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佩德羅親王的專機在空中爆炸的消息傳來,我忽然明白,在這整個事件之中,我或許做錯了許多事,但總算有一件事是做對了。
這件事當然得從我差不多用脅迫手段利用佩德羅離開王宮的那一刻説起。
我之所以改變以前的做法,非常突然地與佩德羅正面接觸,那是因為我所進行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就在我按照正常的方式沒能取得任何進展的情形之下,我的對手先我一步採取行動,將我的好朋友郭大偵探擄走了,然後又還給我一個冒牌貨。
他們將小郭擄走,當然不會是請他去什麼風景名勝旅遊,為了從他口中得到他們需要的東西,他們會使出所有可能使出的殘酷手段對付小郭,那麼,小郭所面臨的危險也就可想而知。
在這種嚴峻形勢下,我如果仍然按部就班的話,事情繼續發展下去,結果誰都無法預料。
於是,我開始考慮是否要採取非常行動。
這個想法冒出來時,我腦中立即就有了幾個方案,第一個方案是扣留佩德羅,讓他説出事實真相。但這個方案很快就被我否定了,這是因為扣留佩德羅是一件極難的事,而且,就算我能夠成功,而被我扣留的佩德羅此時畢竟還是一國之君,全世界知道他是冒牌貨的人,除了他的同類以外,僅僅只有三個人,而這三個人到目前為止卻提不出證明這一點的任何證據。在這樣的形勢下將佩德羅強行扣留,只可能引起一場極大的騷亂,迪瑪王妃的國家從此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動亂之中也是完全可能的。
扣留的辦法不可行,我便想到了一個折衷的辦法,這個辦法被我稱為敲山震虎,這是我所設想的第二個方案。在考慮有關這個方案的細節時,我意識到,這個方案雖然特別,但卻是可行而且必要的。如果我的猜測不錯的話,佩德羅也只不過是一個被人利用的工具,有許多的秘密,他本人或許知道,或許知道得並不完全,就算我有辦法將他扣留,從他口裏也不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我可以利用他給某一個人提供一些信息,這些信息當然是一些不是很確定的猜測,我當時就想,如果佩德羅對我的猜測無動於衷,則説明我的猜測完全是錯誤的,如果他為此而大是緊張,説明我猜測對了,而且,他也一定會將我的話傳給某一個組織或是某一個人。
因為我的猜測是對的,這本身就給了我的敵人一種極大的震懾,他根本不知道我是怎麼得到這些情況的,並且,他會認為我已經完全將他掌握。
除此以外,我還有第三個方案,這個方案是在否定了第一個方案之後冒出來的,我想,既然扣留佩德羅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那麼,我何不扣留那個假冒的郭大偵探?小郭是以旅遊者的身份來到這裏的,如果我的行動乾淨利索,至少有十天半月不會有人發現他的失蹤。半個月後,他所住的酒店或許會發現這件事,但最初定會將他當作無錢繳納房費而溜掉的。
只要有着這十幾天的時間,我想我需要進行的事,多半也都已經做完了。
三種方案在我的腦中翻轉着,因為很快否定了第一方案,而後兩個方案又都是可行的,一時之間,我拿不定主意是進行第二方案還是進行第三方案。
為了確定最後執行哪一方案,我便進一步設想執行這兩種方案之後可能出現的結果,這時我想到,執行第二方案,固然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但如果我的目的達到了,也就是説這隻食人虎害怕了,將假冒的佩德羅招了回去,這樣的結果不如我的手中握有一張王牌為好,因為我根本無法保證那隻虎是永遠的金盆洗手還是暫時後退一步,或者他會進行更進一步的瘋狂行動。
在這種情形下,我當然是手握一張王牌最好。
但是,我如果執行第三方案,將那個冒牌貨抓住了,他或許對許多秘密並不知情,那時,為了讓那個幕後者知道,我還得執行第二方案。
既然如此,我何不兩套方案同時進行?
佩德羅那天與我分手之後,他並沒有立即回王宮,而是趕去了機場,而我也絲毫沒有停留,馬不停蹄趕到了桑雷斯的國家,然後給那個冒牌的大偵探打電話(為了記述方便,我暫且稱其為冒牌者,好在名稱只是一種代號,讀的人能夠明白我所指是何人就行)。
冒牌者顯然一直都在等着和我聯絡,同上次一樣,電話鈴一響,他立即就接了,這給我一種印象,此人絕非經過嚴格的訓練,倒像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新手。讓我覺得他是個新手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在我上次打了一個看起來莫名其妙的電話之後,他並沒有調換一個地方,而是仍然在那家酒店裏守株待兔。假如他是一名訓練有素的特工人員,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在給他打電話之前,我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租了一輛車,第二件事便是在冒牌者所住的酒店裏登記了一個房間,第三件事則是順手牽羊在酒店中偷了一件侍者的制服。此刻,我就是與他在同一家酒店之中,並且在我的房間裏給他打電話,那輛租來的車就停在酒店的停車場中。
電話的第一聲鈴響還沒有停下來,就有人接了,當時我就有一種感覺:他一直都在電話機旁邊等電話,上次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是如此,這次仍然如此。那麼,他是在等什麼人的電話?是在等他的上司的新命令?或是在等某一個人?
他拿起電話後,我故意不先出聲,他果然是沉不住氣,説道:“我是郭則清,哪一位找我?”
我説他簡直就像個新手,看來是一點都不錯,小郭是一個十分老道的偵探,現在真正可以説是大名鼎鼎,世界排名在十名以內。以他這樣的身份,且又是在這樣一種極其危險的情形之下,他絕對不會一開始就自報家門。如果打電話來的是他的敵人派來的殺手的話,那他就是有十條命也再難活下去了。
我當然不拆穿這個冒牌者拙劣的表演:“我是衞斯理,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有進展嗎?”
他一聽,顯得大喜過望:“衞斯理?我還以為你被外星人接到太空上作客去了。你在哪裏?”
我説了一家酒店的名字,那是我上次住的酒店,如果他真是小郭的話,一定會想到,我絕對不會兩次住在同一家酒店,那樣就太着痕跡了。
但他是冒牌者,而且是一個不大高明的冒牌者:“告訴我房間號,我必須馬上來見你。”他的這一要求再一次説明了他的冒牌者身份,因為我和小郭之間曾有約定,就算有着什麼非常特出的情況,一定要見面的話,也不能直接闖進酒店的房間去,而應該先離開酒店,設法在酒店外面見。這是因為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或先或後到了酒店外面,都是對另一個人的保護。我們所進行的事實在是太特別,我們不能不小心,也不能不將各種可能進行一個設想。
而他現在既不説暗語,也不理會曾有過的約定,而是要求直接在房間裏見面,這是完全不合規矩的。
如果我真的説了實話,來見我的可能就不會是他,很可能會是一大幫人,然後,我就會從這裏消失,取而代之的,極有可能是另一個冒牌者。
我道:“不必了,我馬上到你的房間去,你在房間裏等着我。”
他聽説我要去他的房間,似乎有許多的不便一樣,顯得非常猶豫。
我當然知道他猶豫的原因,由他來見我,時間上就可以由他來掌握,他可以有充分的時間將一切通知別的什麼人,而別的人也就有着時間進行必要的準備。但是由我去見他,時間上的主動就掌握在我的手上了,説不定,我的行動如果快的話,他很可能根本就來不及準備。
我需要知道他必須用多少時間進行準備,所以對他説:“你一定等着我,我大約十五分鐘後就可以到你那裏,我也有許多非常重要的事要與你商量。”
我之所以説需要大約十五分鐘,那是我從我告訴他的那家酒店到達目前所在的酒店所需的最少時間,同時,我也是想逼他説出另一個時間來。
他在再次猶豫了幾秒鐘之後説道:“我剛好有點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出去一下,大約要三十五分鐘之後才能回來,也可能稍長一點,這件事非常重要,等你來了以後,我再詳細告訴你。”
三十五分鐘,原來他做好準備需要三十五分鐘。
我當然知道他沒有任何急事要去辦,我甚至認定,他其實是一直都在房間裏等着我的出現。
我説:“那麼,好吧,我過三十五分鐘到。”
所謂過三十五分鐘只是他的一個緩兵之計,我當然也不會等他三十五分鐘,而在這三十五分鐘時間裏,我必須做完我準備做的一切,否則就來不及全身而退了。實際上,僅僅是兩分鐘之後,我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門前。兩分鐘對於平常人來説,固然是極短的,但此時對於我來説卻已經夠長了,我浪費了這兩分鐘,便可能會增加十倍的危險。
冒牌者肯定是從裏面向外看過了,然後將門拉開了一條縫,問我:“什麼事?”
我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順手將門一推,跨了進去。
推門的時候,我是用了一定力度的,而那個冒牌者顯然沒有任何準備,被那門撞了一下,接連向後退了幾步,才不至於摔倒在地。
他剛一站穩,便以一種非常惱怒的神情看着我。
“怎麼回事?你是誰?你為什麼隨便闖進我的房間?”他質問道。
我在這時已經將門關好,然後向他走了過去。
他變得驚恐起來:“你想幹什麼?”
我道:“郭先生,樓下有個人來找你,讓我來請你下去。”
這時,他的驚恐更甚:“你胡説,根本不可能這麼快。”
“為什麼不可能這麼快?”我在這樣説時,已經跨前一步。伸手去抓他的手,他想躲開我,但顯然是慢了一步,他的手已經被我握住。
我握住他的手之後,便暗中用力,當然,我並沒有用全力,那會將他的骨頭捏碎,我僅僅只是使了五成力,目的是讓他明白,別想在我面前耍任何手段。即使是這五成力,他也已經受不了,大叫了一聲,身體便扭成了一團。
這説明冒牌者根本就沒有武功。
我於是伸出了另一隻手,卡住了他的頜部,他當然也清楚,只要我用上幾成力的話,他的頜骨就會折斷,那就再也活不成了。
“你認識我是誰嗎?”我將他的臉部扭到能看清我的部位。
他擺了擺頭。
當然,他雖然是個完全徹底的新手,但並不蠢,在我這樣一問,而他又本能地擺過頭之後,立即就意識到了我是誰,所以裝出一副憤怒的表情:“衞斯理,你這傢伙,搞什麼鬼?你想捏死我嗎?”
我哈哈一陣大笑,放開了他:“你總算還能認出我。”
他見我放開了他,暗中就鬆了一口氣:“當然,難道我連你也認不出來了嗎?”
我可沒有時間同他多説,再次拉了他的手便往外走。
這行動讓他再次驚恐起來:“你要幹什麼?你要我去哪裏?”
我説:“有一件非常特別的事,你一定要去看看,半個小時後我們回到這裏再討論這件事。”
這一切發生得極其突然,就算他懷疑我已經識破了他的冒牌身份,也一時無法確定,如果他不答應跟我走,勢必引起我的懷疑,是以,我才會説只不過離開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我們再回來,這裏早便已經是天羅地網了。
我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同他也打了一個時間差。
冒牌者還想拖一下時間,但我哪裏敢讓他拖下去?拉着他便往外走。
我一面走,一面對他説:“這事實在是太重要了,説不定是我們揭開整個秘密的一把鑰匙。”
他對我的話將信將疑:“會有這樣的事?那到底是什麼事呢?”
我道:“一時之間,我也非常難以説清楚,但只要你一看,就會明白。快走,我怕我們晚了一步就看不到那怪事了。”
我們一起走近汽車,我搶先一步打開門車,上了駕駛室,然後推開駕駛台旁邊的門。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就是不想跟我走也是不可能了。我之所以敢不抓着他的手,是因為知道他一定不會跑,他只要一跑,我就會明白事情有了變故,而他的上司要抓我的計劃也就全部泡湯了。他絕對擔不起這份責任,是以,他此刻倒寧願相信我。
他剛剛坐上來,我便一拳揮了過去。我的這一拳是用了足夠力度的,目的正是要讓他昏倒。結果正如我所料,他甚至來不及哼一聲,便歪倒了。
我立即發動汽車,快速駛出了酒店停車場。我非常清楚,只要是晚了一步,我很可能就無法離開這裏了。
儘管我認為這一切行動可稱得上閃電行動,順利得連我自己都大感意外。然而,在我的後面,我還是發現了尾巴,有人跟上了我。
在最初發現後面有了尾巴時,我還有些不肯相信,因為這許多天來,我的行蹤連我自己也難以把握,如果説是神秘的話,似乎一點都不為過。首先説我從亞洲歸來,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得辦出入境登記,只要這一登記,就露出馬腳來了,哪怕你用的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名字,如果那些間諜組織一定要弄清楚的話,也定然能夠知道。
可我並不是循正常途徑出境的,我乘的是迪瑪派出的飛機,那是一架性能極好且享受外交特權的飛機,坐上這樣的飛機,我根本就不必辦任何出境和入境手續,如果真有誰想找到我的話,就會認為我仍然在那個亞洲國家,卻又根本找不到我。
當然,時間稍長以後,他們可能會發現我是怎麼神秘失蹤的,但那時我可能已經輾轉了許多個國家。
實際情形也正是這樣,我在見過迪瑪的第三天,也就是昨天安排了那次與佩德羅的正面接觸,今天是我離開亞洲的第四天。我是昨天晚上過境來到這邊的,而我過境的方法卻是由迪瑪安排的,同樣是沒有任何出入境記錄。
在這種情形之下,我不相信會有人發現了我的行蹤而跟蹤我。
可事實上,我發現了後面的尾巴,那是一輛很普通的歐洲產汽車,通常情況下都不會引起注意。但我在這方面絕對可以稱得上專家,這樣的手段如果能夠瞞過我的話,那我也就不是衞斯理了。
當然,我有着許多種方法可以擺脱跟蹤,可我忽然想到了在新加坡跟蹤佩德羅那次的經歷,便想先試一試他的方法,直接將車子開上了個三層的立交橋。
上了立交橋之後,我才發現,要在這裏擺脱跟蹤真是太容易了,立交橋這種形式彷彿就是專門為擺脱跟蹤而設計的。
我先駛上了第二層,在中心部位轉了半圈之後便很悠閒地駛上第三層,接着便在另一個路口回到第二層,剛到第二層,便見前面又是岔道,分別通往第三層和底層,我再次上了第三層,然後便非常輕鬆地離去。
這種經歷雖然沒有任何奇特之處,卻很刺激人,我沒料到,要擺脱後面的尾巴,原來還有着如此簡單的方法,甚至根本不用認真去考慮怎樣擺脱,結果卻是將跟蹤的人扔到了不知什麼地方。
擺脱了跟蹤以後,我便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行動,按照事先的計劃,我在這次行動完成之後,便與迪瑪聯繫,由她派出一架享受外交特權的飛機來接我。
然而這時,我卻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我在與佩德羅正面接觸之後,再回到他的身邊去,是不是明智的選擇?如果他此時正動用一切手段在全國範圍內找我的話,我相信即使迪瑪給我安排的地方再隱秘,他也一定能夠找出我來,這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
但我如果不回到迪瑪身邊去,我能去哪裏?
我想去哪裏當然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問題是我帶着這個冒牌貨,最難辦的卻是他,如果讓他昏迷着,我無法出境,在此地又很難找到藏身之處,如果讓他醒過來,他便可以向當地警察求救,那樣一來,我的麻煩就不斷了。
既然沒有更好的辦法,我便只好按與迪瑪商量的進行,先將車開到了市郊,見那個冒牌者似乎要醒來了,我連忙將車剎住,掏出一塊噴了乙醚的毛巾,在他的臉上捂了片刻,他再一次昏了過去。我啓動汽車,開到一個偏僻所在停下來,將冒牌者從車內弄下來,塞進了車後的行李艙中。
安頓好冒牌者之後,我便開始尋找可以打國際長途的公用電話。
按照迪瑪的特殊方法,我剛剛與她取得聯繫,就聽到她的聲音在急急他説:“衞,你快來,我這裏非常需要你。”
在我的印象中,迪瑪辦任何事都是極其從容不迫的,除了上次因為這個冒牌者試圖以非常方法接近她以外,我還真沒見過她會顯得如此驚慌。我從她的聲音中聽出,她這次的驚慌程度甚至大大地超過了上一次,這似乎表明她現在所遇到的事比上次更加讓她無所適從更加讓她慌亂無措。
她的情緒多少影響了我,我心中一凜,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在那一刻,我心中有着一千種設想,最肯定的想法當然是因為我與佩德羅正面接觸引起了一些不良的後果,他是不是察覺到這一切都是迪瑪王妃在背後支持,於是要對她不利?正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我才會一時驚慌無措,甚至在間了第一句之後,不待她回答便問出了第二句:“他準備怎麼對付你?”
迪瑪雖然處在驚亂無措之中,思維卻仍然非常清晰:“他已經無法對付我了。”
一時之間,我根本不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便問了一句:“你説他已經無法對付你了,是什麼意思?”
迪瑪説:“他坐的飛機發生了爆炸,他很可能在這次意外中死去了。”
一國之君在一次意外的飛機失事中喪生,這的確是一個極其重大的事件,我馬上便知道迪瑪如此驚惶的原因了,她早已經對我説過,由於兩大軍事陣營對他們的特別關照,他們的國內已經形成了幾派政治勢力,但無論有多少派,其中最大的政治集團仍然是王室,只要佩德羅還活着,不管是真佩德羅還是一個冒牌貨,其他的政治勢力就不可能輕舉妄動。現在,佩德羅一死,王子尚在年幼之中,各派之間為了能夠使得自己的派別在未來的政壇上佔有壓倒對方的地位,便會大肆活動,由此釀成激烈衝突也是完全可能的。
但不管怎麼説,佩德羅一死,迪瑪便成了王室勢力的總代表,她應該有着支配這股勢力的力量,至少也應該能夠左右這股勢力的一大部分。除了這股勢力以外,第二大勢力正是在她的父親掌握之下。
這樣想過之後,我便對她説:“你應該與你父親一起,竭盡一切所能,維護國內的穩定。要維護穩定,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軍隊,只要有軍隊在手,誰都不敢鬧事。”
説出這樣的話,連我自己都大吃一驚,我一直認為,世界上最骯髒的地方正是權力場,我一生之中,對權力角逐充滿了厭惡,卻是再也想不到,在這種時候竟會情不自禁地指揮迪瑪去動用手中的權力鞏固自己的地位。倒彷彿我是個慣於在權力場上翻雲覆雨的老手似的。
迪瑪説:“這些事,我自然會做,但是現在的情況非常複雜,我一點信心都沒有。衞,我非常需要你的支持,請你快點來到我的身邊,就算我求你,其他的事,放一步再説,好嗎?”
她這樣一説,我便知道,事情還沒有糟糕到無可收拾的地步,至少現在,一切權力還控制在迪瑪的手中。剛才我還擔心佩德羅會下令進行全國性大搜捕,現在看來,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我將會非常安全,或者説在一段時間內是安全的。
迪瑪進一步説:“我派去接你的飛機,半個小時前已經起飛了,現在,你馬上到大使館去,我已經做了安排,你一去他們便會送你上飛機。”
既然將一切全部安排好了,我也就不需要過多地操心。
我掛斷了電話,上了車,將車開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將那個昏迷的冒牌者從行李艙中搬出來,仍然放在駕駛席的旁邊,然後驅車向市區駛去。
提路上我非常小心,並沒有發現有人跟蹤。後來我才知道,跟蹤我的那些人是小納的手下,他們也都知道了佩德羅飛機失事這件事,大批的人馬全都應付這件事去了,即使是桑雷斯手下的特工,也幾乎傾巢而動。在發生瞭如此重大的事情之後,誰還會有心跟蹤我這樣一個小人物?
我來到大使館,僅僅只是報出自己的名字,守門的警衞便將我放了進去,緊接着,便有一名副大使迎了出來。
副大使緊握着我的手説:“衞斯理先生,我們已經準備好了,車子就在那邊,是不是現在就走?”
我對副大使説:“那當然,越快越好。不過,我有一位朋友,他因為遇到了一點麻煩,現在正處於昏迷之中,留在這裏會極不安全,所以,我必須將他一起帶走,請你不要阻止。”
副大使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當然,你是王妃的貴賓,一切自然由你自己決定。我去找人將他抬上車。”
我説:“這倒不勞費心,我自己能行。”
我走向我租來的那輛汽車,將冒牌者抱出來,放在大使館的汽車上,在上車之前,我告訴副大使,讓他派人將那輛租來的車還回去。
副大使唯唯諾諾,卻又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我説。
我已經坐到了車上,見他有着這樣的神情,便問道:“你要對我説什麼?”
副大使説:“衞斯理先生,是這樣,在那件大事發生以後,大使先生已經回國了。而我,這樣的大事,我總得回去看一看,至少,我也應該向王妃表示一點心意,所以,我想與你一起走。”
我立即就明白過來,在這種非常時候,對於任何一個有着政治野心的人來説,都是一次機會,這種機會一生之中可能僅僅只能遇到這麼一次,甚至是連一次都遇不到。現在。他遇到了這樣的機會,當然不肯放過,他需要回到王妃身邊,向她表示忠心,只要能討得王妃高興,以後就會有飛黃騰達的機會。
我於是對他説:“你這份心意,我一定向王妃轉達。不過,在出了這樣的大事以後,需要立即做的事情非常之多,尤其是在外交上,會有許多工作要做,這對國家的穩定有着極為重要的作用。我希望你能明白這點,只要你在現在的位置上做得非常出色,王妃是一定會知道的。”
説過這一番話之後,連我自己都懷疑我是不是一個當政客的天才。
副大使見我如此説,便説道:“請衞先生一定在王妃面前多多美言。”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命司機駕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