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的一路上,江別情始終沒説一句話。擅於察言觀色的莊彥翔也配合地不發一語,只是用温柔的眼神凝視着她。
抵達後,剛要轉身下車,卻教他拉住了手。「-在生我的氣嗎?」
她頓了下,而後轉過臉看着他,苦笑地搖了搖頭。「我沒生你的氣,是我自己把事情搞成這樣的。」
莊彥翔靜靜地看着她,忽問:「-……心裏有喜歡的人了嗎?」
她神情微微一僵,卻是不答話。
「算了,當我沒問過。」莊彥翔懊惱地低語了聲,後悔自己不該問這個問題,而後放開她的手,讓她下車。
「小情!」當她開啓車門時,他又突然喚住她。「我説過,只要-身旁沒有人,我還是會繼續等待。」
江別情沒做任何回應地下了車。不知怎地,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身心俱疲,什麼話也不想説。
目送他的車子離去後,她才轉身走進公寓。
上了樓,都還沒掏出鑰匙呢,門已經被拉開,關鴻飛一張可比擬茅坑石頭的臭臉正對着她,繃緊的五官説明他的情緒正處於爆發邊緣。
然而江別情卻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走過去,徑自放下皮包、脱了高跟鞋,跟着進房裏拿了換洗衣物,當着他的面關上浴室的門,洗澡去。
滿腔怒火的關鴻飛不敢置信地盯着門板,好一會,才勉強壓下噴火的衝動,氣悶煩躁地走回客廳裏等着。
半個小時後,她終於出來了,他立即雙手抱胸,去勢洶洶地準備開堂審問。
不料,她像沒看到他似,繞過他走進房間裏,然後爬上牀、掀開棉被,側身一躺,準備睡她的大頭覺。
眼在身後的關鴻飛看了她的舉動,一對濃眉頓時有若兩座高山般狠狠聳起,殺氣騰騰地像只暴怒中的酷斯拉衝到她牀前,就差沒張口噴火。
「-起來!」脱口便是霸道的命令。「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之前,不許-睡覺!」説着,還伸手抽走她的棉被。
江別情沒轍地睜開眼看着他。「我很累,能不能改天再問?」
有氣無力的聲音,加上顰眉柔弱的神態,關鴻飛不由得心口一揪,怒火登時消減,一時心疼起來。
可隨即,他想起晚餐時她和莊彥翔儷影雙雙的情景,火氣又揚了上來。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問個清楚。」這一次,他索性一屁股坐在牀尾怒目瞪視着她。
無可奈何地,江別情認命地嘆了一口氣,而後坐起身靠在牀頭。「你要問什麼,問吧。」
「什麼時候莊彥翔那傢伙變成-的男朋友了?」這是他最在意的一點。「我以為-已經跟他把話説清楚了。」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是伯父誤會了。」她只得將事情的經過大略説了一下。
關鴻飛聽了,非但沒有釋懷,臉色還更沉了些。「聽-的意思,-好像沒打算讓老頭子知道我和-之間的關係?」
她一臉迷惑地看着他。「你和我之間的關係?」她不以為他們之間稱得上有什麼「關係」,最多隻是幹兄妹罷了。
她的語氣和表情再次激怒了他。「我以為我已經説得很清楚了,我喜歡-,而-也喜歡我,還不夠明白嗎?!」
「你的意思是,我們是男女朋友?」她反問他。
「廢話!」他的耐性全失,氣吼道:「需要我公告所有人我們兩人的關係嗎?」
她圓睜着眼瞅着他,小聲地説:「我以為你不會想要伯父知道我們的事。」
一句話霎時堵死了關鴻飛。他臉色一變,心下暗惱不已。這正是他的心結所在,要是讓那老頭子知道自己到頭來仍是逃不過他當初的盤算與安排,他肯定會得意到翹起尾椎。一想起這一點,他就咽不下那口氣!
江別情忽地嘆息了聲,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終究他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自尊與面子問題,為了賭那一口氣,他不在乎是否傷了她的心。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她有些失望地説。「如果沒問題,我想睡了。」
關鴻飛神情複雜地看了她好一會,而後悻悻然地開口:「那麼,莊彥翔死纏着-又怎麼説?」
她無奈地苦笑。「我並不能控制別人的行為,即使我已經拒絕了他。」
「-沒告訴他,-已經有交往的對象了嗎?」他-起眼,顯然不相信她説的話。「今天晚上他的表現可不像是被拒絕的人。」口氣像灌了幾桶醋一樣,酸得嗆人。
「那你要我怎麼辦?」她無力地問。「他説,只要我身邊沒有人,他依然會堅持下去,難道你要我帶着你出現在他面前,然後告訴他你是我的男朋友?」
「有何不可!」他-起眼,不悦地回嘴。
「你瘋了!」她瞪大眼看着他。「這樣做伯父就會知道了!」反反覆覆的,他到底是想怎麼樣!
關鴻飛雙眼-得更緊了。「-好像比我更不願意讓老頭子知道?」
她沒否認。「我不想再成為你和伯父吵架鬥氣的理由,我累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一個念頭隱隱在心中成形,她輕咬着唇,下定決心道:「我想……我們還是回覆原來單純的幹兄妹關係比較好,不必再為一些沒必要的困擾與煩惱傷神,彼此也輕鬆多了。」與其這樣偷偷摸摸、戰戰兢兢,她寧願選擇把對他的愛放在心裏獨自品嚐,心情也不會忽高忽低,有所期待。
「-是在拒絕我?」他的臉色變得陰沉難看,眼神也冷冽起來。
「你要這麼想也無妨。」她勉強笑了笑。「不過我相信依你的條件,等着你青睞的女人必然不少,你沒必要覺得受傷。」
他看着她,冷冷地説:「-以為我和-還能像兄妹一樣相處融洽嗎?十年前做不到,十年後-還不死心?」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真不行的話,我會盡量避開你。」她神情平靜地回答,彷佛已料到他會這麼説。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天真執着、一心想和他相親相愛的女孩了,她對他的感情也早已不是兄妹之情,無須刻意勉強。
「那老頭子呢?-也要避開他嗎?」他的聲音微微緊繃。
她遲疑了下。「真有必要的時候,只好那麼做。」
「-倒是什麼都想好了嘛。」他低低哼笑,笑得陰沉,神情有一絲怪異的扭曲,而後突地逼近她,雙手攫住她的臂膀用力提向前,抵着她的唇畔低吼道:「不過如果-以為我會順-的心,那就大錯特錯了!」
話説完,隨即俯下臉吻住她的唇,彷佛要發泄滿腔的怒氣般,他的吻如狂風暴雨席捲,一點也不温柔,蠻橫地啃吮吸咬,徹底侵佔她的感官知覺,也吻痛了她。
就在江別情以為自已快要窒息而死的時候,他才放開她。
「現在才想要把我推開,那麼-十年前就不該先來招惹我!」他眼裏燃着怒火,一臉霸道地控訴。「想擺脱我,沒那麼容易!」
當他再一次佔據她的唇時,強壯結實的身軀也挾帶着分不清是怒火還是情火的滾燙高温貼壓住她,並摟着她翻滾至牀上,沒讓她有抗拒的機會,他快速地在她身上製造一波波情慾的浪潮,直到兩人都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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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他們倆的事情該怎麼了結?
不該有肉體的糾葛的;現在的她,要離開他更加困難了。
江別情站在偌大的玻璃帷幕前,望着窗外的夜幕發呆,腦海裏浮現的,盡是那激情的一夜……
「準備下班了嗎?」莊彥翔走進辦公室,將一迭公文放在她桌上,見呆立在窗前的人沒反應,於是走到她身邊。
「台北的夜景真美。」他同她一起望着窗外的夜景。這一次,他的聲音終於傳進她耳裏。
江別情趕緊-着燒紅的臉頰回神,匆忙一笑。「你還沒下班啊?」
他轉頭看着她,又指了指她桌上的文件。「長青生化無菌室工程案的底標估算出來了,我想先拿過來讓-看看。」
她點點頭,走回辦公桌前。這時候,有人敲了下門板,抬眼望去,是前面會計部留下來加班做月結的職員之一。
「總經理,那位關先生又來了哦,他在會客區等-好一會兒了。」會計小姐送上月結報表,順便好心轉告,眼裏透着一絲羨慕。
江別情微微臉紅地點頭笑了笑。
是了!從那一夜後,他就開始每天到公司接她下班吃飯,張揚的行徑好似一點也不在意讓人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
總覺得他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近來的舉止常出乎她意料之外,她迷惑,卻也感覺到一絲絲甜蜜;雖然仍摸不清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麼,但她知道自己再也無法理智地看待彼此的關係。
着手收拾桌面,整理好公事包,她尷尬地看着莊彥翔。「我……我先走了,長青的案子我明天再研究。」硬下心腸假裝沒看到他失落的眼神。
「沒關係,我也要走了。」莊彥翔仍然保持温文的君子風度。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辦公室。遠遠地,她一眼就看到了關鴻飛高大帥氣的身影。無可否認地,她的心在見着他的那一刻,掩不住欣喜地怦跳着。
他公然天天出現在公司,是否表示他已漸漸打開心結,不再困囿於當初與關伯父之間的鬥氣?
然後,她看到他朝她走來,顯然地,他也看見她了。
一走到她面前,他突如其來地俯下臉吻上她的唇,一會兒後,才抬起頭,看向她身後,鋭眸閃現一絲示威的意味笑道:「莊特助,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她頓時愣了下,他剛才……該不會是刻意作戲給人看吧?
莊彥翔苦澀一笑。「不了,我還有事。」説完,蕭瑟地轉身離去。
江別情看在眼裏,心裏有些不忍,禁不住瞪了關鴻飛一眼。
「你沒必要刻意這麼做。」
「不這麼做的話,他怎麼會徹底死心?」關鴻飛毫不心軟地説。「我都天天出現在-身邊了,他早該知難而退。」
聽了他的話,江別情又是一愣。
原來……這些天他日日接她下班的用意只是如此。她的心忽又重重地跌下,幾天來的喜悦頓時像氣泡一樣,「啵」的一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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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別情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再度成為八卦週刊的封面人物。
一開始,她只是隱約感覺到公司裏的人看她的表情有些奇怪;然後,一些耳語漸漸流傳開來。她雖然不知道流言的內容,但也敏感地察覺到是與她有關。
接着,竟連董事會的人也含蓄地要她注意自己的私生活,別淪為外界談論批評的焦點。
連續幾天,她處在一種極不安定的心緒中;雪上加霜的是,莊彥翔竟在此時提出辭呈。收到他辭呈的那一刻,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為什麼要辭職?」她驚愕不已地看着他。
莊彥翔只是苦笑,並不作聲。
她登時心裏有所領會,乾澀地啓口:「我以為……我們仍然可以是公事上的好搭檔……」
「小情……」這是他頭一次在公司裏這麼喊她。「很抱歉,我太高估我自己了,原來我的度量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大,知道-心裏另有喜歡的人,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所以我想……我還是離開公司好。」
「可是……」她心慌地想留住他,心裏很清楚自己再也找不到像他這麼好的幫手了,但又不知該説什麼好。
「請-不要挽留我。」他搶先一步開口道。「因為繼續留下來對我而言是一件殘忍的事。」聲音低沉而沙啞。
「莊特助……」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説什麼。
「這幾天我會將手邊的案子處理好,交代給陳秘書。」他接着又説。「需要我幫-應徵助手的話,儘管跟我説一聲。」
當他走到門邊要離開時,卻又忽地停下腳步,轉過身看着她説:「我用三年的時間賭一段感情,雖然沒有結果,但是我還是覺得很值得。」説完,便不再回頭,打開門走出她的辦公室。
很快地莊彥翔提出辭呈的事情傳遍了公司,就連董事會也來電關切。接連幾天,江別情可以説是身陷在水深火熱之中,她的心情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糟糕。
中午休息時間,她完全沒有胃口吃飯,精神又奇差,於是起身走向茶水間,想給自己泡一杯茶提提神;她還得趁中午時間看完一份工程進度評估表。
「唉,莊特助好可憐喔。」才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頭傳來的談話聲。「痴戀了總經理三年,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算了啦,誰叫他的對手是咱們公司大老闆的兒子。」另一個聲音説道。
「啥?那個帥帥的情敵就是神神秘秘的二世主?」幾個聲音同時驚喊。
「是啊,這一期的週刊你們沒看嗎?上面寫得很清楚,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關大少。聽説是個有名的攝影師,喝洋墨水回來的,還在外面開了一家影像工房,生意好得很呢。」
「哎呀!我怎麼沒想到他也姓關!」有人後知後覺地喊了聲。
「所以嘍!如果-們是總經理,莊特助和小老闆-會選誰?」
「哇!-這麼説有點過分耶,我看總經理不像是那種勢利的人。」
「拜託!這樣叫過分?週刊上面寫的才精采呢,少大驚小怪了。」
聽到這裏,江別情就再也聽不下去了,匆匆轉身回辦公室,撥了通內線電話告訴陳秘書自己有事外出,下午不進辦公室之後,立即收拾好公事包離開公司。
一走出辦公大樓,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便利商店買一本她們所説的那本週刊。
封面上顯眼的標題--
寰亞美麗總經理劈腿大揭秘
幾個大字映入眼底的那一刻,她足足愕愣了好半晌。
回到公寓,她迫不及待地翻開內頁詳讀。隨着一行一行的文字躍入眸底,她的雙手開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着。
週刊上面指控她為了坐穩寰亞總經理的寶座,利用美色成功挖角莊彥翔為她賣命,卻又在太子爺返國後,為了名正言順入主寰亞而改投懷抱,毫不留戀地一腳踢開舊愛、迎向新歡。文中還附上了幾張她分別與關鴻飛、莊彥翔狀似親密的照片。
欺騙、利用、玩弄,通篇皆是這樣的字眼,她儼然成了個自私自利又現實的無情女人。看完整篇文章後,她全身抖個不停。
這不是真的!這上面對她的指控沒有一件屬實!她一開始並不知道莊彥翔對自己的感情,更沒有利用他的意思。如果她真做錯了什麼,或許是她不該死心場地愛着關鴻飛。今天假若她選擇了莊彥翔,那麼就什麼事情都解決了,更不會發生這一連串讓人頭痛傷神的事情。
只是,愛情豈是理智的頭腦作得了主的?她管不住自己的一顆心呀。
整個事件中,她唯一深覺抱歉的人是莊彥翔。想起辭職那天他離開她辦公室時最後説的那一番話,她便滿心愧疚與難過。那一刻她才明白他對自己用情之深。然而,這三年來她真是一點都沒察覺嗎?抑或只是不願正視面對?
仔細想來,週刊上對她的指控也不全然是錯,就某一方面來説,自己或許真的利用了莊彥翔。
放下週刊,她疲累地閉上眼,告訴自己別再想了,事已至此,説抱歉也是多餘的了。她現在要做的事情是上牀好好睡一覺,把所有煩人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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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阿飛,你乾妹子又成了八卦週刊的封面人物了!」休息時間,唐宇謙隨手抓起工讀小妹買來的週刊瞄了一下。
「乖乖不得了,這次的標題更聳動!『寰亞美麗總經理劈腿大揭秘』。劈腿?這可有趣了!」説着,好奇心又被勾動,趕緊翻開內頁一看究竟。
正在清理相機鏡頭的關鴻飛聽了他的口述,忍不住糾起兩道濃眉。剛停下手邊工作想走過去瞧一瞧時,又聽到唐宇謙怪里怪氣的驚呼聲。
「天啊!阿飛,週刊裏面説的人不就是你嗎?沒想到你竟然對自己的乾妹子出手!嘖嘖嘖!兔子不吃窩邊草,這下可好了,你可害慘了-乾妹子!」
話聲方落,手上的週刊「咻」的一聲,立即被人搶奪了去。
只見關鴻飛擰緊眉迅速瀏覽內文,臉色忽青忽白,難看到了極點。
「哎哎,阿飛,雖然愛情無罪,可你後來居上、奪人所愛,也難怪人家要為那個什麼莊特助的抱不平。」唐宇謙不怕死地往火上加油。「痴戀三年哪,連我都不禁要佩服他了!」
「什麼後來居上、奪人所愛!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別亂説!」關鴻飛狠狠-起眼瞪向他,隨後又一臉陰-地冷哼道:「痴戀三年算什麼?!早在十年前小情就是我的了。」説完,厭惡地將八卦週刊一扔,沉着臉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一進門,他立刻撥了通電話到江別情的辦公室,心裏一邊祈禱着,她可千萬別看到那本八卦週刊,否則依她的個性,一定免不了難過自責;何況裏面用的字眼那麼傷人,他怕她會受不了。
「總經理中午就離開了。」得到這樣的回答,他心裏微感不安,再撥她的手機,回應他的卻是語音留言,不安的感覺迅速加深。
從沒像此刻這般心焦慌亂的他,放下電話,再也顧不得其它,抓起車鑰匙即匆匆忙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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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她的公寓,瞧見客廳桌上擺着同樣的八卦週刊,關鴻飛一顆心頓時直直沉下。看樣子,她已經看過了。
她的公事包隨意丟在沙發裏,高跟鞋也被踢得一左一右,分散兩處……她從來不會這樣子的,顯見她的心情低落到極點。
走進房間,見她衣服也沒換地窩在牀上睡覺,他不放心地來到牀邊。當他看見她微微蹙眉的睡顏時,胸口一陣揪疼,而後滿心懊惱地猛耙了下濃密的黑髮。
等她醒來時,他該怎麼安慰她、哄她?向來只有她遷就他、順從他呀,他根本不會説什麼好聽的話。仔細想想,自己真是被她寵壞了。
他知道一直以來,自己總是讓她受委屈;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依然沒變,儘管他的怨早在十年前就教她化解一空了。但他不是存心的,除了面子問題,最傷腦筋的是他搞不定自己彆扭的個性。
心煩地坐不住,他起身在房裏來回走着,一手猛扯着自己的頭髮,渾然不覺牀上的人兒已經醒來,正睜着眼微帶疑惑地注視着他怪異的舉動。
「你在幹什麼?」終於,江別情忍不住開口了。她怕自己再不出聲,他會把頭髮給扯光。
關鴻飛登時愣住,像被人點了穴道一樣,好一會才緩慢地轉過身來面對着她。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她又問,總覺得他的表情怪怪的。
他沒有回答,只是走回牀邊,在她身旁坐下。
「嗯哼……-、-還好吧?」摟抱着她,他有些不自在地問,古銅色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紅暈。
「我沒事。」她搖搖頭,隨即疑惑地蹙起眉。「你怎麼知道我在家裏?」
他不甚自在地轉開眼。「我有事……打電話到公司找-,-的秘書説……-中午就離開公司了;打-的手機又沒回應,所以……我才回來看看。」真他媽的要命!自己什麼時候講話會結結巴巴了?他忍不住在心裏粗聲咒罵着。
「你怎麼了?説話的樣子怪怪的。」江別情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他懊惱地瞥她一眼。「我擔心-,所以回來看-,有什麼好奇怪的?!」
「擔心我?」她微一愕愣,下一秒,頓時明白他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你也看到週刊上寫的事情了?」
「看到了又怎樣?寫了一堆傷眼的垃圾,笨蛋才會信以為真,沒想到-還專程去買了一本來看。」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氣惱。
江別情愣了一下,他……這是在安慰她嗎?因為擔心她看了八卦週刊不實的報導心情會難過沮喪,所以他專程跑回來看她?
她的默不作聲讓關鴻飛以為她真的為了這件事難過得説不出話來,於是又開口道:「這種八卦週刊就喜歡造謠生事、亂寫一通,-如果還在意得要命,就真的是笨到無可救藥了。」
聽聽看,這是哪門子安慰人的話!
然而江別情還是覺得頗為受用。他是真的在乎她,否則不會放下工作專程跑回來安慰她。
「我當然知道沒有必要去在意這篇不實的報導,只是心裏仍然不免有些難過。」她不禁想對他抒發自己內心的感受。「對於莊彥翔,我真的覺得很抱歉。為了我,他竟然用了三年的時間做賭注。」
「三年算什麼!」她不提還好,一提起這點他就有氣。「有十年來得長嗎?他以為愛-三年就很了不起呀?!那我的十年怎麼説!」
江別情登時像被雷打到一樣。「什、什麼?你剛剛説什麼?」圓睜着眼,一臉愣傻地看着他。
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脱口説了蠢話的關鴻飛,臉上的紅暈更明顯了。「我説了什麼,-沒聽到就算了!」他惱火地別開臉。
她的神情倏然一黯,失望地喃喃:「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十年前就喜歡上我了……」
「哼!」説起這個,他又有氣了。「-那哪是喜歡我!還不是為了老頭子着想,才拚命討我歡喜,根本一點誠意都沒有。」他就是認定她對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老頭子,而不是因為他;換言之,他是在吃老頭子的醋!不過,他死也不會承認這一點。
「才不是這樣呢。」她滿腹委屈地為自己辯駁。「也許一開始我是這麼想的,可是後來愈跟你相處,我就愈希望能讓你喜歡我,不是為了伯父,就只是為了我自己。」
他垂眼睨着她。「是真的嗎?」
她看着他猛點頭。「你離家出走的那一晚,我心裏難過得要命。知道你在關叔那裏,也不敢直接寫信給你,只敢透過關叔探詢有關你的任何訊息……我一直以為,你很討厭我……」説到最後,聲音已低杳若無。
他不自在地清清喉嚨。「我如果真的討厭-,現在就不會和-在一起了。」
「你的意思是……你也早就喜歡我了?」她貪心地想再次確認他的心意,聽他親口承認。
「怎麼,很意外嗎?」他微微臉紅地粗聲道。「哼,還不是-死纏活纏硬纏着我,否則我哪會喜歡上-!」
嘴硬的他就是不肯爽快承認自己對她的感情。當初之所以離開,固然一半原因是為了賭氣,另一半卻是為了她。依他們當時那種情形相處下去,他怕自己會被她寵得無法無天、為所欲為,這對她而言並不公平。所以他必須先克服自己的心結,徹底擺脱過往對他的影響;而離開是當時唯一最好的辦法。
「可是……自你回來後,我就沒纏着你了。」她有些無辜地看着他。
關鴻飛立時-眼瞧着她,危險地輕聲道:「-的意思是,換我纏着-嘍?很好!我纏着-那又怎樣?!-有意見嗎?」説到後來,口氣和表情都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江別情張口結舌地看着他,心裏着實哭笑不得。他……他這算是在表白嗎?有人的表白像是在吵架、嗆聲嗎?
當然,她很識相地沒敢説出心裏的話,但有些事情她還是得問清楚。
「那你為什麼要趕我搬出關家?」現在想起來,她都還覺得難過。
「我、我有我的理由……」他難得支吾,好一會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吐出:「因為如果-繼續住在關家的話,會有很多事情『不方便』。」
「什麼事情『不方便』?」她虛心求教。
他又臉紅。「-問那麼多做什麼!我該對-説的全都説了!」言下之意是要她別得寸進尺。
她隨即瞭然。想來他是想事先避免讓關伯父知道他們倆的事吧。
輕嘆了一口氣,她不免煩惱地問:「那現在該怎麼辦?伯父如果也看到了那本週刊……」那他們的事情不就曝光了?唉!依他的脾氣,難免兩人又要起爭端。
「知道就知道,有什麼關係!」出乎她意料地,他給了這樣的回答。「反正他遲早都要知道的,總不能等到我們要結婚了,他才知道。」
江別情不敢置信地瞧着他,她沒聽錯吧?
看到她呆愣的表情,他神情懊惱地道:「-那是什麼表情!懷疑我説的話嗎?」要不是為了她,他才不會這麼快就向老頭子投降。因為愛她,所以他投降了,心甘情願地,沒有半點勉強;不過這些話他是怎麼也説不出口的。
江別情搖搖頭,甜笑地看着他,整顆心都暖融了起來。他雖然嘴硬,但她明白他是真心的,這樣就夠了。
她忽地伸出雙手緊摟住他,一張小臉貼着他的胸膛,小小聲地説:
「鴻飛,我好愛你。」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第一次親口説出對他的感情,不免感到有些害羞。
關鴻飛愣了一下,隨即假裝若無其事地淡哼了聲。「-説什麼,太小聲了,我沒聽清楚。」
她微微臉紅,而後飛快地仰起身,將唇貼在他耳畔,又説了一次。
「-在我耳邊嗡嗡嗡的,誰聽得清楚-説什麼!」他挑高眉,繼續裝傻,唇邊卻已逸出絲絲滿足欣喜的笑意。這樣的情話要他聽上一百遍都不厭倦哪。
沒察覺他的陰謀,她索性雙手捧住他的臉,與他眼對眼、鼻對鼻地。「我説--我、愛、你!」這回聲量這麼大,他總該聽清楚了吧?
誰知,他又挑了挑眉。「少了一個字,-剛才明明説-『好』愛我。」
她倏然一瞪眼,原來他都聽見了,還故意耍她!
「你欺負我!」她微嗔地控訴。
他不否認,臉上還露出皮皮的笑,一點也不覺得慚愧。「-認命吧,這輩子我是欺負-欺負定了,誰教-當初自己送上門來。」還説得理直氣壯呢。
話畢,沒讓她有出聲抗議的機會,他迅速俯身堵住她的唇,沒多久,房裏只剩濃情一片、春意盪漾……
另一頭,關禹能正與關舜賢以手機交談中。
「大哥,你看到這一期的八卦週刊了嗎?」關禹能憂心地問。
「看了。」關舜賢回答的語氣很輕鬆,彷佛一點也不以為意。
「你不擔心小情嗎?」
「該擔心的不是我。」依舊是閒適的語調。「那小子不會袖手旁觀的。」
「你這麼有把握?」關禹能仍是有些不放心。
關舜賢抬頭看了一眼前方的公寓大樓,緩緩笑道:
「我現在人就在小情的公寓樓下,還看到了那小子匆匆趕來的樣子,你説,我還需要擔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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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後,八卦週刊又有了新的勁爆話題--
神秘寰亞少東主動現身接受本刊專訪,説明與江別情早已認識多年,兩人淵源久矣,還自己爆料説江別情愛戀他多年,深情且專一地等着他歸國,所謂的移情別戀、劈腿事件根本是子虛烏有之事……
看完週刊上的報導,江別情忍不住搖頭失笑。這種事也只有他才做得出來。雖然仍是不改好面子、嘴硬的個性,但他的用心她看見了。好笑之餘,心口不禁也泛上絲絲甜蜜。
呵,她真的認了,就由他耍賴吧。愛情的面貌千百樣,只要兩心相屬,其它的都不重要,不是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