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起在書房的沙發中坐了下來。杜子榮開始向我簡略地敍述這兩年來,他為了尋找這塊翠玉所下的功夫。我聽了他的敍述之後,再想起我在接受熊勤魚的委託之際,以為一到奇玉園,便可以將那塊翠玉找到,心中禁不住苦笑。
在兩年之內,杜子榮和他的部下,動用了五架光波輻射探測儀,搬動了數十座假山,抽乾了三個荷花塘,和一個大水池的水,檢查了所有的屋子、柱子,以及所有樹木的樹幹。
總之,凡是可以放得下那塊翠玉的地方,他差不多都動手找過了!
結果——結果如何,他不用説,我也知道了,他當然未曾找到那塊翠玉。
杜子榮講完了之後,灰朦朦的曙光已經透進窗子,顯得我和他兩人的面色,都十分難看,那只是一種象徵失敗的灰色。
我呆了半晌,才道:“其實事情很明顯了,杜先生,那塊翠玉一定不在奇玉園中!”
杜子榮嘆了一口氣:“我也不是未曾想到過這一點,然則它不在這裏,又在甚麼地方呢?它是一定在這裏的,你來此地,證明了熊勤魚夫婦,也肯定這塊翠玉是在這裏!”
他講到這裏,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們一定未能徹底地瞭解熊老太爺的那一句遺言!”
我心中陡地一動:“聽説熊老太爺的那一句遺言,是經過錄音帶,你可曾聽過錄音帶?”
杜子榮道:“那倒沒有,錄音帶被熊夫人帶走,我只是看到了熊夫人記下的那一句斷斷續續的話,同時,我在家人處瞭解到,熊老太爺在説這句話的時候,手發着抖,是指着書房的!”我不禁抬起頭來,慢慢地巡視着這間書房,秘密是在這裏,可是秘密卻又深深地藏着,不肯顯露出來。
我們呆了半晌,我才道:“一個人臨死之前,所講的話會口齒不清,熊勤魚夫人並不是廣東人,或者她聽錯了,所以她記下來的字句,未必可靠,我立即和熊勤魚通長途電話,要他派專人將那捲錄音帶送到這裏來供我們研究!”
杜子榮站了起來,拍了拍我的肩頭:“希望我們的合作能有成績。”
他走了出去,我還坐在沙發上不想動,那種古老的沙發,寬大而柔軟,整個人像是埋在椅子中一樣,我的目光停留在每一件東西上,我的心中千百遍地暗念着:“那翠玉……石硯……錢……椅……書桌……千萬保守秘密”這一句話。
我相信杜子榮已經反覆研究這句話不下千百遍了,所以我不去多想這句話的內容,我只是心中奇怪,這塊罕見的翠玉,既然是熊家的傳家之寶,那麼熊老太爺為甚麼要捱到最後,講完話就斷氣之際,才講出有關這塊翠玉的秘密來呢?
他為甚麼不早一點講呢?
是不是他有着甚麼特別的原因,必須將這樣一個大秘密留到最後才講呢?還是因為他的兒子不在,而他又對兒媳有隔膜呢?
我的心中,對自己提出了許多問題,然而這些問題,我卻難以解釋。
我在朦朧中睡去,等到陽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才一躍而起,已經是上午十點鐘了。我離開了西半院,吩咐王丹忱替我準備車子,我要到市區去。
王丹忱對我的態度,似乎不像昨天那樣友善,每當我向他望過去的時候,他總是有意地轉過頭去,那使我心中起疑。
可是,我心中卻又對自己説,疑心王丹忱是沒有理由的,因為他曾和我一樣,在飛機場旁,幾乎為放在汽車的炸藥炸死。
然而他的態度,卻又使我肯定他的心中,一定藴藏着甚麼秘密,這當真是一個神秘的地方,連這裏的人,也充滿了神秘之感!
我決定等我自市區回來之後,再向他盤問他心中的秘密。王丹忱為我準備的車子是租來的,我在上車之前,先檢查了一下機件,直到我認為安全了,我才上車,駕車向市區駛去。
我先到了電報局,和熊勤魚通了一個電話,告訴熊勤魚,説事情有一些麻煩,但是我將盡我的力量,而希望他用最快的方法,將那捲錄音帶帶來給我。
熊勤魚在聽我講話的時候,只是不斷地苦笑着,他在我講完之後,像一個老太婆似的,囑咐我必須找到那塊翠玉。
他一再地囑咐着,幾乎是在向我苦苦哀求,而他更告訴我,由他經營的一家銀行,也已開始不穩了,如果這樣的情形再持續下去的話,那麼他可能一下子便垮了下來,再難收拾。
而如今能夠救他的,便是那塊翠玉。
當我和他通完電話之後.我的心中不禁茫然,我想起,照如今的情形看來,成功的希望十分微小,那麼,熊勤魚就會垮台。熊勤魚一個人垮台不要緊,由於他所經營的商業,從銀行到工廠,不知凡幾,那麼直接、間接影響的人,不知有多少!
我感到責任重大,心境也十分沉重,我低着頭,向電報局外走去,電報局的大堂中人不少,我也未曾向別人多望一眼,只是低頭疾行,可是在忽然之間,我卻突然覺出,似乎有人亦步亦趨地跟在我的後面!
我連忙加快腳步,向前疾行了幾步,然後,在突然之間,我停下,並且轉過身來。
在我的身後,果然有人跟着,由於我的動作來得太過突然了,所以,當我突然轉過身來之際,跟在我身後的那人,避之不及,幾乎和我撞了一個滿懷!那當然使這人極之驚愕和發窘。
可是,在那一剎,我的驚愕和發窘,卻也絕不在對方之下!
原來那竟是一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三十左右,極之豔麗的少婦,我連忙後退了一步,心想我一定是神經過敏了,那少婦大約也是要離開電報局,只不過恰好走在我的身後而已。
我在後退了一步之後,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那少婦驚愕受窘的神情,也已褪去,她向我一笑:“不必介意,都是我不好,我想向你打招呼,但是卻又提不起勇氣來。”
我更是愕然:“你想向我打招呼?”
那少婦又十分嬌羞地笑了一笑,老實説,這是一位十分美麗的少婦,而且她對我這樣友善,這不免使我有些想入非非。
但是我到這個城市來,不到兩天,已經有兩次險乎喪失生命了,這使我對這種“飛來豔福”,也抱着極其小心的態度。
我沉聲道:“不知道小姐有甚麼指教?”
她道:“我想你是衞斯理先生了。”
我一呆,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才好,她又道:“你是受熊勤魚所託而來的,是不是?你來這裏的任務,有人知道了,那個人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和他見一次面!”
我冷冷地望着她,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才好,因為這少婦來得太突然,太神秘了!
我站着發呆,那少婦又道:“這件事,保證對你有利,你不信我麼?”
她又向我嫣然一笑,一個男人要當着那麼美麗的女子面説不信她,那是十分困難的,但我卻使自己克服了這個困難,硬着心腸,反問道:“我憑甚麼信任你呢?”
那少婦又笑了一下,她大概知道她的笑容是十分迷人的,所以不斷地使用着這個“武器”,我幾乎要被她這種“武器”征服了,在她微笑的時候,我感到目眩。她道:“你看,我是能傷害你的人麼?”
我點頭道:“你當然不會,但是指使你來的是甚麼人呢?我可以聽一聽麼?”
那少婦道:“暫時不能,等你跟我去之後,你就會知道了,那是半小時之內的事情。”
我硬起了心腸:“對不起,我——”
然而我這一句話未曾講完,便停了下來,我本來是想説“我不準備跟你去”的,可是我在停了一停之後,卻道:“——我想我一定要跟你去見那人了!”
使我改變主意的是她的手袋,那是一隻十分精緻的黑鱷魚皮手袋,手袋的開合夾是圓形的,一端正向着我,使我看清楚那是一柄可以射出兩粒子彈的小型手槍的槍管。
在我和她這樣近的距離中,她發射的話,我一定難逃一死,而她卻可以從容退卻。
當然,我可以出其不意地反抗,但是她美麗的驗上卻充滿了警覺,我想反抗,只怕也不一定得手,所以我便非改變主意不可了。
她又是嫣然一笑,向旁退開了一步:“那麼請你先走一步。”
我向電報局外面走去,她跟在我的後面,才一出門,我便看到我停在門口的車子,車門已被人打開了,一個戴着黑眼鏡的男子,正倚着車門站着,一看到我們出來,他便鑽進了車子。
我冷笑地道:“哦,原來你們請人客,連自己的車子也不備的麼?”
那少婦道:“那樣豈不是更可以少些麻煩?”
我不再出聲,坐進了車子,我坐在那少婦和神秘男子的中間,那少婦手袋上的秘密小型槍仍對準我。我心中暗暗好笑。在電報局的大堂中,她用這小型槍對着我,使我不能不就範,那是我如果撲擊,她可以有閃避餘地的緣故,而當她閃開去之後,她仍可以向我發射。但是在車中,情形卻不同了,一個有經驗的人,一定不會在車中用武器脅迫對方,而離得對方如此之近的,她應該在車子的後座脅迫我。
因為我和她若是離得如此近,我要突然反擊,她不一定穩佔優勢。
但是我卻不動,我已經決定了想見見要會我的是甚麼人!
我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不但有人謀殺我,而且有人要用綁票的方法使我去見一個人,這不能不使我心中感到奇怪,也不能不使我一探究竟!
我索性詐癩納福,儘量靠向那少婦,那少婦似怒非怒地望着我。當然,我一方面還在仔細留心車子所經過的路線,以便知道我自己身在何處。
二十分鐘後,車子到了海邊。
在碼頭上,早已有四個戴着黑眼鏡的人並排站着,一看到車子駛到,立時分了開來。照這陣仗看來,想和我會見的人,似乎是當地黑社會方面的人物。
我下了汽車,走到碼頭上,被他們六個人一齊簇擁着上了一艘快艇,快艇向海中駛了出去,雪白的浪花濺了起來,使得每個人的身上都有點濡濕。如果我們走出海去釣魚的話,那情調實在太好了。
快艇在海面上駛了半個小時,似乎仍沒有停止的意思,我的心中也越來越不耐煩,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一艘乳白色的大遊艇,正向着快艇駛來。
而在遊艇出現之後,快艇的速度也開始慢了下來,不一會,兩隻船已並在一起,遊艇上有軟梯放了下來,我上了軟梯,甲板上放着兩張帆布椅,有兩個人正躺在帆布椅上曬太陽。
那兩個人的衣着,十分隨便,但是在他們身後的大漢,卻全是西服煌然。那兩個躺在帆布椅上的人顯然是大亨,八成也是要與我見面的人了。
那少婦先我一步,到了兩人的面前,道:“衞先生來了。”左首那個胖子懶洋洋地哼了一聲,道:“衞先生,請坐。”
右邊的那個人,甚至連動都不動,他們兩人臉上的黑眼鏡也不除下來。
而且更有甚者,甲板上除了他們兩人所坐的帆布椅之外,絕沒有第三張椅子在,那胖子“請坐”兩字,分明是在調侃我!
這不禁使我怒火中燃,我冷笑一聲:“你們要見我?”我一面説,一面陡地向前,跨出了兩步,在跨出了兩步之後,我的身子,突然向前倒去!
我的動作是如此之快,所以那胖子雖然覺出不妙,立時站起身來之際,已然慢了一步!
我一跌到了甲板上,雙手已抓住了帆布椅的椅腳,用力向上一抬,那胖子一個仰天八叉,重重地跌倒在甲板之上。
而我的身子,早已彈了起來,順手曳過了椅子,坐了下來,冷冷地道:“給客人讓座,這幾乎是最簡單的禮貌,難道你不懂?”
在遊艇的甲板上,約有六個大漢,這六個大漢的動作,快疾得如同機械一樣,我剛在椅上坐定,那六個人手抖着,手上已各自多了一柄手槍,槍口毫無例外地對準了我。
那胖子從甲板上爬了起來,面上的胖肉抖動着,毫無疑問,他口中將要叫出的幾個字是“將他打死”!
但是,那胖子卻沒有機會出聲。
一直坐在椅上不動的另一個人——他是一個高個子,卻並不胖。
那高個子留着小鬍子,面部肌肉的線條很硬,一望而知是一個十分殘酷的人。這個人比胖子先開口,他笑了一聲:“別這樣對待客人!”
那六個槍手的動作,又比機械還整齊,他們立時收起了手槍,胖子的面色覺得十分狼狽。
而我則直到此際,才鬆了一口氣,別以為我不害怕,我之所以敢動手對付那胖子!是我認定在這兩個人中,胖子的地位較低。所以我敢於將胖子摔倒。在一個盜匪組織之中,你若是處在劣勢中,那你絕不能得罪第一號人物,但卻不妨得罪第一號以外的人物,説不定首腦人物還會欣賞你的能幹!
目前的情形就是那樣,胖子固然滿面怒容,但是卻也無可奈何。那中年人直了直身子,除下了黑眼鏡,他的雙眼之中,閃耀着冷酷的光芒,他望了我一會,才道:“我來自我介紹,我是丁便海。”
我怔了一怔。
丁便海這個名字,我太熟悉了,他是這一帶黑社會的領導者。關於他組織犯罪集團的故事太多,最膾炙人口的是他在十五歲那年,便帶着一批亡命之徒,向固有的黑社會首領挑戰,結果是他贏了,而從那時起,他便一直是所有犯罪集團的“皇帝”,他的外號就叫着“廣海皇帝”。
當然,和一切犯罪組織的首腦一樣,他在表面上,也有着龐大的事業。他甚至曾率領過工商代表團去參加國際貿易展覽,但是實際上,他卻操縱着附近數十個城市的犯罪組織!
想不到在這裏會和這樣的一個人物見面!
我那時年紀還輕,聽了丁便海的名字之後。竟呆了半晌之久,才道:“我也來自我介紹,我是衞斯理。”
丁便海點了點頭,又戴上了黑眼鏡。叫人不能從他冷酷的眼睛中判斷他心中在想些甚麼。
他又欠了欠身子,才道:“衞先生,我們請你來,是想請你帶一件東西離開本地,你一定肯答應的,是不是?”
我絕不知道他要我帶的是甚麼,我也不高興他那種一定要我答應的口氣。我冷冷地道:“丁先生,你手下的走私網,轄及全世界,有甚麼東西要勞動我這個局外人的?”
丁便海的身子一動也不動,像是一尊石像一樣,而他的聲音也硬得像石頭,他講的仍是那句話,道:“我要你將一件東西帶離本地,你一定答應的,是不是?”
他講的話,硬到了有一股叫人無法抗拒的力量,我“霍”地站了起來,我看到甲板上每一個人都望着我,那個胖子的臉上,更帶着幸災樂禍的神色。
我知道如果我一拒絕了丁便海的要求,那一定要吃眼前虧的了。
我站了片刻,又坐了下來,表示我已認清當前的情勢,不準備有反抗的行動。但是我心中卻正在盤算着反抗的方法。
我攤了攤手:“那麼,至少要叫我明白,我帶的是甚麼東西。”
丁便海冷然道:“沒有這個必要,你在半途中也絕不能將它拆開來看,只消將它帶到指定地方,才交給我所指定的人,那就行了。”
我半欠身子,沉吟道:“這個——”
任何人都以為我考慮的結果,一定是屈服在丁便海的勢力之下,而答應下來。所以胖子臉上那種高興的神情也消失了,槍手的戒備也鬆懈了。
但是就在這時候,我卻如同豹子一樣地向上跳了起來,我撞向一名槍手,我剛才注意這個槍手放槍的地方,所以我撞倒了他,他和我一齊躍起來的時候,他的手槍,已到了我的手中,這使他陡地一呆。
而他的一呆正是我所需要的,我將他的手腕握住,將他的手背扭了過來,他的身子擋在我的前面,我就可以安全了。
這一切全是在極短時間內所發生的,正當我以為我已獲得了暫時安全的時候,“砰”地一聲槍響,打斷了我的幻想。
隨着那一聲槍響,我身前的那個大漢身子猛地向前一跌,我的肩頭之上,也感到了一陣劇痛,一顆子彈,穿過了那大漢的胸口,射向我的肩頭。
那大漢毫無疑問,已經死了。
我抬頭向前看去,放槍的正是丁便海,他的手中握着一柄精緻之極的左輪槍,他面如鐵石地望着我。他竟會毫不考慮地便殺死他的手下,這的確是令人所難以想得到的事情。
我鬆開了手——左手,右手同時鬆開。那大漢的身子倒在甲板上,血從他胸前的傷口向外淌去,在潔白的甲板上留下了殷紅的痕跡。我手中的槍也跌到了甲板上,我已受了傷,而且失去了掩護,沒有能力再堅持下去。
丁便海緩緩地舉起槍來,向着還在冒煙的槍口,輕輕地吹了一口氣:“對不起,使你受傷了,我要你做的事,你一定答應了,是不是?”
我低頭看我肩上的傷口,血已將我整個肩頭弄濕了,我後退一步,倚着艙,才能站得穩身子,我苦笑着道:“我能不答應麼?”
丁便海冷冷地道:“你明白這一點就好了,你甚麼時候離去,不必你通知,我們自會知道,在你臨上機之前,將會有人將東西交給你。你要記得,今天的事情,不準對任何人講起,如果你傷口痛的話,也不要在人前呻吟,明白了麼?”
我只是望着他,一聲不出。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有甚麼話好説呢?
我呆了片刻,只是冷冷地道:“我已受了傷,難道能夠不給人家知道麼?”
丁便海道:“當然可以,你在這裏,可以得到最好的外科處理!”
我在那艘遊艇之上,不但得到了最好的外科處理,而且邊換上了一套西裝。那套西裝的質地、顏色、牌子,可以説和我身上所穿的那套,絕無不同。這使我知道了一件事,那便是丁便海對我的注意,至少是在我一下飛機起就開始的了。
我當然不能肯定對我進行兩次謀殺的就是他,但是卻可以斷定,我此行又惹出了新的是非!
等我從艙中再回到甲板上的時候,丁便海仍坐在帆布椅中,一個人死了,一個人傷了,但他卻始終未曾站起過身子來,“廣海皇帝”的確與眾不同!
我在兩個大漢的監視下,站在他的面前,他懶洋洋地揮了揮手,像是打發一個乞丐一樣,道:“去吧!”我回過身去,已有人將我引到了船舷,我走下了繩梯,上了快艇,快艇立即破浪而去,那艘遊艇向相反的方向駛去,轉眼之間,便看不見了。
我閉上了眼睛,將過去半小時之內所發生的事情,靜靜地想了一遍。我仍是一點頭緒也沒有,不知道丁便海為甚麼會突然看中了我,要和我進行這樣的一種“交易”。
我也不以為丁便海之找上我的麻煩,是和我此行有關的,我是將他當作是額外的一件事。
當小艇在海面上疾駛之際,我已經思索好了對策,我當然不會就此吃了虧算數的,丁便海欠我一槍,我一定要向他討還的,不論他是“廣海皇帝”甚或是“廣海太上皇”,我都要他還我這一槍!
我的肩頭在隱隱作痛,但是我竭力忍着,我要照他的吩咐,不讓人知道我受了傷,因為我不想借助外來的力量來雪恨。
我是大可以先通知杜子榮,在我臨上機的時候,將丁便海的手下捉住,因為丁便海的手下要送東西來給我帶回去。
然而我只是略想了一想,便放棄了這個念頭,我只是決定將離開這裏的時間延長,長到了使丁便海感到不耐煩,再來找我!那麼我便可以在另一場合中和他接觸,當然,我仍然是失敗的成份多,但總可以再和他們進行一次鬥爭了。
我一直在想着,直到小艇靠了岸。
我的汽車仍然停在岸上,車旁有兩個大漢在,等我走到了車旁邊時,他們向我裂齒一笑,讓了開來,我逕自打開了車門,駛車回奇玉園。
我在離開了電報局之後,到再駛車回奇玉園,只不過相隔了四十分鐘左右。
所以,當我的車子駛進奇玉園,杜子榮恰好從奇玉園中走出來的時候,他並沒有驚詫於我離去太久。他靠近我的車子,問道:“你和熊勤魚通過電話了麼?咦,你面色怎麼那樣難看?”
我轉過頭去:“我感到不舒服,熊勤魚已答應立即派專人將錄音帶送來,我相信至遲明天一定可以送到供我們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