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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你要我和你對招?”

    梁善福有些驚訝地望着一臉温雅淡笑的荊無極。

    住進聖月宮半個多月,總是寒江陪她過招,他在一旁觀看,偶爾指點一二,難得他第一次開口要試試她的功夫。

    “儘管放手過來,不必拘泥。”荊無極神態優雅地收起手中紙扇,以扇為刃,靜立而待。

    梁善福自是不敢小覷,手握彎刀,輕巧地旋轉舞動,招式柔中帶勁,轉瞬間已攻進數招。

    扇柄與刀刃相擊,發出鏗然聲響,片刻後,她便明白自己遠非是他的對手!

    “再來一次!”

    她依言拾起被打落的彎刀,再次與他過招,前殿卻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銀霜公主,請你讓屬下先去通報一聲吧!”大護法難得放軟聲音勸道,一臉為難地望着銀霜。

    “哼!連你都這樣對我,守護聖女是護法的職責,現下還未決勝負,你的心就已經先向着別人了?”銀霜怒惱道,杏眸裏滿載怨忿。

    “公主息怒……”大護法粗獷的臉龐顯得無措,眼裏閃着掩不住的愛慕,急急表態道:“屬下對公主永遠忠心不二!”

    “很好,那就給我滾開,不要擋住我的路!”

    聲音由遠而近傳來,未幾,怒氣騰騰的銀,霜已來到供練武之用的後殿。

    梁善福看了她千眼,隨即收勢,躍回原位。

    “無極師父好興致,在此陪冰月練武過招啊?”

    輕柔至極的嗓音,卻是説得咬牙切齒,銀霜心裏的怒火騰騰燃燒着!無極師父從不曾親自與她對招,而今冰月丫頭竟能讓他首開先例!可惡!

    “銀霜也請無極師父賜教幾招。”她不服氣地要求道。

    荊無極雙手垂負身後,神態冷淡地吩咐道:“寒江,你陪銀霜公主過幾招。”

    聞言,俏臉一陣青紅交錯,怒瞠的杏眸微閃淚光,哽聲道:“原來娘真的沒騙我……無極師父你好狠心,竟然為了冰月而打算棄我不顧!”

    “我不懂你在説什麼。”荊無極無動於衷地道。

    見他對自己如此涼薄,銀霜忽地放聲大笑,跟着笑聲倏然而止,滿帶殺意的眼眸恨恨地瞪向梁善福,下一刻,隨身的彎刀已離鞘麗出,殺向梁善福!

    事出突然,旁人根本來不及阻止,轉眼間,冷鋭的刀鋒已逼向梁善福胸前。

    眼看着刀光朝着自己疾閃而來,梁善福不覺怔了一瞬,並非躲不過,只是沒想到她會當着荊無極的面攻擊她,在緊要關頭的一刻,她側身往旁避開,卻仍教刀鋒劃破了左臂。

    凌厲的攻勢尚未打算停歇,橫刀又是狠絕的劈砍,梁善福欲舉刀相格之際,倏地一陣疾風撲面而來,跟着傳來一聲嬌呼,定眼一看,荊無極不知何時來到她身畔,而銀霜卻已撲跌於地,唇角帶着血絲。

    “銀霜公主!”大護法欲奔向前扶起她,卻又顧忌着荊無極,抬眸望向他,盼能得到他的允許。

    “扶她回去療傷吧,從今天起不許她在我面前出現!”荊無極淡冷地下達命令。

    得到應許,大護法趕忙扶起一臉心有未甘的銀霜退出後殿。

    手臂傳來的強烈刺痛感讓梁善福從怔愣中稍稍回過神來,心裏受到的驚嚇着實不小,並非怕死,而是被銀霜那強烈到欲置她於死地的恨意給震愣住了!

    這一刀劃得不輕,鮮血很快染紅了她的衣袖,滴落雪花巖地板,染上怵目驚心的紅。

    荊無極看了她微微泛白的臉一眼,隨即伸手點了她的肩穴;“寒江,到練功房拿上好的金創藥,我在房裏等你。”吩咐完畢,他迅速抱起梁善福,走向自己的寢宮。

    突來的舉動讓她完全清醒過來,下意識地掙扎道:“我、我可以自己走……”

    “別動!”荊無極沉聲一喝。

    她被他冷厲的聲調怔了一瞬,緩緩抬眼望他。他臉上沉冷緊繃的線條是她自進入聖月宮以來不曾見過的……他在生氣嗎?

    “我、我原本可以躲過那一刀的……只是……我沒想到她會……”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卻把話説得零零落落,語意不全。

    “別説話,我明白!”他的語氣放柔了些,目光徘徊在她流露困惑不解的白皙臉蛋上。

    他的身體緊繃,唇不悦地抿緊,心痛是此時此刻唯一的感受!沒有人能在他面前傷了她,八年前的那一刀是為了讓她離開察蘭,過平凡安穩的日子,可不是要她冉回來捱上莫名一刀!

    “你明白?”梁善福驚訝地看着他。

    “生在帝王家,手足之情不值一哂,早日明白這個道理於你有益無害。”

    “啊?”她圓睜着眼看他,沒想到他竟能將她的心思看得如此清楚。

    來到他的寢宮,他抱着她走進內室,將她輕輕地放在牀榻上,沒多久,寒江手捧藥盤隨後來到。

    “把東西給我,你先下去吧。”接過藥盤,他的視線旋即又回到她身上。

    輕柔地撩開她的衣袖,映人眼簾的傷口讓他驀然眯起眼,俊顏抹上黯沉,一手不覺屈指成拳。

    那一刀劃得根深,銀霜力大,下刀沉重,所幸她避開了些許,才不至於見骨,但也足以讓她十來天動不了左臂。

    她任由他為她拭去臂上的血跡,黛眉微蹙地望着牀頂發呆,像在思索什麼而不得其解。

    “在想什麼?”荊無極柔聲問道。

    她側過臉望着他,有些困惑地道:“我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個尋常的孤兒,沒想到卻成了一國公主……我並不稀罕……更不想和銀霜爭什麼……”除了你!她在心裏默默道。“被一個和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人恨之入骨……這感覺好奇怪。”

    “這不是你的錯。”清理好傷口,他替她抹上金創藥,見她毫不皺眉,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痛,劍眉微微攏蹙:“你好像一點兒也不怕痛?”

    她彎唇一笑:“不是不怕痛,而是早已經習慣了。常常出鏢做買賣,一些刀劍傷是免不了的,幾次下來,也就不覺得痛了。”

    她説得輕鬆自然,他卻聽得心裏作痛!

    “從沒聽你談過在中原的生活,想不想説給我聽聽?”他誘哄道。

    從前刻意不去想她離開他身邊的日子過得怎樣,可現在,他很想知道。

    梁善福有些驚訝地看着他,這是他頭一次問起她過去的生活,他……是在關心她嗎?

    心底浮上絲絲喜悦,她垂下眼,微笑道:

    “義父在涇陽城開設鏢局,他救了我,還收我為義女。這些年來,他待我如親生女兒般,不僅傳授我鏢局的事務,還特地為我請師父教授刀法,我很喜歡鏢局的生活,也很喜歡出鏢的日子,可以到處見識,看看外面的天地。”

    “外面的世界雖然有趣,但也充滿了未知的變數。”他不自覺地蹙眉。“你一個姑娘家在外奔波總是危險,更何況走鏢是件辛苦的差事。”

    “我……我並不覺得苦……”怎麼覺得他的語氣好像有點不太高興?覷了他一眼,又道:“每次走鏢都有二哥陪着,還有鏢局裏的兄弟們跟着,他們不會讓我遭遇危險的。”

    “二哥?”劍眉微揚,大手輕巧地包紮她的傷口。

    “嗯,二哥是義父的小兒子。”想起悟峯哥,她不禁又彎唇一笑:“義父有兩個兒子,大哥和二哥皆視我如親妹子般疼愛,只可惜大哥自幼體弱,不能習武,義父將所有希望放在二哥身上,期盼他能挑起鏢局的擔子……”她忽然停頓了下,神情顯得有些黯淡。

    “怎麼了?”她的情緒表現向來單純而直接,即使是現在,依然沒變。

    “沒什麼……”她微微抿唇,聲音悶悶的。“我只是在想,大哥二哥同我毫無血緣關係,卻待我如至親,而……銀霜她……我雖得知自己的身世,但又如何?真正的親人卻視我如仇人……”

    她白皙的臉蛋有些迷惑、有些不解,還有着淡淡的失落,讓他……感到心疼。

    “我説過,為了自身的名利權勢,親情、友情皆可拋卻,至親之人仍有可能會背叛你。”他雖心疼,卻不想説些美麗的謊言安慰她。

    梁善福怔怔地想着他的話,半晌後,忽地抬眼瞅住他問道:

    “那……你呢?你也會這麼做嗎?”

    他捨棄與銀霜多年的感情,選擇站在她這一邊,是為了保至自己的國師之位嗎?

    高大的身子微微僵凝了下,下一刻俊顏已抹上笑。

    “如果我説——”他拉長了語音。“我正是這樣的人呢?”他目光不離她,直直望進她黑稜稜的眸子裏。

    啊?她訝然一怔,沒料到他會這麼直接回答,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努力在他臉上找出一絲説笑的意味。他的唇在笑,眼裏卻無一絲笑意……他是認真的?

    “你這麼説,是要我防着你嗎?”她不願相信他是那種人。

    他但笑不語。

    “關於寒大哥所説的、那個……你與王兄素來不睦……是真的嗎?”她忍不住又問。是因為這樣他才不否認嗎?他以為她和王兄是站在同一陣線的?

    微斂下唇邊笑意,他淡淡地回道:“這件事會讓你感到困擾嗎?”

    啊?梁善福眨眨眼,他非但沒回答,還丟問題給她,這是在測試她嗎?

    在心裏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她誠實地回答:

    “王兄對於我就像銀霜一樣,雖有血緣之親卻無手足之情,我不會自欺欺人安慰自己,他尋我回來是為了再續兄妹情。”

    荊無極心下微訝,為了她敏鋭的感覺。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輕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

    梁善福愣了一瞬。他是在逼她給一個肯定的回答嗎?望着他依舊温和的神情,她卻隱隱感覺到他無情的一面……心又莫名地痛了……

    “我該覺得困擾嗎?”一股怒意隱隱升起,她賭氣地撇開臉。“你們各自有各自的盤算,又何曾理會過我的感受?我只是一隻棋子罷了,由得你們使,這個問題你不覺得多餘嗎?”

    “你動怒了。”她難得的怒氣讓他感到興味。他愛憐地輕撫她微微脹紅的臉頰,卻仍未放棄這個問題:“你曾問我,銀霜和你,我希望誰贏得這次的競賽;那麼你呢?我和穹蒼,你會選擇站在哪一邊?”

    當然是你!梁善福幾乎衝口而出,但隨即被自己的答案給驚愣住,硬生生止住到口的話。她毫不猶豫、毫不懷疑地選擇他,彷彿天經地義般,為什麼呢?

    見她沉默無語,他只是揚唇淡笑:

    “沒有答話,是因為你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吧?你和穹蒼王兄妹之情雖淡,畢竟仍有血脈之親,豈是你我之間短短數年的師徒之情比得上的?”

    他説這些話,不知怎地,讓她心裏好難過。他們之間只是單純的師徒之情嗎?那她為什麼在小小年紀便立志當他的新娘子?

    “你説過……只要我當上聖女,你和我便是……夫妻……”她不覺脱口而出,隨即赧然地低垂下眼。

    “你是在向我表白心意嗎?”神情似笑非笑,藍眸深幽幽的,讓人看不清他心裏真正的想法。

    “你……你為了我捨棄銀霜……我、我也可以為你捨棄王兄……只要你別傷害他!”她紅着臉好不容易把話説完。

    “月牙兒,你的話真令我感動。”他定定地注視着她,聲音輕柔至極,眼裏卻閃過一絲複雜情緒。“還記得我跟你説過的話嗎?”

    她不解地望着他。

    “我説過,如果你恢復了記憶,心意依然不變的話……我會讓你跟我一輩子,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他的聲音略帶沙啞。

    他的話和他的行為實在有些矛盾!梁善福困惑地糾着眉,既要她恢復記憶,卻又不願幫她想起從前的事……

    腦際忽地閃過一道熟悉的銀光,一個念頭模模糊糊、若隱若現地纏着她,她的心涼了下,連忙閉上眼,不敢再想。胸口在抽動,不知道在怕什麼,她發現自己的心竟跟他一樣……矛盾了起來……

    ※※※※※※※※※

    “王上,據密探回報,荊國師為了冰月公主打傷銀霜公主,與皇太后之間可算徹底決裂!”

    “消息可靠嗎?”穹蒼王微眯起眼望向來人。

    “絕對可靠!屬下早已在聖月宮佈下眼線,此人在聖月宮的職位不低,從他嘴裏傳出的消息必定不假!”

    “你做得很好,不過,仍不可大意,繼續密切注意聖月宮的一切動靜。”穹蒼王以指輕敲桌案。對於荊無極,他從來不敢小覷。

    “屬下明白!”來人恭敬作揖,接着問道:“王上,屬下以為是該將那一晚的事情透露給冰月公主知道的時候了!”

    穹蒼王揚眉一笑:“這件事不勞咱們動口,皇太后自會代勞!傳令下去,聖女資格競賽將於十天後舉行,派人貼出公告,相信太后必然會有所行動。”

    來人一臉恍然大悟:“王上英明,就讓太后娘娘和荊國師鬥法去,王上只需坐收漁翁之利!”

    穹蒼王冷笑了聲:“失去了荊無極這個盟友,太后的能耐根本不足覷之,不過……”濃眉斜挑,黑眸瀲過一抹興味的精光:“本王倒很有興趣知道,荊無極如何擺平知道真相後的冰月……”

    ※※※※※※※※※

    房外,立着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像是已久候多時。

    梁善福有些不安地看了荊無極一眼:“我、我自己來就好了……寒大哥好像有事找你。”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堅持親自替她換藥。

    荊無極只是淡挑眉,好整以暇地道:“他不介意多等一會兒。”一邊説着,動作輕柔利落地為她重新包紮好傷口。

    “寒江,你可以進來了。”拉下她的衣袖後,他才開口喚道。

    “有什麼事嗎?”

    見他們兩人有話要談,梁善福自動起身準備離去,卻被荊無極伸掌握住手心——

    “你留下來。”嗓音柔和堅定,讓人無法違抗。

    她在他身旁乖乖坐下,視線不由自主地直盯着自己被握在他掌心的小手,感覺一股暖意緩緩自她手心傳來,一路竄上她的胸臆,煨熱了她的頰畔。

    好奇怪啊……這幾日他總要她寸步不離跟在他身邊,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她心裏除了有絲驚訝、有絲莫名的欣喜,卻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王上已經公告全城子民,十日後舉行冰月公主與銀霜公主之武藝競賽。”寒江微蹙着眉稟告道。

    “來得可真快。”荊無極揚唇淡笑。

    “王上分明是知道冰月公主受了傷,這麼做顯然是有心為難。”

    荊無極神態閒適,看似不以為意。“這件事暫且擱下,銀霜那邊如何?”

    “銀霜公主的傷已不打緊,這幾日全賴大護法守着她。”寒江據實稟告。

    “大護法對銀霜可真忠心啊……”眸光微閃,唇畔帶笑似是另有所思。

    “皇太后對您打傷銀霜公主一事感到非常震怒。”寒江又補上了句。

    梁善福聞言,不禁擔憂地望着荊無極。他那了掌不僅得罪了皇太后,還極有可能為自己樹立了一個敵人。

    察覺到她擔憂的眼神,荊無極回望她,笑道:“你是在為我擔心嗎?”’

    她低垂下頭,輕聲道;“你已經有王兄這個敵手了,若再得罪皇太后……情勢只怕對你非常不利……”

    “那又如何?”他笑着回道。“他們對我而盲並不足以為懼,我真正害怕的是……”他忽然停住不語,眸光驟轉幽深,笑意斂淡,似有所思地看着她。

    梁善福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議地盯着他。他害怕什麼呢?這世上還會有令他感到害怕的事嗎?他看起來就像是個不知道害怕為何物的人!

    “月牙兒,你的心會永遠向着我嗎?”

    啊?原本等着他説出心中害怕之事的她,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給愣了下,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轉移話題問起這個。

    她的心當然是向着他呀!

    從她第一眼見到他,她就有一種熟悉懷念的感覺,勝過與同胞手足的親密感;他又是她的師父,她的心早就不由自主地向着他了呀1只不過要她開口説出這樣的話,心裏不免感到羞赧。

    “我……我……”她不覺垂下眼,以點頭代替回答。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改變?”他的視線依然鎖住她,低沉的嗓音彷彿隱藏着一種異樣的情緒。

    梁善福有些困惑地抬眼望他,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怪異,她直覺感到他的問題另有涵義,他到底想説什麼呢?

    思索間,房外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國師,屬下們在殿門外發現一名形跡可疑、鬼鬼祟祟的男子,現已將他拘拿,候在大殿等國師發落。”未幾,門外傳來宏亮的稟告聲。

    荊無極與寒江對看了一眼,而後眉峯微挑,回道:

    “先下去吧,我隨後就到。”

    ※※※※※※※※※

    大殿上,一道高大健壯的身影昂然直立。

    不過片刻,原本屹立不動的身影開始不安份了起來,像在自個兒地盤似的東走走西踅踅,一雙有神大眼還四處溜來溜去,東瞧西瞧。

    荊無極等三人一走進大殿瞧見的便是這光景。那名身着灰色勁裝的男子雙手被縛在身後,卻是一點被人拘拿、等候發落的自覺也沒有。

    咦?好熟悉的背影啊……梁善福向前走了一步,微蹙眉凝神觀視。

    緊跟在男子身旁的宮,門守衞一見荊無極便立即屈膝行禮,兩人齊一的舉動引起了青衣男子的注意,男子很快地轉過身來——

    “二哥!”梁善福驚呼道。

    青衣男子顯然也瞧見丁她,咧嘴訝喊:“福妹!你可找死我了!”

    一邊奔向前就要來個大擁抱,完全忘記自己的雙手被縛。

    “喂!還不快點替我鬆綁。”梁悟峯沒好氣地瞪了身後愣在一旁的守衞。

    “讓我來吧。”梁善福趕緊為他解開繩索。

    一得到自由的梁悟峯,旋即張開雙臂,將梁善福牢牢實實抱個滿懷。”福妹,二哥找你找得好苦哇!不遠千里迢迢從中原找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還被莫名其妙當成賊綁了進來,幸好老天有限,總算讓我找到你了,嗚嗚!”

    嘹亮的大嗓門哇啦哇啦地訴苦,揹着梁善福的一雙眼卻偷偷打量着荊無極與寒江。

    他的熊抱壓痛了梁善福受傷的左臂,她微微蹙眉忍着,正要開口安慰幾句,環抱着她的手臂卻忽然鬆了開來。

    “月牙兒,這位壯士是你熟識之人?”荊無極温顏笑道,頎長的身影不知何時轉至梁善福左側,沒讓梁悟峯再碰着她受傷的左臂。

    梁善福點點頭,為他介紹道:“他就是我曾跟你提過的悟峯哥,威違鏢局的二少……”明眸移向梁悟峯,見他一臉呆愣,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似的。“二哥,你怎麼了?”

    梁悟峯趕緊回神:“沒、沒什麼……”

    嗚……沒什麼才怪!那個藍眼睛的傢伙不知使了什麼邪法,讓他手臂一陣痠麻,他明明沒瞧見他動手呀,他是什麼時候着了他的道的?

    瞧他一派六畜無害的斯文模樣,沒想到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看來要將福妹帶離此處可能沒那麼容易呢!

    “福妹,他是誰?是他派人把你擄來這兒的?”故意放沉聲音,眯着眼道。就算打不過人家,也得做做樣子,怎能讓人小覷了中原男子!

    梁善福看看荊無極,回道:“不是這樣的……這事説來話長,我們待會兒再談……二哥,義父他老人家可好?”

    “唉!”梁悟峯刻意嘆了一口氣:“怎麼會好呢?自從那一晚你被人擄走後,咱們鏢局上上下下全都慌了手腳,爹爹丟了個好女兒,我和大哥少了個好妹子,那日子過得可真無趣呢!福妹呀,你可知你在我們心裏頭佔據了多麼重要的位置啊!沒有你,咱們鏢局是人心渙散、悶悶不樂、無以為繼……”

    他話還沒説完,一旁的寒江眉峯已打了好幾個結,心裏真冒出個問題:中原男子都像他這般嗎?實在令人不敢領教!

    “二哥,你怎麼找到這裏來的?”梁善福適時問道,打斷他滔滔不絕的哭訴。

    説到這個,梁悟峯實在好生佩服自己,挺起胸膛回道:

    “福妹,你也知道二哥我聰明機智、反應靈敏,心想擄走你的那兩個傢伙來自關外,為的又是你身上那把刀,所以我便依着這兩個線索,從關外一個一個地方問起,終於讓我給問到了關外專使彎刀的察蘭城。一進城,投宿客棧,就聽到人人都在談論什麼聖女彎刀,我稍加打聽了下,便決定到聖月宮一探究竟,誰知道我只不過在門外走走看看而已,竟讓人當成賊給捉進來了!”

    給他不滿地小小抱怨一下!事實上,他是存心被人給抓進來酌,不這樣的話,哪能光明正大走進這座聖月宮查探。

    “委屈你了,梁少俠,無極在這裏向你賠罪!”荊無極温言笑道。

    無極?眼前這藍眼的翩翩美男子就是這幾天他時常聽到的、察蘭人民老掛在嘴上膜拜的聖月教國師——荊無極?

    梁悟峯詫愕了片刻,他還以為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傢伙呢!

    “好説好説!好歹我找着了福妹,受點委屈也值得!”趕緊機靈地順着台階下,而後望向梁善福,接着道:”福妹,咱們今日就起程回中原,可好?”

    “不行,任何人都不能帶走冰月公主!”

    梁善福尚未回答,寒江沉冷的聲音已先響起。

    “什麼冰月公主?”梁悟峯瞪大眼睛沒好氣地道:“她閨名叫梁善福,不是什麼冰月公主,只是我的好妹子!嗟!”

    説罷,他抓起梁善福的手,大搖大擺地朝宮門外走去

    一道黑影飛快地擋在他身前,寒江冷着一張臉直視他。

    “做什麼?想打架啊?”梁悟峯嗤鼻道,轉身瞧向荊無極,朝他挑高一邊眉毛,“這傢伙是聽你的,就麻煩你請他讓個路吧!”

    “梁少俠,您誤會了!”荊無極神態從容地道:“你要帶走令妹並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只不過……”他刻意停住話語,帶笑的眸別有含意地望向梁善福。

    “只不過什麼?”他最討厭人家説話説一半的,扮什麼神秘,去!

    “只不過……我怕令妹未必想跟你回去。”荊無極慢悠悠地道:“這樣吧,倘若令妹願意與你一同離去,我便不阻攔。”

    哼!這還不簡單,福妹可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妹子,自然是聽他的。

    “福妹,咱們走吧。”轉過身準備大步向前走,身後卻一點動靜也無。

    不……不會吧?梁悟峯不願意相信地慢慢回過身,映進眼裏的是一雙抱歉的烏瞳。

    “二哥,我不能就這麼走了。”從頭至尾始終沉默的梁善福開口道。

    哇,實在太沒面子了!沒想到他竟比不上一個小白臉。沒錯,他是比他英俊了一點點,笑起來也比他好看一點點……只有一點點而已呀,他的福妹竟為了他而捨棄他這個自小疼她愛她的二哥!

    “福妹!二哥知道自己的魅力不夠,可你也得想想爹爹和大哥啊!他們就盼着我能完好無缺地將你找回去,你怎麼捨得讓他們失望?”梁悟峯一臉哀怨地看着她。

    “二哥,我不是不願意回去。”梁善福連忙解釋道:“只是我必須將這裏的事情處理完畢才能隨你一同回去!”

    “是這樣嗎?”男性的自尊稍微修復了些許。見她一雙水亮烏瞳誠懇地直望着自己,他當下一點也不介懷了。“好吧!福妹,不管你真正的身份是什麼、又是為了什麼事情得留下來,二哥我決定與你一同進退,留在你身邊好好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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