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上午,當顏春雨好不容易可以稍事歇息一下時,午餐時間已到。
抬頭看了一眼總經理室仍緊閉着的門扉,整個早上黎總與黎特助兩人都關在裏頭研究、討論公司的現況,這之間除了要她幫忙準備相關的資料與報表外,不曾見他們停頓休息。
遲疑了一會兒,飢腸轆轆的她決定先外出用餐,文娟和方瑜應該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收拾好桌上的東西,當她正準備離開時,內線電話突然響起。
動作俐落地接起電話,彼端傳來黎昌平的聲音:
“顏秘書,我中午和一個朋友有約,沒辦法和瀚宇出去用餐,他對這附近的路段還不大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麻煩你帶他一起去吃飯。”
這這這……她能説不嗎?
顏春雨呆愣了一瞬,頗為無奈地答應:“總經理,一點都不麻煩,我很樂意。”好個言不由衷!倒是文娟和方瑜鐵定會樂壞了。
掛上電話一轉身,黎瀚宇不知何時已走出辦公室,正倚在門前看着她。
“呃……黎特助,我、我們走吧。”不知怎地,一看到他,她就覺得很不自在。話説完,拿起皮包即匆忙轉過身,一逕地悶頭往前走。
進入電梯後,兩人不可避免地面對着面。這個樓層只有他們兩人搭乘電梯,顏春雨不得不説些話來打破眼前這安靜得教人有些拘束不自在的氛圍。
“黎特助,呃……等會兒還會有兩位同事和我們一起吃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她幾乎可以想像文娟和方瑜纏着他話説不停的情景,多少擔心他是否受得了。
黎瀚宇温温一笑。“我一點也不介意,能多認識公司其他同事也不錯。”
顏春雨微愣地看着他温雅迷人的臉龐。現在是大白天,他臉上還帶着笑,可不知怎地,她總覺得他身上有股寂寞孤獨的味道,隱隱淡淡的,不若那晚來得濃郁:她不禁對他這個人感到好奇。
沒多久,電梯門打開,湧進其他部門的職員,女同事們一看見黎瀚宇,眼神都變了,像是幾百瓦的超級燈泡般閃閃發亮;撥頭髮的撥頭髮,拉裙子的拉裙子,無不希望能吸引一些些“關愛”的目光,小小的電梯空間裏霎時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較勁意味。
至於男同事們,則拚命挺起自己略遜一籌的身高與體格,怎麼也不願意就這樣被人比了下去。
顏春雨不禁在心裏暗歎了聲。這個世界果真是不公平的。
到了一樓大廳,黎瀚宇的出現吸引了更多雙眼睛的注目,連帶地,與他走在一起的她,也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嘖嘖嘖!她甚至可以感覺到投射而來的視線中帶着隱隱的敵意。明哲保身哪!她趕緊低下頭,刻意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不料,黎瀚宇腳長步伐大,不管她走得多快,他仍舊輕鬆地傍在她身畔,一路走到大門口。
“文娟、方瑜!”一看到好友,她如釋重負般迎上前去,這才發現兩人身旁還跟着一個戴着金框眼鏡、長相干淨斯文的年輕男子。
“這位是?”
文娟拉過她,靠在她身旁咬耳朵:“他是我們外貿部最搶手的優質單身漢,陳達仁陳課長。還記得我跟你提過嗎?他對你很有意思,知道我們要一起吃中飯,所以也跟來了。”唉!跟頂頭上司吃飯,感覺有些怪怪的呢。
“啊!?”顏春雨還沒反應過來,陳達仁已走到她身邊,露出斯文自信的微笑,很紳士地問:“顏秘書,介意我和你們一起吃中飯嗎?”
聞言,她愣了下。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每個人都這麼問她?
“怎麼會呢,人多熱鬧嘛。”温和地笑了笑。她實在不擅長拒絕別人。唉!反正都多了一個黎瀚宇,再多一人也沒差。
想到黎瀚宇,這才驚覺自己把他給忘在一旁了,趕緊回頭找人。
“我在這裏。”低沉的嗓音由她右後方傳來,她轉了個方向,看見他高大的身影。“呃……文娟、方瑜,黎特助他——”才剛開口準備向好友説黎特助也要和她們一同用餐時,話都還來不及説完,人已被擠了開去,就見那兩個見了帥哥就忘了朋友的女人瞬間移位至黎瀚宇身旁,緊巴着人家不放。
“黎特助,吃飯是吧?”方瑜笑盈盈地説道。“那還等什麼,一起走吧,我知道有幾家餐館很不錯。”文娟則在一旁眨着眼,猛點頭。
黎瀚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了顏春雨一眼,隨後任兩人帶着他走出大門。
望着三人離去的背影,顏春雨無力地垂下肩。唉唉!“見色忘友”也不過如此吧。
“顏秘書,我們也走吧。”耳邊傳來柔和沉穩的嗓音,一抬頭,陳達仁温柔的笑臉正對着她。喔喔,該死!她差點忘了還有這麼個人。
“陳課長,真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她尷尬地笑了笑,方瑜和文娟對人的差別待遇也太大了。
“沒關係,我一點也不介意。”陳達仁藏在鏡片後的雙眼毫不掩飾地傳遞着對她的賞慕之意。“相反的,我覺得很高興,能有這麼段時間和你獨處。”
他直接坦率的表白任顏春雨再怎麼遲鈍也聽得出他話裏的含意,心動嗎?她捫心自問,沒有心跳失速的感覺,可也不討厭他。也許,愛情是從平凡中慢慢醖釀的吧,她想,自己或許該給陳達仁一個機會。
説不定,他會是她要找的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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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特助,你今年貴庚?家住何處?之前在哪裏高就呢?”
餐點送上來之後,文娟就開始發揮她“調查員”的特色,開始對黎瀚宇展開身家調查。
一旁的方瑜聽了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也只有結了婚的女人才會問這麼老套又不上道的問題,又不是在相親,問那麼多幹什麼!
不料,黎瀚宇倒是一點也不以為意,還有問必答。“我今年三十一了,是道地的台北人,大學畢業後到美國唸書,之後又在美國工作了五年,上個星期才剛回來台灣。”
“哇,了不得,在美國工作耶!”文娟眼裏閃耀着崇拜的火花。“黎特助從事哪一行呢?”
“企業管理的工作。”淡淡地回答着,他的視線不經意地看向坐在斜對角的顏春雨。她點了一碗牛肉湯麪,氤氲的熱氣在她的鏡片上刷了一層薄霧。他看見她後知後覺地取下眼鏡,小心地放在一旁,然後才專心地埋頭吃麪。
拜遺傳所賜,他的視力極好,即使隔着一段距離,他仍能清楚看見她輕輕垂覆的濃密長睫。她有一張標準的鵝蛋臉,小巧挺立的俏鼻搭上厚薄適中、形狀美好的粉唇,微卷的長髮全數盤起,在腦後梳了個簡單俐落的髮髻,彰顯出她柔和的臉部輪廓及優美纖細的頸部線條,那一整片奶油白的肌膚,在幾絡髮絲的映襯下,更顯晶瑩粉嫩。
這樣的風情,在那一晚昏暗的夜色裏,是他無緣窺見的。
她並不是那種一眼即讓人驚豔的女子;比較起來,五官明麗、輪廓立體深刻的方瑜更合乎美女的標準。只是她身上有一股柔柔暖暖的氣質,給人一種温馨的感覺,面對着她,全身會不自覺地放鬆下來;而且,連心也彷彿柔軟了起來。
坐在她對面的男同事不知道説了什麼,他看見她抬起頭綻出一朵甜美的笑花;笑咪咪的她又是另一種味道,像個小女孩般純真可愛。
意識到自己對她投入過多的注意力,他心下微訝,而後不動聲色地移回視線,專注在自己的午餐上。
“黎特助,這麼多年後再回到台灣有什麼感覺?”文娟興致勃勃地接着問。
“台灣變了很多,步調更快也更進步了。”黎瀚宇仍是有問有答。
“感覺和紐約一樣繁華忙碌,社會風氣也一樣開放。”
説到這,方瑜倒有興趣了。“黎特助指的是性開放尺度吧?不知道你排不排斥一夜情?而且還是由女人主動提出的。”
她一向言語大膽,想説什麼就説什麼,也是趁此機會試探一下,觀念想法合得來的話,她再對他展開行動也不遲。
原本正低頭喝湯的顏春雨聽到她這麼問,不由得在心裏沒轍地嘆氣。
第一次見面就和人談“這種話題”,也只有方瑜才做得出來。她是見怪不怪啦,只不過……抬頭看了一眼陳達仁,他微皺着眉,表情好像有些不以為然,不得已,她又露出一臉尷尬的笑容。
黎瀚宇放下餐具,以紙巾輕抿了下唇,神態從容地回答:“對我而言,基本上沒有什麼排斥不排斥的問題,不過……我很注重感覺;當然,必要的防範措施也很重要。”
“哦,黎特助所謂的感覺是指?”方瑜揚起眉梢,暗拋了一記媚眼。
黎瀚宇接收到了她投遞過來的“訊息”,唇角微勾地笑了笑。“既是‘感覺’,就很難説得清了……”隨着刻意拉長的語尾,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睨向顏春雨;怪異的眼神,看得她心裏不禁有些發毛,趕緊低下頭去繼續喝湯。
“事實上,上個週末我正好有那麼一次機會。”黎瀚宇接續道,低沉的磁性嗓音散發着性感的味道。“難得剛回國就有女人向我搭訕,而且還頗合乎我要的感覺,誰知道……唉!”説着,他突然搖頭嘆氣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文娟等不及急急問道,為什麼她從來沒碰到過這麼好康的事?她不禁嫉妒起那個陌生女子。
黎瀚宇擺出一臉受傷的表情。“誰知道我給了回應後,對方先是結結巴巴地驚呼,跟着還轉身落荒而逃,活像是見鬼了一樣,真傷我的心。”
聽到這兒,顏春雨拿湯匙的手滑了一下,剛喝進嘴裏的一口湯差點沒嗆死她!他他他……分明是在説她嘛!
“咦!這場景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文娟蹙眉低喃,但因為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聽過類似的事情,轉而嚷道:“有沒有搞錯啊!那個女人不是瞎了眼就是腦筋壞掉了!”
嗚嗚,真是痛心疾首!她是“身不由己”,沒能嘗試那種放縱的激情,可竟然有人就這樣白白錯過!拜託!眼前的男人可以稱得上是一塊天鵝肉耶。
噢嗚!顏春雨低頭暗自哀號了聲。好樣的,她竟然成了好友口中瞎了眼又腦筋壞掉的女人,真是招誰惹誰啊。
“也許那個女人後悔了,又或許她一開始搭訕的動機並非如你們所想那樣。”陳達仁難得開口加入他們的話題。
“後悔?有什麼好後悔的?”文娟頗不以為然,直率地説:“又不是遇到恐龍男。而且,都説是搭訕了,還能有什麼純正的動機?”
“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們……所想的那樣,看到容貌稍微出色的男人就變了一個樣。”儘管無法苟同,陳達仁言語上還是很有節制、保留。文娟和方瑜都是顏春雨的好友,他不想得罪她們。
“聽陳課長言下之意,是對一夜情很不以為然嘍?”方瑜挑眉笑問。
“我對別人的行為沒有意見。”陳達仁看着顏春雨回答,也趁這機會表明自己的原則。“但是我自己沒辦法接受那種行為。我的愛情觀是找到一個自己喜歡、而且也適合自己的女人,和她經營一段長久、穩定的關係,這才是最踏實的。”
“陳課長還真是一個理智又實際的男人!”方瑜呵呵一笑,目光轉向顏春雨,問道:“春雨,你怎麼説?陳課長和黎特肋兩人如果讓你選,你會選誰?”
啥?當鴕鳥當得很認分的顏春雨頓時傻愣住。怎麼話題還是兜到她身上來了?當真躲也躲不過嗎?
“呃……”拜託!這種問題要她怎麼回答?別説和他們兩人不熟了,更何況二選一怎麼選都會讓另一個人難看,吃力不討好,這種事她做不來。支吾了老半天,她搜索枯腸還是想不到該怎麼説才能兩邊都不得罪。
“我想,顏秘書應該會選陳課長吧。”黎瀚宇倒是好心開口替她解了圍,迷人的雙眸別有意涵地瞥向顏春雨。
“哦?怎麼説?”文娟好奇地問。
“因為……”故意賣弄神秘地拉長語調。“我猜想顏秘書碰上一夜情這種事,八成也是落荒而逃。”
這句話剛好喚起了文娟的記憶,只見她深表同意地呵呵笑着,毫無避忌地脱口道:“是啊是啊,經黎特助這麼一説我倒想起來了,春雨上個週末也碰上了和你情節相似的事情呢,只不過你們的角色剛好顛倒過來,還真是巧合!”
“哦?”黎瀚宇不懷好意地挑眉。“顏秘書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主動向陌生男子搭訕的OPEN女子呢。”
“是呀,我們也很意外呢,她呀——”
文娟話還沒説完,顏春雨倏地站起身來打斷道:“……呃,既然大家都吃飽了,那我先去付賬。”
看這情形,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免得話題繼續繞着她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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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一行人進了電梯,方瑜始終拿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顏春雨,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心裏不禁掙扎着該不該告訴她和文娟那晚搭訕鬧劇的男主角正是黎瀚宇。
幾秒後,電梯抵達外貿部與業務部的樓層,文娟和方瑜陸續離去,陳達仁卻按住電梯門,刻意停留了下。
“顏秘書,不知道你今天下班後有沒有空?我想請你看電影。”猶豫地看了黎瀚宇一眼,最後他還是當着第三人的面,對心儀女子提出邀約。
“看電影?喔,好……好啊。”顏春雨回答得有些尷尬,總覺得身後有一道目光燒灼着她,讓她感覺很不自在,自然地,也感受不到被人邀約的喜悦。
“那下班後,我在公司樓下等你。”陳達仁露出欣喜的微笑,又朝黎瀚宇微一頷首後,才放開手離去。
顏春雨輕吁了一口氣轉回身,不意對上黎瀚宇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整個人瞬間又緊繃起來。
他態度大方閒適地瞅着她,一點也不迴避;倒是她,怎麼也沒辦法表現得像他那般坦然自若。話説回來,他們彼此之間也不過是發生了件烏龍的搭訕事件,實在沒必要弄得這麼尷尬不自在……前提是,只要他不再提及那晚的事。
或許,她應該把那一晚的事情跟他解釋清楚,免得她一看見他就覺得困窘,心裏老梗着一塊疙瘩。
回到自己的位置後,她發現桌上留了一張便條紙,是黎總留下來的。上面寫着下午他可能沒辦法進公司,請她幫忙協助黎瀚宇瞭解公司各部門的狀況。
基於職責所在,她必須主動詢問黎瀚宇需要她幫忙的地方。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沒得選擇地走到總經理室門前,抬手輕敲了幾下。
“請進。”門內傳來低沉的嗓音。
顏春雨推門進入,走到辦公桌前。“黎特助,總經理下午有事不進公司,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協助的地方,請儘管吩咐。”
“嗯,我也看到他留下的字條了。”黎瀚宇點點頭。“需要你的時候,我會撥內線電話告訴你。”
顏春雨禮貌地頷首,轉身欲離開時,腳步遲疑了下。心想,自己是不是應該趁這時候跟他解釋清楚那晚的事情。
“還有事嗎?”
“呃……黎特助,有件事情我必須跟你解釋一下。”直視着他的眼,她鼓起勇氣開口道。
黎瀚宇微挑起一眉,放下筆往椅背一靠。“你説,我洗耳恭聽。”語氣含着一抹興味,還露出慣常似笑非笑的表情。
顏春雨清了清喉嚨,試着鎮定地説明:
“關於那一晚……我向你搭訕的事是這樣的……呃,也許是我讓你誤會了,但我真的不是為了想和你發展一夜情……”看到他又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她趕緊補救道:“我沒別的意思,其實你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真的嗎?你真的覺得我很有魅力?”他打斷她的話問道。
她愣了下,隨即猛點頭。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方瑜和文娟的表現是最好的證明。
“那麼,你並不討厭我嘍?”
討厭?她又猛搖頭。她怎麼會討厭他呢?這世界上大概沒有一個女人會討厭像他這麼出色又極富魅力的男人吧?
“既然不討厭,是不是代表你有可能喜歡我?”
他又問,眼底促狹的意味愈來愈重。不知怎地,他就是喜歡逗她,她身上有一些特質讓他的心癢癢的,想看盡她各種可愛有趣的反應。即使是現在,一想起那一晚她落荒而逃、拔腿狂奔的情景,他都還忍不住想笑;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對他的反應是如此“別開生面”。
“啊!?”她錯愣了下,這、這是什麼問題啊?叫她怎麼回答?
“唉!老實説,那一晚你的反應真的嚴重傷害了我的自信心。”他垂頭嘆息着,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顏春雨傻了眼!有……有那麼嚴重嗎?
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她趕緊開口道:
“黎特助,你千萬別因此而懷疑自己的魅力。老實説,那一晚我真的有些被你吸引住了,加上剛看完那麼感人的電影,心裏一時很有感觸,很想找個人分享、傾訴……偏偏身邊少了個人。那時候,你剛好走過我身旁,看到你一個人站在夜雨的路燈下,身影孤單又落寞,給我感覺你很需要一點温暖……然後我、我不知道怎麼地,就買了兩杯咖啡過去……和你搭訕……”
説着説着,她禁不住又臉紅了。其實當下那一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麼魔,只是憑着一股控制不住的感覺行事。
“很抱歉,讓你誤以為我要的是一夜情。”最後,她誠懇地表示自己的歉意。
黎瀚宇定定地凝視着她,沒説一句話,眼裏促狹打趣的意味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邃的幽芒。
她説的沒錯,那當時他確實很需要温暖,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迫切渴求。所以當她向他搭訕時,他毫不懷疑地認為她要的是一夜情,因為他也需要藉着擁抱女人的身體來獲得那份渴求的温暖,縱使只是短暫的瞬間。
令他意外的是,從來沒有人能看出他的脆弱,而她……卻看出來了。
見他不説一句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顏春雨微微皺眉,忍不住問:“你不相信我説的話嗎?”
黎瀚宇眼神閃動了下,隨即咧開一朵笑。“相信,我當然相信!只是不免感到有些失望。”
失望?她一臉不解地看着他。
“唉,知道你對我真的沒有‘那一方面’的意圖,還真有點令人失望呢。”他朝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
“哈哈……”她乾笑了聲,不知該如何回應。明知這是他的玩笑話,她還是不中用地臉紅了。“既然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了,那、那我出去了。”
“顏秘書。”才剛轉身準備離開,他又突然開口喚住她。
“還、還有什麼事嗎?”轉過臉,他過分迷人的笑顏讓她不自覺心跳加快,語氣也有那麼些急促。
“沒什麼,我只是想跟你毛遂自薦。”好看的唇形勾起一絲略帶邪氣的笑意,黑眸晶亮着。“如果哪天你想嘗試一下一夜情,請你把我列為優先考慮對象。相信我,你絕對不會後悔。”
完全沒料到他會説出這樣的話來的顏春雨,頓時呆愣當場,小臉隨之“轟”地又炸開一朵紅花。這個人……個性真惡劣!吊兒郎當沒個正經,存心尋她開心,她她她……她才不要理會他!
於是,她又像那一晚一樣,拔腿落荒而逃。
她走後,黎瀚宇仍帶着暖暖的笑意盯着門板。她一定以為他是存心捉弄她,如果她知道他是真的很想抱她,肯定會嚇壞了吧?他是認真的,因為他知道她抱起來的感覺一定很温暖。不為什麼,他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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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顏春雨和陳達仁約會吃飯看電影。
陳達仁稱得上是個温柔體貼的男人,一切以她的喜好為優先,看電影時還特地挑了文藝愛情片,正好是上個週末她看過的那一部。
她沒告訴他她已經看過了,事實上,她也不介意再看一遍。感人的電影總是讓人一看再看也看不膩。
當她走出電影院時,滿腔的感動依然,想對人傾訴、與人分享的慾望也一樣強烈;只是……看着身旁的陳達仁,她卻不知怎地,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好奇怪呀,身旁已經有人陪着了,為什麼她無法與之暢談、分享自己的心情?
顏春雨納悶地想着。隨即,她將之歸因於他們才剛認識,彼此還不熟,感情的熱度尚未燃起,自然無法馬上達到那樣的境地。
“嗯,這部電影還不錯看,就是虛幻了點。”倒是陳達仁先和她聊了起來。
“虛幻?”她看着他。
“簡言之,就是有些不切實際。”她仰望的疑惑小臉,讓他不由得滔滔不絕地闡述自己的看法。“其實,男女之間的感情就那麼簡單,彼此認同對方之後,組成一個家,共同好好地經營,並不像電影裏的情節那樣驚天動地、刻骨銘心,平凡的人生畢竟跟電影不同。”
“但你不認為,這世界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嗎?”她忍不住提出自己的想法。“激烈的、令人動容的深摯情感並非不存在,我不認為這樣就代表虛幻、不切實際。”也許愛情的強度並非必須,然而愛情的深度卻是她所堅持的。
陳達仁推了下鏡框,温温地笑了。“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相信所有的愛情電影,但男人會去質疑它的真實性與誇張性。”
看她開始皺眉,他接着又説:“我相信愛情,也渴望愛情,只是認為愛情必須建築在真實生活的磐石上;激烈的情感就如同一夜情一樣,都不是良好的典範。一個正常理性的人應該發展良好的情愛關係。”
“那麼,你喜歡我是因為覺得我能跟你發展良好的情愛關係?”理智告訴她,他説得很有道理,可心頭為什麼還是升起一股淡淡的失望感?
陳達仁微笑地看着她,温柔地説:“其實,我偷偷觀察你很久了。你純真善良,個性温柔恬靜,總是和氣待人,脾氣又好……我知道你就是我想找的那種女孩,你很適合我。”
“你……如何肯定我一定適合你?”看着他洋溢熱情的臉龐,顏春雨卻沒有相同的心情。
“因為我對自己的眼光有自信。”他回答得很直接。
顏春雨靜默了。
她羨幕他的自信。沒談過幾次戀愛的她,只是憑着自己的感覺去擬塑自己心目中渴望的戀人,卻無法像他這樣確切實際地知道什麼樣的人是適合自己的。
“春雨,”陳達仁直接喚她的名,並拉起她的手。“請你答應和我交往吧,我會向你證明我們倆是非常相配的一對。”鏡片後的眼眸深情款款地注視着她。
顏春雨咬了咬唇。該試試看嗎?雖然目前對他尚無任何心動的感覺,但也許她的愛情是需要慢慢烘焙醖釀的,也許她該學着實際一些……
心裏這麼想着,終於,她微笑地對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