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情人的確是藏在水裏,十指緊扣住一艘快舟的底艙,口中一蘆葦兒冒出水面,用以呼吸。
他挑的當然是最後一艘,在夜色中的確不易叫人發覺,莫約等船開航了一炷香後他才快速的遊向主船而去。
幾個蹬腿裏,情人哥哥以一個很優美的姿勢貼到了主舟的側端,運用玄功附耳在艙壁聽着裏面的聲音。
“楊姑娘,你能識相點最好!”喬鐵嘿嘿道:“我們幫主如果問不出你那帝王絕學的心法並不可惜殺了你。”
楊雪紅冷笑一聲,挑眉道:“龍中龍,那時是本姑娘一個大意敗在手中,否則……哼!”
“哈哈哈,你不服氣?”龍中龍蒼勁有力的聲音揚起,道:“放心,本座可以和你下一個賭注。”
楊雪紅杏眼一亮,嘿道:“如何個賭法?”
“就在此時此處!”龍中龍很篤定的笑道:“龍某相信龍字頭的傳人不會藉機‘遁走’。”
這話扣得好緊,楊雪紅的確不能丟了祖師爺的名聲。
楊大小姐嘿嘿一笑,哼道:“可以。輸了,本姑娘將那四句心法給你,可是,嘿嘿……”
“如果你贏了不但放你走……”龍中龍笑道:“而且龍虎尊上下供你差遣,以對付羽紅袖!”
這是相當大的誘惑。
楊雪紅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點頭。
於是,龍中龍一揮手,暗裏微風一拂中已解開了楊大小姐的穴道。
好個指力,楊雪紅不禁為之更驚。
“你們退出艙外!”龍中龍朝韓敗、喬鐵和兩名刀神護衞輕笑道:“今夜一戰是本座和楊姑娘之事,誰也不得插手!”
“是!”四人一應中,分成前後的退了出去。
龍中龍負手而笑,淡淡道:“楊姑娘,你可以先出手。”
楊雪紅這廂那裏客氣了?於是,指間一揚拈捻了玫瑰在握,冷冷笑道:“如果你能躲得過這招‘三斷乾坤’,本姑娘就服了你。”
龍中龍雙目閃動,哈哈大笑道:“來吧!”
楊雪紅沉聲一喝,驀地身子一矮振臂。
同時,身勢一拗一翻,在近乎不可能的角度下,指間又迅速的打出兩抹鮮紅光輝來。
前後是三朵玫瑰。
龍中龍沉氣如嶽,左掌翻飛帶袖卷向後頭的兩梗玫瑰。其勢猶不止的是,右掌如綿輕落的拍向楊雪紅。
幾乎是一氣呵成裏,龍中龍硬是摧折了第二枝玫瑰,但是仍叫第三枝梗插點中左肩的肩井穴上。
楊雪紅跌三步,猶能出腿橫掃。
腿勁在半空中猶有變化,一陣風在剎那間有如鼓起了潮湧般的向龍中龍,這雙腿的變招的確是高明極了。
龍中龍輕皺了一下眉,倒是未料想到楊八代主的武學造詣臻此。
他挪片閃避,只能以右臂勉強相格。
“砰!”結實的一記,楊雪紅的右腿架撞了龍中龍的右腕。正待左腳一蹬要向前,冷不防的一陣波水湯舟,腳下偏是個不穩。
龍中龍一嘿,拗掌扣住了楊雪紅的右腳踝,同時出腿一掃,便將楊大小姐摔了個實在。
此時,勝負已分。
龍中龍解開了自己左肩上的穴道,淡淡一笑道:“怎樣,這會你無話可説了吧?”
楊雪紅趴在船板,喘氣搖頭,撐着身子怒道:“哼哼,若不是正好有一股波浪打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哈哈哈,楊字頭的傳人是專門説歪理賴皮的嘛!”龍中龍昂首哼道:“自古以來武林中兩人交戰,必得審視估算地點所會產生的影響……”
他頓了頓,挑眉道:“難道兩百年前的柳帝王大俠沒有傳下這句話?”
楊大小姐無話可説。
而今卻賭輸了,已不得不將四句心法口訣説出。
“好吧!我告訴你那四句口訣是……”楊雪紅喘了一口氣,正無奈中要説出時。
忽然間,她看到了一雙手。
一雙由船板下頭冒出來的手。
手是濕的,而且隨着手伸探出來的同時,兩股水柱冒出。
那雙手的動作好快,但也有點“無禮”的往楊大美人胸口一抱,一拖向下,”嘩啦”一聲。
好大一響裏,楊雪紅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便是全身一濕一冷的落入了河中。
□□□
羿死奴在遠遠的看着前頭的舟隊。
黑暗的河面上,隱約傳來斥喝呼叫聲。
從船艙的燈光直往水面照去,大概可以想見發生了什麼事。
“有意思。”羿死奴喃喃的笑道:“黑情人這小子有一套。”
他渡到了船梢,對着撐船的漢子道:“繞個圈到前面去。”
“是!”那漢子撐竿稍移了航道,邊道:“公子,難道黑情人和楊姑娘不會順流回來嗎?”
羿死奴笑了笑,看着近二十丈外那些舟船拉開大了範圍,逐漸往這方向來。
羿死奴一哼道:“他們也是這麼想。”
所謂“他們”,指的是龍虎尊的人。
既然大家都按常理如此推測,黑情人當然不會笨得落入別人的計算中。
“我相信那小子很聰明。”羿死奴笑了,嘿嘿道:“況且,他和楊雪紅本來就是要去烏蘭察布盟。”
撐船的漢子不再説話,只是很佩服的點了點頭。於是,鼓起兩股臂膀子大肌肉用力將竿子插入水中泛向前去,那端龍虎尊吵嚷的聲音已逐漸的遠去。
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已是到了對岸。
羿死奴這廂從船頭飄身,輕巧的落到岸上草叢上,緩緩而低沉的道:“百八龍揚傲世間,九重天來吞人情。”
立即草叢中有了反應,無聲無息冒出了十二名全身黑衣勁裝,頭部只露出炯炯目光的漢子來。
“十二片龍鱗參見公子!”那十二人低沉沉的聲音恍如是地獄裏發出來般,道:“請公子下指令!”
羿死奴輕輕一笑,挑眉道:“你們都能掌握明冷香的行蹤?”
“是!”當中一個向前跨步,半跪在羿死奴身前道:“她目前和羽公子在固陽城內,據説三個月內將集結二十萬大兵進攻伊克昭盟。”
“很好!”羿死奴冷肅一笑,道:“我們這次的行動就是綁架明冷香。”
“是!”
沉冷冷的應和後,那十二道人影又像被黑夜吞沒般的消失。
羿死奴嘿嘿一笑,信步沿着河岸而走。
約莫走了一更次,已是黎明時分了,才倏然停住步子。
草叢裏有一排腳印,他認得的腳印。
黑情人!
羿死奴的瞳孔亮了,好快的一番搜巡。
就在他認定了位置的同時,後頭的水面上傳來呼喝之聲,便一回頭,可看見了龍虎尊那些快舟破浪而來。
龍中龍究竟是想到了這點,或者是為了別的原因?
羿死奴冷嘿一笑,迅速的用腳擦掉黑情人的足跡,然後幾個起落揚身,已躡着蹤跡而下。
如此過了一盞茶後,前頭一棵樹幹有些異樣的映入眼。
一棵新被颳了皮的樹幹在晨曦下好顯目。
樹幹被刮皮?最基本的目的就讓人想到留字。
“有勞相隨,它日再見!”
八個字,八個出自於黑情人手上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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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雪紅醒來時只覺得頭頂脖子一陣脹痛,眼皮子幾乎睜不開來,倒是聽到一個人的笑聲後迅速的坐起。
黑情人的表情就是那副樣子,道:“你好,咱們又見面啦!”
楊大小姐臉色一陣奇異,哼哼撐坐了起來,看了四下一眼,這兒顯然是間格局不大的帳篷內。
手掌所觸摸的則是細細的黃沙。
“是你把我從龍中龍的船艙中救出來?”她問。
“當然!”黑情人得意的將臉往前一湊,嘿嘿道:“像那麼英勇的行為,除了哥哥我以外還有誰敢做?”
楊大小姐用力點了點頭,道:“真的!”説了這兩個字的同時,也很用力的一個耳括子打了過去。
“啪!”好清脆的一響。
這下情人哥哥可是捂着臉頰發呆啦!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黑情人叫得像豬公被人家砍一刀似的,垮下了臉道:“你有沒有搞錯?”
楊雪紅臉上一陣紅潮,也不知為了啥。
反正是,忽的自靴筒內抽出薄刃,好快的扭身向前一挑一刺,這可不是玩玩而已。
真要命咧!
黑情人這廂可慌了,立時在帳篷內一翻一滾,躲得好生狼狽。
楊大小姐卻像是殺起了興,如影隨形御刃而來。
黑情人這廂可知道人家真要殺了自己啦!
他心中有了這個“確定”之後,立即摸出了那把黑檀木刻雕的劍。劍柄那個雙手高舉的木美人捧揚着劍身,劍身在遞出去時形成三股很奇特的回力。
楊雪紅只覺得手上刃勢一阻,同時沒來由的叫人家暗裏的兩道柔勁一推。
她身勢一個不穩,黑情人已然遞劍,快絕無倫。
剎時,在胸口點住三處穴道。
又是“胸”口。
楊雪紅一張臉又氣又急的通紅,怒罵道:“黑情人,總有一天我非殺了你不可!”
“喂,喂,你是怎麼回事?”
咱們情人哥哥真的搞不懂,摸了摸又抓了抓腦門,苦笑道:“你是中了邪還是吃錯藥了,哥哥我費盡了力從龍中龍老小子手中救下了你不但不感激反而……”
“夠了沒?”楊雪紅冷冷道:“與其讓你那種救法,不如死在龍中龍手上算了。”
呀?什麼救法?
黑情人偏頭轉想了兩個彎兒,再看看眼前這位楊字頭八代主的大美人紅通着臉的模樣。
“哈!可是為了黑某一時情急抱住了你的……”他叫呼了一半,忽的把話吞了回去。
竟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臉紅。
“呃!那……那是誤會!”黑情人這一看,乖乖不得了了,人家大姑娘可是急紅眼咧!
“我……我……那時真的是無意的。”他大力的吞了口口水,尷尬道:“是怕你把心法口訣傳給了龍老頭,造成武林上的大患。”
楊雪紅貝齒一咬,恨哼道:“説出了口訣又如何?如果不通本門的‘七竅通天’還是無法運行氣機。”
“那我怎麼知道?”黑情人振振有辭的道:“我救你可是為公着想,至於私人的小問題你計較?”
小問題?這可是女人家一生的名節。
在那個時代,一個女人的手臂叫男人摸了都不得了的大事,更何況是胸部給人家抱了好久一會。
但是,話轉回來黑情人也有他的道理。
且不論這小子是有意無意摟那麼一下,人家倒真的冒了生命危險救出自己。
楊雪紅沉默了片刻,心中起了一陣促狹的念頭。
“你是冷大先生派來的人?”她笑着問道:“目的也是為了帝王絕學最後四句心法口訣?”
“你知道了?”黑情人聳肩苦笑,道:“怎樣?是不是你不服氣,咱們再打一場賭?”
“不!”楊雪紅笑得很不懷好意,道:“我跟龍中龍賭,是因為他真的會殺我。”
黑情人當然不可能殺她。
“那……”情人哥哥可覺得不好玩了,道:“那你要怎樣才可能告訴我?”
“很簡單!”楊雪紅嘻嘻笑道:“在殺了明冷香和羽公子以前,你當我的跟班。”
要命!
黑情人真的頭大了。
這小女人分明是要整治自己。
更煩惱的是,再兩個月李嚇天他們必須往關外瓊雪山莊一戰,誰有把握兩個月內可以殺得了羽公子和明冷香?
“換一項行不行?”黑情人哀求着。
“行,叫明冷香親自來求我。”
楊大小姐的回答擺明了不可能的事。
黑情人大大嘆了一口氣,忽然邪惡的笑道:“喂,你要知道這裏是荒野的化外之地。”
楊雪紅一楞,睜目道:“那又怎樣?”
“而且楊大小姐你冰潔的身體被哥哥我點住了穴道……”黑情人哈哈長笑,道:“在這些條件下,只有一個男人和女人,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嘿嘿!”
黑情人後頭還加上了兩聲很“詭異”的笑聲來。
氣氛弄得更神秘而“危險”。
“又怎樣?”楊雪紅臉色變也不變的瞅了黑情人一眼,哼氣道:“姑娘我餓極了,還不快去準備早點?”
啥?命令?
那哥哥我不是説了半天的廢話?黑情人只有臭着一臉的苦笑,百般不情願的站起來。
是啊!他能對人家怎樣?
“哥哥告訴你吧,現在不是吃早點的時候……”黑情人邊往外頭走出,邊道:“而是晚餐啦!”
楊雪紅一楞,託頭叫道:“我已睡了一天一夜?”
“不,是三天三夜!”黑情人出去,一名老婦人晃了進來,嘿道:“你大概不知道黑公子為了救你,三天三夜裏一直在你身旁照料?”
楊大小姐這一剎那竟然有點感動。
她問道:“你是誰?這裏又是什麼地方?”
“這裏?嘻嘻,是大青山下。”那老嬤嬤露着沒兩顆牙的笑容道:“我嘛!則是這一帶最有名的爭鬼婆婆。”
爭鬼婆婆?
楊雪紅就算一生未踏出中原,也聽過塞外烏蘭察布盟有這麼一個人。
一個將要死的人的鬼魂“搶”回來,讓他重新活過來的神醫爭鬼婆婆。
“原來是前輩!”楊雪紅的口氣温和了不少,眼中只見對方放下了一個藥盒子,從裏頭摸出了幾樣奇怪的東西來。
有黑、有黃、有綠,然後全放入一個缽內搗着。
立時帳篷內充滿了一種奇怪的味道,説香不香,鑽入鼻孔後竟是全身為之無力。
“這……是什麼東西?”楊雪紅訝異問道。
“治你腰際的傷口呀!”爭鬼婆婆瞪眼道:“難道你不知道在河裏被一種最毒的‘哭泣無聲’怪魚所咬麼?”
楊大小姐心中一跳,急急問道:“我……我的腰中毒魚所咬?那……是由前輩妙手相救的了?”
“呸!老婆子不敢居功!”爭鬼婆子哈哈笑道:“如果不是黑公子拼死護住你的心脈,神仙也救不了!”
楊大姑娘雙頰更紅了,忍不住再問道:“他……怎麼救法?”
“你不知道?”爭鬼婆婆瞪起一雙不大的小眼睛,好笑的哼道:“當然是右掌抵住心口重脈,左掌落在頸後玉枕穴上,然後……”
這老婆子嘿嘿一笑,竟也學年輕人聳肩般的動了動,道:“最重要的,當然是用口去吸出毒來啦!”
楊雪紅的腦門一轟,當下差點昏了過去。
這些“救命”的動作豈不是要寬衣解帶?
她臉上一陣通紅,鼻息裏聞着那藥草的味道,一昏一急中便倒了下去。
爭鬼婆婆看了楊雪紅一眼,搖了搖頭道:“什麼嘛!名節就算重要,沒命啥都沒了,更何況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情非得已!”
她又嘆氣又搖頭,解開了楊雪紅的衣帶,喃喃道:“如果有人對老婆子這樣,早就委身下嫁啦!”
這個爭鬼婆婆自個兒叨叨唸念,竟是每個字都落入了楊雪紅的耳中。
怪了,大美人的心中竟是一陣羞赧得直跳。
□□□
黑情人對自己的手藝實在沒什麼把握。
但是想到爭鬼婆婆弄出來的“東西”,還是自己胡亂搞一通算了。
爭鬼婆婆一生住在帳篷內,每座帳篷子倒是井然有序見劃成病室、卧房、廚間。
這列下來,前後也有十項之多。
他端了餐盤子用腳掀踢了帳幕便要往裏面去,那知真個有他巧的,這一腳可實實的踢到了楊大小姐的肚子上。
“唉喲!”兩個人同時叫了起來。
那爭鬼婆婆在帳裏看了好笑,嗤聲哼道:“真是冤家一對寶!”
她隨口這一句,楊雪紅竟是紅飛雙頰,低下頭去。
黑情人這廂尷尷尬尬的站着,看着人家大姑娘肚子衣袍上一個自己的大腳印,只有傻笑的份。
楊雪紅哼的一扭身,氣呼呼得閃身出去外頭。
“喂,你不是肚子餓了?”黑情人隔着帳幕對人家大叫。
“人家去茅坑不行啊?”爭鬼婆婆“嘖嘖”兩聲,站了起來嘿嘿道:“唉,老婆子是不適合待在這裏羅!”
爭鬼婆婆走了,片刻之後帳幕一掀,楊雪紅寒着一張臉進來,這可怪不得她大小姐生氣嘛!
“這是在下的手藝。”黑情人趕忙陪上一個笑臉,打了個哈哈道:“請大小姐!”
楊雪紅也不吭聲,拿了碗筷便吃。
這一在嘴裏咬嚼了兩下,那個表情可讓黑情人的一張臉都不好意思起來。
“手藝?”楊雪紅很有禮貌的吞下了喉頭,終於緩過一口氣來,道:“這個叫做‘手藝’?”
“沒辦法啦!”黑情人聳肩道:“君子遠庖廚嘛!”
楊雪紅看他一臉無辜的樣兒,忍不住一笑,嬌媚難言,朱唇輕啓道:“為了我自個兒好過,還是我弄吧!”
説着,便是拿起這兩隻盤子出去。
奇事。
黑情人都不明白人家姑娘心裏在想啥。
這姓楊的女人那來這般温柔了?
他大力的搖頭,兀自在那裏百思不解着。忽然,外頭一陣馬蹄響,有人高呼道:“爭鬼婆婆在不在?”
來人是誰?
黑情人由帳篷裏望出去,只見薄暮下有着四匹駿馬,三騎上頭各自坐了一名雄赳赳的漢子。
看衣着是烏蘭察布盟的戰士。
“找我有什麼事?”爭鬼婆婆温吞吞的晃出另外一座帳篷,哼道:“真沒禮貌,怎麼不下馬來?”
她這一喝,那三名戰士果然翻身下馬朝爭鬼婆婆恭敬道:“我們是薩克部主的手下,想請婆婆到察素齊為部主的愛妃治病。”
“哼哼!是嗎”爭鬼婆婆!“桀桀”怪笑道:“你們應該知道老婆子一向是病人上門來的,從不外診。”
“是,是!”當先一名漢子恭敬道:“為了表示敬意,我們部主特別要在下伊蘇送來三鬥珍寶,請婆婆破例!”
“老婆子無福接受!”爭鬼婆婆一揮手,哼道:“就算是百鬥珍寶也一樣!”
她説,便是朝裏頭走入。
伊蘇的臉色一變,在後頭揚聲道:“婆婆,請不要和我們這些下人為難,嘿嘿,果真不得已的話……”
爭鬼婆婆冷笑回身,雙手往腰一叉,喝道:“怎的,難道你們打算動粗不成?““事非得已,也只好這樣了。”伊蘇一大步子向前,便是伸出毛茸茸的右臂往爭鬼婆婆抓來。
爭鬼婆婆哈哈大笑道:“憑你?呸!還不配跟我動手!”
這老太婆不動手,誰上?
黑情人只有苦笑的乾咳了兩聲,踱出了帳外,朝人家抱拳道:“這位可是大勇士伊蘇將軍?”
伊蘇斗然看見一個漢人冒出來,訝異道:“正是!”
説着的當兒,一雙鷹眼上下打量着眼前這個古銅膚色,笑起來挺討喜的年輕人看了好幾回。
“不知道貴部的王妃患了什麼病症?”黑情人微微一笑,道:“婆婆年老體衰,或許在下可以替她走一趟。”
伊蘇聽了這話,神情不禁大好。
“是一種奇怪的心痛病!”伊蘇皺眉搖頭道:“以往倒沒有,而是在兩個多月前到固陽盟城去,回來以後……”
黑情人雙眼一亮,淡笑道:“到固陽城?可下拜見新任的盟主明冷香可汗?”
“是!”伊蘇訝異道:“不知公子如何知道的?”
黑情人笑了笑,點頭接問道:“然後呢?”
“呃,盟主可汗身旁有一位漢人,年紀不大,和公子差不多年歲吧!”伊蘇回想着,邊道:“他有一種藥丸可以暫時性的不讓王妃發病……”
黑情人一笑,道:“那不就好了?何必……”
“不!”伊蘇急口道:“薩克部主認為老是受制於人不是辦法,而且部主對王妃愛之甚深,每回王妃病發痛苦時,部主也為之焦心得六神無主。”
所以,派他們前來延請爭鬼婆婆。
黑情人這廂全數明白了,可是羽公子搞的鬼。
他嘿嘿一問道:“別的部族是不是有相同的情況?”
“這個……”伊蘇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們並不太清楚,不過,據説也有別的麻煩事。”
“有意思!”黑情人自個兒嘟嚷一聲,朝向伊蘇笑道:“沒問題,稍晚我陪你們回去吧!”
“你?有把握?”
“當然!”
“那……為什麼不現在就走?”
伊蘇問這話的時候,正好看着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端了兩隻盤子由後頭走出來。
盤子上的菜不但好看,而且在風中的香氣簡直讓人家以為自己有三天三夜沒吃東西了。
伊蘇很明白的朝黑情人眨眨眼,低聲笑道:“在你們漢人裏,女人弄出來的飯菜如果不吃很不好交代,是不是?”
“對極了!”黑情人大笑道:“你對漢人的習俗真瞭解。”
他們兩個在那兒笑着説男人的“悄悄”話,但是楊大小姐的耳朵根敏利得很,全聽了進去。
登時又覺得耳根子紅燒起來了。
唉,女人的心,連自己也不瞭解呢!
□□□
察素齊在大青山的東面。
這一路上還算是草原地帶,沿途儘可見牛羊成羣,放蹄策馬,每隔二三十里便可見得十幾座蒙古包座落在青翠的草原之中。
在深吸一口的氣息裏,大地的味道立刻塞滿了心胸。
“真令人佩服!”黑情人意氣風發的在馬背上長笑道:“特別是跟這麼一位大美人並轡而騎。”
楊雪紅輕哼一聲,嗔道:“喂,你何時才能正經點?”
“正經?”黑情人好大的笑聲,看着前面帶路,伊蘇的背影低聲道:“現在不就是要去辦正經事?”
他們的後頭,是隨着伊蘇而來的兩名漢子押陣。
楊雪紅皺眉,輕問道:“那位王妃是患了什麼病?你有把握治得了?”
“不知道。”黑情人搖了搖頭,道:“所以,一點把握也沒有。”
“什麼?”楊雪紅粉豔的臉龐大變,疾聲道:“那你還敢答應人家救人?”
“總是要賭一賭嘛!”黑情人的表情還真的嚴肅起來,道:“察素齊是攻擊伊克盟東北的要塞,如果能將薩克那傢伙變成了朋友……”
當然,對於明冷香的大舉興兵有相當大的阻力。
“我怕你還沒跟他變成朋友已經是死人了。”楊雪紅冷冷哼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解掉羽公子的手法。”
“哈哈,原來你也想到是那小子搞的鬼!”
“哼!你以為天下只有你一個人聰明?”
“當然不是,不過高興倒是真的。”
“高興?”楊大小姐哼道:“高興個什麼勁?”
“天下有那個男人被一位冰心玉潔的大美人關心時不高興的?”黑情人哈哈大笑,而且還對楊雪紅擠了擠眼,嘻嘻道:“對不對?”
對你的大頭鬼!
楊雪紅悶不吭聲的一夾馬肚,往前超過了一個馬身。
忽然,後頭黑情人追了上來,抱住楊雪紅的腰便滾下馬鞍,雙雙翻翻倒在草原上。
什麼,這姓黑的小子要用強的不成?
楊雪紅正待要大大惱怒,頂上只聽一排強弩劃空而過的聲音。
隨即耳中又傳來慘叫的聲音。
黑情人從草叢中探頭一看,怒哼道:“我們後面那兩個中了埋伏死了!”
“那個叫伊蘇的呢?”楊雪紅也探身而視。
這一地帶的草長及胸,甚是容易藏人。
“不知道,大概還活着吧!”黑情人往右前方指了指,道:“咱們過去看看!“他説着便是一牽住楊雪紅的玉手,纖纖五指正是清涼無汗,掌在自己手掌,好一絲特別異樣。
兩人互看了一眼,那黑情人猶是多口的解釋道:“這樣子才不會迷路,嘿嘿……”
嘿什麼嘿?像呆頭鵝似的。
現在,反倒是楊雪紅拉了黑情人往前竄去。
兩人方才幾個竄身,驀地裏四面八方又有強箭激至。黑情人這廂美人在旁,可是激起了他的英雄氣慨來。
“哥哥來對付他們,你去找伊蘇那小子。”
“好!”楊雪紅一應,便是往前快速竄去。
沒三個起落,橫裏突然刺出一挺槍來,楊大小姐挑眉,五指一捏住槍頭便是倒送了回去。
好大的力勁對方“哇”的一聲慘呼,自胸口噴出的血猶濺高於草尖之上。
楊雪紅看也不看的往前直奔,同時口中呼道:“伊蘇,你在那裏?”
這一喊裏,又有兩把彎刀攻來。
楊雪紅半折身子,左右掌一拍刀面一彈,那刀勢如受她指揮的倒捲了回去。
立即又是慘呼之聲。
楊雪紅正想另外折個方向,身後忽然有人怒斥道:“那來的漢人女子在這裏撒野!”
楊雪紅回身一看,好個彪形大漢。
特別是手中那根狼牙棒,怕不有百斤之重?
楊雪紅冷冷一笑,嘿道:“你又是那裏來的蠻子?”
“我?哈哈哈!本盟全境誰不知道扎拉奔的大名?”
扎拉奔?
楊雪紅聽説過烏察布盟的薩拉齊內有一個大力士可以赤手空拳殺一頭水牛,不知是不是他?
“你是薩拉齊部裏可以赤手屠牛的那個英雄?”
“哈哈,太好了,原來連你們漢人的女子也聽過我的大名。”扎拉奔得意道:“怎樣?
你怕了吧?”
楊雪紅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奇怪一件事。”
“什麼事?”
“你是位大英雄,怎麼會做這種暗襲的下流勾當?”
扎拉奔臉色一變,好像很受到屈辱,半晌,他才用力一哼,叫道:“這不能怪我,我是欠了人家的人情,所以一定要還。”
“呃?是什麼大人情,甚至可以毀掉自己是英雄的名聲?”
在塞外牧民中,自己的名聲可比生命還重要。
扎拉奔臉色更難看了,全身抖顫了一下,忽的大叫道:“沒什麼好説了,死吧!”
這一斥喝下,立即掄起狼牙棒便大力的砸下。
帶卷的一股風,連四周的草都為之拉根紛飛。
楊雪紅豈能吃這麼一記?她立時飄身而起。
而且非常輕巧的落在扎拉奔那根大狼牙棒上,負手臨風,翩翩衣袂舞揚,望之如仙子。
扎拉奔楞住了在那兒片刻,忽的大力反甩狼牙棒,打算將楊雪紅跌個半死。
偏偏楊字傳人第一門首功便是輕功。
楊雪紅看準了扎拉奔是莽夫,只知用着蠻力。
當下足尖在棒頭上一轉,便是穩如泰山的站着。
扎拉奔這廂更驚更怒,手上舞掄起便是更加用力。
剎時,斷草紛揚落下如雪,幾乎剷平了五丈方圓。
楊雪紅在上頭看着,只見四周逐漸聚集了不少戰士來,他們全都目瞪口呆看着,半晌之後眼中全露出了欽佩之色。
楊雪紅的英發妙姿顯然折服了他們。
這一戰有了半炷香光景,那扎拉奔終於頹然的將狼牙棒往地上一丟,嘆道:”我認輸了!”
楊雪紅這廂由半空中緩落,輕笑道:“能認輸的就是英雄,你別難過。”
這話説得顧全極了對方的面子。
當下,周圍上百人全歡呼拍掌,甚至有的拉臂跳起了舞來,氣氛一下子變得有如節慶般的熱絡。
楊雪紅還真有點受寵若驚,朝扎拉奔笑問道:“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誰要你們這麼做的?”
扎拉奔臉色有些為難,片刻後才回答道:“是我們部主莫山利,但是,我和我的部下原先都不贊成的。”
楊雪紅明白似的點點頭,道:“那……你們部主為什麼要這麼做?”
扎拉奔想到這件事,似乎就有氣。
“前天來了幾名漢人,是他們誘惑我們部主這麼做的。”扎拉奔哼哼道:“他們鼓動莫山利部主併吞察素齊。”
楊雪紅一楞,想不到這背後有如此陰謀。
當然,這不會是羽公子所為。
烏蘭察布盟已在他的控制中,當然不願意自己人自相殘殺。
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龍虎尊。
“這個人是其中之一?”黑情人忽然由草堆中冒出頭來,同時手上扣着一個人井續。
“對,他就是其中之一!”扎拉奔看着井續,好大怒道:“讓我殺了他!”
黑情人沒有意見,聳聳肩對井續道:“這可怪不得我!”
井續臉色大變,咬牙道:“叛幫的小子,你……”
黑情人笑了笑,哼道:“你擔心自己吧!”
這一句,可叫井續的氣全消了。
“你……你打算如何?”
“我?當然,如果你合作的話應該可以活下去。”黑情人大笑道:“而且,可以活到七八十歲。”
這時候,當扎拉奔的狼牙棒高高舉起時,井續的心中沒有任何事比自己能活下去更重要了。
“我答應!”井續大叫道:“你要怎樣?”
□□□
伊蘇還活着,而且完全的將黑情人和楊雪紅帶到了薩克部主的面前。
“咦?另外兩人呢?”薩克皺眉的問話。
“這事屬下稍後報告,還是先請他們兩位救王妃要緊!”伊蘇看了黑情人和楊雪紅一眼,道:“他們是爭鬼婆婆的兒子和媳婦。”
什麼話?是那老太婆的兒子?
胡言亂語,是這個臭小子的妻子?
薩克部主哈哈大笑,道:“好,好,那一定是得到真傳了,來,來,請跟我來。”
薩克大笑的由虎皮椅上立起,便由侍衞呼擁中往另外一座大帳篷而去。
黑情人和楊雪紅相互看了一眼,兩人俱急忙的偏開了眼神,一路默默無語的尾隨着。
未幾,便站立在王妃病榻之前,好個大美人。
“羅絲兒,我請大夫來看你了。”薩克入帳後,立即向前握住牀榻上的女人手掌,輕柔的道:“別怕,他們是爭鬼婆婆的兒子和媳婦,一定有辦法的。”
這傢伙又説了一次,咱們楊大小姐的臉更紅了。
“忍着點吧!”黑情人嘆氣道:“先辦妥了正事再説。”
説着,他大步向前朝薩克道:“請部主稍讓,由我們……夫妻來替羅絲兒王妃診斷吧!”
“好,好!”
薩克生得威猛碩壯,特別是下巴的大胡令人望之懍然,如今兒女情長處,竟是令人不忍。
楊雪紅本來為黑情人那兩字“夫妻”暗怒,落眼看見薩克那雙瞳子裏的焦慮和不安,忍不住改口安慰道:“部主,你放心,交給我們就行了。”
薩克點了點頭,默立在一旁。
只見黑情人伸手把住羅絲兒手腕,片刻。
楊雪紅看了他一眼後,同樣又把了一次脈。
“你的看法如何?”黑情人低聲輕問。
“是一門極為奇異的玄功制穴手法。”
“你有沒有把握?”
“什麼我?那可是你自個毛遂自薦的。”
黑情人苦笑了一聲,看了那端的薩克一眼,更壓低了聲音道:“喂,我們現在可不是救一個人,而是關係着整個中原的安危!”
“這點用不着你來提醒!”楊大美人寒臉哼哼道:“方才要不是想到這點,早在你説那兩個字時就翻臉了。”
他們一來一往的低聲説話,在旁的薩克可急了。
“兩位……”薩克促聲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黑情人的表情變得可真快,立即輕鬆的道:“問題是沒有,只不過……”
“不過什麼?”薩克的一顆心差點跳了出來。
“不過因為方法有好幾種。”黑情人指指楊雪紅,再指了指自己,道:“我們夫妻倆各有己見。”
薩克這下可安心了不少,急忙道:“那……本部主就不打擾兩位,你們……好好研究吧!”
説完,他揮手下令道:“所有人沒有我的命令都不準進入這帳內,如果兩位大夫有什麼需要,立刻送來。”
“是!”伊蘇往前一步,半跪道:“部主,請讓伊蘇負責這裏的安全和大夫們所需。”
薩克點了點頭,再度向前握住羅絲兒的手掌,温柔的道:“你放心,他們一定能治好你的。”
羅絲兒温柔的一點頭,輕聲細語道:“謝謝部主關心,羅絲兒也相信這心痛怪病會好的。”
“好,好!”薩克邊説着,眼角邊有淚影。
於是,一鬆手後大步的率眾出帳。
剎那這帳內果然只剩下黑情人、楊雪紅和羅絲兒三人,至於那個伊蘇則在帳外指揮佈置。
並且,親自站守於帳口。
黑情人點了點頭,看着帳口一眼道:“這個伊蘇倒是個忠心耿耿的漢子。”
“伊蘇將軍的確是我們部旗中的勇士!”羅絲兒輕聲如鈴,悦耳極了,道:”而且對於部主更是重要的助手。”
楊雪紅笑了笑,輕問美人道:“當你到固陽縣城和羽公子見面時,發生什麼異常的事沒有?”
“羽公子?”羅絲兒偏頭一想,忽然明白似的道:“是不是站在冷香可汗身旁的那個年輕漢人?呃!那時我和部主上前晉見,忽然有一股寒風穿過胸口……”
她緩了一口氣,聲音越見嬌悦,道:“當時只覺得全身一震,也沒什麼特別的異樣……”
“那是什麼時候開始心痛的?”
“就在見完冷香可汗後那夜,到了三更半夜時忽然胸口疼痛異常,昏死了過去。”羅絲兒輕輕蹙眉,接道:“後來聽部主告訴我,是由那個年輕的漢人給我服了藥以後才救活的……”
黑情人忽的插口道:“藥呢?”
“已經吃完了!”羅絲兒一嘆,道:“冷香可汗要求部主召集本部三萬精兵助她攻打伊克昭盟,否則……”
想當然的是,明冷香以此為要脅。
同樣的可以想見,明冷香在烏蘭察布盟的地位並未完全統御局面,各部旗間仍然有他們的自主權。
黑情人輕點嘿笑,道:“所以部主不願意受到她的威脅,才會派伊蘇去請爭鬼婆婆來醫你了?”
“是!”羅絲兒抬睜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眸,輕問道:“你們打算怎麼治療我?“這是最簡單的問題,卻是最困難的回答。
“你有什麼看法?”黑情人拉楊雪紅走到一旁,低聲道:“我們頂多只能以內力渡入她的體內,勉強在病發的時候壓抑住羽公子留在她體內的亂氣。”
楊雪紅沉吟了片刻,又瞅了黑情人一眼,欲言又止。
黑情人一愕,一急道:“喂,你到底有啥話,直説吧!”
“嘿嘿,你到底當不當我的跟班?”
楊雪紅這一句立即叫黑情人明白了關鍵。
帝王絕學最後四句心法可解天下任何氣機禁制。
黑情人此刻不得不大大嘆了一口氣了,道:“好吧!不過我們可説好了,是為了對付羽公子和明冷香。”
楊雪紅嬌媚一笑,竟是有掩不住的得意,道:“知道了。哪!現在我就告訴你心法四句口訣。”
黑情人這廂好像想到什麼似的,忽然問道:“這四句口訣既是如此神妙,為什麼你被點穴了不會解開?”
楊雪紅輕輕一嘆,道:“這心法口訣是為了練帝王絕學之人藉以調息之用,以免太過霸道而傷了自己……”
她一頓,哼道:“至於制穴的問題,此法配合‘七竅通天’可以替他人解掉禁制,對於自己本身則因為氣機受阻反而沒用。”
黑情人點頭一笑,又有疑問道:“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解了羅絲兒的禁制就好,反肺要假借我的手?”
楊雪紅一嗔,睜翻眼道:“你到底想不想要口訣?”
“要,當然要!”黑情人聽她這一句,心中竟是為之一動。
嘿,難不成哥哥我走桃花運了?
方才楊大美人的話分明是“故意”教傳給自己的啦!
他心中一樂,差點就忘了楊大小姐正説着口訣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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