的,不用再費心機,這就是你要的寶藏,儘管請拿去吧。”
金克用急趨近前,凝目向石棺望去,不覺呆住了。
原來那石棺中並無屍骸,卻是一處地窖的出入口,棺內無底,連下面的基石,全是空的,裏面七零八落放着許多木箱鐵櫃,也都是空的。
木箱和鐵櫃子,還殘留着“大金御庫”的封條戳記,只是箱櫃中的寶物已不翼而飛。
金克用大怒道:“是誰竊取了寶藏?”
白玉蓮冷冷掃了他一眼,道:你乾的?”
金克用道:“我若已得到寶藏山來還會千里迢迢尋到太行山?”
白玉蓮説道:“可不就是這句話,若是我下手弄走了寶藏,現在,還到這古墓裏來做什麼?”
金克用怒目環顧,説道:“沙老大,你們尋到這間石室的時候,白玉蓮是不是已先在此地?”
沙鎮山道:“不,是咱們先到這間石室,白玉蓮隨後也到了。”
金克用道:“那是誰先發現石棺內的地窖的?”
沙鎮山道:“地窖是白玉蓮發現的,她用寶藏秘圖對照,啓開石棺,才知道寶藏早已被人捷足先登了。”
金克用冷笑道:“哼!我明白了,原來你們暗懷異心,跟白玉蓮勾結,將寶藏移匿,卻故佈疑陣想來誆騙咱們?”
沙鎮山急道:“絕無此事,金莊主,你不要含血噴人動手?為什麼還容她從容對照秘圖,啓開石棺?”
沙鎮山道:“咱們找到這間石屋,正懷疑寶藏在不在棺內,恰好白玉蓮也到了,大夥兒為了想看看寶藏究竟在何處,才同意暫不動武,先尋寶藏。”
跟隨沙鎮山兄弟同行的眾人也紛紛道:“沙老大的話是真的,咱們已經把守住出路,只等找到寶藏就動手。”
白玉蓮冷笑遭:“金克用,虧你自負精明,事實已經明顯擺在眼前,難道你還看不出寶藏是被誰取走了?”
金克用道:“是誰?”
白玉蓮道:“這地窖內的箱櫃滿布塵土.分明早就被人搬去了寶物,你再看看,咱們的人都在此地卻單單少了何人未進古墓?”
金克用扭頭四顧,恍然頓悟,道:“不好,咱們都中了威寧侯府的計了……”
急忙吩咐道:“霍老弟,趕快帶人循原路退出去,千萬不能讓威寧侯府堵住了石門!”
白玉蓮擺手道:“現在去已經遲了,不過,咱們也不須慌,我早就防到此一着,已留下巫山二怪扼守谷口,威寧侯府若堵住石門,他們也休想活着離開峽谷。”
金克用頓足道:“你不知道,我也吩咐黑鳳凰留在谷口對付巫山二怪,那丫頭跟鐵羽女兒小薇相處極好,定會幫助鐵羽闖關出谷。”
白玉蓮臉色微變,但仍然強作鎮定的笑了笑,道:“不妨,黑鳳凰是你的侄女,小薇也是我的女兒,咱們各有後援在外,不怕沒有出路。”
金克用道:“但她們都在谷口,怎知道咱們被困在古墓。”話猶未畢,忽聽連搖動,砂塵紛落。
股強勁的風,使人呼吸為之人人臉上都駭然變色,人人心中都想到一個最可怕的後一個最悲慘的下場。
許多人準備奪門奔逃,可是,兩條腿已經不由自主癱軟火光閃動了幾下,“千里火簡”突然次第熄滅。
黑暗中,忽聽金克用嘶聲叫道:“白玉蓮,你果然在火筒內弄了手腳?”
白玉蓮的聲音同樣嘶啞,道:“有沒有全是一樣,縱然不被火筒毒煙毒死,也會活活被悶死,這古墓藏寶地,就是咱們共同埋骨處了。”
半晌,不知誰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鐵羽嗅到火藥燃燒的氣味,奮不顧身衝進了石門。
可是,他仍然遲了一步,炸藥已點燃,引線也已被花翎埋進山壁,眼看就要爆炸了。
鐵羽來不及撲救,一伸手,抓住花翎的衣領,用力向門外擲去。
就在這時候,“轟”然巨響道都壓落下來……
花貞貞一行人還未到谷口,
山石崩塌,整座石門和甬聽見爆炸聲,急忙飛奔回卻發現鐵羽竟被埋在亂石F未能脱身逃出。
“鐵大哥!鐵大哥!”
花貞貞嘶聲呼喊,冒着飛射的碎石,衝上前去挖掘石堆,瘋狂的向亂石中挖掘……
武土們也紛紛動手,有的抬走花翎,尋覓鐵羽。
不多一會,花貞貞的雙手已鮮血淋淋忘了痛楚,也忘了自己。
血和淚,滲着泥土碎石,已分不清哪些是淚?哪些是鐵羽終於從亂石堆中被掘了出來,人已遍體鱗傷,奄奄息,兩條腿和四五根肋骨,都被山石砸斷。
花貞貞將他一把抱在懷裏,熱淚直落,哽咽難以成聲。
好一陣,鐵羽才睜開一絲眼縫,掙扎着吐出一句話:小翎……小翎受傷了沒有?”
花貞貞心如刀割,哪還能答得出話來。
多瑪在旁邊代答道:“侯爺沒有受傷,肉,受了點驚嚇。”
鐵羽喘息道:”這就好了。”
説着,緩緩閹上了眼皮。
花貞貞大驚!猛力搖撼着叫道:鐵大哥……”
“鐵大哥你不能死啊
鐵羽又慢慢睜開眼,嘴角牽動,泛起一抹淒涼的笑意,道:“不會的,我不會死,我……我只是覺得好疲倦,真想好好睡一覺……”
花貞貞哭道:“鐵大哥,你一定要撐住,咱們立刻送你出谷去,替你敷藥治傷。”
鐵羽搖頭道:“不必有的是無法醫治的……”
略停,又道:“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別再責怪小翎,他這樣做雖然不只是過分看重侯府聲譽,手段稍嫌逾當,居心未可厚非,現在什麼也別説了,趕快退出谷口才最重要,
巫山二怪功力都很高,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
花貞貞哭道:”鐵大哥,你放心吧,哪怕是銅牆鐵壁,我拼了這條命,也會護送你出谷去。”
鐵羽嘆道:“我能否出去,已不重要
突然,一條人影由谷口飛奔而來,-姨!”
我擔心的是”
路叫道:”爹!阿姨”
花貞貞興奮地道:“鐵大哥,你瞧,是小薇來了。”
小薇兩字,就像一帖起死回生的靈藥,使鐵羽的精神,忽然振奮起來,急忙掙扎着坐了起來。’
可是,當他看清楚小薇滿臉淚痕,渾身污髒的模樣,卻吃了一驚。
花貞貞也駭然大驚,忙迎上前去問道:”孩子了?”
小薇顯然曼了極大驚恐,撲進花貞貞懷裏,-説,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花貞貞呵護道:“小薇,別怕,有阿姨在這兒不用怕,告訴阿姨,發生了什麼事?”
小薇回手指着谷外,抽搐道:“珍珠她們了……”
花貞貞一震,道:“是誰殺的?”
小薇説道:“是巫山二怪下的手,那位黑鳳凰阿姨跟二怪打了起來,準知忽然來了幾個怪人,都圍着鳳凰阿姨一個人打,現在,鳳凰阿姨恐怕不是他們的敵手了……”
花貞貞急問道:“哪幾個人,是什麼模樣?”
小薇道:“一個坐着輪椅車,另外兩個身上披着虎皮和鐵羽失聲道:“那是逍遙太子和虎豹二長老。”
花貞貞詫道:“遣遙太子和虎豹長老都是什麼人?”
鐵羽揮手道:“現在來不及解説,快!快些抬我到谷口沒待花貞貞吩咐,多瑪和另一名武士已自動向前,抬起鐵羽。
其餘的人,也分別攙扶起花翎和老哈圖,匆匆奔向谷外。
才人谷口夾遭,已聽見外面傳來呼嘯的聲音。
鐵羽催促快走,奔出夾道,只見谷口橫屍遍地,倒着威寧侯府武士和白蓮宮門下,死傷約有十七八人,巫山二怪的郭石頭正跌坐在一旁,閉目運氣調息。
飛漁夫林嵩,卻滿身血污,倒卧地上,顯然受了極重內傷,他那兩名侏儒徒弟,也已奄奄一息……
這是混亂的場面,威寧侯府和白蓮宮的人兩敷俱傷乎沒有一人倖免。
黑鳳凰則跟虎長老猶在全力相搏。
鐵羽大叫道:“住手!”
黑鳳凰的長髮披散,分明已力戰多時嬌喘吁吁,顯然真氣已將耗盡。
虎長老卻氣定神閒,似未使用全力,對鐵羽微微一欠身須首道:“鐵大俠,咱們有約在先,這是本門私事,希望鐵大俠不要插手。”
鐵羽搖頭道:“我不會插手干涉你們的事,我只想問問,你們怎麼會動起手來?據我瞭解,這位姑娘並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逍遙太子在輪椅子上接口説道:“她一身武功全出本教秘學,鐵兄怎説她不是我們要找之人?”
鐵羽道:“你們誤會了,這位姑娘的武功雖然傳自貴教,卻不是貴教門下,你們要找的,應該是她師父。”
逍遙太子道:“但她不肯交出她師父,我們只有先擒下她了。”
鐵羽轉頭望了黑鳳凰,叫道:“姑娘,你”
黑鳳凰道:“我憑什麼交出師父?這三個傢伙盛氣凌人,一見面就逼問我師父在什麼地方,又用車輪戰法,兩人輪流出手,以為我會怕他們。”
鐵羽道:“姑娘可知他們的來歷?”
黑鳳凰道:”我管他們是什麼來歷了。”
逍遙太子怒喝道:“丫頭,你好大膽,竟敢辱罵師門尊長!”黑鳳凰叫道:“你是誰的尊長?別臭美!”
虎長老叱道:“鐵羽,這不關你的事,我們自會擒下這丫頭按教規處置,讓開了!”
他正想上前動手,不料威寧侯府武士突然拔刀展開陣勢,一聲吶嚏,將逍遙太子和虎豹兩名長老團團圍住。
花貞貞冷着臉道:“要想倚多為勝,威寧侯府也算上。”
“你可知道跟逍遙宮作對的後果。”
花貞貞道:“咱們不認識什麼逍遙宮,也不知道什麼後果不後果,只是看不慣幾個大男人欺侮一個女孩子。”
逍遙太子道:“好,你一定要逞強出頭,就怪不得逍遙宮心狠手辣了。”
回頭對在輪椅旁凋息的虎豹長老道:“誰敢阻礙奉教迫緝叛徒,一律格殺無赦!”
豹長老答應一聲,舉步而出:“慢着!”
鐵羽突然掙扎着揮動雙手,道:“能不能聽我説一句話再動武?”
逍遙太子道:“請説。”
鐵羽道:“記得你我曾經有過約定,一朝結交,終生為友。這句話,還算不算?”
逍遙太子毫不考慮道:“當然算。逍遙宮並沒有不拿你當朋友。”
鐵羽道:“既是朋友,請問,逍遙官除了嚴禁入教弟子叛教之外,可曾有過規定不許叛教弟子再傳門人?”
“這……”
逍遙太子搖頭道:“並無此項規定。”
虎長老立刻接口道:“但本教武功嚴禁外傳,這丫頭學了本教秘技,按教規,逍遙宮有權追回她的武功。”
鐵羽喘息道:“長老,如果貴教秘技絕不容許外傳,三位為什麼傳我‘接引神功’?難道説,諸位也準備事成之後,向我追回武功麼?”
虎長老一怔道:“你的情形不同,那是經過本教特別委託,自然另當別論。”
鐵羽道:“這位鳳凰姑娘的情形也很特殊,她習練貴教秘學,並非出於故意,本身又並非貴教叛徒,何況傳她武功的人早巳去世,她只是受人欺罵,以致誤人江湖,也無意以
貴教武功招搖於世,諸位因什麼理由,要將她擒回逍遙宮?”
虎長老被問得張口結舌,答不出話來。
逍遙太子道:“鐵兄,你説傳她武功之人已經去世,這是真話嗎?”
鐵羽點頭道:“千真萬確,絕無半句虛假。這位鳳凰姑娘對師門身世來歷毫無所知,才誤信金克用的謊話,以為他是師父的兄長,跟隨着他下山。諸位如若不信,可以當面詢
問她本人。”
逍遙太子沉吟了一下,對黑鳳凰道:“你師父當真已經死了麼?”
黑鳳凰餘怒未息,一扭頭,不理不睬……
鐵羽忙道:“鳳凰姑娘,他們是令師的同門,你理應對他們説實話,也只有他們能告訴你令師的姓名身世。
黑鳳凰道:“除非他們先告訴我師父的身世和特徵,説得對,我才相信。”
鐵羽道:”令師出身西方極樂逍遙宮,這是事實,那天我給你看的半枚金錢,就是這位逍遙太子的信物。”
黑鳳凰冷跟望望.逍遙太子道:“你師父是不是眉心有痣,現年五十多歲,名叫趙雲姑?”
黑鳳凰不得不信了,這些身體上的特徵,無一不相符,只有姓名無法知道,而她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師父的姓名。
地皺皺眉頭,又問道:”你們説我師父是逍遙宮叛徒,有什麼證據?”
逍遙太子道:“當然有。趙雲姑從前在本教時,深受宮主信任,論輩份是我師叔,當時宮主的意思,是要將她許配我大師伯,將來就由大師伯繼承宮主正位,但趙雲姑瞧不起
我大師伯,自認武功才智皆出大師伯之上,私心卻鍾情於一個晚輩。”
黑鳳凰訝道:“一個晚輩?”
逍遙太子道:“不錯,在本教規例,只要兩情相悦,倒也不限於輩份高低,但男女雙方當事者,必須放棄繼承宮主正位資格,年老後也不得進長老院,等於終生只能為教中弟
子,永不能出人頭地……”
黑鳳凰道:“既然兩人都心甘情願,即使不能出人頭地,也沒有什麼可惜。”
逍遙太子道:“問題就在趙雲姑所鐘意的人,對她並無愛意,她雖然傾心那位晚輩,可是那位晚輩並不愛她,同時,那人心懷雄心大志,將來極有可能繼承正位,當然不願為
了一個自己不喜愛的女人,而自毀前程。”
黑鳳凰冷冷一哼,説道:“哦?那後來怎麼樣了?”
遣遙太子道:“後來,趙雲姑幾次示愛糾纏,都樁拒絕,一怒之下,竟具狀告到宮主面前.誣指那晚輩對她強暴。”
黑鳳凰突然沉下臉來,道:“我可要警告你,如果你説的不是真心話,當心我割掉你的舌頭。”
逍遙太子道:“此事千真萬確,兩位長老可以作證,逍遙宮也有案可稽,人證,物證,件件皆全。”
黑鳳凰忿忿地道:“好吧,那你就繼續説下去字虛假,叫你好看!”
逍遙太子道:“……事情鬧到宮主面前,依教規必須大開刑堂,當眾審訊,到了刑堂內,那晚輩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認罪要她做妻子,一是當眾自殘,以證清白。”
黑鳳凰截口問道:“結果,他選擇了哪一條路?”
逍遙太子道:“趙雲姑以為用這辦法可以逼使對方就範,誰知那晚輩寧折不彎,竟當眾自斷雙腿,甘願殘廢,決不肯娶她為妻,趙雲姑羞惱之餘,從此叛教出走……”
黑鳳凰大聲吼叫道:“你在胡説!我師父生前,最最痛恨男人,豈會為一個男人,做出這種事!”
逍遙太子道:“那正是因為她在男人面前失意蒙羞,才痛恨天下男人。”
黑鳳凰氣得臉都煞白了,厲叱一聲,道名字?我非要當面問問他不可……”
逍遙太子道:“你現在就可以當面問他,是我。”
説着,掀起身上的氈子,露出兩條齊膝而斷的腿。
黑鳳凰瞪大了眼睛,再也説不出話來。
逍遙太子輕輕嘆了一口氣,説道:“趙雲姑既然已經去世,論理,我不該揭露這一段隱私,損及你對你師父的崇敬,但本教教規森嚴,我若不説出實情,你決不會相信我們的
來意,當然更不會帶我們去見趙雲姑的墳墓,我們無法證實趙雲姑的生死,也就無法回宮
去覆命了。”
黑鳳凰冷冷道:“你想錯了,無論你怎麼説,我都不會相信師父是你説的那種人,也休想我會帶你們去見師父的墳墓……”
逍遙太子和虎豹二長老聽了這話,都怫然變色。
黑鳳凰又接着説道:“不過,我要跟你們一同到逍遙宮去,親自查證你説的,是不是真話。”
逍遙太子頓時轉憂為喜,忙道:“如果你證實我沒有説謊,那時又如何?”
黑風凰道:“事情果然屬實,我願意自廢武功,從此永居深山.絕不再下山。但若證明你説謊呢?”
逍遙太子道:“我願當場自戕,向你和鐵大俠謝罪。”
黑鳳凰道:“好!咱們就請鐵大俠做個見證”
可是,當她回頭想徵詢鐵羽的意見,卻發現鐵羽已經閉上眼睛,呼吸漸趨低弱。
花翎兄妹痛哭失聲:“鐵大哥…
鐵羽嘴唇蠕動,已發不出聲音”我沒有辦法跟你一同去作證了。”
他目光凝注着小薇,跟眶裏含着淚,緩緩向她伸出手顫抖的抬動。
小薇連忙趨上前跪下
鐵羽眼中滾動的淚水
這時逍遙太子,虎豹.過來。
哽咽地叫了聲:“爹”
突然籟籟而下。
:長老,黑鳳凰等人,都紛紛圍了
虎長老探手一搭鐵羽的脈息,低聲道:“鐵大俠真氣已散,只怕是不中用了。”
豹長老輕喟道:“他是一個守信的人,沒有泄露本教的秘密,也沒有使本教武功流於外教。”
逍遙太子長嘆一聲,緩緩點了點頭,説道:“鐵兄,逍遙宮永遠欠你一份情,但人力難以迴天,你可有什麼後事,需要本教替你效勞的麼?”
鐵羽含淚無語,只用手吃力地指一指黑鳳凰。
逍遙太子道:“鐵兄放心吧,我們回宮之後,情呈報宮主,絕不會為難這位姑娘。”
鐵羽頷首,眼中流露出無限感激。
花貞貞知道他不行了,哭道:“你們西方魔教神通廣大,難道就沒有靈丹,可以救救他麼?”
花翎也哀求道:“只要能救鐵大哥的命,任何代價我們都願意。”
遣遙太子黯然搖頭,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鐵大俠守信守義,全始全終,正是脱去臭皮囊,返回極樂天的時候,你們也不必太難過了。……”
花翎兄妹聽了逍遙太子這話,更加哭得死去活來。
可是,過了好半晌,卻見鐵羽雖然已如風中殘燭,那最後一口氣,竟在喉嚨裏打轉,緊握着小費的手,久久無法嚥氣瞑目。
虎長老矍然道:“鐵大俠元神不肯離竅,必是有什麼重大心事尚未了結,你們知道那是什麼心事嗎?”
眾人惶然相顧,都説不出原因。
花翎突然道:“我知道.鐵大哥一定是放心不下小薇。”
花貞貞哭道:“鐵大哥,小薇跟在我身邊,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鐵羽無法開口。哈圖心中一動他仍然緊握小薇的手不放。
低聲道:“郡主,以老奴猜想一定是……是……”
花貞貞道:“是什麼?你快説呀!”
哈圖道:“鐵少爺始終無法確定小薇姑娘是不是他的親生骨肉,老奴猜想,他多半是為這件事耿耿在心,無法瞑目。”
花貞貞恍然大悟.
花翎道:“可是,會知道呢?”
道:“不錯,一定為這件事。”
如今白玉蓮已經死了,這秘密還有誰花貞貞流着眼淚道:“鐵大哥,小薇真是你的嫡親骨肉.”
她的話還沒説完,鐵羽喉中已咽最後一口氣。在場的人,都不覺淚如雨下。
不知什麼時候,曙色已透出雲端又掩蓋了整座峽谷。
霧,遮蓋了谷中景物,也遮蓋了一切美和醜曙色中的人,更有無盡的悲衰和傷痛。
只有鐵羽的臉上一片安祥在這紛擾的塵世裏,他已經再沒有遺憾了。
她的話沒説完,旁邊忽然有人喟然長嘆道:“像鐵大俠這樣的人,如果就這麼死去,那真是天理何在!天道何存!”
這位突然插嘴的不速之客,是一位鬚髮斑白,年紀五旬開外的青衫文士,丹鳳眼、卧蠶眉,襯托上那張紅潤的長臉,和隨風飄拂的長鬚,很有點關老爺關雲長的味道。
由於這一陣子,現場中羣豪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鳳凰和鐵羽兩人的身上,因而旁邊多出一個陌生人來也沒人察覺到。
這情形,別的人倒還不覺得怎樣,但對道遙宮的人,尤其是對逍遙太子來説,那是非常不光彩的事,因為,這位不速之客的青衫文士,就在逍遙太子的旁邊。
因此,逍遙太子首先臉色一沉,道:“你是什麼人?”
青衫文士漠然地道:“我是什麼人,待會你自然會知道,現在是教人第一。”
哭得像帶雨梨花似的花貞貞搶先問道:“這位伯伯,您説,我鐵大哥還有救?”
青衫文士點點頭道:“只要他還沒斷氣,我就有把握能救活他。”
花貞貞破淚為笑道:“那真太好了,太好丁……”
鐵小薇更是飛奔過來,一把抱住青衫文士的大腿,仰着帶淚的臉蛋兒,央求道:”伯伯,那您快點救救我爹吧……”
青衫文土接口笑道:“放心,有我在,你爹死不了!”
鐵羽不但雙腿脛骨已斷,腳骨也斷了三根,很可能內臟也受了傷,目前雖然還沒斷氣,卻是進氣少,出氣多,已到了油盡燈滅的時候了。
傷到這種程度,這位青衫文士卻説能將其救活,而且還説得那麼肯定。
此情此景之下,除了對鐵羽最最關心的花貞貞和小薇二人大感興奮之外,其餘羣豪卻都存着半信半疑的觀望態度。
不過,由於現場中羣豪們對鐵羽都存有好感,因此,儘管他們不相信鐵羽一定會被救活,但希望鐵羽能活下去卻是全體羣豪們一致的願望。
因此,對於青衫文士的話,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雖然沒人提出異議道:“有人反對嗎?”
花貞貞連忙接口道:點施救吧!”
不會有人反對,這位伯伯,請快救吧。
青衫文士道:“不是我喜愛嘮叨,由於鐵大俠傷勢太重,施救手術繁瑣,如果有人半途打擾,那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黑鳳凰搶先接口道:“誰敢半途搗蛋,我首先不饒他!”
青衫文士擺擺手道:“諸位別説了,請準備清水和乾淨布條備用……”
清水可取於就近山澗,乾淨布就只好由衣衫上就地取材了。
青衫文士倒真是有心人,他那小行囊中,不但有大大小小的藥瓶,也有型式不一的外科器械,而他那手術的熟練與乾淨利落,更在顯示他是一位很有經驗的好大夫。
在他悉心調理之下,前後也不過是頓飯功夫,本是遭體鱗傷、奄奄一息的鐵羽,全身傷口都上了藥,包紮好了,呼吸也逐漸均勻起來。
憑良心説,青衫文士對鐵羽的施救,雖然沒人異議,但他們都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就連對鐵羽最關心的花貞貞也不例外,不過,在花貞貞比別人更多一份期望而已。
因此,當鐵羽的呼吸逐漸均勻起來時,花貞貞禁不住喜極而泣,道:“伯伯,我該怎麼謝您呢?”
青衫文士如釋重負似地,長吁一聲道:“由於鐵大俠傷勢太重,方才我雖然誇下海口握,現在好了,一切都沒問題了。”
一頓話鋒,又淡然一笑道:“郡主,你知道我方才餵給鐵大俠的是什麼藥嗎?”
“一定是非常名貴的藥。””不錯,那叫回天再造丹,主料包括千年冰蓮、雪藕、靈芝和朱果,每一樣都是無價之寶,無價之靈芝和無價的人蔘,如果謝我的話……”
話鋒再度一頓,意味深長地一笑道:“郡主,只怕今生今世,你們小兩口都謝不完啦!”
“伯伯,他……他的武功……會不會受影響?”
青衫文士道:“一位叱吒風雲的武林高手,如果失去武功,那我救活他,豈非是等於害了人!”
“這是説,他的武功完全無礙?”
“不但無礙,而且還會增添十年面壁之功,只是……”
“只是什麼啊?”
她又緊張起來。
“別緊張,我是説,全康復。”
他只是必須好好躺上個把月才能完“多躺幾天,那倒不要緊。”
花貞貞忍不住長吁一聲道地!”
青衫文士笑道:“鐵大俠能夠死裏逃生命大。”
花貞貞歉笑道尊姓大名哩!“對了!謝天謝地倒的確是應該的鐵我個人不敢居功,應該歸功於他的福大非常抱歉,伯伯,我還沒有請教您的大俠安置到一個較為安全一點的地方
去。”
一直冷眼旁觀的逍遙太子,忽然輕輕一嘆道:“鐵大俠得慶再生,這是大家都樂於見到的好事,現在,我們也該打道回府了。”
他的目光移注黑鳳凰們一起走吧!”去逍遙宮嗎!”
黑鳳凰不加思索地道由他陪我一起去。”
含笑説道:“這位姑娘,你跟我你不是要去查證你師傅的案情逍遙太子苦笑道:“這算什麼呢!你要知道,跟鐵大俠是完全不相干的。”
黑鳳凰道:“可是,我只相信鐵大俠是好人陪同,我才去。
鐵小薇對黑鳳凰似乎特具好感,連忙附和着道:“對!鳳凰姐姐,等我爹好了之後,由我爹、我、花阿姨一起陪你去,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黑鳳凰忍不住將小薇摟人懷中,在她的小臉蛋上親了一下,道:“小妹妹,你真好!”
逍遙太子苦笑一下道:“既然你這麼堅持,我也不勉強,就等鐵大俠復元之後再説。”
接着,目光一掠虎豹二長老,道:“二位長老走吧!”
那青衫文士忽然一擺手,沉聲喝道:“且慢!”
逍遙太子一愣道:“閣下有何見教?”
青衫文士道:“見教二字是不敢當,但對於黑鳳凰師徒倆過去的那宗疑案,我倒可以聊效綿薄。”
“啊!是有關哪一方面的?”
“自然是有關黑鳳凰姑娘的身世……”
“你……你會知道她的身世?”
“我不但知道她的身世,也知道她師傅當年離開逍遙宮身負莫大奇冤……”
逍遙太子臉色一變之間,青衫文士又神秘一笑道我深信,我是知道這一武林秘密的唯一外人。”
黑鳳凰接口嬌笑道:“真的嗎?伯伯。”
青衫文士道:“當然是真的,所以,你現在毋須去逍遙以後也不必去,我馬上就可以將這宗疑案的真象當面揭這時,正跌坐一旁運功調息着的郭石頭,已站了起來,四顧,徐
徐走向他的老搭檔漁夫林嵩和兩名侏儒徒弟身俯身探了一下那三人的脈息,才輕嘆一聲,蹣跚地高
原來飛漁夫林嵩師徒三人,已經傷重死了。
由於現場羣豪都被青衫文士的話吸引住,沒人注意郭石頭的行動,但與郭石頭距離較近的花貞貞和鐵小薇,卻已察覺到了。
可是,花貞貞卻視若無睹,倒是小薇連忙悄聲説道:“阿姨!那老怪物走了啊!”
花貞貞漫應道:“隨他去吧。”
鐵小薇道:“可是,他方才殺了我們好多人。”
花貞貞道:“我知道,那是各為其主,其實,個人並不算壞人……”
是喟然長嘆道:“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廠逍遙太子冷冷地道:“你説的是白玉蓮?”
青衫文士道:“是啊!紅粉骷髏,王侯白骨,這道理雖都懂得,可惜世人就是看不破名枷利鎖,尤其是武林中人,巧取豪奪,勾心鬥角,無所不用其極。可是,即使他們功成
名就了,到頭來還不都是桐棺三尺,黃土一懷,又能帶走什麼?像白玉蓮,甚至只落得葬身
山腹……”
逍遙太子截斷他的話道:“別發高論了!看情形,你已經來了很久?”
青衫文士道:“不能算太久
“你很自負!”
“咱們彼此彼此。”
他不等對方接腔,又含笑接着説道:“不過,在下雖然來得不算太久,卻正是時候,剛好聽到你那篇非常精彩的謊言……”
逍遇太子臉色一沉道:“狂徒!”
青衫文士笑道:“俗語説得好,自信問心無愧,為何不讓我……”
逍遙太子截口怒喝道:“虎長老...,.,,”
青衫文士道:“拿下我還不夠。”
“真金不怕火煉,必須立即殺了我才能滅口。”
“殺你還不簡單,膽敢含血噴人!”
接口的是虎長老,他話出招隨,話未落,人已挾着重如山嶽的旋風,向青衫文士飛撐過來。
情況很明顯,虎長老是想一舉置青衫文士於死地。
説起來真令人難以相信,虎長老那石破天驚的掌力,竟然被他那麼輕描淡寫的一揮手,就給化解得無影無蹤:
逍遙宮的武學,素以奇詭、剛強見稱,在武林中獨樹一幟,逍遙門下,不輕易惹事,也不怕事,更不曾聽説過有敗績。
虎長老身為長老,地位尊崇,其武功的造詣自不難想見。但目前,他全力擊出的一掌,竟被對方一舉手之間,即化解於無形。這情形,不但使他內心之中,深感震懼,也幾乎不
相信是事實。
因此,他一招落空之下,不加思索地,立即發出第二掌,第三掌……
可是,他一連攻出八掌,並蹋出五腳,結果卻還是和第一掌一樣,都給對方輕描淡寫地化解掉了。
當他揮出第九掌時,青衫文士沉喝一聲:“虎長老,年紀一大把了,怎還如此不知進退!”
一字字如仲夏沉雷,震得虎長老耳鼓“嗡嗡”作響,呆立當場。
坐在輪椅上的逍遙太子則是臉上青一陣軀也在輕微地顫抖着。
青衫文士淡淡地一聲笑道:“太子大人,先聽聽我説些什麼哩!”
逍遙太子沒接腔,但那激動的情形稍緩和下來。
青衫文士道:“雖然我所要説的話,對你大大不利,但需要證據來支持,如果我提不出證據來,或者我提出的證據不夠份量時,再合你們三人之力,殺死我不遲呀廠逍遙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注目問道:“先告訴我,你是什麼人?”
青衫文士道:“陰山煉氣士劉洪,一個不求聞達管閒事的傻蛋。”
“你跟逍遙宮有仇?””沒仇,也沒怨。””那你為何要管本宮的閒事?”
“這叫作不平則鳴,懂嗎?”
逍遙太子一挫鋼牙,道:“好”多謝太子大人!”
劉洪含笑接口道:“首先,我要説明和趙雲姑認識的經過。”
頓住話鋒,他找了一塊較為乾淨的石頭坐下之後,才向黑鳳凰正容説道:“姑娘,這有關你的身世,你要仔細聽好。”
黑鳳凰點點頭道:“好的。”
劉洪沉思着説道:“説來,這已經是快二十年以前的事了,一天深夜,在一座廢棄的山神廟中,碰到一位難產的年輕女郎,那就是趙雲姑……”
逍遙太子禁不住身軀一震道:“女人會生孩子,也算新聞?”
“那……孩子的父親是準?”
“我想,這兒有人會心中有數。”
“乾脆一點,行嗎?”
“行!由於趙雲姑難產,又是獨自一人處於荒山破廟之中,此情此景,是否任何人碰上了都該去幫助她?”
“話是不錯,但就你所説的情形來説,一般人可幫不上忙。”
“但我例外已經證明了。”
“唔……以後呢?”
劉洪娓娓地接着道:“趙雲姑雖然有着一身不俗的武功,井對男人特別憤恨,但再強煞也是一個女人,當她因難產而很急需幫助時,像一般普通女人一樣的脆弱。”
逍遙太子冷冷地接口道:“於是,你就挾恩佔有了她?”
劉洪平靜地反問道:“你看,我是那樣的人嗎?”
逍遙太子道:“那要問你自己。”
劉洪臉色一沉,那雙一直垂闔着,只現一道縫兒的鳳目卻隨之一睜,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在逍遙太子的臉上疑注了少頃,才斂住威態,輕輕一嘆道:“公冶煌,你污辱我,我不
計較,但對於趙雲姑,你已經身心兩方面嚴重的傷害過她,如今她已經死了,你還忍心再
去污辱她的清譽!”
公冶煌是逍遙太子的本來姓名,也許是公冶煌天良發現,覺得愧對趙雲姑而內疚神明?
也可能是由於劉洪一口叫出他的姓名而深感震驚?只是不由身軀一般、嘴張了一下,劉洪徐徐地接口道:“趙雲姑生產之後,我繼續照拂了十天才告辭而去,在那十天當中,她告訴我一個令人憤恨,也令人慨嘆的故事,雖然事隔快二十年了,但她所説的每一
句話,我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虎長老道:“那故事是怎麼説的?”
劉洪輕嘆一聲道:“大致情形,跟方才公冶煌所説的差不多,但緊要處,卻錯得太厲害了。”
“啁!她是怎麼説的,”
“她説,她熱愛公冶煌,但公冶煌為了想繼承逍遙宮的宮主之位,卻敷衍她,欺騙她,並乘機奪去她的貞操。”
公冶煌插口怒叱道:“胡説!”
劉洪笑了一笑道:“太子大人,等我説完之後解,行嗎?”
公冶煌冷笑一聲,“好!你説。”
劉洪神色一整道:“公冶煌既奪了趙雲姑的貞操,又不承諾娶她,因此,她於忍無可忍之下,才一狀告到宮主面前。”
虎長老接着説道:“劉大俠,據老朽所知是為了證明他的清白,才在刑堂自殘雙腿的。”
“是的,趙雲姑也這麼説,由於公冶煌這不得不含冤負屈,悄然離去。”
“如果真如劉大俠所説,咱們太子又是所為何來?”
“為了宮主的繼承權呀!否則,他目前怎會爬上太子的地位。”
虎長老苦笑道:“如果是你劉大俠,你願意自殘雙腿,換取宮主的繼承權嗎?”
“我不會這麼做,但世間有的是熱衷名利的瘋子不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嗎?”
虎長老直搖頭,卻沒接腔。
劉洪冷然接着説道:“當然!站在瘋子的立場,自有他的如意算盤,試看你們這位太子大人.一呼百喏.要什麼右什麼,而且還有一身懼世駭俗的武功,缺少一雙腿,也不礙事
呀!”
公冶煌忍不住冷笑一聲道:“閣下説完了嗎?”
劉洪含笑答道:“緊要的,大致都説完了,現在以接受你的結論。”
公冶煌再度冷笑一聲“好!先拿證據來?”
劉洪抬手向黑鳳凰一指,道:”這位鳳凰姑娘就是證據。”
“因為,她就是趙雲姑的女兒。”
這一消息,自然使其餘羣豪大感震懼,黑鳳凰本人更瞠目結舌,半天沒作聲。
公冶煌哼了一聲道:“為什麼她卻叫趙雲姑為師傅?”
“是啊!”
黑鳳凰一下於衝到劉洪身邊傅沒説過這些,也沒説到過你,……”
大聲嚷道:“為什麼我師定是你胡説八道,胡説八道。”黑鳳凰顯得非常激動,她的手指頭幾乎要點到劉洪的鼻子了。
劉洪很平靜地道:“我説好嗎?”
“好!你説。”
“胎記?”
黑鳳凰臉色變道:”你怎麼知道的?”
一個女兒家的肚臍下,是多麼秘密而又神聖的所在,憑劉洪這一個素昧生平的男人,他怎麼知道呢!
但劉洪卻淡淡地一笑道:“你忘子我是替你接生的人。”
“天咽!看來你説的都是真的。”
“我有什麼理由要騙你呢?”
“可是,為什麼我娘要瞞着我?”
“這理由很簡單,因為,如果令堂説明你們母女的關係.有關令尊部分,如何説明呢?
如果説不願讓你知道有這麼一個熱衷名利而喪心病狂的父親,甚至於根本不想提起過去的
往事,那麼,最好的辦法,就只好説你們是師徒關係,並説你是由路邊撿來的棄罷了。”
“這些,都是我娘跟你説的?”
“師傅”改成了”我娘”,很顯然所説的話了。
劉洪點點頭道:“不錯。”
黑鳳凰已經相信劉洪
“為什麼自從我能記事以來,一直沒見到過你?”
“你忘了,令堂是最痛恨所有的男人,由於我曾經在她患難時幫助過她,將我當作恩人看待,才將心中的創痛告訴我。但我和她的友誼,電僅止於我照顧她難產期中的十天,因為,我瞭解她的心情,所以,儘管我不放心你們母女的安全。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去看看
你們,但也僅限於暗中,連令堂都不知道,你又怎能見到我。”
“那麼,今宵,你又怎能適時趕到這兒的?”
劉洪神色一整道:“這是一種巧合,由於很久沒去看你們母女,我正想趕到你們所住的小木屋那邊去,卻被方才的打鬥聲把我吸引這兒來,好像是令堂英靈不抿,特地引導我
及時趕來,替她伸冤理屈似的。
一直靜聽着的公冶煌,忽然冷笑一得可真動聽啊!”
劉洪臉色一沉道:“你聽不進去!”
公冶煌道:”劉洪,你所説的都是一又死無對證,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場上“可是,我能提出人證來。”
“人證?你説的是黑鳳凰?”
“廢話!”
“你又怎能證明她不是你的女兒?”
面之詞,當事人之你能聽得進去嗎!”
這一反擊,幾乎使得劉洪為之氣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抑平心中的憤怒之後地道:”我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
“我有辦法證明她是淮的女兒。”
公冶煌冷冷地一笑道:“好!我拭目以待。”
劉洪目光一掠虎豹二長老,正容説道:”二位長老年高德劭,見多識廣,當聽説過,醫學上有一種滴血認親的方法?”
虎長老搶先點點頭道:“是有這麼一説……”
豹長老接着説:“不過,老朽可不曾見識過。”
劉洪道:“現在,二位長老就可以見識一番了。”
虎長老道:“這是説,劉大俠準備以滴血認親的方法,證明黑鳳凰究竟是誰的女兒?”
劉洪點點頭道:“本來這是不爭的事實,但由於貴宮太子節外生枝,也就只好借重這個笨辦法了。”
虎長老唔了一聲,道:“也好,不過試驗辦法,最好請劉大俠當眾説明一下。”
“那是當然!”
劉洪頓住話鋒,目光環掃一匝之後,語聲一揚道:“諸位,所謂滴血認親,就是取一碗清水,將兩個當事人的鮮血各一滴滴於碗中,如果是嫡親骨肉,血水即會溶合一體,否
則,則兩滴鮮血不會溶合,涇渭分明。
話鋒再度一頓,目注公冶煌問道:我這辦法嗎?”
公冶煌漠然點首道:“我同意。””如果證明黑鳳凰是你的女兒呢?”-
我會接受本宮門規制裁。”
劉洪語聲一揚道:“二位長老都聽到了?”
虎豹二長老同時點首道:”聽到了。”
公冶煌冷然問道:“咱們是誰先試驗?”
劉洪含笑説道:“辦法是我提出來的,當然由我先行試“如果試驗結果,證明黑鳳凰是你的女兒呢?”
“我束手就擒,任憑公議處置。”
“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劉洪目注花貞貞道:“郡主,煩請貴屬準備兩碗清水備花貞貞含笑點首道:“好的……”
這是一項絕大多數的人都只聽傳説而不曾見識過的新奇試驗,因此,大家都以期待的心情,默然注視着。
可是,當劉洪要黑鳳凰刺臂滴血時,她卻倔強地拒絕了:“不,我不要試驗。“劉洪訝問道:“為什麼?”
“我從來沒有父親,現在”孩子,木有本,水有源“我不要聽……”
也不想知道誰是我的父親人,豈可沒有父親。”
黑鳳凰雙手捂住耳朵,嚷道:“這世間壞人太多了,我要回到我那小木屋去,陪伴我娘,我娘好可憐啊……”
劉洪長嘆一聲道:“那怎麼行哩!令堂已去世了,你一個年輕女娃兒,怎能獨自住在荒山中。”
黑鳳凰道:“住在荒山中,至少不會有壞人欺負我。”
花貞貞插口嬌笑道:”大妹子,金克用騙你下山的事才多久,你就忘了?”
花貞貞的話,倒還真管用,一下子將黑鳳凰的嘴給堵住了。
花貞貞以非常誠懇的語氣説道:”大妹子,還是聽姊姊的話,試驗一下吧!人,都是有父親的。”
黑鳳凰道:“可是,如果試驗結果,……壞人的女兒,那該怎麼辦?”
這的確是一個很尷尬的問題。
如果不幸而成為事實,像她這麼純真而又年輕的女兒家,可的確難以承受這種衝擊。
當然!這也是她之所以拒絕試驗的原因。
她,人本絕頂聰明,對於目前這一與她自己有切身關係的疑案,究竟誰是誰非,她早巳心中有數了。
花貞貞皺了一下眉頭,才接口説道:“大妹子,父子天性,即使他再壞,也不會忍心傷害自己的女兒的。再説,如果你不願跟隨你父親,歡迎你跟我們回威寧侯府去。”
鐵小薇接着説道:“是啊!威寧侯府好好玩。”
黑鳳凰與小薇倒是特別投緣,連忙問道:“你爹去威寧侯府,”
鐵小薇點點頭道:“是呀!”
花貞貞也同時接口道:“等我鐵大哥傷勢復元了就走。”
黑鳳凰毅然道:“好!我跟你們走!”
劉洪禁不住輕籲一聲,苦笑道:”我的姑奶奶,以試驗了吧?”
“好……”試驗的結果毫不混合。
劉洪跟黑鳳凰的血清在碗中,壁壘分明。
劉洪將那口磁碗送到公冶煌面前,道:“請看足以證明我是局外人。”
公冶煌臉色傲變,卻沒開口。
劉洪取過另一隻磁碗,道:“該你接受試驗了。”
公冶煌自己做過的事,當然心中有數。
因此,儘管他故裝鎮靜,但當他刺臂滴血時,個身子都微微顫抖着。
另一方面,黑鳳凰的心情,也大致和公冶煌差不多。
當磁碗中的兩滴鮮血迅速地溶合在一起時一
公冶煌的臉色,一下子變成一片死灰。
黑鳳凰則是“哇”地一聲,掩面悲呼道:“怎麼辦……”
花貞貞將她摟入懷中,柔聲説道:“咱們不是早已説好,一道去天山嗎!”
劉洪沒開口,只是冷冷地注視着公冶煌,那意思,好像在説:“事實證明,我是完全的局外人,現在,就看你的啦......”
本來,素未謀面,互不知情骨肉重逢,該是人生一大喜事。
但目前這一對骨肉重逢的父女,卻是一點點喜的氣氛也沒有。
對公冶煌來説,他是緬懷往事,內疚神明,不但愧對死去的趙雲姑,更愧對自己的親骨肉。
至於黑鳳凰.儘管她是那麼純真,也極想扔掉乃父的罪惡,希望對乃父產生一點親情,可是,當她想到她母親的遭遇和她自己的淒涼的身世時,卻怎麼也提不起來一點興致。
公冶煌畢竟天良發現了,沉寂了少頃之後,他目藴淚光,喃喃自語道:“孩子,我不配作你的父親,我不配作你的父親……”
自幼在山中生長的黑鳳凰,畢竟有着異常人的毅力。
儘管目前這衝擊力是多麼巨大,但她默默地承受了。
她已不再悲傷,只是用那帶淚的目光,冷冷地注視着這個對她有血緣關係,偏又是如此陌生的人。公冶煌用一種愛憐多於愧疚的目光望着她,苦笑道:“孩子,我不配作你的
父親,但你總不能姓黑,我看,就跟你娘姓趙吧!”
花貞貞附和着道:“對!從現在起,我們就改口叫你趙鳳凰。”
趙鳳凰設置可否淒涼。
公冶煌嘆一聲道:“孩子,我雖然不配作你的父親,但你跟逍遙宮總算有血緣關係,今後,歡迎你和郡主、鐵大俠等人,隨時到逍遙宮來玩。”
花貞貞代她答道:“我們會來看你的。”
公冶煌目光一掠花翎兄妹道:“侯爺,郡主,照拂鳳凰的千斤重擔,就此拜託了。”
花貞貞搶先説道:“太子請放心一樣的照拂。”
“那我先謝了!”
公冶煌向着花翎兄妹抱拳一拱,並向他的愛女深深地注視了一陣之後,才沉聲説道:
“二位長老,咱們走!”
隨着話聲,他那輪椅已由一陣”軋軋”機聲中恢復成一輛馬車,周圍也升起了簾幕。
虎長老忽然長嘆一聲,道:“鳳凰,人死不記恨,你該向你父親的遺體拜別了。”
花貞貞搶先訝問道:“貴宮太子不是好好的嗎………”
虎長老飛快地接口道:“這就是本官的門規。”
他,一手挑起馬車前面的簾布,接着説道:“郡主請瞧。”
是的,公冶煌雖然端坐車中是自斷心脈而死的。
“爹……”
呼吸和脈搏卻都已停止。
父女天性,趙鳳凰終於叫出了-“爹”,並熱淚交流地在馬車前跪了下去。
曙色已透出雲端,山谷中雲霧漸升,重又掩蓋了整座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