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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北嶽秀士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這兩匹馬已經轉眼來近,雖然捲起一陣黃塵,卻仍然看得出那是一黑一白,生得極為神駿的好馬,因為還隔得較遠,看不太仔細,但是,可以看到它那種四蹄騰空,昂首振鬢的神情,的確是異種奇驥,萬中選一的良駒。

    北嶽秀士和紫蓋隱儒都停止了説話,兩個人都凝神緊盯着眼前疾奔而來的兩匹馬。

    這種沉默,不到一會功夫,那兩匹黑白千里駒已經來到面前不遠不到十丈的地方,正在疾奔狂馳的兩匹馬,看到面前站着人,忽然同時雙雙揚起前蹄,又是一聲唏咧咧的長嘶,雙蹄落處,遂然而停,站在那裏昂首頓足,顧盼神情,卻沒有離去之意!

    北嶽秀士注視了一會,突然回頭對紫蓋隱儒説道:“冰如!這兩匹馬,不但是千里良駒,而且是久經訓練,性已通靈的龍種,你看,左邊一匹黑馬渾身有潑墨,只有項下那一小塊雪白銀毛,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匹馬應該叫做‘潑墨藏珠’,是一匹萬金難買龍種。”

    紫蓋隱儒也點點頭道:“右邊這匹白馬,渾身雪白,也只有項下堆烏黑的毛,這馬應該叫做‘雪蓋靈芝’,也是萬中選一,百年難逢。”

    北嶽秀士意味深長地説道:“冰如!你看這兩匹馬站在那裏,昂然不動,看來是別人送馬給我們來了。”

    紫蓋隱儒沉吟了一會,微微搖搖頭説道:“我們自北嶽起程,至今不過一夜之間就會落入旁人眼中,而成心予以作弄麼?”

    北嶽秀士也沉吟了一會順顧紫蓋隱儒説道:“自從十餘年前,誤中詭計,暗挨一梭,這萬巧劍客魯半班的詭計心機我要嘆為今無可替代的勁敵,説不定昨天藍兒隻身離開北嶽,正好遇上萬巧劍客遣人前來打探虛實,碰個正着,我們的行蹤,就難免要告人而泄露了。”

    紫蓋隱儒只自顧的搖搖頭,似乎沒有同意北嶽秀士的説法。

    北嶽秀士艱難地笑了一笑,説道:“萬巧劍客想不到我有千年靈芝丹,還想要挾大有可能,而昨夜我們疾馳之時,全心趕路,身外一切都置之不顧,如果有人立意跟蹤,只要相隔稍遠,我們哪裏能夠發現呢?所以才有今日如此戲弄”

    紫蓋隱儒此時忍不住抬起頭來望着北嶽秀士,緩緩地説道:“萬巧劍客魯半班其人,我只聞其名,未曾實際相遇,但是,我也深知這等人的所作所為,是不可以常理衡量,因此,我們啓程之日時逢他們派人前來之時,事有可信,但是,他使兩匹馬前來相引,有何作用?”

    北嶽秀士朗聲笑道:“冰如!有道是蛇咬一口,三年怕見繩索,我這膽色豪氣,已經不復當年了,似乎有些風聲鶴叫之嫌,不僅冰如會覺得奇怪,就是我自己也覺得如何一變而為如此多疑而膽怯?”

    説到這裏,北嶽秀士一頓,復又正色説道:“然則,這兩匹黑白神駒,馳遐此地,又是為何而來?豈非令人費解麼?”

    紫蓋隱儒略一打量四周,忽然邁步上前,直向對面那兩匹黑白神駒走去。

    北嶽秀士不覺脱口叫道:“冰如!小心”

    紫蓋隱儒回頭微微一笑説道:“宇內二書主,奈何竟畏懼兩匹馬?”

    北嶽秀士臉上一紅,説道:“遇事謹防萬一,馬不可怕,應防備其中暗藏詭計。”

    紫蓋隱儒未作一言,只緩緩向前走去,那兩匹黑白神駒,本是不住地昂首頓足,頓露不耐之意,此時一見紫蓋隱儒走上前來,反而靜靜地停在那裏,一動不動。

    紫蓋隱儒走到近前,伸手拉過絲繮,撫摸着那匹白馬的頸項,那匹白馬真是怪事,就如同遇到舊主人一般,伸過頭來,輕輕地在紫蓋隱儒手臂上摩擦着,狀極柔馴,惹人喜愛。

    紫蓋隱儒一面留神在馬身上仔細觀察一遍,絲毫看不出任何一點足以招致懷疑的地方,不由地搖頭,向北嶽秀士説道:“這的確是一件不可以常理衡量的怪事。”

    紫蓋隱儒這句話還沒有説完,更怪的事又來了,站在一旁的黑馬,卻於此時,輕邁四蹄,向北嶽秀士走去,一如那匹白馬一樣,狀至柔馴,而且摩挲挨擦之間,極為親切。

    北嶽秀士忽然大笑道:“冰如!卻之不葆,受之有愧,既然有人送來,我們要是不受,只怕還要落人譏笑,此馬既是千里駒,此去南嶽,為我減少不少日,請啊!冰如!”

    紫蓋隱儒當時心裏想:“無論如何這兩匹馬來得太突然,不過管他來意如何騎上跑他一程倒是無可厚非之處。如果真是萬巧劍客的詭計我們不但不能稍有畏懼,使宇內二書生的名聲,沉淪不復,更要明知故騎,看他詭計,豈奈我何?如果這兩匹馬是別位武林同道的,在如此情形之下騎它一程,諒也不甚為過。”

    當時回頭對北嶽秀士微微一笑身形飄然而起,落於馬背,那匹白馬,本來是柔馴無比的地站在那裏,紫蓋隱儒一經飄落到背上,倏地個轉身四蹄頓起,嗖地一聲,宛如中脱弩之矢,向前一竄,遠遠兩三丈,狂奔而去。

    北嶽秀士一見連忙叫道:“冰如小心!”

    當時也立即飄身上馬,那匹黑馬也及時雙揚前蹄,猛然一個回身,向前急馳而去。

    這兩匹神駒,一白一黑,一前一後,相隔數丈,揚起兩股黃塵,向前如飛跑去,這時候真可謂是“追風趕月,閃電流星”,轉眼之間,跑了數里之遙。

    北嶽秀士和紫蓋隱儒兩人,都有同樣的心理,毫不阻止,只是穩穩地坐在馬背上,看看前面究竟有何花樣。

    如此一味狂奔,將到一盞熱茶的光景,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少路,絲毫沒有異樣情況發生。北嶽秀士在後面,笑着説道:“難道這真是兩匹無主神駒,天賜腳力麼?”

    紫蓋隱儒輕輕地哼了一聲,還沒有來得及作答,忽然聽到遠遠的身後,也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

    在這樣雙馬齊奔,蹄聲震地的情形之下,稍遠的聲音不易聽見,可是宇內二書生是何等功力?只要稍一凝神,數十丈之內,飛花落葉,都難逃耳目,何況此時兩人都是全神貫注,小心提防之際,身後的蹄聲,焉有聽不出來之理?

    當時,北嶽秀士微微一笑,向前面説道:“冰如!真的來了!”

    言猶未了,忽然隱約之間,聽到低迴的嘯聲。

    這一聲低嘯,剛剛一落,正在疾馳的兩匹神駒,倏地各自一揚雙蹄,唏咧咧地昂首一聲長嘶,像是與身後那一聲長嘯,彼此呼應。

    北嶽秀士本是戒備在心,一見胯下駿馬,突然長嘶而起,他立即微微一點雙腳,長袖一拂之間,凌空拔起三丈多高飄悠悠地遠落在五丈開外。

    紫蓋隱儒卻是左手一扯絲繮,胯下力道一沉,將這匹揚蹄長嘶的白馬,硬生生地一個迴旋,轉個面朝來路。

    兩個人如此飄身下馬,回身轉面,一齊朝身後來路看去,只見來路不遠,有一匹渾身火雜雜的紅色瘦馬,正馱着一個白髮蒼蒼的矮胖老人,緩緩地向這邊而來。

    這匹紅馬雖然渾身沒有一根雜毛,可是比起這兩匹馬來,只顯得它消瘦不堪,而且踢踢踏踏地走來,顯得有氣無力。

    馬背那位白髮矮胖老者,此刻是將整個身子馱在鞍上,哪裏象是騎馬,簡直就是猴在馬背上,顯得如此狼狽不堪!

    北嶽秀士忍不住冷笑道:“冰如!你我不曾出現江湖,江湖上的好手,都臉生了。”

    紫蓋隱儒這時候也翻身下馬,站在那裏,等那匹紅馬走到近前,這才含笑説道:“這兩匹馬是尊駕所有麼?”

    那矮胖老頭忽然呵呵笑道:“二位相公既然不知道是誰的坐騎,你們為何要騎乘馳騁一番?”

    紫蓋隱儒依然笑道:“如此説來這兩匹龍種神駒,是尊駕所有了。”

    矮胖老者呵呵笑道:“好説!好説!老兒生平一無所有,唯一的財產,就是這三匹馬”

    紫蓋隱儒沒等他説完,便遞過絲繮,説道:“如此我二人深以為歉,擅自乘騎尊駕之物,幸勿見怪。”

    那矮胖老者縮手不接絲繮,搖着頭笑道:“相公!你是説笑話,天下竟有這等便宜事,白騎了我的兩匹馬,跑了幾十里路,如今竟如此一了百了,小老兒可不願意喲!”

    紫蓋隱儒微笑説道:“如此尊駕意下如何?我二人願意洗耳恭聽,只要不悖人情,不背天理我們遵辦不誤。”

    那矮胖老者笑呵呵地伸出兩個指頭,説道:“小老兒只有兩個條件!”

    宇內二書生與神州一丐道能在武林中齊名,豈是偶然?當年二人並肩仗劍,闖蕩江湖之時,多少高手摺服在二人劍掌之下?會過多少成名武林的人物?但是,如今面對着這樣一位又矮又胖的白髮老人,竟不知來路。

    但是,儘管如此,宇內二書生的眼睛,豈有看不出好歹之理,任憑白髮矮胖老者如何裝模作樣,他二人一上眼,立即看出這位矮登登,胖敦敦的老頭,是一個身具絕頂功力的高手。

    紫蓋隱儒神情瀟灑,含着微微笑容,雙手後背,站在矮胖老兒對面,微微一點頭,説道:“尊駕既然有兩個條件,何妨就言之當面?方才我曾説過,只要不背天理不悖人情之事,無不應允。”

    那匹白馬經紫蓋隱儒鬆開絲繮之後,對着那矮胖老兒咧嘴低嘶了一聲,卻掉轉頭自顧走到那匹黑馬身邊閒散地啃道旁細草,那矮胖老兒卻笑呵呵地指着白馬説道:“相公!你知道小老兒這三匹馬的名號麼?”

    紫蓋隱儒此時見這矮胖老兒,雖然顯得有些刁鑽古怪,但是卻看不出有什麼存心不良的惡意,所以,當時也耐着性子,含着微笑説道:“千里名駒,理應該有名號,只是在下少走江湖,見識不廣,未曾聽聞尊駕這三匹龍種神駒名號為何,不過在下當可着情揣理,冒味一猜。”

    北嶽秀士此時也緩緩走上前兩步,和紫蓋隱儒站個並肩而立,微微地皺着兩道劍眉,緩緩的語氣,沉重的音調,説道:“尊駕方才言道,有兩個條件,對我們提出,作為擅自騎乘尊駕馬匹之酬,尊駕既有條件,何不提出?

    我們尚要兼程趕路,無暇與尊駕在此多作理論,如果尊駕不以萍水相逢見外,他日相見,再盡情暢敍如何?”

    北嶽秀士這幾句話,雖然説得語氣頗為婉轉,但是,言下之意,不願多作交談。

    那白髮白鬚又矮又胖的老兒,眯起一對肉泡眼,笑嘻嘻地對北嶽秀士點點頭説道:“相公既有要事,小老兒也不敢胡纏,相公要聽條件,小老兒也會立即説明。不過”

    他説着話又轉向紫蓋隱儒點點頭説道:“方才我和這位相公提到這三匹馬的名號,也不是全然無關,只要二位相公能説出三匹馬的名號,至少也是識馬商人,有道是:世間千里馬常有,而識得千里馬的伯樂,卻不常有,小老兒自認生平無一所能,唯能識馬,兩位若是小老兒的知音,這兩個條件,至少可以取消一條。”

    紫蓋隱儒一聽這矮胖老兒如此説得一本正經,卻又極饒風趣,當時不禁回頭笑顧北嶽秀士,輕輕地説道:“既然如此,我們何妨先聽聽這位朋友的條件。”

    矮胖老兒笑眯眯地説道:“有道是:相識滿天下,知音有幾人?小老兒倒是極願二位相公是知音人,不過,這兩個條件,卻是微不足道,恐怕不足以作為二位相公猜中馬名的酬勞,雖則如此,小老兒仍然要提出來,尚請兩位休要見笑。”

    那矮胖老兒仍舊是慎重而笑眯眯地,伸出右手兩個手指,説道:“小老兒這三匹馬,除了那匹火紅色的瘦傢伙之外這兩匹馬小老兒都是靠它出租拿點租金過活,兩位相公既然騎乘了這一段里程,請兩位付這麼多租金,作為第一個條件如何?”

    這個條件,是出乎這一對天山情侶宇內書生意料之外,如果將索取租金也算為條件,這個條件也太不夠高明,而使人覺得俗得不耐。

    北嶽秀士和紫蓋隱儒仍舊沒有講話,靜靜地站在那裏,沒有任何表情地望着這位矮胖老兒。

    矮胖老兒搖動那兩個手指,説道:“租金是十足成色紋銀二萬兩,小老兒做買賣,向來是言不二價,童叟無欺,而且是至親好友,賒欠免言。”

    矮胖老兒説出二萬兩紋銀,和他那一股十分買賣味,確是使北嶽秀士和紫蓋隱儒為之一驚,他們吃驚的不是二萬倆紋銀的高價,而是這矮胖老兒的神情,此時此刻,説這種話,做這表情,分明是存心挑釁,哪裏是要什麼租金?

    然而宇內二書生畢竟是修養已夠的高人,雖然對方挑釁,之意,已經明顯異常,他們二人仍然毫不為動,北嶽秀士含着微笑,點頭問道:“這第二個條件,內容如何?可否請尊駕一併告知。”

    矮胖老兒忽然臉上顏色為之一震,笑呵呵地説道:“我們還是一樁一樁的來解決吧!現在就請你們兩位相公説説小老兒這三匹馬的名號,小老兒準備這二萬兩紋銀,全部奉送。”

    北嶽秀士當時嘴唇微微一動,但是,立即又停止説話,轉過頭來和紫蓋隱儒交換個詫異的眼色。

    論當時的情況,論宇內二書生急於要到南嶽的心理,論宇內二書生的功力,當時都可以一走了之,因為彼此素昧平生,宇內二書生當然不願意破顏動手相拼,但是,要決心一走誰能阻攔這兩位高人?

    宇內二書生所以不走,原因其一:他們自覺理虧。不管是否對方有意算計,私自乘騎他的馬匹,確是事實,因此,不得到一個解決,兩個人不願如此離去。其二:這個矮胖老兒看去不僅武功不凡,而且不似惡人也沒有惡意,他為何如此虛心挑釁?費人思量。其三:他既然提出二萬兩紋銀的勒索條件,又如何以三匹馬的名號相交換?難道這三匹馬的名號,有何等關鍵在其中麼?

    這三個理由,足夠使宇內二書生放着急事暫時擱置,而在這裏聽這位突如其來的老頭子胡纏。

    紫蓋隱儒和北嶽秀士對視一眼之後,這才緩緩地説道:“三匹馬名,換取二萬兩紋銀,堪稱高價,在下見識不多,輸了這場交易事小,恐怕要貽笑尊駕。”

    矮胖老兒沒有説話,只笑眯眯地望着宇內二書生,又一變而為慈祥和無邊,而且還帶着一絲敬佩之意的眼神中閃動。

    紫蓋隱儒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指着那匹白馬,説道:“純白如雪,項下一撮黑斑,名駒龍這萬中難礙其一,千載難得一逢,此馬如換過在下當名之為‘雪蓋靈芝’,不知當否?”

    矮胖老兒臉上的笑意愈加的濃了,點點頭,只讚了一聲:“好一個‘雪蓋靈芝’。不僅氣勢不凡,而且雅得很。”

    北嶽秀士笑顧紫蓋隱儒一眼,轉而又向矮胖老兒説道:“黑亮如緞,項下白斑一點,勢如游龍行空,神駿當今一絕,此馬如換過在下,當名之為‘潑墨藏珠’,尊駕以為當否?”

    矮胖老兒長笑點頭,連聲説道:“妙!妙極了!‘雪蓋靈芝’,‘潑墨藏珠’,這一‘蓋’一‘藏’較之原名,有畫龍點睛之妙,古人有謂‘一字千金’之説,小老兒今日要做一次前無古人,出價‘一字萬金’,就憑這‘蓋藏’二字,方才二萬兩紋銀的租金,算是一筆勾消。”

    紫蓋隱儒接聲説道:”尊駕如此慷慨,我們倒是受之有愧了。”

    北嶽秀士也接着説道:“如此請問尊駕這第二個條件,可否於此時相告?”

    矮胖老兒笑呵呵地説道:“這第二個條件麼?在小老兒未曾説明之前,先要請教兩位相公,兩位如此行色匆匆,是前往中原何處?如不以小老兒此問冒昧,請兩位相公秉直相告如何?”

    紫蓋隱儒當時毫不思索地,應聲説道:“我們南下中原,前往南嶽一行。”

    矮胖老兒笑呵呵地説道:“關山阻隔,千里迢迢,這一程旅途,餐風露宿,辛苦二字,勢所難免,如果兩位相公不相見棄,請兩位騎乘小老兒這兩匹千里名駒,飛越關山如何?”

    北嶽秀士一驚之餘,立即揚聲笑道:“不瞞尊駕説,在下二人,身無分文,兩袖清風,如此馳騁千里,我們如何付得起這一筆租金?”

    紫蓋隱儒也接着笑道:“無功受祿,內心難安,即使尊駕免費送乘一趟,我們亦難以接受。”

    矮胖老兒這回可笑紅了一張胖臉,眯着眼睛搖着頭説道:“兩位相公休要以為是小老兒白白相贈,也休要以為這是小老兒向兩位攪這一筆生意,而是小老兒向兩位相公索取的報酬之一。”

    宇內二書生一聽之下,雙雙為之愕然。

    矮胖老兒得意地接着説道:“兩位相公白白乘騎小老兒這兩匹千里名駒,我所索取的第一個條件,是白銀二萬兩,方才已經以兩字之價,一字萬金,摺合乾淨,第二個條件,便是要請兩位相公,照料這兩匹名駒,直到南嶽之處。所以既非租債,亦非贈與,兩位既不必謝,亦不必為之心不能安。”

    這幾句聽來滑稽唐突的話,一經説出,宇內二書生立即明白這矮老兒是有意而來,當然這有意而來,絕不是壞意,但是,奇怪的是宇內二書生的行止,為何都落在這矮胖老兒意料之中?而且自始至終這種沒有惡意的相戲,未必不是對宇內二書生一種難堪的挪揄。神州一丐道,宇內二書生,武林之中,無不敬不畏之,何曾遭此戲耍?

    紫蓋隱儒還沒有説話,非嶽秀士卻已收起笑容,沉聲説道:“既然尊駕不租不借,而是以條件相約束,如果在下不願受此約束,又當如何?”

    紫蓋隱儒也搶着説道:“尊駕大名,可否先行見告?”

    矮胖老聞言,仰起頭來,一陣呵呵大笑,笑聲歷久不絕,北嶽秀士漸漸按捺不住,只得厲聲喝叱,忽然身後去路,有人遠遠地叫道:“白老兒,你這份怪脾氣,幾時才能改過來。”

    言猶未了,北嶽秀士霍的一個轉身,向身後去路看去,叫道:“是邋遢老道!”

    果然,只見迎面那條路上,來人勢如鷹隼,騰空起落,展袖翻飛,從二三十丈遠的路上,只稍一轉瞬這間,便已落身迎前,北嶽秀士和神州丐道何止數次相聚,數次對敵,如今在北嶽生花谷內,盡釋前嫌之後,兩個人的瞭解,愈發的深了,但是,北嶽秀士何曾見過神州丐道這種全力飛騰的施展輕功?不用説,想是神州丐道此刻真是急了。

    神州丐道一經停下身形,紫蓋隱儒含着微笑,向他點點頭説道:“丐道友!我們正是要遍走中原,尋找於你,想不到今日邂逢此間,這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神州丐道掀着眉,苦笑了一下説道:“秀士休要心存忿怒,隱儒體要故作掩飾,待我道人為天山雙俠稍作引見,介以解今日誤會。”那矮胖老兒卻於此時依然笑聲呵呵,衝着神州丐道説道:“你這個邋遢的牛鼻子,來得可不湊巧哇,早來一刻,老頭子尚不致引起兩位相公動氣,遲來一刻,老頭子會領教了天山絕藝,也不空走此行,你不遲不早,好象成心看準了時刻,叫人過不去呀!”

    神州丐道罵道:“白老兒!秀士和隱儒,都已經修養到爐火純青,不會妄動無名,否則今天這一場拼鬥豈不是師出無名、完全是你老兒一手挑起來的麼?”

    北嶽秀士和紫蓋隱儒,此刻都站在一旁,心裏納悶:“丐道人的友人,幾曾聽過這樣一個矮胖老兒?而且衝着神州丐道和我們宇二書生的友誼,也不應該如此專程前來挑釁啊!”

    這時候只聽到那矮胖老兒説道:“邋遢鼻子!你不要儘讓我老頭子幹受斥貶啊!武林之中,不是常有人説:不打不相識麼?衝着你牛鼻子一引見,消完了兩位相公的氣,我們該上路了。”

    神州丐道笑道罵道:“蹉跎大漠半輩子,還是這種老不羞,今天若不臊臊你,往後你老兒在中原地帶,也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煩呢。”

    説着向北嶽秀士説道:“夫人極少走動江湖,不熟悉江湖上人物,是為實情,你秀士縱橫江湖如許歲月,難道對於大漠情形,竟毫無所知麼?”

    紫蓋隱儒對於這“夫人”兩個字,不由地引起一陣臉紅,但是,象神州丐道這種遊戲人間的武林怪人,要他正經面孔稱呼什麼才恰當呢?所以,當時臉上飛上一層紅暈之後,便又釋然地,對神州丐道笑道:“其實丐道友也有言之不確之處,冰如雖然近年來歸隱山林,但是早年也是闖蕩江湖,邀遊宇內,而且我二人正是來自邊塞,要越過大漠,才能到達中原,但是,極有可能是由於我二人當初疏於注意,以至於對這位”

    紫蓋隱儒説到此處稍一停頓,那矮胖老兒立即笑呵呵地拱手説道:“不敢當!小老兒名喚金沙伯樂白完元。”

    神州丐道大笑説道:“是了!二位正是來自天山,應該經過金沙大漠,想是當年緣堅一面,而後二位又少迴天山,所以才如此既不聞名,又不相識。”

    北嶽秀士微微笑道:“這次白老兄想是專程前來,只是在下尚有不明之處”

    神州丐道招手止住北嶽秀士説下去,笑道説道:“秀士!你我時間珍貴,先請你們賢伉儷各乘一騎,我道人和白老兒同乘一騎,邊行邊談,既釋心中之疑,又不誤了日程如何?”

    北嶽秀士和紫蓋隱儒點頭微微一笑各自飄身上馬,那一黑一白兩匹神駒,竟然通曉人事,不等他們二人的催趕,早已撒開四蹄,直向去路如飛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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