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下班了嗎?”電話裏傳來楊鵬輕快的聲音。
“快了,”葉晶晶眼睛盯着屏幕上的線條,鼠標迅速移動,“幹嗎?”
“我跟小正正往你那兒去,待會兒一塊吃飯然後去看電影,怎樣?”
“今天怎麼這麼閒啊?”她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小正説什麼新版《媽媽再愛我一次》,很感人,一定要去看。我們快到了,你能下來嗎?”
“等一下,我在打一張底圖,給我五分鐘。”
“好,我們等你。”
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手裏的工作,她衝出辦公室,衝進電梯,出大門的時候,門衞大伯笑呵呵地問:“一家子晚上有活動啊?”
“嗯!”她答得輕快,沒發現自己的笑容有多開懷。
楊正在車裏拼命揮手,高聲喊:“媽媽,快點快點,我們在水煮魚定了6:00,晚了就沒位置了。”
“來了。”
葉晶晶動作利落地鑽進後座,楊鵬立刻發動。晶晶笑着叫:“駕!”小正配合她作出揮鞭的姿勢,楊鵬嘴裏發出“哞——哞——”的聲音,車子啓動,加入車河。
楊正喊:“爸爸,錯了那是牛叫。”
晶晶取笑道:“你爸爸是老牛開車。”
哈哈哈哈,車廂裏是一家大小歡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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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鳴嗚嗚嗚……”
楊鵬看看左邊,遞過一張面巾紙,大女人接過,抹眼淚。右側袖子被扯起,沾上一把鼻涕,楊鵬撇嘴,遞上一張面巾紙,小女人接過,抹鼻涕。
“嗚嗚嗚嗚……”大女人靠上他肩膀,淚水浸濕了肩膀的衣料,楊鵬無奈,伸出左臂環住老婆的肩。
“嗚嗚嗚嗚……”小女人靠進他懷裏,淚水濕透了前襟,楊鵬無奈,伸出右臂摟住女兒的小腦袋。
“嗚嗚嗚嗚,鳴嗚嗚嗚……”
楊鵬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哭得稀里嘩啦,他翻個白眼,眼睛重新盯着屏幕,就不明白到底有什麼好哭。他發誓,以後決不陪這兩個女人看悲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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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兩個女人討論得熱熱鬧鬧。
“情節根本就是抄襲《媽媽再愛我一次》,一點新意也沒有。”
“就是,那個媽媽演得太不成功了,又蠢又軟弱,根本不值得同情。”
楊鵬翻白眼,那你們還流那麼多眼淚。
“對,還有那個男人,太可惡了,根本不值得原諒,就該一腳踹飛他,母子倆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楊鵬哆嗦了下,摸摸後腦勺。
“不過小孩子還是選得蠻成功的,長得好可愛哦。”
“對,尤其是那造型,瓜皮頭,小西裝,大短褲,一雙大大的雨鞋,帥呆了。”
“要不是衝着小男孩,這片子堅決不看。”
“對,堅決不看。”兩個女人再次達成共識。
楊鵬搖頭,女人啊女人!他開始心疼三張電影票和他的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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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啊女人,楊鵬再次見識到女人的威力。
“哈哈哈哈……”葉晶晶窩在沙發上笑到捧肚子,“太搞笑了,用瓦片擦屁股,哈哈哈,編劇怎麼想出來的,還有古天樂那表情,小正,你看項少龍那表情,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哇!古天樂曬黑了好帥哦,我決定了,他代替吳彥祖成為我新一輪的偶像。”楊正捧着下巴痴痴地盯着屏幕。
“呆啦!”葉晶晶敲她的頭,“他從演完《神鵰俠侶》之後就曬黑了,你現在才知道?”
“人家沒看過他黑了之後的古裝扮相嘛!”楊正辯駁。
“看過《新家法》沒有?那才叫冷酷得有性格,壞得有品味。”葉晶晶的眼睛開始冒紅心。
楊鵬皺眉,對着鏡子照,自己也很黑啊,健康有力,肌肉結實,怎麼不見她對他露出一副流口水的表情?還總説他是粗人。
“哇靠,不是吧?見一個愛一個?加上趙倩公主就第四個了!項少龍怎麼可以這樣?”
“咳咳咳……”楊鵬讓咖啡嗆到,晶晶剛才説的是——哇靠?
這回換楊正得意了,“你還沒看原著呢,別説四個,四十個也不止,整一個色狼。整本書就用一個字形容:‘黃!’”
“咳咳……”楊鵬嗆到第二口,小正看黃書?
“該死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噗——”楊鵬一口咖啡全噴出來。
“嗯?”兩個女人同時從沙發靠背上探出頭問:“怎麼了?”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他大步過去關掉DVD,“別看了,別看了,都看了一天了。你,”他指着葉晶晶,“去做晚飯。你,”他指着楊正,“去做你的手工,星期一不是要交嗎?我要看球。”説完,大模大樣地坐在沙發正中,摸到遙控器,換台。
兩個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伸右腿我伸左腿,一起出擊,把強盜踹出領地。
楊正跑去重新打開影碟,叫道:“手工星期三交。”
葉晶晶把無線電話拋給他,“晚飯叫外賣。”
重新擺好姿勢,兩個女人眼睛盯着屏幕,異口同聲地道:“看球用卧室那台電視。”
楊鵬坐在地上,無語問蒼天,天理何在?誰才是一家之主啊!有點自閉傾向的小正一旦開朗起來,居然變得比晶晶還瘋。都是那該死的項少龍,把他老婆和女兒都給勾跑了。
一隻白白嫩嫩的小腳伸過來,踢在楊鵬的後背上,“爸爸,叫外賣啦,我想吃PIZZA。”
晶晶補充:“要海鮮至尊,兩人份。”
“那我呢?”楊鵬忙道。
“你不是不喜歡吃嗎?你叫盒飯,要不就到樓下的西餐廳去吃。”
“……”楊鵬一臉的黑線條。女人啊女人,都是不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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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鵬站在鏡子前面,握拳曲臂,左照右照,胸肌腹肌一共四塊,人家光腹肌就六塊,難怪晶晶流口水,不行,從明天起要鍛鍊身體,再這麼養尊處優下去,早晚連成一塊。
葉晶晶打着呵欠走進卧室,疑惑道:“幹嗎呢?怎麼沒看世界盃?”
“看完了。”他趴下開始做俯卧撐。
“喂,”她蹲下看他的臉,“你這是幹嗎呢?不是因為中國隊踢輸了,你打算找土耳其人打架吧?”
“哼!”他打算找項少龍打架。
“別這樣,不就是一場球嗎?中國隊臭腳全世界都知道啊,你跟着生什麼悶氣?睡覺啦,明天還上班呢。”鋪好牀,見他還在吃力地做,汗珠順着鼻尖往下掉,葉晶晶察覺出不對,席地坐在他旁邊,輕聲問:“到底怎麼了?不是因為我跟小正霸佔了大電視,你不高興吧?”
他不做聲,嘴裏哺哺地數:“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呼——”第五十個做完,他虛脱地趴在地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看你,沒那體力還硬撐。”她吃力地把他翻過來,用衣袖幫他抹汗,笑道:“重得像頭大笨牛。”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信誓旦旦地道:“鍛鍊個半年,我也有六塊肌肉。”
“什麼六塊肌肉?沒頭沒腦的,你不是發燒了吧?”
“我沒發燒,項少龍不是有六塊肌肉嗎?”
“怎麼又跟項少龍扯上了?喂!”她瞪大眼,揚高聲,“你不是想學項少龍,見一個愛一個吧?”
“切——我幹嗎學他?黑黝黝傻大個還自以為聰明,肉麻當有趣,無知當幽默。”
“喂,”她笑,“項少龍得罪你了?”
哼!當然得罪了我。他抓着她酸酸地問:“你説項少龍帥還是我帥?”
“神經!”她在他肚皮上用力一拍,“睡覺啦。”
他爬起來粘着她,“説嘛,我們倆到底誰帥?”
“嘿!”她靈光一閃,“你不是在跟古天樂吃醋吧?”
他被説破了心思,急忙低頭,嘴硬道:“誰跟那傢伙吃醋。”
“臉紅了哦。”她刮他的臉頰。
“那是做俯卧撐累的,睡了睡了,明天上班。”説着爬上牀翻過身去。
這回換她粘他,支起半邊身子攀住他肩膀,“脖子都紅了。”
“睡了睡了,睡着了。”他閉緊眼睛,開始打呼。
“又裝睡,讓你裝睡。”她的手指不老實地向下,摸到他腰側,輕輕一抓。
“啊,”他反射地跳起,“不行,不能撓那兒,癢。”那是他全身上下惟一怕癢的地方。
“説,是不是吃醋?”她追着他搔癢。
“不是不是不是。”打死他也不會承認,跟個電影明星吃醋,説出去他不要做人了。
他大手一伸抓住她的魔爪,輕易將她的兩手背到身後,輕輕一帶,讓她撞進他懷裏,俯個頭,吻上她的唇,一路纏纏綿綿地吻進睡衣領口,趁她意亂情迷之際,很小人地問:“我帥還是項少龍帥?”
“呵呵。”她在喘息中低笑,這粗枝大葉的男人也有小心眼的時候。她一面熱情地迎接他的攻勢,一面咬着他耳朵,用貓兒般軟綿的聲音回答:“你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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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江平,你説他好不好笑?還一副死不承認的樣子!”葉晶晶捧着電話,笑得亂開心的。
“晶晶,祝賀你。”陶江平由衷地感嘆,“本來我還擔心你婚後會不幸福,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我現在真的覺得,人只要懂得知足就會快樂。你可以不愛他,但你要學會珍惜他,一段美滿的婚姻,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晶晶笑容轉淡,嘆口氣問:“為什麼突然有這麼消極的感慨?”
“這不叫消極,這叫成長。當你身處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身邊連個黑頭髮黃皮膚説中國話的人都見不到,你就能體會有個人可以讓你放心地依賴是多麼大的幸福。”
“我……”她摩挲額頭,“我也説不清。結婚快三個月了,有時候會很開心,有時候會很空虛,不過幸好沒有跟項華南在一起時的那種寒心。他哄我逗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心裏往外漾的高興,他累得倒頭就睡的時候,我也能感覺到酸酸的心疼。我想,我對他是有感情的吧,至於是不是愛,我不知道,我嫁了他,他對我好,所以我也對他好,一心一意地對他好。這段婚姻已經比我預料的好了很多,只不過偶爾出現的寂寞感會強烈到令我心驚,總像缺點什麼似的。”
江平笑,“人們對於婚姻一般分三種態度:一種是要物質不要精神,一種是要精神不要物質,你屬於第三種,比較貪婪,物質精神都要。跟項華南在一起的時候是因為有精神沒物質,所以你們分開,現在跟楊鵬是有物質沒精神,至於結局怎樣,晶晶,全看你自己了。”
“幹嗎?説得我好像隨時會爬牆似的。”
“切——你想爬也得有人要才行啊。我的意思是我能體會你的感覺,就像我跟培榮在一起時,似乎什麼都好,直到再次見到大哥,才知道有些感情是無法逃避也無法抹煞的。”
“唉!”葉晶晶長長地嘆息,“幸虧我再沒見過項華南,什麼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狗屁!男女之間怎麼可能成為單純的朋友?”
“又説粗話,你老公發現你的真面目,沒嚇得退貨啊。”
“他敢?他想退,別人還搶着要呢!不跟他我找個更好的。”
“又吹牛!”
“真的,以前跟你説過的那個墨鏡,前幾天還給我打電話了,問我找沒找到人嫁,説可以考慮娶我。你説這人是不是有毛病,他以為我是閨中怨婦,等着他隨時垂憐啊。”
“去去,我不聽你吹大氣,國際長途很貴的,有正事沒有?沒有我掛了。”
“好啦好啦,大不了我給你撥回去,反正我老公有錢。”
“那你撥,我先掛。”江平説完掛斷。
“小氣鬼!”晶晶對着聽筒咕噥,按鍵切斷,正準備回撥,卧室門突然開了,楊鵬站在門口。
“咦?”她放下聽筒,“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沒聽到聲音,今天怎麼這麼早?”
他臉色黯淡,聲音波瀾不興,“晚上的應酬取消了,你打電話的聲音那麼大,當然聽不到。”
“是江平啦,難得她空出時間跟我聊天,我先給她撥回去,你跟童阿姨説一聲,讓她加你的晚飯。”
“哦。”他應着,卻沒動,一直到她打完電話,他還站在那裏。
“怎麼了?”她上前探他的額頭,“不舒服?還是工作不順利?”
“沒什麼。”他深深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轉身道:“我去接小正。”
“唉,”她拉住他,“小正到美美家去了,今天晚上不回來,你忘了?”
“哦,那我去告訴董阿姨加我的晚飯。”
“楊鵬!”她沒放手,扳過他的身子,柔聲地問:“你心情不好嗎?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啊。”
他一手插進她的長髮,輕輕地梳理,眼神中閃着複雜難懂的光,艱澀地開口:“晶晶,如果如果我破產了,你會怎麼樣?”
她臉色“刷”地一白,焦急地道:“有這麼嚴重?怎麼會呢?是不是樓盤出問題了?我昨天晚上看新聞説北四環外有一片樓區剛剛完工就出了問題,要撤查拆遷,不會正好是你的產業吧?”
他搖頭,緩緩地道:“我只是説如果。”
“哦!”她舒口氣,拍着胸口,“嚇我一跳,平白無故説這種不吉利的話。我看你是累了,你先躺一會兒,我給你放水洗澡。”
“晶晶。”他拽着她的手不放,“如果我沒錢,你還會嫁我嗎?”
她不在意地笑道:“説什麼傻話,沒錢我嫁你幹嗎?快去躺着吧,我叫阿姨給你熬點補湯,我看你是太累了。等小正放假,你也空出時間來,我們去度個假,放鬆一下。”
放好水,她強拉着他進浴室,抓過海綿幫他擦背,一面跟他嘮嘮叨叨地説話:“今天跟江平聊天,提到她那個大哥,我跟你説過的,記不記得?我就説江平想不開,聞昊有什麼好?又自私又花心又沒責任感,年紀大了她差不多十歲,街上隨便抓一個都比他條件好,可她就是心心念念地放不下。你説這是不是就叫‘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見他沒反應,她推他一下,“喂,問你呢,有沒有聽我説話?”
“嗯。”他含糊地答應一聲。
“我們所裏也有一個,丈夫都跟別的女人跑了,她還在傻傻地等。要我説這種男人有什麼好留戀的?就算回來了也該一腳踹出去。”
“嗯。”
“你也同意啊,就知道你老實,如今這世道好男人不多了,讓我揀到一個寶。”她説着在他濕漉漉的額頭上用力親了一下。
他渾身一僵,然後突然把她拉進浴室,猛地吻上她。
她驚呼一聲,用力掙扎,“別,董阿姨還在廚房呢。”
他似乎沒聽到她的抗議。這個吻帶點粗暴和發泄的意味,為了制止她的反抗,他把她的手腕都捏出淤痕了。
“楊鵬,楊……鵬!”她終於在他反常的激烈中掙扎出來,喘着大氣質問:“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他別開眼,不去看她被水浸濕的衣衫,按下按鈕,刷一股冷水兜頭澆下。
“你發神經啊,”她急忙關掉按鈕,“這麼衝會感冒的。”
他再打開,“你別管,讓我冷靜一下。”
她再關上,用身子擋住按鈕,嚷道:“我不管誰管?我是你老婆。”
他直直地跟她對視,頭髮上的水滴斷斷續續地落下,剛好一滴流進眼睛裏,他用力眨眼,隔斷兩人的視線。
“那——”她把毛巾遞給他,沒好氣地道:“擦擦。”
他用力扯過來,刮到她的手指,“噬——”她輕呼一聲,狠狠地瞪他,嚷道:“要死了,跟我有仇啊。”
他也瞪她,斷續的水滴又滴到眼睛裏,還得拼命眨眼。
“笨蛋,牛,擦個頭發都不會。”她把毛巾搶過來,粗魯地蒙在他頭上,用力揉。
“呵呵呵……”毛巾下面傳出他的悶笑,大手一撈將她圈進懷裏,隔着毛巾蹭她的臉,磨人地叫:“老婆。”
“你還拿我當老婆嗎?”她火氣大得很。
他個子高,蹭了兩下毛巾就落在她臉上,於是換成他給她擦頭髮,“當然,不拿你當老婆拿誰當?”
“那你還敢無緣無故地跟我發脾氣?”
“我哪有發脾氣?”他喊冤,“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説話。”
“你跟我大小聲,叫我別管你,還不是跟我發脾氣?”
“這也算?”
“當然算,好聲好氣問你不説話,非得用吼的才管用是不是?”
“不是。”
“那你説,幹嗎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我得罪你了?”
他頓了下,點頭。
“嗯?”她皺眉,“真是我得罪你了?”
“嗯。”他再點頭。
“好吧,給你五分鐘,要是説不明白我哪裏得罪你了,我就要你好看。”
他扳起拇指數,“你對我很兇。”
“那是因為問你話不説。”
他扳起食指,“你跟陶江平打電話的時候笑得很開心。”
“神經,她是我好朋友,一個月才聊一次,當然開心。”
他扳起中指,“我聽到你説有個叫什麼墨鏡的問你有沒有嫁人。”
“我當然説嫁了,死人,這種沒影的醋你也吃。”她捶他。
他扳起無名指,想想又按下,搖頭道:“沒了。”
她很認真地問:“真沒了?”
“真沒了!”其實他最想説的是:你在乎我的錢勝過在乎我。
她陰陰地笑道:“楊鵬,你完了,你沒有説服我。”
“不要吧,老婆。”他冷汗涔涔。
“哼哼!”她從鼻孔裏哼出氣,“今天睡覺之前你給我做一百個俯卧撐,做不夠不準上牀。”
“不是吧,老婆。”他哀叫。
“沒得商量。”她斬釘截鐵,毛巾甩給他,走出浴室。
“老婆,老婆,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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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七十九,八十……”葉晶晶啃着蘋果,瞄着電視,監督楊鵬做俯卧撐。
叭!楊鵬力竭地趴下,拉長聲音喊:“不行了,老婆,做不動了。”
“還有二十個。”她伸出兩根手指。
“今天欠着,明天再做行不?”
“不行。”
“再做下去你老公就掛了。”他揮手抗議。
“那就去睡客房。”她拿起他的枕頭做勢要丟。
“好嘛好嘛,休息一下,給我吃個蘋果。”
“喏——”她把咬了一半的蘋果遞給他咬一口,再咬一口,第三口收回來送進自己嘴裏,用腳尖踢他道:“休息時間結束,下半場開始。”
“不是吧?還不到兩分鐘——”
“你做不做?”她做勢又要丟枕頭。
“做,做。”他憋足了力氣撐起一個。
“八十——八十二——八十——三——”
叭!又趴下,這回他連蠕動的力氣都沒了,鼻子壓在地毯上悶悶地叫:“老婆,真的不行了。”
“還有十七個。”她一點也不含糊。
“你這叫謀殺親夫。”
她又拿起枕頭,他不動,砰,枕頭砸在他背上,他還是不動。
“喂!”用腳尖撥弄一下,“不是吧,真累癱了?真沒用,一百個俯卧撐都做不了。”
他的大腦袋搖了搖,“有本事你做給我看。”
“不管,反正今天你做不夠一百個,就睡客房。”
“不去,我累得走不動了。”他賴在地上裝死。
“那就睡地上。”
“睡地上就睡地上。”裝死的繼續裝死,吃蘋果的繼續吃蘋果。
電視劇演完了,晶晶關掉,揚聲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做完十三個上牀。”
“不做。”他摸過枕頭塞在腦袋底下,“大丈夫能屈能伸,説不做就不做。”
“哼!”她關掉牀頭燈,蓋上被子睡覺。
一會兒,地上的人影躡手躡腳地爬起來,偷偷地掀起被角,被她一個翻身死死壓住,惡聲惡氣地道:“想幹嗎?”
他委屈地道:“我冷了。”
“櫃子裏有毯子。”
“我要蓋被。”
“也有被。”
“我要蓋這條。”
“不行。”她把被子全卷在身上,離他遠遠的,閉上眼裝睡。
身邊的牀鋪凹陷,他爬上來躺下,在她耳邊吹氣,拉長聲叫:“老婆——”
“下去,説好了不準上牀。”她踹他,踹不動。
他翻過來,摟住她,賴皮道:“不下,大丈夫能屈能伸,説不下就不下。”
“哪有你這麼賴的?下去!”
“嘿嘿,老婆,”他進一步攻陷領地,將她連人加被子一起死死摟緊,“不摟着你我睡不着嘛。”
“睡不着才叫懲罰,放開我。”
“不放,大丈夫能屈能伸,説不放就不放。”
“放開!”
“不放!”
“放開!”
“不放!”
……
天明的時候,葉晶晶同往日一樣從他懷中醒來,沒睜開眼皮就聽到他的呼嚕聲。她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偷偷地想:聽不到他打呼嚕,她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