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鷹七式廖獨與嚴曉星結成相識,雖為嚴曉星氣質所吸引,但仍崖岸自高,如今卻由衷的欽佩,不禁油然泛起一種自愧不如之感覺。
東鬥天君目光灼灼地注視了嚴曉星兩眼,輕輕拉着許飛瓊走在一旁,低聲問道:“瓊兒,為師神目如電,已瞧出內中蹊蹺,你無須向為師矇騙。”
許飛瓊不禁芳心一震,靨泛紅霞,佯嗔道:“恩師這話問得甚是離奇,瓊兒從來實話實説,用不着瞞騙恩師。”
葛元良微微一笑道:“瓊兒不必恐慌,為師並無絲毫責怪你之意,你習藝三年,言笑不苟,更不向男子輕示顏色,冷若冰霜,但今宵大大不同”
許飛瓊道:“什麼不同?”
葛元良道:“歡愉之色現於言表,如為師所料不錯,那趙春城不但非羅剎谷門下,而且恐是你青梅竹馬兒時舊友。”
許飛瓊聞言心神猛凜,面色微變道:“恩師説得不錯,他不是羅剎門下,並非徒兒隱瞞恩師,而是他有難言之隱。”
葛元良呆得一呆,長嘆一聲道:“為師平生剛愎自用,輕不推許人,除了兩位畏友外,此人才智武功均絕妙無倫,令人佩服。”
許飛瓊搖首道:“他比恩師剛愎自負尤有過之,有什麼可令人推許?鋒芒太露,過剛易折。”
葛元良鼻中輕哼一聲道:“你知道什麼?他存心折辱冷麪秀士實含有深意在內,冷麪秀士雖躁妄暴戾,但卻有一點好處,知恩必報,一諾千金,強敵在前,不容任性,須知害羣之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是以他只好採折辱之策,換了他外即是為師,高雨辰亦無法容忍。”
許飛瓊道:“冷麪秀士報答了恩情後恐立即索債折辱前怨。”
葛天羣搖首笑道:“這倒未必,冷麪秀士尚有一點過人之處,絕不臨危置我等於不顧。”
驀地,齊天廟門外人影一閃,只見冷麪秀士龐雨生飄然而入。
許飛瓊暗道:“恩師果然料事如神。”
葛元良迎着冷麪秀士走去,察覺冷麪秀士面色凝肅,詫道:“龐老師定有何事見告?”
冷麪秀士冷冷一笑道:“鄷都雙判並非虛言在此山下已佈下奇門伏椿,其中大有能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葛元良道:“這個老朽知道,龐老師胸羅奇學,博聞強識,雙判佈下奇門遁甲諒難不住龐老師。”
冷麪秀士冰冷的面上不禁泛出一絲笑容,道:“雕蟲小技豈能難得住在下,但在下卻聽出雙判一絲隱秘,雙判似畏怯神木尊者傳人。”
正説之間,羣雄已紛紛走來聚在一處。
百足天蜈皇甫炎耳聞神木尊者傳人之名,不禁面色微葛元良望了皇甫炎一眼,道:“老朽不信有神木尊者傳人此一傳説,但皇甫當家曾在雲龍山下親眼得見,不妨姑且聽信。”
皇甫炎怒道:“葛老師是否心疑兄弟危言聳聽,存心掀起一場武林是非!”
葛元良搖首答道:“皇甫當家請勿誤會老朽話中之意,為何數年來一直未聽得神木尊者傳人再露面江湖?”
冷麪秀士右掌一擺,道:“各位聽得金刀四煞之名麼?”
邇來金刀四煞之名已不徑而走,羣雄哪有不耳聞之理,葛元良頷首道:
“金刀四煞近來已名震大江南北,似確知金刀四煞是否神木尊者傳人僕徒。”
冷麪秀士道:“不論是否,風聞近數日深夜金刀四煞在羅秉浩居處外頻頻現蹤,形跡飄忽如電,是以雙判異常畏憚,明午我等前往應約,恐異常棘手。”
皇甫炎詫道:“為什麼?”
冷麪秀士答道:“相傳屠三山那幅藏珍圖已為神木尊者傳人得去,無疑神木尊者傳人必須取得另一幅藏珍圖,才可尋得龍谷藏珍!”
皇甫炎道:“如此我等正好坐山觀虎鬥!”
龐雨生冷笑道:“恐那時身不由主,遂其借刀殺人之計。”
“什麼!”皇甫炎詫道:“這是何故?”
龐雨生道:“風火頭陀乃魔道高手,精擅迷魂大法,定力不足的武林高手難免為其所乘,不知不覺地受其利用。”
葛元良略一沉吟道:“龐老師必有所聞,似知風火頭陀如何施展迷魂大法”
龐雨生皺眉答道:“在下就是未能探番風火頭陀如何施展迷魂大法引以為憾,是以轉返相告諸位提防誤中詭計。”説時目光偷覷了嚴曉星偷天二鼠及廖獨四人兩眼。
只見嚴曉星與偷天二鼠廖獨三人聚在不遠處低聲商談,似對自己之言不以為意,心內極為懊喪。
葛元良微微一笑,目露感激之色道:“感情心感,龐老師何必深滋誤會負氣而去,須知我輩武林人物,均具有傲氣僻性,倘相持不下,難免弄成僵局。”
龐雨生不禁朗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怎會負氣而去,葛老師你太小覷在下了。”
葛元良道:“夜深風寒,我等何不入內共商對策。”羣雄魚貫入殿而去。
嚴曉星忽道:“寒夜漫漫,又無法人寐,在下前往附近村鎮覓取酒食,供諸位祛寒充飢。”
廖獨道:“老弟不能獨自一人犯險,廖某同你前去。”
嚴曉星道:“好。”雙雙一躍,穿空拔起,杳失在茫茫雪夜中。
許飛瓊寧立在店廊,攔住了偷天二鼠,問道:“他真的去覓取酒食了麼?”
姜大年望了呂鄯一眼,笑道:“這年頭可真沒得説了,兩口子還沒成親,就如此難分難捨”
許飛瓊不由飛紅兩頰,嗔道:“你你胡説什麼?”纖手一揚,作勢欲打。
姜大年忙閃身開去,打拱作揖,陪笑道:“姑奶奶別打,有話好説,他真的前去尋覓酒食,片刻自會回還。”
許飛瓊鼻中冷哼一聲道:“兩位休要騙我,他豈是貪饞之徒,他是潛入九首蛇堡寨探聽雷玉鳴生死下落去了。”
呂鄯搖首一笑,語言壓低道:“姑娘,我這位嚴老弟行事雖高深莫測,但極為謹慎,你我不必為他煩心,稍時假如姑娘不放心,我倆趕去就是。”
許飛瓊道:“我亦欲同往。”
呂鄯面色一變,道:“這如何使得,萬一有甚閃失,令師葛老兒豈是好惹的?”
許飛瓊知偷天二鼠之言是實,螓首微頷道:“那麼兩位速去速回,最好與他一起趕返。”翩然一閃,掠入大殿內。
呂鄯向姜大年低聲道:“這丫頭很難對付,嚴老弟將身懷神木令及巧粉金刀四煞瞞住了她。”
姜大年道:“茲事重大,如何能輕予吐露,看來無名老人將神木令之事守口如瓶,秘不為許姑娘知,何況嚴老弟,咱們走吧!”兩人疾如閃電掠去。
嚴曉星與廖獨雙雙飛掠至山下,夜色如墨,風雲吼湧,非但無法察覺匪徒奇門佈設情景,而且亦難分辯出景物人影。
廖獨盲目隨着嚴曉星奔往山下,低聲道:“老弟,你我不要誤闖入奇門,自投羅網。”
嚴曉星答道:“無妨,白天在下曾觀察賊人奇門佈設方位,此處正好是一隙缺,廖大俠請緊隨在下。”
語言甫落,忽感身後有異,別面四望,隱隱可見有數條身影劃空疾閃而來。
嚴曉星手出如風,拉着廖獨疾如流星掠去。
廖獨道:“是賊人發覺我等在後追蹤麼?”
嚴曉星道:“並非賊人!”
廖獨詫道:“那是何許人物?”
嚴曉星道:“無疑是在下那兩位忘年拜兄,其餘之人恐系許姑娘及其恩師葛元良冷麪秀士等。
果然為他料中,許飛瓊進入殿內後,葛元良郵嚴曉星廖獨等人未入殿來不禁動問,許飛瓊答稱趙春城與廖獨去往附近村鎮覓取酒食,他拜兄兩人不放心趙廖犯險,亦隨後趕
去。
葛元良大驚道:“他們走了麼?怎可以身涉險。”
冷麪秀士忙道:“我等最好趕去。”
葛元良高雨辰皇甫炎許飛瓊身如脱弦之弩掠出殿外,一出山門,只見偷天二鼠並肩立在下山石階前,目光凝向山
下。
葛元良飛身掠至,問道:“他們兩位何在?”
呂鄯低聲道:“已經進入奇門了,我等防人數甚眾恐形跡為兇邪發現,是以躊躇不前。”
冷麪秀士輕笑一聲,道:“雙判佈設奇門似未參悟生克玄奧,無法嚴密完整,尚有一條道路,諸位請隨在下來吧!”縱身一躍,宛如飛鳥掠向山下茫茫風雪中。
葛元良等人緊隨着冷麪秀士之後,果然一路無阻,鶴行鷺伏,出得奇門陣圖外。
他們均是身負內家上乘武功,目力異於常人,十數丈外已隱隱看得見嚴曉星廖獨二人矯捷的身影,忙提聚一口真氣身法加速趕上。
嚴曉星廖獨約莫奔出七八里外,前途已是一片櫛比連綿村舍,隱約已可見到有一兩點燈火。
突然嚴曉星拉住廖獨道:“且慢!那村莊外已有雙判黨羽佈下伏椿,人數似不少,諒發現村舍中藏有什麼可疑人物意截擊圍捕,我等最好分散開來,隱在暗處,瞧瞧是何厲害棘手人物。”
這時許飛瓊等人及偷天二鼠已趕至。
廖獨不信嚴曉星在此大風雪深夜裏眼竟然有如此鋭利不禁驚詫道:“老弟瞧得真切麼?”
嚴曉星微微一笑道:“如何不真,賊徒人數甚眾,聚神蓄勢,如臨大敵,是以在下斷言村莊中必隱藏極為棘手的強敵。”説時手掌一揮,接道:“諸位請速分開擇一隱秘之處隱藏,以免形跡敗露,此處稍時必展開一場激烈搏鬥,我等何妨作壁上觀。”説着身形猛地騰起,宛如飛鳥般落向七八丈外草叢中。
羣雄互望了一眼,寧可信其有,四散開來擇處隱蔽。
須臾,只見三條黑影飛身掠至,產道宛如冰霜冷電神眼四巡了一瞥,但聞森冷語聲道:“稍時金刀四煞一出莊外,就在此處攔截,令主嚴諭不容一人漏網,違令者死。”
只聽一個陰惻惻冷笑道:“就憑我等也攔得住名震大江南北的金刀四煞麼?何況他們身後還有主者,此無異螳臂擋車,送死無疑。”
森冷語聲又道:“黎兄,怎未聽明白小弟話中涵意,出手與金刀四煞搏迥者並非我等,充主嚴諭一候金刀四煞負傷敗退後立即展開攔截。”
“原來如此,方才能説得清楚一些,黎某如何有此一問但為何不施展迷魂大法?”
那森冷語聲答道:“我也有此疑,但片刻之前方始明白那金刀四煞一具異稟,獨不畏迷魂大法,前次在折西本幫高手施展迷魂大法竟遭慘敗,前車之鑑不遠,如何能重蹈覆轍。”
三條黑影疾閃,得閃便自隱入沉沉夜色中,方才三邪語聲隨着寒風播散開去,羣雄聽得清晰無遺,不禁暗暗心驚,證實了嚴曉星之言無訛,屏息凝神,靜觀即將展開的一場激烈搏鬥。
約莫半頓飯光景過去,遠處忽傳來數聲悶哼慘呼,只見莊舍暗中冒起四條黑影,身法迅捷,猶若展翹大鷹,疾落在嚴曉星等人方才存身坡崗上,目光炯炯懾人,只聽一沉勁有力川音道:“朋友,好靈的耳目,居然偵知我金刀四煞潛隱之處,但休要妄念可攔截我金刀四煞,速速回轉堡中,我等不出手則已,一出則必死無疑,寄語貴上,明日午時我金刀四煞準時光臨索取那幅藏珍圖。”
忽隨風傳來森冷蒼老語聲道:“金刀四煞!你等已陷天羅地網,尚敢大言不慚,須知血債血還,依老夫之勸,不如束手就擒,還可饒恕一死。”
金刀四煞中突響起震天狂笑,聲震夜空,令人戰慄,只見四煞八手齊揚,似掌中拋出一物,落向遠處雪地上。
倏地雪地中忽冒起一道火焰筆直似柱升起三尺餘高,熊熊火光,數十丈方圓內照耀如晝。
金刀四煞均是一身黑衣,頭面為玄巾罩住,只露出兩隻鋭利眼孔,肩披連鞘金刀,光華眩目,四煞分東西南北屹立如山在寒風中,袍袖飛飛凜凜如天神。
村舍那方忽如風閃電掠來十數無極幫高手,一身白衣,圍在火圈外,均手持一隻三寸圓徑鐵筒,筒端呈露蜂巢般密孔。
一個白衣老者冷笑道:“老朽向四位説明,我等持的物名喚子午斷魂弩,弩為寒鐵真精所鑄,無堅不摧,四位有內家罡氣護體也是無用,中者必死無疑,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站在玄武方位黑衣人沉聲道:“你在找死!”
聲出人出,聲未落,人已蒺在白衣老者之前,眩目金霞疾閃,只聽一聲淒厲慘嗥,白衣老者已自屍分兩截,鮮血飛濺。
黑衣人身手逾電,在死者劈成兩截之前,那管子午斷魂弩已奪在左手,暗簧掀開,弩始飛簧射出。
這不過轉瞬間事,白衣兇邪震驚於黑袍人手法辣毒兇殘更指手不及,身懷毒弩,慘曝連聲,紛紛倒下一片。
其餘之黑袍人身形突離地飛起,身在半空,袍袖卷出一道勁力將四外火柱滅熄。
就在此一明一暗之際,嗥聲更淒厲哀惻,顯然金刀四煞聯出手斃戮兇邪。
倏地嗥聲寂滅,只聞寒風吼湧,濤器盈耳。
片刻,冷麪秀士飛身掠出,朗聲道:“他們已走,諸位也可現身了。”
説着扇開夜行火折,一道熊熊火光升了起來。
羣雄紛紛在隱秘處竄出聚在一處。
皇甫炎面色微變道:“金刀四煞功力高不可測,彈指之間,即交將無極幫高手悉數戮斃。”
冷麪秀士搖首道:“四煞功力之高,在下絕不否認,但翻數戮斃則未必,皇甫炎家何妨你細瞧瞧。”説着邁步如飛行去。
只見雪地中倒斃九具白衣兇邪屍體,個個均屍分兩截。血流成渠,染污了潔白銀雪,死者目瞪口張,似驚悸已極。
葛元良長嘆一聲道:“身法之快,出手之辣,老朽畢生罕睹,難怪金刀四煞之名震動大江南北武林,並非幸致。
冷麪秀士答道:“在下並非欽佩四煞的武功,而是震驚四煞心智之高,今晚攔截圍煞的無極幫高手諒不下百數個人,無論四煞武功如何高絕,恐不能全身而退,但四煞竟在四外發出黃磷烈火彈,而外背立,極似欲展開一場生死狂拚,無極幫高手亦錯認四煞已知身陷危境欲背水一戰,殊不知金刀四煞才智高絕,目前就是要無極幫高手有此錯覺,不防四煞有逃出重圍之意”説着微喟一聲道:“四剎竟趁着火炬一明一暗之際,穿空遁出重圍,無極幫高手局然不及措手。”
羣雄聞言方知金刀四煞發出黃磷烈火彈用意,不禁讚歎出聲。
許飛瓊驚詫道:“趙老師他們三人咧?”
羣雄聞言才察覺嚴曉星及偷天二鼠不在,驀聞嚴曉星朗笑聲傳來,只見村舍遠處飛掠出三條人影,他們三人分着酒壺及辣味燻雞,滿臉笑容。
許飛瓊道:“三位錯過了一場好戲。”
嚴曉星道:“金刀煞尚未現身之際,在下三人便潛入村舍內購買酒食,所以方才情景已瞧得一青二楚,此刻九首蛇羅秉浩堡寨內諒已似熱鍋年的螞蟻團團亂轉,明午之會看來甚為兇險。”
冷麪秀士道:“那麼趙老師對金刀四煞才智武功如何詳論?”
嚴曉星道:“在下螢末之技,怎敢比中天皓月!”隨即一笑道:“咱們回齊天廟再作商議如何?”
羣雄迅疾轉身向齊天廟掠去,均未心疑金刀四煞就是嚴曉星等人化身。
大殿內生起一堆旺火,羣雄就在火旁坐下,大碗飲酒,大塊吃肉,互相談論方才金刀四煞之事,忽聞殿起一聲響亮
的佛號道:“諸位施主,可容貧僧這不速之客麼?”
嚴曉星聞聲矍然而起,道:“少林高僧靜澄上人駕到。”
羣友聞聲紛紛趨迎,只見殿外走入少林悔心院長長靜澄上人,身後隨着崑崙掌門滄海客等一羣武林舊著盛名人物,相與一一寒喧。
冷麪秀士道:“上人因何知道在下等至此齊天廟內?”
靜澄上人答道:“貧僧等均在沙河鎮上客棧內,準備赴明午雙判之約,哪知店外起了一陣急劇敲門聲,開門啓視只見一年邁龍鍾的老者,説是奉了雷玉鳴施主之命,需面見貧僧。”話聲微微一頓,望了葛元良一眼,接道:
“那老者身無半點武功,言片刻之前雷老施主探知雙判手下慘遭金刀四煞屠戮,為此雙判大起恐慌,明午之會恐已改弦易轍,並持一密箋,請貧僧趕來齊天廟將密箋面交與葛施主,一切詳情盡封箋內。”説時由僧袍內取出一封密箋遞與葛元良。
嚴曉星聞言大感驚詫,忙道:“且慢!”
葛元良正待接過密緘,聞聲飛撤右臂,目露疑容道:“趙老師喝阻何故?”
嚴曉星道:“葛老前輩與雷老英雄昔年曾是舊友麼?”
葛元良聞言怔得一怔,道:“老朽與雷老英雄多年前有過數面之緣,並非莫逆之交,請問問此何故?”
嚴曉星道:“既非至交,為何單單指明面交葛老前輩,恐其中有詐。”
靜澄上人面色微變道:“施主莫非心疑貧僧所言不實麼?”
嚴曉星道:“少林名宿,黑白兩道無不棲然尊仰,在下怎敢腹誹上人,如在下所料不外,上人乃一時不慎受雙判之愚。”
羣雄聞言面色大變。
靜澄上人道:“何以見得?”
嚴曉星道:“密緘內如不是藏有奇毒,便是雙判已逃之夭夭。”上前接過密緘,小心翼翼在烈火上拆開密緘,上下倒置,抖震片刻,才取出信箋,鼻中嗅得一絲被火焚燬的腥臭氣味。
羣雄鼻中亦感有異,方知嚴曉星並非故作危言。
箋上只寥寥書寫兩行字跡,下款為鄷都雙判姓名,箋內所云金刀四煞作梗,明午之約暫行取消並啓堡寨,意似另幅藏珍圖覓獲,再敬發武林中另訂時地召聚英雄大會。
靜澄上人不禁黯然一笑道:“貧僧實愚不可及也!”
嚴曉星道:“上人不必難受,在下等亦受愚而不曾察覺方才在下等轉返齊天廟之際,在下似覺奇門已撤,因天黑如墨,致大意疏忽”説時面色漸趨嚴肅,接道:“事不宜遲,諸位倘不願失去雙判線索,速向燕京追蹤,燕山附近不難找出雙判黨羽巢穴。”
冷麪秀士只覺嚴曉星未有同行之意,詫道:“趙老師意去何往?”
嚴曉星微笑道:“在下早就表明心意,並未把藏珍圖放在心上,在下意料雙判此去為避形跡敗露,不敢將雷少俠挾之同遁,必尚留在羅秉浩堡寨內,故在下意欲前往羅秉浩堡寨中索取雷少俠。”
皇甫炎道:“雙判雖不敢將雷少俠之離去,但他們心性殘毒,必將雷俊峯殺卻,只恐趙老師自投羅網。”
嚴曉星不禁朗笑道:“雙判縱然兇殘,未必敢犯武林大忌,雷俊峯生死本無關重要,但將引起武林公責,招來無窮後患無窮,雙判雖愚亦不及此。”
羣雄只覺嚴曉星之言深中有絮,與嚴曉星等四人作別離去。
許飛瓊暗向其師葛元良言説意欲留下嚴曉星同行。
葛元良拉着嚴曉星走往一旁,低聲道:“老弟,老朽與你雖是短暫之聚,未見老弟本來面目為憾,但老朽認定你乃少年英俠,瓊兒對老弟感情獨厚,意欲將瓊兒託付於你不知可否?”
嚴曉星道:“與瓊妹同行諸多不便,但蜡月初八前晚輩必趕至燕京與老前輩會面,請老前輩轉告瓊妹,瓊妹必諒解晚輩不得已苦衷,言落人起,與偷天二鼠及廖獨穿空杳入夜色沉沉中
天色已是放曙甚久,但陰暗如晦,蒼穹彤雲密佈,鵝毛般大雪仍是無休無歇地漫空飛舞,寒風刺骨,山川,樹木,屋宇,俱是一片銀白遮覆。
九首蛇羅秉浩寨外大道上忽響起一片奔馬蹄聲,鸞鈴急振,只見四人四騎往堡門飛奔而來。
騎上四人一身黑衣,肩帶兵刃,乍睹之下,神似金刀四煞,堡門外雁翅般分列着幾個提刀勁裝高手,見得四鸞遠遠馳來不由心神猛凜,駭然色變。
及至臨近,才瞧出奇上人並非金刀四煞,不由心上一塊大石方始落下,一個面如鍋底的漢子縱身躍出丈外,攔住道上,鋼刀揮出一片刀花,喝道:
“來人止步!”
四人四騎緊勒繮繩,啊唷一聲,馬匹霍然停住,紋風不動。
匪徒高聲道:“今午之會敝堡已取銷,四位朋友想是來得匆忙,並無耳聞,四位朋友駕臨,恕敝堡不能接待,因敝上已離堡外出。”
為首騎上人哈哈大笑道:“我等已有耳聞,但我等也奉了敝上之命趕來,身不由主,恕不得已。”
匪徒面色微變,道:“貴上上下稱呼可否見告,不知為了何事?”
那騎上黑衫人一躍落鞍,目中精芒電射,沉聲道:“敝上金刀四煞!”
金刀四煞之名入得匪徒耳中,無異晴天霹靂,面色大變囁嚅道:“不知四位為了何事?”
黑衫人陰陰一笑道:“敝上已察知鄷都雙判風火頭陀骷髏,人魔於今晨離開此處屯往燕山而去,現敝上已追蹤其後偵知雷俊峯尚留在此,是以奉命趕來索放。”
那匪徒抱拳嘿嘿假笑兩聲道:“回尊駕的話,敝堡並無雷俊峯其人。”
黑衫人忽出手如風,五指疾如閃電扣在匪徒曲池穴上,冷笑道:“這話是你能擔待的麼?速命羅秉浩出見,雷俊峯如有損傷半根毫髮,莫怨我等心狠手辣,血洗你們全堡。
匪徒被扣住穴道,直痛得全身顫抖,額角冒出豆大汗珠但仍自經受不出聲呼痛,獰笑道:“兄弟所説都是實話,四位諒難血洗敝堡,倘不見信,不妨闖入一試。”
其餘七匪徒早在黑衫人出手制住同伴後疾掠入堡而去,堡中傳出一片震耳鳴鑼聲。
黑衫人冷笑一聲,出指如風點在靈台穴上。
匪徒應指倒地。
那黑衫人正是嚴曉星,不言而知其餘三人就是偷天二鼠呂鄯姜大年及廖獨。
嚴曉星四面望了三人一眼,低聲道:“堡門大開,顯然是有意誘敵,方才得訊雷老英雄父女及候少俠潛入堡內,恐他們必難全身而退。”
廖獨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嚴曉星一躍上騎,四騎並列同門而去。
馬蹄踏着積雪,沙沙作響,這響聲震人心絃,氣氛肅森。
四騎慢慢入得堡門,嚴曉星四人巍然如山端坐在鞍上,宛如天神般,令人望而生畏。
入得堡去,竟一無阻攔,似一座空堡般,一條寬可五六丈青石板鋪置的大街,筆直伸長約莫兩裏許通往內堡,兩旁店肆緊閉。
嚴曉星一馬領先,逕往內堡馳去。
內堡門仍然是敞開着,一眼望去,只見一片銀白厚雪廣坪上中盛着一座草亭。
廖獨不禁噫了一聲,道:“草亭設有一桌酒延,似接待我等,老弟,俗話宴無好宴,你我應如何應付?”
忽聞一個陰冷笑聲道:“金刀四煞門下諒亦是英雄人物怎麼恁地沒膽子,酒茶中均無毒,儘可放心飲用,敝堡主立即出見,何妨入席。”
嚴曉星距草亭五丈遠近,離鞍落騎,冷冷笑道:“貴堡弟兄方才不是言説貴堡主已離堡他去了麼?”
“是的,但敝堡主正是方才返堡的!”
廖獨大喝道:“那很好,命羅秉浩速速出見。”氣蓄丹田,右掌突向草亭劈去。
勁風山湧,轟的一聲,草亭連根飛起,震出四五丈外,碗盤菜餚濺落雪地埋沒。
亭基倏的下陷沉落,露出一凹黑深坑。
只聽一聲陰惻惻冷笑道:“名師門下自有高徒,果然不虛,朋友好眼力,羅某委實欽佩,只可惜救不了四位活命!”
廖獨冷笑道:“這倒未必。”
嚴曉星傾聽語音傳來方向,默察此人藏身所在,面色冷寒如冰。
忽地雪地四周湧出數十條藏獒,只只宛如巨豹,渾身毛皮袍黃髮亮,利爪鋼牙,猙獰張口砍噬。
此刻除了嚴曉星一人似若無睹般,偷天二鼠及廖獨均拔出兵刃,左掌虛揚着蓄勢相待。
一隻毒獒首先發難,縱身一躍便向廖獨撲去,隨後五獒續向四人撲至。
廖獨一個閃身,厲聲叱喝,刀光電奔劈下,為首那隻毒獒撲勢太急不及閃避,嗥聲甫出口際,半個頭顱被削落地,鮮血飛濺。
另一隻毒獒撲勢如風,兩隻利爪只差半寸便將抓中廖獨肩頭,哪知廖獨左手玄詭絕倫地穿飛而出,五指抓住了獒腿大喝一聲,旋風掃落葉般甩了出去。
那毒獒摔在七丈開外,鮮血在口耳間湧出,掙扎了兩下,斃命在雪地中。
那邊偷天二鼠亦已生劈了兩隻毒獒,一隻毒獒撲向嚴曉星,突聞嚴曉星哈哈一聲朗笑,身子疾轉,不知用何手段將毒獒挾在脅下,猛一使勁,只聽毒獒發出一聲尖鋭慘嗥,口中鮮血暴噴。
嗥聲淒厲刺耳,聲測雲空,今人毛骨悚立。
如此一來,羣獒頓時懾住不前,喉間狺狺出聲,目中怒焰如火。
嚴曉星倏地將毒獒屍奮力拋出,身形隨之躍起,如附身之影般,疾如脱弦之弩般,在四隻毒獒頭頂飛掠而過,直撲向牆邊一株巨幹槐樹而去。
但聞一聲驚呼,樹後忽閃出一獐頭鼠目老者,欲往側向撲,豈料嚴曉星身法比他更快,右手兩指彈出一縷勁風,大喝道:“羅秉浩還不躺下。”
九首蛇羅秉浩發出一聲悶吭,身形撲倒。
嚴曉星手法迅疾無倫,夾頸一把抓起九首蛇羅秉浩舉起虛晃。
羣獒目光鋭利,瞥見嚴曉星制住其主人,頓時懾伏。
九首蛇羅秉浩雖被制住,卻靈智清醒,知落在人手,不由膽寒魂飛。
螻蟻尚且惜命,羅秉浩何獨不然,本來快刀一手,一了百了,但羅秉浩深知金刀四煞辣狠兇殘,其門下恐猶有過之面色慘變,冷汗如雨,顫聲道:
“尊駕請速賜老朽一死。”
嚴曉星冷笑道:“要死沒如此容易,速放出雷俊峯便可饒你不死。”
羅秉浩暗歎了一聲,道:“雷俊峯實未囚在敝莊,但老朽可指點四位確處。”
嚴曉星冷笑道:“羅莊主,你是否聽過‘玄陰搜魂’手法麼?”
羅秉浩一聞此言,不禁機伶伶連打寒顫,苦笑道:“雷俊峯囚在距敝莊十數里外一所大宅中。”
嚴曉星沉聲道:“還有雷老英雄父女及候老英雄現在何處?”
羅秉浩道:“他們身中暗算,一併囚往該處,由敝幫香主西門玄看管!”
嚴曉星聞言暗暗心喜,不料神蟒谷西門主竟遷往另處,無疑蕭文蘭亦在,沉聲道:“羅莊主速領我等前往,但不準通風報信,否則你羅莊主將罹‘玄陰搜魂’之苦。”
九首蛇羅秉浩道:“那是當然,老朽説話算話!”
嚴曉星出指如風,點了羅秉浩的胸腹多處要害穴道,淡淡一笑,道:“那麼請莊主領路吧!”
羅秉浩苦笑了一聲,右掌一揮,屋角突然飛掠出兩黑衣彪形大漢,目露惶恐之色,抱拳躬身道:“莊主有何吩咐?”
只見羅秉浩黯然一笑道:“你等緊守莊門,不準對任何人吐露,亦不得通風被西門香主知道。”
嚴曉星道:“西門玄在神蟒谷稱為總護法,怎麼又稱香主。”
羅秉浩面上泛出一絲苦笑道:“神蟒谷之敗,西門玄被降為香主。”
嚴曉星哦了一聲,暗道:“原來如此!”
兩黑衣彪形大漢正待離去,呂鄯突跨出一步,和顏微笑道:“兩位姓名可否見告?”
對待敵人如此温和,甚是罕見,兩彪形大漢不禁呆得一呆,抱拳躬身道:
“兄弟陳煥王少俠,不知有何見教?”
呂鄯笑笑道:“沒什麼,兩位請便,羅莊主就請帶路吧!”
羅秉浩只覺生平未受過如此屈辱,但此刻生死均不由主無可奈何領着四人由堡後走出莊外。
雪花漫天飛舞,宛如銀龍狂鬥。山野自得晶瑩眩目,萬徑人蹤俱滅,五人翻山越嶺,約莫半個時辰後,羅秉浩忽停在山崗上,手指崖下一處孤零零的大屋,道:“雷玉鳴的子女以及侯迪俱亦在此宅,羅某同行反為不便。”
呂鄯道:“那屋外有無伏樁?”
羅秉浩道:“西門玄共有三十名弟兄,諒不是四位敵手。”
呂鄯等冷笑道:“羅莊主,不要枉費心機,你那‘弱陰搜魂之苦在兩個時辰後必然發作,還有你莊主妻兒老幼作為人質,我等如有閃失,莊主能忍令妻兒老幼俱罹遭慘死麼?”
九首蛇羅秉浩料不到偷天二鼠手段竟比自己還要殘毒,不禁面色慘變,悽然一笑道:“羅某膽大包天也不敢對四位使詐!”
呂鄯冷冷一笑道:“如此就好,那麼就請羅莊主領我等安然進入,倘在兩個時辰內無法救出雷玉鳴老英雄等人,莊主家小性命難保。”
惡人更有惡人磨,羅秉浩此刻已計窮力拙,黯然苦笑了笑道:“羅某不敢不竭盡全力。”説着身形緩緩走出。
嚴曉星等四人隨後走下崖去,身入雪壓鬱林,忽聽一聲斷喝道:“站住,五位是何來歷?”
羅秉浩咳了一聲道:“煩勞通稟西門香主,就説羅秉浩求見。”
林內一條黑影疾閃而出,只見一身形高大,貌象旗猛,鬚髮若猥的黑衣老者,抱拳笑道:“原來是羅莊主!”懾人目光望望呂鄯等四人一眼,又道:
“這四人是否羅莊主屬下麼?為何不是本門裝束?”
九首蛇羅秉浩心中暗暗一驚,道:“並非羅某屬下,而是總壇遣來的急使,為避免形跡敗露,故不用本門裝束!”
黑衣老者道:“小的斗膽相求這四位出示總壇信符!”
羅秉浩料不到此人有此一求,不禁呆得一呆。
嚴曉星搶步閃出,手掌一晃,揚出一面白色小旗,旗上鑲有黑底無極圖形。
黑衣老者見旗,立即欠身施禮,面色肅色道:“小的不知,多有得罪,容小的通稟西門香主,請五位稍等。”迅疾轉身奔入大宅內而去。
九首蛇羅秉浩不禁心神猛凜,暗道:“金刀四煞果然有通天之能,不知在何處得來本門總壇信符交與其門下,顯然成竹在胸,勝算在握,羅某若施展詭計,恐落得個慘死無荊身之處。”
須臾,只見黑衣老者領着西門玄一羣約莫七人快步走出宅門而來。
嚴曉星目光鋭利,瞧出緊隨西門玄後正是蕭文蘭,清麗如昔,卻似消瘦了些許,依西門玄近前,將小旗一揮,沉聲道:“西門香主,在下奉令主之諭解送雷玉鳴等人前往總壇!”
西門玄目露疑惑光芒,道:“兩位田堂主方離去不久,臨行之時嚴囑雷玉鳴等人暫囚在此,不可走漏風聲,更傳訊總壇”
嚴曉星不待西門玄説完,立即面色一寒,冷笑道:“令主為免重蹈神蟒谷覆轍,故有此諭,近來頻遭變故,若非本門隱藏內奸,焉有此逆,令主料測西門香主門下必有敵方卧底奸細!”
西門玄不禁面色一變,道:“倘非兄台言説,在下尚蒙在鼓內,兄台既奉令主所命,定有命旨。”
嚴曉星冷冷一笑道:“此地並非講話之處,去至內面再説吧!”
忽地,羅秉浩鼻中發出一聲悶哼,栽僕在地。
呂鄯道:“羅堡主遭金刀四煞圍襲,身罹重傷,險遭不測,幸遇我等趕到相救逃出堡門,此刻傷勢發作,必須靈丹救治。”
西門玄面色大變,道:“金刀四煞有無追蹤而來?”
嚴曉星淡淡一笑道:“四煞被我等聲東擊西之策誘開。神態嚴肅,不怒而威。
西門玄神色一凜,欠身肅容延入宅內。
蕭文蘭芳心忐忑不寧,只道她與許飛瓊表裏呼應之策為總壇偵知,焦急不已,忽聞一絲蟻語傳聲道:“蘭姐不必害怕,來人乃小弟等喬裝來此相救雷玉鳴等人!”不禁精神一振。
大廳內晦暗陰森,朔風從天井檐上陣陣湧入,夾着鵝毛片般雪花,貶骨奇寒。
嚴曉星昂然跟上座位,沉聲道:“將雷玉鳴四等人賜以解藥釋出。”
西門玄示意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快步走出廳外。
呂鄯一躍而出,道:“老朽隨你同往!”
嚴曉星立即接道:“蕭姑娘,你將西門香主屬下海展名冊交我一閲!”
蕭文蘭聞言呆得一呆,迅即恍然悟出此人乃嚴曉星喬裝應了一聲,連步如飛閃入左側廂房。
配合嚴謹,聲勢懾人,西門玄等匪徒暗暗心驚,岌岌可危。
嚴曉星森寒着臉,一語不發,大廳中氣氛肅穆無比。
須臾,呂鄯黑衣老者偕同雷玉鳴及其子女與侯迪走入,只見雷玉鳴等人神色萎靡,目露怒光,一臉不屈之色。
嚴曉星目光望了呂鄯一眼。
呂鄯微微一頷首,嚴曉星已知雷玉鳴從呂鄯口中得知他們四人來歷。
當下嚴曉星道:“兵貴神速,遲則變生,有勞三位先護送雷玉鳴等人上路,兄弟留此辦理未了之事。”
偷天二鼠及神龍七式廖獨押着雷玉鳴等四人走出廳外而去,留下嚴曉星一人,面色如罩一重陰霾,更平添了幾分陰森,令人不寒而慄。
須臾,蕭文蘭捧着一厚厚海展名冊走出屋外,遞與嚴曉星,柔聲道:“此乃本舵弟兄名冊,煩請一閲。”
嚴曉星咳了一聲,雙手接過,緩緩立起,將名冊平放在八仙大桌上一頁一頁地展閲。
西門玄隨着嚴曉星咳聲,不禁心神一凜,又不敢走近嚴曉星身旁,暗暗焦急。
驀地——
一彪形黑衣大漢如風掠入大廳,向西門玄躬身施札,稟道:“冷麪秀士龐雨生等人要面晤香主。”
西門玄神色一變道:“他是如何知道此處的?”
黑衣漢子道:“屬下不知,冷麪秀士神色不善,已傷了本壇數人,出手狠辣無比。”
西門玄眼中泛出一抹殺機,沉聲道:“老朽去會他!”向嚴曉星雙拳一抱,接道:“失陪!”
霎那間,大廳中盡走一空,僅餘下嚴曉星蕭文蘭兩人。
蕭文蘭四巡了一眼,低聲道:“真是你麼?”
嚴曉星微微頷首。
蕭文蘭泛出一抹笑容,倏即收斂,目露憂容道:“此計只能瞞過一時,鄷都雙判雖然離去,今晚必去而復返,再説我也不願久居匪穴,依我之見,不如利用冷麪秀士龐雨生來襲,趁機將西門玄等人剪除。”
嚴曉星略一沉吟,道:“也好,但蘭姐此時脱離無極幫似非所宜”
蕭文蘭神色異常慣激,怒道:“什麼?要我留下”
嚴曉星手掌一擺,道:“蘭姐不可動怒,咱們稍時再説。”用手一拉,雙雙疾如閃電掠出廳外。
屋外雙方正搏殺甚烈,雪地中倒着屍體數具,傷血鮮紅觸目,震人心絃。
場中有幾對武林人物拚搏,西門玄與冷麪秀士雙劍縱橫如電,劃空鋭嘯宛如裂帛。
冷麪秀士右手揮劍,每施展一式均使出勁厚的內力,目光炯炯如電,左手一把鐵扇護住前胸,看來他視西門玄為生平勁敵,絲毫不敢大意。
除了場中幾對拚搏人物外,雙方尚有甚多高手在旁觀戰顯然冷麪秀士同來的武林人物着實不少。
只聽冷麪秀士冷笑一聲,橫跨半步,震腕三式“連珠飛月”,劍飆飄飛中幻出十數點寒星,分襲西門玄要害重穴。
西門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暗道:“人言冷麪秀士武學絕倫,果然不虛。”忖念之間,人已坍身滑步,一式“孔淮開屏”,劍化一團金霞,隱去身形。
冷麪秀士冷冷一笑,劍招突變“后羿射日”,一劍直刺過去。
但聞一串金鐵猛擊之聲,火花迸冒,冷麪秀士一劍運出十二成真力,把西門玄護身金霞劍勢震了開來。
冷麪秀士大喝一聲,左手鐵扇“推波助瀾”斜揮擊出,扇頁嘩啦疾展,射出一蓬寒星,分襲西門玄要害重穴。
西門玄被冷麪秀士一種神力,震得氣血狂逆,眼冒金星,欲閃無力,只覺胸前發麻,悶嚎出聲,人已往後倒下。
匪徒等人見狀紛紛大驚。
忽聞一聲陰惻惻冷笑道:“龐雨生,你也太心黑手辣了!”
聲雖不大,卻刺人耳鼓。
一片雪尾牛毛芒雨襲向布衣老道而去。
布衣老道不防冷麪秀士有此着,疾地飄開三丈,右手鬆了扣住的長劍。
冷麪秀士趁機一招“長虹吸水”劈向面目慘白森冷的短裝僧人。只聞僧人哈哈一聲怪笑,人如鬼晃了開來。冷麪秀士猛感一陣頭暈,突聞隨風傳來一個輕微語聲,道:“龐老師速率領羣雄向東遁往一幢茅屋中,可保安全。”
龐雨生收劍疾躍開去,招呼武林羣雄道:“我等快走。”武林羣雄在鄷都雙判手下死了幾人,心懷畏懼,聞言急隨龐雨生向東逃去。布衣老道大笑道:
“龐施主未必逃得了!”率眾如風趕去。
冷麪秀士率着武林羣雄身法迅快,未及二里,果見一幢茅屋孤零零建在山坡下,銀白雪野中這茅屋異常惹目,羣雄魚貫穿入茅屋中。
白馬山沖天垂林複道:“龐老師,此屋誓必安全。”
冷麪秀士道:“各位速扣暗器在掌內,慎防匪徒侵入茅屋內,在下確知此屋安全異常。”
羣雄聞言將信將疑,由窗內外望,只見布衣背劍老道鄷都雙判率眾向茅屋飛掠而來,不由緊張萬分。
布衣老道距茅屋十餘丈外,右臂一橫,示意眾人停住,低聲道:“這座茅屋孤零零建在此處,一無屏阻,再無險恃龐雨生率領羣雄竟然入此屋,其中必有蹊蹺,我等不可不防!”
面目慘白僧人陰惻惻冷笑道:“不論有無險詐,放他一把火燒他個屍骨無存!”
布衣老道望了僧人一眼,含笑道:“如此就有勞大師了!”
面目對白僧人陰陰一笑,右手一撩襟底。
忽聞一聲斷喝道:“且慢!”
只見雪野坡下湧上十數人,為首是一身形雄偉,龐眉虎目的老者,遠遠望去宛如一截鐵塔般。
大判田敦明一見此人,不由眉頭一皺,低聲道:“北月名宿虯龍神鞭蒼恆毅也參與這趟渾水,不料事情越來越棘手了。”
蒼恆毅邁步如飛而來,抱拳向雙判一拱,含笑道:“賢昆仲久違了!”
田敦明欠身還禮,道:“蒼老師久隱北嶽,絕意武林,怎麼以退隱之身再出江湖?”
蒼恆毅持着一支軟鞭,首尾長達丈二,梢柄兩端為他巨靈神掌捏住,鞭身換成杵形,聞言哈哈大笑道:“蒼某靜極思動,風聞驪谷藏珍中有一冊絕學武功秘芨,是以再出江湖。”
田敦明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檔事把蒼老師引出,你我可另訂時日,田老大必向蒼老師説明其中原委,今日似有不便。”
蒼恆毅望了茅屋一眼,道:“茅屋中被困之人是何來歷?”
田敦明道:“以冷麪秀士龐雨生為首,不下十數位。”
蒼恆毅目露詫容道:“龐老師竟與賢昆仲結下不解之仇?”
布衣老道沉聲道:“此與蒼老師風馬牛無干,何必打破砂鍋問到底?”
蒼恆毅冷冷一笑道:“依蒼某看來,你我無事生非,自顧不暇,又橫生枝節,只怕你等畫虎不成反類其犬。”
布衣老道詫道:“此話何解?”
蒼恆毅等武林羣雄不禁面色大變,思忖不出如何施求之策,眼看冷麪秀士等人俱都要葬身火海之下。
布衣老道及鄷都雙判諸邪嘴隱角泛能意詭笑。
驀地,烈火無故突然熄滅,茅屋顯露焦黑之色,仍薰煙梟梟瀰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布衣老道鄷都雙判羣雄不禁心神猛凜,面面相覷。
田敦明忽失聲驚道:“雪雷大師人到何處去了!”
武林羣雄及羣邪均為烈火所吸引,未曾察覺那面目森冷慘白短裝的僧人無故失蹤,同感駭然驚詫。
羣雄忽傳了一聲驚呼道:“諸位瞧茅屋外雪地上是什麼?”
銀白雪地上放着一棵人頭,不就是那面目森冷慘白僧人是誰?點血俱無栩栩如生。
在那首級之旁一尺遠近,放着一顆木球,雪光映射下放出展彩,球上草木鳥獸花紋清晰異常。
蒼恆毅不禁失聲驚呼神木令!”
不料這震駭武林人心之神木令卻在此時此地出現,布衣老道面色宛如敗灰,兩道森厲目光注視在神木令良久,突放聲大笑。
笑聲寵烈,聲震雪野。
鄷都雙判面色卻更變得寒凝冷肅,生似大禍臨頭感覺。
布衣老道笑聲一定,面色立肅,立即的道:“貧道有幸得見震懾武林之神木令,但可容貧道拜見神木令主人麼?”
只聞風送入耳一清朗語聲道:“你要見我則甚,豈不聞神木令主人無異閻王帖子,見者必死無疑!”語聲雖不大,卻字字沉如金石震撼人心。
布衣老道沉聲道:“貧道身為武林中人,豈能怕死,閣下能否取貧道之命尚在未知之天。”
但聞傳來一聲冷笑道:“你説我不能取你性命麼,哼,無親我自戒,罪非重大惡極,不能妄殺無辜,但你罪證一落我手,自有取你性命之時。”
在他們答話之際,鄷都雙判忽心生奇想,忖道:“震懾武林的端在那顆神木令上,若神木令為我等取得,此人無可憑籍,他縱然武功蓋世,我等聯臂合擊雖未必獲勝亦未必落敗。”
田敦明暗中示意身旁一名同黨用迅疾手法攫來神木令,那匪徒略一頷首,身軀疾塌,宛如離弦之弩射出,右臂伸出五指舒張攫向神木令而去。
五指堪觸及神木令,突喉中發出一聲慘嗥,叭噠跌僕在地,已突氣絕斃命。
接着冷笑聲傳來道:“鄷都雙判,你們好大膽子,竟敢覬覦神木令,殊不知我來此處正是要見見你們鄷都雙判。”
大判田敦明硬着頭高聲道:“閣下不知有何見教,還請賜告!”
“那驪谷谷藏珍圖可在你等手中麼?”
田敦明心中震懼非常,卻佯裝神色自若道:“閣下武功絕倫,何須那驪龍谷藏珍圖?”
“武功一道,精深淵博,浩瀚若海,我不敢自滿,但驪龍谷所藏絕學絕不能落在你等武林兇邪手中,否則,將如虎添翼,似洪水氾濫,一發不可收拾矣。”
語聲寒冷如冰,令人戰慄。
那布衣老道不禁揚聲接道:“然則閣下似畏藏在驪龍谷中那本絕學了?”
“這倒未必,道長倘妄圖希冀,將遭不測之禍。”
布衣老道冷笑道:“閣下如欲取貧道性命,貧道人已在此,須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若養癰成患,恐噬臍莫及。”
此言一出,不但牙林羣雄均感驚詫,連鄷都雙判等羣邪亦大感震駭,暗道:“他莫非瘋了麼?這神木令主人豈能輕易招惹的麼?”卻相繼恍然大悟,道人此舉系志在激使神木令傳人現身出見,讓黑白兩道高手瞧清震懾武林的神木令主人真正本來目面。
突然隨風傳來長聲消朗大笑道:“陰靈觀主,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應知神木令一出,凡是惡人,俱在諸戮之列今在場武林朋友,十有其六的犯有罪行”
布衣老道暗暗心驚,忖道:“此人如何能知貧道來歷?不由猛生寒意,卻冷然一笑接道:“不言而知,此刻要死的並不僅貧道一人了。”
神木令傳人道:“你錯了,我今日來此並非懲治惡徒,而是志在鄷都雙判,陰靈道長,我豈可有違道長心意,不過用不着本人親自出手。”
話聲甫落,雪野遠處忽疾逾飄風掠來四條黑影,劃空曳電,瞬眼即至,四個揹着金刀面目冰冷的黑衣人,一列橫身立在陰靈道長丈外處停住。
蒼恆毅失聲驚道:“金刀四煞!”
四煞中一黑衫人突跨出一步,沉聲道:“不錯,我等乃金刀四煞,奉命現身戮陰靈道長,依我等相勸,道長不如自絕亦可落得一個全屍!”
陰靈觀主仰首狂笑道:“貴上亦太小覷了貧道了,貧道豈是自甘引頸就裂之人。”
黑衫人沉聲道:“道長自問比他如何?説着用手指向那顆栩栩如生僧人首級。
陰靈觀主聞言心生寒意,不禁面色一變,道:“鬼,暗算,防不勝防,這位大師不幸失神大意,致罹喪身之禍,若憑真實武功尚不知鹿死誰手。”
黑衫人冷冷一笑道:“道長之意不言而知,今日可是有意相試神木令究竟能否震懾武林否,閒話少説,道長請出劍吧!”
陰靈觀主身形一矮,臂上長劍應手而出,只見一道驚天長虹,帶出一片風雷嘯聲襲向黑衫人而去。
哈哈大笑聲起金刀四煞同時出手,只見四道金虹縱橫如迎向陰靈觀主驚大劍勢。
只聽錚錚金鐵交擊,陰靈觀主與金刀四煞陡地飄身開去。
金刀四煞屹立在寒風中,衣袂飛舞,宛如四具天神,神威凜凜。
陰靈觀主面色凝重,風捲布袍,胸腹等處出現數條條裂口,割裂處忽溢出鮮紅血液,少頃便宜挺挺倒下。
金刀四煞冷冷望了屍體一眼,緩緩轉身走去。
武林羣雄見狀均張口結舌,似震駭已極。
酆都雙判面色大變,雙肩疾振,一鶴沖天拔起。
忽聞一聲大喝道:“下來!”
酆都雙判這回聽話得緊,身才拔起一丈左右,忽地沉身落下,田敦明道:
“閣下明知驪龍谷藏珍圖不在愚兄身旁,何必強人所難,況且得手愚兄這幅圖亦無用。”
只聽神木令主人朗聲道:“我知道須兩圖疊合使用,才可找出驪龍谷藏珍圖,另一幅圖遲早會偵知落在何人手內,這無須令昆仲憂心,語聲一頓又道:“限期三月,令星仲將這圖放在蘆溝橋旁河祠內,我道自會去取。”
田敦明面有難色道:“此圖既在本幫幫主手中,在下難以索取。”
神木令主人大喝道:“限期三月,不得有誤,屆時違命我自會取汝等兩人性命,你們走吧!”
説着偕同羣雄急奔而去。
須臾,茅屋之後疾若驚鳥般掠出嚴曉星蕭文蘭兩人。
蕭文蘭笑靨如花,星眸露出關切真摯之情,柔聲道:“你傷勢無恙麼?”
嚴曉星太自一聲道:“小弟愧為神木令傳人,武功有遜昔日神木令主人多矣,合四人之力,雖將陰靈觀主殘戮,與無極幫中陰靈觀主似算不得絕高之列,前途維艱,能不令小
弟憂心如焚。”
蕭文蘭知嚴曉星所言是實,星眸一轉,道:“合搏陰靈觀主時,公子似未竟全力,豈不知有志者事竟成,你我現在何去何從?”
嚴曉星道:“小弟已相煩諸位同道暗躡羣邪之後,偵知羣邪舉動再定對策,你我先去與雷玉鳴等人相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