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陰雨綿綿,半山腰上的高級温泉旅館,家庭池的和式房間裏,四個女人正舒舒服服的泡湯。
「這種濕濕冷冷的天氣泡湯才舒服嘛!」她們異口同聲的感嘆着。
半晌,換上和式女用浴衣,坐在榻榻米上,她們享用餐點,閒話家常。
「我好久沒有這麼清閒過了。」高瑪瑙率先開動,大快朵頤。
「嗯……」臉蛋圓潤可愛的高碧玉,秀氣的將一塊烤鰻送入嘴裏,「好幸褔哩……」
「這裏不錯吧?可是雜誌上強力推薦的。」高珊瑚攏了攏綁着絲制緞帶的長髮,雙唇嫣紅,露出温柔又甜美的微笑。
高琥珀則微微眯起貓似的雙眼,一頭削得極薄的發,雙鬢有着奇異的銀白色,薄唇輕抿,少言,鋭利的視線只有在看向這羣朋友時才會柔和一下下。
她們都姓高,卻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姊妹。
她們都是因為種種因素,而住進恩典育幼院的孩子,年紀相仿又常常玩在一起,也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人生裏最要好的朋友,即使是長大出社會了,不論事情再忙,都要相約聚會,聊聊彼此的近況。
「瑪瑙,你最近很忙啊?工作室是不是接到什麼大CASE了?」高碧玉關心的問。
大學主修外文,再加上自行埋頭苦讀,高瑪瑙精通英文、日文、法文,原本也很順利的進了一家外商公司上班,卻又因為嬌媚的外表,備受男同事曖昧的對待與女同事嫉妒的排擠,索性辭職,成立「Agate個人工作室」,自己當老闆接CASE,如一些急件的翻譯、現場口譯等工作。
她現在的收入雖不如以前待在大企業的優渥薪水,卻愛上這種時間彈性,自由支配掌控的工作,即便外商公司來求她回去,她還不肯。
「還好……」嗓音不嬌自媚,尾音懶懶的拉長,高瑪瑙除了長得美豔,舉手投足間的風情更是不自覺的撩動男人心。「我最近幫大日企業接待日本來賓……唉。」
「唉?」高琥珀敏鋭的看她一眼。
「唉……」高瑪瑙又嘆息一聲。
她這回負責口譯,年輕有為的日本社長對她表示愛慕之意,以日本老式男人的態度。
「拜託!什麼叫做『我見識過許多女人,你是最適合我的』?什麼叫『我知道我的眼光很好,所以這是你的榮幸』?什麼叫『雖然你不是日本女人,也沒有什麼家世背景,但我還是可以接受』?接受個大頭鬼!」
高瑪瑙唱作俱佳的敍述那些求婚台詞,忿忿不平的模樣,讓其他人聽得驚訝又好笑之餘,更得憋笑憋得很辛苦。
「你不會真的答應他了吧?」高碧玉説天真是很天真,反過來説就是少根筋,這個問題不啻是火上添油。
「答應個大頭鬼,怎麼可能?」高瑪瑙就坐在她的身邊,毫不客氣的往她頭上猛賞爆炒栗子,直到她嗚嗚叫疼,才很爽的住手。
「乖。」高珊瑚伸手輕撫高碧玉的頭頂,安慰她。
「你們知道他接下來還説些什麼嗎?什麼叫『我希望你立即把工作室結束,我家的媳婦不準在外頭拋頭露面丟臉』?什麼叫『嫁入我們家後規矩很多,你現在可以開始學着點』……他以為他是老幾啊?!」
「那你答應他了……哇!」高碧玉這回吃到的爆炒栗子更大一顆了。嗚嗚嗚……她又説錯話了?
「廢話!」不説還好,這種爛事一提起來……啊,真是連菩薩也跳腳。「我怎麼可能會答應他?那種沙豬……嗟,真不愧是日本男人。」
「你有種族歧視。」高琥珀也淡淡的加入話題,「性別歧視沒有國別之分。」
「對對對,」高珊瑚附和,「中國古代還要求女人纏足,中東女人出門一定要戴面紗、男人陪同,日本企業制度仍然是重男輕女……」
「因為……因為男人嫉妒女人嘛!」揉着被打得好痛的腦袋,高碧玉很不怕死的繼續加入話局,「因為女人都長得比男人漂亮,又會生小孩噢!」
「什麼呀!」高瑪瑙仰起頭,爆出大笑,率性的一揮手,「好啦!這是女人時間,來聊點男人以外的話題吧!嘿,你們看過最新一期的CD時尚雜誌沒有?」
故意扯開有關異性的話題,她卻不受控制的想起往事……
五年前
「啊,對不起。」
公寓半生鏽的紅色大門開啓,高瑪瑙險些跟低頭快步行走的不看路人影撞個正着,對方頻頻致歉。
「沒關係。」她也同樣是心不在焉,不能全怪對方,側身讓路給對方,在踏出公寓時,順手帶上大門。
是新來的住客吧?一路步行到附近的便利超商,在泡麪陳列架前東挑西選,她好奇的思索着。
都市人都是獨行俠,同住一棟公寓大樓裏而老死不相往來已經是常態。
高瑪瑙和鄰居不過是點頭之交,再多的也就沒有了,遑論得知對方姓啥名誰,就算是誰又搬出去,誰又搬進來,也與自己風馬牛不相干,之前甚至不曾注意過隔壁的鄰居是男的還是女的。
第二次見到他,或者應該説是撞到他,同樣是在這扇半生鏽的大門前,只不過情況剛好反了過來,他要出來,她要進去。
他才一拉開大門,一道怒氣蓬勃的倩影就整個撞進他措手不及的懷裏。
「啊?」手中的書本檔散了一地,金絲邊眼鏡後的黑亮眼睛驟然睜大,不知道應該怎麼應付這種飛來豔褔。
飛來豔褔只有這樣而已嗎?更勁爆的還在後頭。
「你不是一直想見見我的男朋友嗎?來,我為你介紹,他是……」她眼尖的發現散張開來的書本扉頁上的簽名。「嶽明桑。」他的字跡還真是工整。
「我……」認識你嗎?小姐。
可是他根本沒有機會發問,她的雙手貼着他的兩邊臉頰,踮起腳尖,用力親上他的嘴。
「唔……唔唔……」嶽明桑真的傻眼了。
高瑪瑙用力固定住他的臉,逼近的嬌容媚眼牢牢的鎖定他,似乎在恐嚇他不準把她推開。
救命啊!他被人霸王硬上弓了。
「高瑪瑙!」一路從學校門口糾纏到這裏,大男生漲紅了臉,大聲嚷道:「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嗎?」
「我哪裏對不起你?」紅唇好不容易離開嶽明桑的嘴,可是她半轉身時,一條手臂依舊纏繞在他的脖子上。
讓嶽明桑真正乖覺、安靜的原因,則是她指尖上未修剪的長指甲。噢,他可不想嘗試被她以五爪撕裂的滋味。
「你要追我,那是你家的自由,我要拒絕你,又是我家的自由。既然我們的『自由』無法一致,你又何苦糾纏着我不放?大家好歹是同學一場,你非要這樣撕破臉才會很好看嗎?」比長指甲更加尖鋭的,是高瑪瑙柔媚的嗓音所道出的字字句句。
哎呀呀,這下子可糟糕啦!嶽明桑心想,男人很少丟得起這種被女人大剌剌回絕的臉。
果然!
「臭娘兒們!」大男生掄拳,表情猙獰的衝上來。
嶽明桑在他拳頭下來的前一秒,及時抱着她轉身,硬生生的為她捱了這一記。
「Shit!」高瑪瑙爆出怒吼,一片紅霧瀰漫在媚眼前,掙脱嶽明桑保護的臂彎,毫不遲疑的撿起一本重達一公斤以上的精裝原文書,雙手握緊,作勢欲砸人。
「媽的!你瘋了!」大男生被她的攻擊嚇到,拔腿就逃,總算為這場鬧劇劃下一個匆忙的句點。
「下次就別讓老孃看見你!」已經氣到完全變臉,高瑪瑙真想對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丟書。若不是及時想起這不是自己的書,她真的會這麼做。
嶽明桑摀着半邊臉頰,一陣麻痛如火焚燒。
高瑪瑙小跑步回到他身邊,「對不起,是我連累到你了。你沒事吧?」她蹲下來幫他收拾。
偏巧一陣風吹過,將她欲拾起的最後一張A4檔吹跑,追了好幾步,卻又衝過了頭,在突然飄然落地的紙張正面上踩了半截鞋印。
「對不起,對不起……」高瑪瑙很少這麼糗,也很少這麼對不起別人。「我不是故意的。」
她將總算撿起來的紙張和其他書本檔放在一起,相當不好意思的遞向前。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嶽明桑接過東西,莫可奈何的搖搖頭,「你呢?」
「咦?」她不解的抬起頭。
「我的意思是,你沒事吧?那人先前有沒有傷着你?」
「沒有。」高瑪瑙感激的説,然後滿是抱歉的笑了笑,「我才要跟你説對不起,害你被打得……」她直盯着他仍然摀住的半邊臉,然後把他手中的書本檔接手回來。「跟我來。」
她把他帶入自己的住處,因為這是她欠他的。
「你在沙發上坐一會兒,我去弄點冰塊給你冰敷,要不然你這一、兩天恐怕會腫得很厲害。」
「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回去弄……」他急着發言。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面前搖動,「你最好給我乖一點,讓我幫你冰敷,我可不想看你的臉腫得像豬頭,心生愧疚,知道嗎?」
「知道……」以驚異的眼光注視她幾秒鐘後,嶽明桑笑了。
他知道的是她那夾槍帶棒的言行底下,真的是隱含着愧疚,以及打算彌補一切的急切。
「很好。」高瑪瑙大大的鬆了口氣,轉身進入廚房,從冰箱裏拿出冰塊,將冰塊裝入塑膠袋,再以毛巾包裹起來。
他打量着屋內的格局,一廳一房一廚一衞浴,與一些基本傢俱,與自己租賃的屋子大致相同,不過更加簡陋,好些東西看得出是二手貨,修補過好幾次。
她走出廚房,「你最好躺下來,比較好冰敷。」
嶽明桑任由她將自己推倒在沙發上,調整成側躺的姿勢,將冰袋放在臉頰上。
她偏着頭,端詳他好一會兒,忽然綻放笑容,「我們似乎還沒正式的打過招呼。你好,我是高瑪瑙。你呢?你住在幾樓?」
他的心跳瞬間加快,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什麼?噢,呃……你好,我叫嶽明桑,就住在隔壁。」
或多或少,他與她都開始注意到彼此的動靜。
現在高瑪瑙已經知道嶽明桑是T大的交換留學生,念數學系,往往早上八點左右就可以聽見陳舊的四樓樓梯間響起他慌亂的腳步聲和哀號。
「快遲到……我快要遲到了啦!」
而她正好拿這每天固定響起的噪音當做起牀號,準備念點書,做些家事,然後在中午出門,到T大附近的大賣場上班。
上次他偶然進去閒晃時,就看見她在站收銀台,露出疲倦卻笑吟吟的表情,幫行動不便的老人家拎東西步出大賣場。
她下午六點下班,然後一邊咬着麪包或三明治,一邊趕到T大。她是T大夜間部的學生,念外文系,課程一直到十點過後才結束,然後又會奔回大賣場去打卡,上大夜班。
淩晨兩點多,她終於結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倦的身體回到家時也差不多三點了,往往累得看到牀便倒頭大睡,直到第二天聽到起牀號才會醒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步調,不過有時候步調中的某些節拍會很巧合的合在一起。
好比説他們偶像會在樓梯間不小心遇見,一個要上樓,一個要下樓,會在擦身而過的零點一秒內點個頭、道聲好,然後再各自一個要回家,一個要出門。
數學系期中報告結束,一票人有男有女,嘻嘻哈哈的,嶽明桑也受到邀約,一塊去聚餐。
T大附近的出名茶館外,門口窗外疏疏落落的栽植數株垂柳,微風輕輕吹拂。
閒話家常的氣氛一直很熱絡的持續着,嶽明桑其實並不是那麼健談的人,偶爾加入聊個一、兩句,但大多數時間就沉默的啜飲熱茶,整個人看起來悶悶的。
「嶽明桑,你怎麼看起來很無聊的樣子?」自詡為系花的女同學對他眨眼睛,嗲聲嗲氣的説。
不過他倒覺得這個系花所使用的青黑色系眼影,讓她看起來活像「家有賤狗」裏的那條狗。
「對呀!是不是因為對面坐着系花倪小美,看都看呆了?」男同學開玩笑的叫鬧着,大力拍他的肩膀。
其他人也跟着起鬨。
「沒有啦……」嶽明桑苦笑的閃避這些「拳打腳踢」,也刻意不看向滿臉期待的倪小美,將視線轉向窗外,假裝欣賞着街道巷弄間的景色。
突然,斜對角的另外一家小餐館裏走出數個人,牢牢的抓住他的視線。
「嗯?」
是她?
高瑪瑙穿着一身紅色的連身裙裝,火焰般的色彩真旳很適合她,勾勒出她每一寸該凹該凸的曲線,也將她的肌膚襯托得更加雪白細緻。
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親暱的摟着一名身穿深色牛仔裝的年輕人手臂,和另外兩個女孩子交談,再揮揮手,目送兩個女孩子離去,回過頭來又繼續磨着、巴着年輕人不放。
他奇怪的覺得刺眼,推了推金絲邊眼鏡,唇線抿成罕見的嚴厲線條。
這時,其他人也注意到窗外的動靜了。
「耶?那個不是高瑪瑙嗎?那傢伙該不會是她的新凱子吧?」某張大嘴巴嚷嚷。
當下這羣大學生騷動起來,為了一探究竟,個個都把脖子伸得跟長頸鹿一樣長,腦袋爭先恐後的貼在玻璃上。
「真的是她耶!」
「你們都認識她嗎?」嶽明桑訝然。
「你還不認識她嗎?也對,你是新加坡來的,難怪會不知道。這個高瑪瑙她呀……」
這個高瑪瑙她呀,因為嬌媚的外表,才一開學就受到四面八方的英雄好漢的注目。
這個高瑪瑙她呀,也不知道以前是做什麼的,二十二歲才跑來唸大學。
這個高瑪瑙她呀,平常沒有參加社團什麼的,有人寫情書給她也不曾給過迴音,更過分的是,有人看見她偷偷的把那些情書扔掉。
這個高瑪瑙她呀……
嶽明桑沒有想到自己才問了一個簡簡單單的問題,所得到的回答卻多到讓他頭昏腦脹,一點都不簡單。
頭昏腦脹之餘,他重新調轉視線,話題中的女主角卻已經離開,再也看不見了。
「謝謝您今天的光臨,本賣場即將打烊……」
送走最後一位結帳的客人,數台收銀機響起一陣串此起彼落的聲音,然後就是點鈔、數銅板的結帳動作。
等到高瑪瑙下班,走路回公寓,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
「呵啊……」
由於附近另一家超市結束營業,顧客流量大增,大賣場的生意近日忙到人仰馬翻,連下班時間都延後許多。
路燈昏黃,她獨自走在滿是木棉花盛開的人行道上,鑽進了地下道,拐進夜風沙沙作響的巷子,腳步沒來由的頓了一下。
奇怪,她的背後……
儘管只有一點點涼意,卻足以令人發毛,她猛地回頭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
一定是自己累壞了吧?好嚴重的錯覺。
繼續往前走,高瑪瑙經過小公園旁的路樹下。
「咦?」
一股力道冷不防的從背後偷襲她,她連尖叫都來不及,就被拖到一輛汽車後車廂蓋上,臉部朝下按壓着,上衣和牛仔褲幾乎被扯破。
「不……」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對方勃起的下體往前抵着她的雙腿之間,奮力掙脱出一條手臂,憑感覺發狠的抓住對方的手腕,扯掉他的手錶,金屬錶帶劃破他的皮肉。
男人吃痛,鬆開力道。
「失火了!失火了!」高瑪瑙乘機放聲尖叫。
「賤女人!」男人作奸犯科的衝動消失殆盡,丟下她,落荒而逃。
「可惡……」
驚魂未定,高瑪瑙大口喘氣,一手抓緊殘破的衣襟,一手仍毫無意識的抽搐,慘白的嬌容沒有一絲表情,強行撐起身體的雙腿也不斷的發抖。
四周依然靜謐,她的心卻好冷。
「可惡,可惡,可惡……」她不斷的以咒罵來鼓足自身的力量,掌心滲出更多冷汗。
當高瑪瑙從無意識中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公寓的那扇半生鏽的紅色大門前,手中的鑰匙因為顫抖,好半晌才插入鎖孔。
「可惡,可惡,可惡……」
她從來沒有這麼飽受驚嚇過,口中不斷的呢喃,腿虛腳軟的爬着樓梯。
忍耐一下,再努力一下下,就可以回家休息,就安全了。
再努力一下下,只要手別這樣發抖,這樣一直髮抖,她是要怎麼樣打開眼前這該死的門?
可是鑰匙已經插進鎖孔了,竟然該死的轉不動。
「開門……開門哪!」
再也無法忍耐下去,她又累又恐懼,鑰匙仍然插在鎖孔裏,顧不了許多,掄拳敲打鐵門。
咚!咚!咚咚咚咚……
「什麼?」屋裏的嶽明桑被吵醒了。
不只如此,樓上樓下的住户也紛紛有了動靜。
「搞什麼?誰在三更半夜裏吵架?」
「是誰在製造噪音啊?快報警處理。」
「瑪瑙?」嶽明桑打開門,一看見她,愠怒與惺忪頓時一掃而空,趕緊伸出手,想握住她,卻換來她更加淒厲的叫聲。
事情似乎不太對勁,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眸變得鋭利,落在她殘破的衣襟上。
高瑪瑙尖叫一聲,用力握住他的手掌,張嘴咬了下去。
「喂,怎麼了?」一名住户上樓來查看。
嶽明桑靈機一動,將她帶入懷中,那隻手隨便她咬着,另外一隻手則拍撫着她的背脊。
「沒事,她只是……嗯,我們只是……」他對那名住户聳聳肩,眨眨眼。
住户恍然大悟,「年輕人,你們嘛幫幫忙,三更半夜吵吵鬧鬧,你們不用睡覺,我們明天還要早起工作,真的是喔……」
「對不起。」嶽明桑趕緊道歉。
住户喃喃抱怨着,轉身離開。
他把她拉入自己的屋裏,「你沒事吧?」
高瑪瑙沒有説話,稍稍回過神來,鬆開嘴,放過他的手,上下兩排半圈的齒痕卻已經清晰的留在上頭。
「瑪瑙?」嶽明桑一點也不在乎,只關切着她的反應,從她倉皇的神態和淩亂的衣着,不難猜出她先前是遇到怎麼樣不好的事。
「嶽明桑?」她對他急切的呼喚終於有了回應,媚眼眨了又眨,慢慢的集中焦距,「嗨!」
「嗨。」他很有耐性的再問一次,「你沒事吧?」
「我……」她忍不住又全身發抖,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我差一點被……差一點被……」
「噓……沒事。」他再度擁她入懷,力道更輕、更柔,安撫的説:「沒事了,沒事了……」
高瑪瑙的芳心迅速鎮定下來,隨即有些彆扭的離開他的懷抱,往後退了一步,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看他。
原來她剛才暈頭轉向的,跑到別人的家門前,難怪她的鑰匙無法打開門,因為根本不是她家的門嘛!
而且這是第二次了……這是嶽明桑第二次救了自己。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嶽明桑微微一笑,舉起手,示意她不必那麼客氣。
高瑪瑙注意到他手上的創傷,「天啊!你的手在流血。」
「呃?」真的呢!他有點傻傻的將手臂舉高。「還好啦!沒關係。」只不過滲出一絲絲的鮮血而已。
「什麼沒關係?」再小的傷口,沒經過消毒處理,很有可能會發炎化膿,甚至是更嚴重的後果。責任心與不滿他不好好的愛惜自己的怒氣壓過她的恐懼及脆弱,下巴一抬,雙手環抱胸前,「不行!我回家拿急救箱過來,你要乖乖的讓我消毒上藥,別跟我爭辯,我可不想讓自己小小的良心感到愧疚,知道嗎?」重量級的女王架式一秀出來,誰與爭鋒!
嶽明桑莞爾,「知道。」
這幾乎和上次的情況大同小異嘛!他再一次救了她,然後又乖乖的聽從她的命令,做善後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