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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賭場顯身手

    小千嗆得滿口沙灰,呸聲道:“我的媽呀!這是怎麼回事?”

    他走神一瞧,乖乖,眼前那座破廟竟然已被夷為平地。

    而小桂昏迷不醒的癱倒乾地。

    客途忙不迭晃身射向小桂,仔細持他檢查一番。

    小千隨後掠近.三分關心,七分好奇的探問道:“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客途徑自伸出右掌,抵向小掛心窩,以內力幫他運功療傷,一邊關道:“沒事,這小鬼只是耗力過度,有些虛脱。”

    小千看得目瞪口呆,傻了半天方始吹了聲長長的口哨,嘖舌道:“乖乖!你居然可以一面替人運功療傷,一面開口説話!那你的功力豈不……”

    “平常得很,到目前為上,尚未超過一甲子。”

    “怪物!”小千駭然搖頭道:“看作出不過十七、八歲小紀.你是怎麼練出這般高強的功力?”

    客途認真的想了想,老實説:“應該是我師父的功勞,大概是他所傳的心法,比較特殊的原故。”

    小千苦笑道:“説實在的,茅山一派在江湖上雖然名氣不小,也已擠入堂堂十大門派之一,不過,跟你們這一比,好像就稍為差了一點點。”

    “真的嗎””客途聳肩笑道:“我和小鬼才剛下山沒多久,還不很清楚自己的本事算不算好!”

    説完,他也收回抵着小桂胸前的右掌。

    小千見小桂尚未清醒,不由得問道:“這小鬼真的設事?怎麼還沒醒?”

    客途輕笑道:“我已經帶動他體內的真氣,讓他自動循環運轉。只要小鬼體內真氣運行過十二大周天,他就會醒過來。”

    小千點點頭,坐回地上,問道:“剛才究竟怎麼了?真的是這小鬼發功將這座破廟給拆了?”

    客途頷首道:“沒錯!”

    小千駭然咋舌道:“乖乖!這小鬼的功力真的如此驚人?”

    客途呵呵輕笑道:“其實,你只要想想小桂的身世背景,自然不會對他擁有如此驚人的威力感到驚訝。”

    他看着依舊昏迷的小桂,回憶道:“我還記得師父帶他回來的那個黃昏,不過才三歲多一點的他,卻因為身中奇毒,命在旦夕,而他體內的毒,居然連我師父都解不了。

    你要知道,憑我師父當時的醫術,雖然還不敢説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境地,但是,天底下卻已經少有我師父親何不了的奇毒雜症。所以你就應該能猜得到他體內的毒有多厲害了吧!可是,小桂居然中毒近旬左右還沒斷氣,這豈不是奇蹟。

    後來,經我師父仔細診察的結果,發現他已打通了奇經八脈,所以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小千吹了聲長長的口哨:“才三歲就已經打通奇經八脈,難怪這麼厲害。”

    “不僅如此。”客途接着笑道:“根據隱醫爺爺的説法……”

    小千插口問道:“隱醫爺爺又是何人?”

    客途説明道:“他算是我們的鄰居,我和小桂跟着師父住在黃山蓮花峯上修練,而隱醫爺爺就住在玉屏峯鼎谷的青龍軒。他姓江,名水寒,聽説幾十年前是在大內當御醫,這次我初小桂下山,就是為了他的緣故。”

    “江水寒?”小千皺着眉頭,思索半天,茫然道:“沒聽説這號人物,他大概不是江湖中人。算了,不管他!你剛説,根據這位隱醫江老人的説法怎樣?”

    客途笑道:“根據江爺爺的説法,小桂應該是在母體內,也就是在他母親懷着他時,就已經被刻意的滋補培育了。所以他一出生,體質便已優於尋常嬰兒,再加上不到三歲便已被人以金針易脈的方法,打通奇經八脈,一旦修成上乘的內功心法,其成就簡直不可預計。”

    小千忍不住咯咯失笑道:“原來他是個被人刻意培養的落難寶寶。”

    客途點點頭,又道:“不過,小桂雖然先天、後天的條件都異常優越,但是像剛才的情況,那是因為小桂受到太強烈的刺激。精神上不堪負荷,他為了逃避內心的痛苦,潛意識的封閉使自己所有的感覺,讓心靈變成一片空白,因此才能由無知覺的狀態下,將藴藏於體內源源不絕的真力,悉數爆發出來。

    這種情形,只有在他三歲時,當江爺爺治好他所中之毒,他醒來之後,憶起目睹祖父母被殺的慘狀,發生過一次。

    若是平常時,由於我們對師父所傳的心法尚未完全參透,所以小桂能運用的功力,仍然有限。”

    “不會呀!”小千反駁道:“我看他在對付風雷門的關老駝子時,他的劍法也是一級棒的嘛!”

    客途舔舔嘴唇道:“哦!那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小千好奇的問。

    客途娓娓道:“那是因為,小桂在被我師父救起時,除了頸上的一塊金鎖片,只有在地貼身的肚兜暗袋裏.藏着一份臘封的君家劍法秘決。他對這二樣東西特別有興趣,也特別用心。我師父見他真的有練劍的天份.還特地將君家劍法去蕪存精,創演了一套更精堪的月明劍法傳給小桂。據我師父説,這套劍法已經超越有無,堪為劍門止境,若是將其口訣全部滲透,身即是劍,劍即是身,則必無敵於天下。”

    小千聞言,心裏不以為然的暗想:“他們的師父到底是誰?居然敢如此臭屁!”

    客途歇口氣,才又接道:“其實,小桂目前對月明創法的領悟,也不過才五成左右。

    他才剛由有招,逐漸步向無招的階段,功夫還差得遠見!”

    “還差得遠?”小千這下可怔得合不攏口,傻眼道:“那種本事,還叫差得遠,那要練到什麼程度,才算不錯?”

    “當然是要練到……”小桂不知何時已轉醒,依然躺在地上,病慪慪的開口:“劍即身,身即劍,意生劍至,無堅不摧,才算大功告成。”

    客途高興道:“小鬼,你醒了!身體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小千卻是失神的喃喃咕噥;“劍即身、身即劍,念生劍至,無堅不摧……這豈不是成了神話?”

    小桂神色疲乏的坐起身子,有氣無力的回答客途道;“我沒事。剛才一下子耗盡精氣神,現在雖然功行圓滿,內力充沛,不過身體的虛脱,還沒那麼快復原,大概還行休息個把時辰,我才有力氣活動。”

    客途天看天色,道:“差不多也快大亮了,這個多事的夜,可真是漫長!”

    “天亮後你們倆有啥打算?”小千順問道:“是不是要到武林聯盟救人?”

    小桂疲倦一笑:“救人是一定要救的,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先辦。”

    “什麼事?”小千好奇的問。

    小桂和客途對望一個眼,默契十足的同聲嘿笑道:“你知不知道哪裏可以賺到路費?”

    城內。

    又是掌燈時分。

    小桂和客途二人頭戴羽冠,身着華眼,足登軟底快靴,手搖風雅摺扇,一副跨紈子弟的打扮,火搖大擺的朝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的北大街逛去。

    就在他們倆行經的路線沿途,偶而可見成排的海報文書貼在牆上,圖文並茂的指明通緝他們二個“逞兇傷人的惡徒”。

    不過老實説,現在就帶小桂他門故意站在海報文書前面,也沒有人會當他們二人是通緝犯。因為,以他們現下的裝扮,實在很難讓人相信緝捕通告上寫的。面的會是眼前這兩位公子哥兒。

    北大街,能在入夜後如此熱鬧,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這個城裏最有名煙館賭坊和“養雞户”(妓院),全都集中在這條大街上。所以,太陽才剛剛下山沒多久吶,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兒,也不管祭過五臟廟與否,全都像蒼蠅見了蜜糖似的湧向這條街。

    客途一邊搖着不挺順手的扇子,一面前咕道;“那個小老千,真是不夠朋友,一聽説咱們決定去找武林聯盟的山門,居然忙着和咱們劃清界限,死不肯帶路。就連上這賭場,也不願意陪咱們來,真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麼。”

    小桂呵呵笑道;“師兄,其實關於小老千的態度,你只要想想他所説那套‘互相利用’的現實理論,也就沒啥好意外的。再説,咱們要到武林聯盟救我孃的事,搞得不好,就要流血拼命,他不願意去才好,畢竟我們跟他也不過是‘露水姻緣’,彼此認識只有一個晚上,如果有個什麼萬一,咱們豈不是太對不起他?”客途撲味失笑道:“什麼跟什麼?你居然連露水姻緣都用得上,真是有夠亂七八糟!”

    “此姻非彼姻……”小桂黠渲眼笑道:“是你自己思想不純潔,才會想入非非,誰亂七八糟來着?”

    客途呼聲哭弄笑道:“是!你最乖,你純潔,每次闖禍害我跟着倒黴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他刷地收扇,遙點行不遠處貼有通緝令的磚牆。

    小桂扮個鬼臉,悶聲笑道:“我早説了,我不是故意的嘛!只是事情碰上我,通常會變成麻煩,我又有什麼辦法。”

    這時,他們正走近一座懸着“大發賭坊”招牌的三層華樓。

    客途瞄了一眼高高挑起的大紅燈籠,語重心長道:“小鬼,你師兄我,誠心的希望,咱們今時能順順利利的過個平安夜,賺足路費,好早日上九宮山的武林聯盟,去救回你娘,所以,拜託你千萬安份一點,可以嗎?”

    小桂憋住笑意,以手撫心,儘量以最嚴肅的表情誓言道:“親愛的師兄,你的希望一向就是我的理想,我必定全力以赴,以期將之實現!”

    客途嘿嘿笑道:“我最怕聽到你説這種話!就我印象所及,只要你擺出這德性説話,師兄我就得準備着幫你收拾爛攤子了!”

    “安啦!”小桂以扇面拍拍客途胸口,嘻嘻笑道:“我答應你,今晚一定做個乖寶寶就是。我也想盡早上路去救我孃的啦!”

    進門之後,小桂他們二人迎面所見,竟是佈置得富麗堂皇的花閣水謝和珍木奇石,更有打扮的妖治豔麗的鶯鶯燕燕穿梭其間。讓人猛一見着,還以為自己逛錯了地方,跑進了此街有名的春宵閣,而不是踏進散財的賭坊裏。

    小桂他們在一名穿着黑色勁裝,被黑色頭巾,打黑綁腿,登黑皮軟靴,混身上下都是凶神惡煞般,連那一臉橫肉也是黝黑得發亮,偏又硬裝出滿面謙恭媚地虛偽假笑的人漢接引之下,踏着白雲石鋪成的小徑,穿過消魂窟似的庭院,終於進到賭場的中心——

    一座分開擺列着各式賭具,如牌九、單雙、骰子。押寶、麻將等等玩意兒的大廳。

    才剛踏入大廳,陣陣汗臭夾着脂粉香,鶯聲燕語和着呼虎喝雉的喧騰音浪撲面而來。

    小桂和客途被如此的烏煙瘴氣和穿腦噪音,轟炸得只想起身就走。但是,為了更現實的經濟問題,二人也只有無奈的相對苦笑一聲,硬起頭皮往大廳裏闖。

    他們倆進了大廳,先是漫天目的的東轉轉,西看看。只見任何一種賭具前,全都圍滿了人,有的在賭,有的在看;但不管是賭的人或是看的人,表情全都一樣的興奮和緊張。

    儘管每一張賭枱的形狀不一,設備各異,相同的是這些台子後面,都有一個主事的“師傅”,三名下手,另加幾個也是混身通黑,腰間鼓起,一見即知帶着傢伙的“把台腳”壯漢。

    至於場中的客人,有那種和小桂他們打扮類似的跨紈子弟,有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有滿腦肥腸的大腹商賈,有衣履光鮮和舉止粗俗的暴發大户,也有三山五嶽、橫眉豎目的江湖大爺。

    依偎在這些奉金爺們身旁的,除了一些形態輕挑的嬌媚女子,更有些男女不分,扭捏作態的“相公”和“童鮮”穿梭往來,打情罵俏;越發令這大廳裏的氣氛淫穢放浪得令人作嘔。

    在這座大廳入口的左側,有樓梯通上二樓。摟梯口處,也有黑衣的大漢門神一般的柱在兩邊看守着。顯然,能上這樓梯去賭的客人,身份地位約模都是高人一等的特殊分身。

    小桂他們逛了半天,終於拿着小千慷慨奉獻的十兩賭本,擠到押單雙的賭枱前坐定,專心一意,心無窮騖的“賺”起錢來。

    也不知道是小桂他們的運氣好,或者是這兩個剛剛攪入江湖混水的半大娃兒們,真有點賭博的門道,不過個把時辰的光景,他們倆已由十兩的本錢,賺進近萬兩的收入。

    雖然,小桂他們懂得“大贏小輸”的發財之道,在台面上並未引起太惹眼的注目。

    但是,以他們二人不大的年齡,偏偏施展如此老練的賭窟生財之道,卻早已讓負責“把台腳”的兄弟,對他們留上了心。

    小桂暗自信算了一下今晚的收税,覺得也差不多夠自己師兄倆開銷好一陣子,便對客途道;“師兄,我累了,咱們回去吧!”

    客途早就被這種荒淫怪誕、放浪喧囂的場合轟得頭昏腦脹,太陽穴隱隱作痛,巴不得能早走早好。聞言,自是二話不説,抓起銀票和銀錠,逃難也似的擠出人牆,和小桂一起離開大廳,朝賭坊門口大步行會。

    他們倆先前坐的位置,早有人想沾財運似的搶着去坐,展開了別一場昏天黑地的“廝殺”。

    同時,一名“把台腳”的黑衣大漢,也悄然打了個手勢.招來另一名護場的兄弟,交頭接耳一陣,護場那人連連點頭之後,立刻匆匆而去。

    步下“大發賭坊”台階,客途狠狠吸了幾口冷冽清新的空氣,“呼……”聲道:

    “哈!這才是人吸的空氣嘛!剛剛那裏面,簡直像人類即將毀滅般的最後狂歡,真是受不了!”

    小桂拍拍懷間銀票,搖頭晃腦的提着精神道:“還好,辛苦,算有點代價。那種罪,一輩子受它一趟,我已經嫌太多了!”

    兩個人心有同感的相對一陣呵笑,這才邁步離開依舊燈火通明的不夜之街,朝城裏“日落而息”的另一頭愉快走天。

    雖然同樣的一座小城裏,城西這邊的街市,早已門户深銷,空蕩無人。和熱鬧的北街相比,這裏彷彿另一個世界般沉寂。

    小桂他們二人享受着今晚難得的寧靜,沉默中,踩着暗夜的隊影,腳步一致的前街尾高掛着招牌的客棧,緩緩而行。

    正當他們行經一條暗巷之前,陰影裏、忽有人影閃移、七名人高馬大,滿臉兇像的黑衣漢子,各個手持武器圍了上來。

    小桂眼角一撩,懶洋洋的咋舌笑道:“喲!這可不是大發賭坊的護場大哥們嗎?天這麼黑,風這麼大,各位這麼好的興致趁夜出來溜噠啦!”

    一個長着一隻倒吊眉的護場大漢,不理會小桂的調皮,兇惡道;“小鬼,下次投胎時,可千萬要記住,天底下哪一種行業的銀子可以賺,唯獨賭場裏,不是可以隨便撈油水的地方。”

    客途搔搔前額,恍然道:“哦!原來你們開賭坊的、只准客人輸線,不準人有贏錢的?你們這樣只進不出的做生意,未免太黑心了點吧!”

    小掛不屑的撇嘴接道:“明着讓贏錢的客人離開,暗裏卻跟上人家幹掉對方。然後將銀子拿回去,這已經不止是黑心而已,根本就叫卑鄙無恥,下流之至!”

    吊倒眉的漢子粗暴:“呸!上流也好,下流也好,反正丁二爺的銀子,可不是那麼容易任人拿的。做了他們!”

    一聲令下,一個個小山也似的粗野壯漢餓虎撲羊般的高舉着手上傢伙,衝向小桂和客途。

    眼看着閃着冷冷寒光的刀槍劍棒就要招呼到自己身上,小桂居然動也不動的抱臂站在那兒,愉快的笑着,好像等着被人分屍是一件令他非常高興的事似的。

    “等死呀!”客途驚叫一聲,錯步閃身,擋在小桂身前,雙掌齊揚。

    一連串的“嘭!”、“嘭!”悶響中,撲殺小桂他們的黑衣大漢,去勢比來勢更快前仰面倒摔而出,而這些人手中的兵刃,也變做一堆破銅爛鐵,叮叮噹噹的掉了滿地。

    砰然的人體落地聲挾着陣陣“唉唷!”的慘叫呻吟,在寂靜的夜裏聽來,顯得特別的淒厲和刺耳。

    小桂卻是熱烈的鼓掌叫好道:“好一招漂亮的‘旭日生輝‘,果然是爐火純青的架式。”

    客途雙手插腰,惡狠狠的瞪眼道;“奶奶的!你這可惡的小鬼,竟敢如此玩命耍帥,勞動師兄找出手救你!”

    小桂滿臉無辜道;“是你自己叫我安份一點的,所以我才沒有動手呀!”

    客途一怔之後,好氣又好笑的敲了小桂一記響頭,笑罵道:“滑頭小鬼,耍我!可惡蛋!”

    小桂突然“唉唷!”叫了一聲,不過臉上卻沒什麼痛苦的表情。顯然,客途這個當師兄的,可捨不得真的欺負師弟哩!

    他們二二人看也不看還躺在地上哼哼啊啊的黑衣大漢們,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徑直朝客棧方向開步走。

    就在經過一列海報文書時,小桂突然停下腳步,若有所思的敲了敲貼在牆上,文圖並茂還纏着自己二人的告示。

    “啊哈!”小桂彈指笑道;“我就覺得那個‘丁二爺’挺耳熟的,原來就是害我們變成通緝犯的糧行老闆嘛!”

    客途嘿然一笑:“沒想到咱們居然和地這麼有緣,如此一來,保證這位丁二爺鐵定恨死咱們倆了!”

    小桂哼聲道:“光憑這兩樁‘新仇’加‘舊很’,我就該會砸了那混球的賭坊不過.看在咱們急着趕路的份上,本公子決定放他一馬算了!”

    客途呵呵笑道:“你今天果然聽話。”

    小桂故意白眼道:“我每大都很聽話,只是你沒發現而已。”

    “少來啦!”

    他們一路笑鬧到客找門口,敲開大門,在睡眼促松的夥計帶領下,儘管安心的投宿去也。

    就在小桂他們遭到突擊之處的對街不遠,小千藏在暗處,關注着他們二人的一舉一動。

    看到小桂他們進入客錢,小千終於忍不住在暗地嘀咕:“這兩個白痴,不知道自己惹上豐亭縣坐地分贓的大爺,居然不懂得馬上走人,還敢打客錢投宿。他們真的單純得以為對力會這樣就算了,真是自找麻煩!”

    他無奈的人搖其頭,隱入黑暗、消失影蹤。

    進了客錢的小桂和客途,在名睡眼惺鬆的夥計帶領下,難得奢侈的投進上房,連油燈也懶得熄,便合衣倒頭呼呼大睡。

    暈黃的燈火靜靜燃燒着……

    隨着時間緩慢的流逝,耗盡燈油的火光逐漸微弱……

    終於,燈火在一次微然的跳動後,吱地熄滅,房裏登時一片漆黑。

    遠遠的街上,隱約傳來三更鼓響,還有一陣隱隱的狗吠聲!叫得有些兒淒涼。

    細細地,小桂他們所住房間的窗襤上,突然響了那麼一響。

    輕響之後,仍是一片寂然……

    又過了有一陣子,一陣淡淡的白煙,緩緩地自窗縫鑽了進來、先是細細如縷,然後開始大量湧入……

    房間裏頓時瀰漫着一股強烈的甜膩的悶香,原來嗡嗡急飛的蚊蟲,以及在牀腳暗處爬行的蟑螂、壁虎,紛紛墜地僵卧。

    白色的煙霧,似一層飄渺的薄紗,在房間裏輕蕩浮沉。良久之後,才開始慢慢的消散。

    這時.糊着白宣紙的細木條窗户,已被人自外面緩緩推開,一條人影手腳利落,悄然無聲的翻了進來。

    這人朝四下一打量,便已注意到半垂着布慢的牀上,棉被微隆,看來小桂他們依舊黃梁高卧,不知殺機隱現,死之將至。

    來人冷酷一笑,回頭低聲朝窗外打了個招呼,人影再現,又有二人翻牆掠進屋內,除他們如此利落的越窗架子,顯然這些傢伙個個都是練家子。

    首先進屋那人朝後來的二名同夥打了個手勢,向牀上一指,三人動作迅速的霍然分開,成三角之勢圍向牀沿。就在這三人分閃圈圍的剎那,三柄寒光燦燦的勾刃刀,己分握他們手中。

    眼前三人小心翼翼的接近牀邊,一聲暗號,閃電般撈起布幔,勾刃刀在窗外微光的掩映了,閃過一片寒芒,狠辣快捷的交叉砍向牀上薄被裏的人體頭勁部位。

    勾刃刀鋒利的刀口“噗嗤”有聲的切入被絮,行刺的三人,在故中的同時。狠得不帶絲毫人情味的手腕齊齊用力翻絞,打算叫受害之人,一刀砍下,便當場身首異處。

    只是,當他們手腕用勁的剎那,三人已驚覺所斬之處着力有異。

    其中一人,順手一帶勾刀,薄被底下露出被切開的兩個裂口,翻出白花花棉絮的被褥。

    這三人原本也都是老江湖,一見情況不對,立即收刀,各自挪位退閃,神色緊張遲疑的瞪起牛眼,住房子四周搜視。

    三人之中,一個身材矮胖的赤面漢子,沙着嗓門,低聲道:“大哥,架上的鴨子展翅竄啦!這場面不大對,難不成那兩個混小子撈了銀子,趁夜溜走,卻放布迷蹤,讓咱們以為他們還留在客棧裏?”

    “有可能。”一名瘦高個兒陰沉着臉,哼的道:“依趙老七的説法,那兩個混球小鬼年紀雖然不大。但滑頭的不得了,所以場子裏的兄弟們才會大意失手。他們既然知道場子裏找上門來,拿銀子走人是最聰明的做法。”

    另一個生得獐頭鼠目的猥瑣漢子,壓着嗓門問道:“咱們要不要追?”

    矮胖的紅面大漢低聲嘀咕道:“二爺若是知道被那二個小鬼撈銀子走人,鐵定氣得抓狂,到時候倒黴的可是咱們。”

    “先遇再説吧!”瘦高個兒的老大跺着腳,恨聲道:“真是找人麻煩的可惡小鬼!”

    他們三人面朝屋裏,迅速的倒退向窗口,剛打算縱身離去。

    “三位老兄,你們還是甭退了吧!”小桂的聲音突然起自屋中的梁橫上方:

    “你們若真追了,還不知道得上哪兒打咱們哩!”

    三個不速之客驚然大驚,瘦高個兒的反應卻是極快,他右臂碎揮,六點銀光已如星馳射向橫樑上聲音起處。

    “唉唷!好狠吶!”

    小桂調笑的語聲,用暗器釘木的“奪奪”聲同時傳出。

    行刺的三人才剛轉身向窗準備躍走,卻發現客途不知何時早已坐在窗檻上,好不悠哉的翹着二郎腿,正對着自已等人愉快的露齒而笑!

    “你們好呀!”客途嘻笑自若道:“很遺憾剛剛各位對我們師兄弟倆的行蹤推測錯誤。”

    眼前三人齊齊嚇了一大跳,本能的蹬地倒掠遠離客途,保待距離,以策安全。

    小桂好整以暇的盤膝坐在頂樑上,雙手託肋接着膝頭,由上而下,陰視着慌張挪閃中的三人,悠然嘖聲嘆道:“師兄,我早告訴你了,不要這麼神出鬼沒嘛!你瞧,你把人家嚇得屁滾尿流啦!”

    在他盤坐的橫樑梁身上.六枚三角尖錐一列排開,支支入木三分的釘在那兒,正自微微地閃着黯藍黝光。

    才剛被客途嚇得不輕的三人,驚魂未定,乍聞小桂出聲,立即又忙不迭的抬頭.搜尋小桂的人影。

    瘦高個兒的視線瞥及樑上那幾支六角尖錐,不由得頭皮發麻,暗自倒抽口涼氣忖道:

    “我射出暗器時,明明是分上、中、下三路,向六個不同的方位出手。這個小鬼卻是用什麼樣的手法,在一眨眼的時間同,將六支飛縹排列的恁般整齊?”

    他這廂猶在兀目驚疑,小桂卻似尚未睡醒般,有氣無力道:“我説……各位大哥,你們知不知道,現在是三更半夜也!在這種時間跑來打擾人家的安眠,實在是一件非常缺德的事哩!”

    這三名不速之客顯然不明白小桂為何突説此言,不禁莫明所以的面面相覷。

    窗欞上,客途輕晃着雙腿,以一副事不關己的口氣解説道:“我這個師弟呃!平素的脾氣還算是不錯。不過,如果在他睡覺睡到一半,偏給那種不知死活的人吵醒時,就很難令他保持正常時和藹可親態度了。”

    他嘴裏雖是説着話,但眼睛卻只瞧着自己的手指甲,看他瞧得那麼認真的模樣,簡直比欣賞一件稀世珍寶還要用心三分。

    這三名前來行刺,卻又出了大糗的仁兄們尚未想清楚,究竟該拿什麼樣的態度來處理眼前的窘境。

    客途已對着自家手指甲幽幽嘆了口氣,接口道;“我想告訴各位的是,你們很不幸打擾了我師弟的睡眠,引起他極大的不悦,你們最好開始唸佛,自求多福吧!”

    “然也!”樑上,小桂唱作俱佳的重重一拍橫樑,翻臉冷叱道:“納命來吧!”

    隨着他擊梁時所發出的砰然聲響,明明是牢牢釘在橫樑上的六枚三角尖錐,竟像有了生命般的活跳而起,凌空鬥翻,咻地射向行刺之人。

    以瘦高個兒為首的三人幾乎異口同聲,怪叫着舉起勾刀刀奮力磕向反襲自己的飛錐。

    “叮噹!”聲響,三人手中的勾刀刀雖然擊中三角尖錐,但是刀身竟也應聲而斷。

    三角尖錐受擊之後,並末落地。只活一改激射方向,餘韻猶存的交叉襲向手忙腳亂中的三名大漢,在他們手上、臂上劃破數道血痕。

    “埃唷!不好!”

    “毒……”

    驚叫聲與人體倒地時控翻桌椅的乒乓碰撞聲亂成一團,當眾聲俱寂,地上已多了三具中毒面亡,七孔流血的屍體。

    “見血封喉!”窗欞上,客途嘖嘖嘆道;“乖乖,暗器居然喂上這麼強烈的毒藥,未見也大狠了吧!”

    小桂自橫樑上飄然跌落,吐吐舌道:“我本來是想嚇唬他們。哪知道這毒鏢居然如此霸道,害他們在翻本的機會都沒有。”

    客途搖着頭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那個瘦高個兒若是知道,自己竟也有誤中自己毒鏢的時候,就不會在鏢上喂以如此歹毒的毒藥!”

    他躍落欞檻,踢了踢漸僵的屍體,攢起眉道:“這裏咱們是住不下去了,你打算怎麼辦?”

    小桂磨拳擦掌怒哼道:“他奶奶的!真是‘君子可以讓予一,讓予二,讓予三,但對小人莫可空讓也,否則謂之孬’!咱們若再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大概還以為咱們是吃素的,找起麻煩就沒完沒了。”

    客途苦笑一聲:“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説,好吧!反正惡人原本就得靠惡人來磨才能見效,這場麻煩橫豎是免不了的啦!”

    時已四更。

    熱鬧的北大街經過一夜的喧騰,也逐漸有了曲終人散的冷清意味。

    只是,大發賭坊裏卻宛然不知休息為何意義般,仍舊熱鬧滾滾,囂喧如常。

    小桂他們卸了華服偽裝,二人俱是一身素雅的青布長衫,直趨賭坊之前。

    賭坊所屬的黑衣守門大漢看到如此不起眼裝扮的二人步上台階,猶不知凶神上門,只當沒瞧見的徑自聊他們家的天,連虛偽的哈腰迎客也全省下了。

    小桂故意在門檻前停了下來,衝着對自己視若無睹的黑衣大漢們露齒一笑!

    “有時候……”小桂笑吟吟的開口:“跟錯了主子,實在是一件既委屈又悲慘的事,你們知不知道?”

    黑衣大漢們圍上前。沒好氣道:“窮酸小鬼,你若想賭錢就進去,要是沒錢賭就滾蛋!你擋着門口前咕個什麼?”

    小桂依舊笑容滿面:“找麻煩的來了,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還不快跑嗎?”

    沒瞧見小桂有什麼大動作,只看到他左手猝然翻揚,緊跟着便是一陣“噼噼啪啪”

    刮人耳光的清脆肉掌擊額之聲響起!

    在呼爹喊孃的慘號和摔跌滾撞的哀叫聲中,小桂和客途無視於原本圍着自己,此刻卻被摑成滾地葫蘆,噴着滿口紫血和碎牙,還趴在地上呻吟不已的守門大漢們,兩人宛如開路機一般,橫行無阻的一路朝賭坊內大步推進。

    凡是遇上他們二人的賭坊所屬人員,沒有一個不落得和那些守門大漢同一命運。

    難怪,小桂打一開頭就説,跟錯了主子真的是一件委屈又悲慘的事。

    除不過片刻工夫,他們師兄弟二人已穿過中庭,進人賭坊大廳。而賭坊驚聞奪勢的護場大漢,也才剛擎槍掄棒,堪堪趕到大廳口對上小桂他們。

    大廳內的賭局,早已因為這驚變紛紛歇了手,那些不及走避的賭客們全都噤寒蟬的縮於一角,兀自膽顫心驚,神氣萎縮。

    小桂宛若巡視着自己的基業般,瀟灑的負手而立,含笑點頭道;“很抱歉打擾了各位今晚的賭興,我們兄弟倆是專程砸這場子的。因為,就在今晚稍早,大約剛起更的時辰,我們兄弟倆手氣不錯,從這場子裏贏了約摸萬把兩的銀子。

    可是一出門不久,就被賭坊區的幾位大哥們攔下,他們表示,丁二爺的銀子不是那麼容易搬的,要我們將今晚贏的銀子吐出來,交還他們。哼!難道開賭場的規矩就是,輸的留下,贏的不準帶走?你們説,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

    小桂這一口氣剛歇,一名五短身材,頭大如鬥,滿臉橫肉,兇相畢露的仁兄聲如皋雷,硬生生格言道:“滿口胡言的奧小子,你究竟受誰的指使,竟敢來此紅口白牙的扯起這漫天大謊,存心想找碴生非?你們莫非是活得膩味了!”

    客途依然温吞和照的露齒一笑,慢條斯理道:“我們可沒説説,貴寶號前來恐嚇不成,接着又派人潛至我們師兄弟倆下榻的客棧行刺,企圖奪回銀兩,在那兒還留有行刺失手的三名人質,如果你們有興趣對質,不妨找人去將刺客提來,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嘛!”

    別看客途滿臉忠厚老實的模樣,他若是胡連開來可比小掛那一副精明的滑頭德性容易贏得別人相信和認同。

    更可怕的是.他這招屢試不爽!就像現在,賭場裏的賭客加打手,上下數百人之中就沒有一個人會懷疑他居然在説謊。

    小桂環目四顧,發現此刻在大廳四周及前梯口各處,業已佈滿刀劍出鞘,張弓搭箭,目露兇光,殺氣騰瞠的黑衣大漢。

    這小鬼似乎對眼前如此“盛會”甚感滿意的不住頷手,他無視於眼前眾多黑衣大漢一副將要大開殺戒的駭人駕勢.反而反客為主,衝着廳內驚惶瑟縮的無辜賭客,咧嘴一笑!

    “各位花錢玩完的老爺們……”小桂喧賓奪主的故言道:“今天咱們這個場子是砸定了,無關的人、沒事的人,最好趕快回家睡覺,否則,待會兒刀槍無眼,萬一被以傷了,你們可是找不到人要醫藥費的喲!”

    原來,人羣之中已有人認出小桂他們就是通緝要犯,正在議論紛紛,此時再被小桂如此恐嚇刺激,立刻羣情騷動,不安的氣氛登時升高。

    這時,通向二樓靜室的樓梯上,有一人緩緩的走下樓來,這人穿着紫底圍暗花的長衫.立着一雙蛇眼,模樣陰鷙。

    此人沙啞着噪門,語調陰沉的開口:“本坊今晚營業到此為止,不論輸贏,我們過些時再與各位貴客結算。現在.請各位先收檢好自己的銀錢,魚貫出門,外頭有本坊夥計恭送各位、掃各位的興,情非得巳。

    這個小兄弟受何人指使,前來挑釁找楂的陰謀內幕,待我們查明後,自會公告諸位,好讓各位判明個是非曲直。”

    小桂哧地一笑:“乖乖,真會説話!”

    當然,滿懷驚懼的一干賭客自是不敢理會小桂挑釁的言詞,揣揣不安的開始離去。

    膽子稍大的人忍不住地在竊竊私語;有些人則在行經小桂他們身旁時,投以悲憫又惋惜的一瞥,也有人嚇得只知低着頭促促而行,哪敢多看什麼。

    於是,大廳一大窩子的人夾雜着那些娼婦相公,不消片刻便走得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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