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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0章

    第五十六章:她被他鬍子無意間的碰扎弄得癢癢的。

    她差點要忘記了他身上的木香,再一次近距離在他懷裏,他下巴上淺淺的胡茬幾乎在扎着她的肌膚,他怎麼鬍子長得這麼快,都扎痛了人。她放棄了抵抗,沒有動,安靜了下來,她被他鬍子無意間的碰扎弄得癢癢的。

    “你終於聽話了不鬧了。”他像是哄着一個孩子,帶着假裝愠怒的語氣説,手臂卻依舊牢牢擁抱着她,他心裏在暗暗歡喜,她心裏亦是有他的。不然她這麼倔,又怎麼會沉靜了下來。

    她心平氣和地説:“我只是,想留一口氣,佟卓堯,我很累,也許,我們有過交集,但你也是歡場中人,你應懂得,你在我這裏,算是什麼。”她也不瞧他,只是賭氣把話説得越來越絕。

    難道非要把他的臉色氣得鐵青她才有快意嗎?她想是的。

    越是知道説什麼話會惹他怒,她偏是要戳破,誰叫他這麼自大這麼囂張。

    “你在和我賭氣,對不對?你明明想我了,你敢説你這些天沒有想我嗎?”他鉗住她胳膊的手略使了點力度,他想到她剛一進門時望見他的神情,是有想念的成分在裏面的,因為她笑了,她很少會對他微笑。

    她想自己沒有時間在和他廢話下去了,馮伯文的出現讓她完全沒有防範,她好像是一下子被拉去了身上僅有的遮羞布,毫無遮掩地暴露在舊情人嘲諷的目光裏,足夠讓她千瘡百孔。

    “放開我,我該走了。”她淡漠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走?我已經安排季東去辦了,你不用回去送外賣的,你被辭退了。”他輕飄飄的語氣説着,像是説着無關痛癢的一件事。

    她徹底要失控了,她抬起腳,用力地踩在了他鋥亮的皮鞋上,還很用力的用腳跟踩着蹂躪了幾圈。

    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立即放開了手臂,她逃脱了出來,站在球桌的另一方,她將頭盔重重地扔在球桌上,手抓着頭髮,她此刻真是欲哭無淚,老天怎麼就派了這麼個孤星來折磨她,為何還稀裏糊塗和他有了一夜纏綿。

    她指着他大聲叫着説:“佟卓堯,你憑什麼,你憑什麼動用你的關係開除我!麥當勞是你家開的嗎,你有什麼資格命人解僱我!我要去勞動局告你!”

    他看她叫囂的樣子,嬌弱的身體居然能爆發出這麼大的嗓門和這麼大的能量,不由得又讓他刮目相看,看到她這樣子,他似乎既心疼卻又很滿意,這讓他忘記了自己腳上被踩那一下的疼痛。

    “我沒有動用我的關係,我只是想了個小小的辦法,找到了你上午送外賣的那十幾個顧客,我送了一點小小的禮物,他們都一致電話投訴你的服務態度刁蠻衝撞,於是,你被解僱了。”他第一次這麼慢條斯理去解釋一件事,目的就是要看到她氣惱的樣子。

    第五十七章:他看你的樣子,好像你是他的。

    她恍然大悟。明白了,她咬牙切齒地吐出了幾個字:“你卑鄙。”她沒想到他居然會費盡心思用這種手段讓她被解僱,她想真是豈有此理,怎麼會就偏偏遇上了這麼個瘟神男,從遇見他的那一刻就開始倒黴,枉她還差點錯對他產生好感。

    他不怕死地走到了她的面前,根本都沒有想過此刻憤怒的她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他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把鑰匙,遞到了她的面前,鑰匙亮閃閃的在空中晃動着,銀色的光有些刺眼。

    曼君腦子裏正一團火無處釋放,見他遞來一把鑰匙,他那酷酷的臉上帶着邪笑,她機靈了一點,大腦飛快地轉動起來,他為何要給她一把鑰匙呢。莫非像俗套的電視劇裏一樣,傷害之後在送上車鑰匙或者房子鑰匙。

    他應該沒這麼好心吧,再説君子不受嗟來之食,她想她才不要,這算什麼,精神補償嗎。

    “我不要!”她大聲一陣言辭地説。

    “我有説給你嗎?”他反問。

    “神經病!”她又跳到球桌上撿起剛摔的頭盔。

    “不如來當我的司機兼私人助理,怎樣?”他問。

    她幾乎是連考慮都沒有考慮,直接忙不迭地搖頭加擺手,躲他都躲不及了,還要當他的司機,豈不是要天天跟着他,他去哪裏她就得跟着,做他的跟班啊,虧他好意思説出來,難怪玩招讓她被解僱,原來是這樣的打算。

    休想!她想好了,就算是這份工作沒有了,她還可以再找一份,她怕找不到工作嗎,只要肯努力,去哪裏都可以。

    “馮伯文的話是不是令你很難堪?既然你覺得難堪,你就要做回原來的你。其實我也不想你們再見面,他看你的樣子,好像你是他的,這讓我很不舒服。”他自顧地説,他説完又發現自己最近話真的變得多了很多。

    她點頭,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她説:“哦,那你意思是,你故意找馮伯文來,就是要激發我的鬥志,對嗎?你對我究竟是什麼意思啊,你是我什麼人啊,要你為我做這些,有必要嗎?”她揚起了頭,看着他。

    他靠在球桌旁,專注的眼神凝視着她,她不是很漂亮,臉頰上還有幾粒被太陽曬出來的斑,送外賣這麼辛苦的工作,怎麼能讓她這樣的女孩子做呢,她怎麼能經得起風吹日曬,她是他的人啊。他想想,説:“有必要,因為你因為你和我一樣喜歡漫畫,我們很投緣,不是嗎?”

    一樣喜歡漫畫?很投緣?她清秀的臉上除了失望,還有失落。

    她轉身,手上拎着的外賣無力地丟在了地上。

    她聽到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曼君”低低的聲音在她的背影裏漸漸消散。

    她沒有回頭,已經很難再有回頭的理由了,她只是那堅強並且獨立的阮曼君,她不是寄居蟹,不是爬山虎,她不需要依附男人,她想,佟卓堯終究還是不懂得她的。

    第五十八章:她賭氣起來真像是一隻母猴子。

    她去了店裏,順利的辦好了手續,還結了大半個月的工資,經理有些內疚,但又肯定地説她以後會有更好的發展的,不需要這麼屈才。她敷衍地笑笑,握着半個月的薪水,換好了自己的衣服,離開了店裏。

    撫摸着自己的電動車,還有些不捨,它陪伴了她這大半個月來的走街串巷,它好像是她工作中最好的朋友,也許它很快就會有新的主人了,她蹲在一旁,用一塊抹布將電動車上的灰塵擦得乾乾淨淨。

    “我走了,你會有新的主人,再見了。”她對着電動車説了一些連自己都聽不懂的話,然後才走。

    這麼容易就對一件事物產生感情和依賴,甚至是一種相依為命的感情,那是一種陪伴和相守,這些天,陪着她最多的,還能有什麼呢。

    離開,總是需要勇氣的。

    尤其越是習慣安寧隨遇而安的人,越是不喜歡變遷,即使能很快適應,但對過去總是有依戀。

    曼君沿着街道走,她不知道該去哪裏,肚子很餓,還沒有吃飯,她口袋裏有幾張佰元的人民幣,那是半個月的薪水,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迅速地就朝另一個方向奔跑去。

    明明沒有吃飯,卻依舊可以有奔跑的力氣。

    這就是阮曼君,餓不垮也催不垮的阮曼君。

    她從人羣中跑過,熙熙攘攘的人羣中,她有些瘦,有些單薄,卻有着堅毅的骨骼,她每一塊骨骼都是堅強而極生命力旺盛的。身邊來來往往有很多人擦肩而過,各不相識各不參與彼此的生命中,卻在這樣一個午日裏,薄薄的陽光,顯得暖意而温情。

    是萍水相逢嗎?

    只是匆匆一撇,毫無印象,那些陌生的面目,連記憶裏都不曾走進,又迅速地消失無影無蹤。

    除了遺忘,除了遺失,還有別的可以選擇嗎。

    已經沒有選擇了,只能這樣一個人走下去,一路奔跑或者走走停停,選擇忘記和記住。

    此時的佟卓堯正艱難地搜尋着她的身影,她惆悵的神情從店裏面走出來,還對着電動車説了一大堆的話,她居然對一個電動車的感情比對他還要深,真是個令他匪夷所思的女人,他都不清楚她的腦袋裏是什麼生物。

    一定是靈長類,她像是一個母猴子。

    雖然長得不像,但她賭氣起來真像是一隻母猴子。

    看着她走在茫茫的人羣裏,她的身影一會不見,一會又孤單的立了出來,她穿得也有些單,秋日的光照在她的白衣上更顯得分外寂寥了。在一個路口的咖啡店旁,劉若英的巨幅海報掛在那裏,奶茶甜蜜蜜而倔強的笑容,似乎在告訴大家,我很好。

    她立在廣告海報下看着,我很好,是呀,我很好,一切都很好,我擁有健康,擁有愛的能力,還可以去拼一次,還能再輸一次,她多好,不用擔心太多,是不是?

    忽然想念起遙遠家鄉的外婆了,世世代代靠打漁為生的小漁村,她三年多都沒有回去,只是偶爾能打聽到外婆和舅舅的消息,她知道,舅舅因為她入獄的事很抬不起頭,她只有爭了氣才有臉回漁村去,才有臉去見外婆。

    第五十九章:那個積木帆船,可以帶她回家嗎?

    她在風口裏站了很久,都沒有動,空中傳來一首動人的歌,她問一個路人,一個約莫二十歲年紀耳朵上戴着大圈耳環的女孩,她問女孩這是什麼歌,聽起來很有感覺。

    女孩告訴她,這首歌叫《我在那一個街角患過傷風》

    她想,歌名比歌更傷感。

    患過了傷風,是因為孤單嗎。

    還是站在的那個街角望去,看得到盡頭,卻看不到你。

    沒有你的街角,總是一望無際的,因為有所期冀,有所牽念,是牽念某個人的方向,是家的方向。

    起風了,她的頭髮被風吹地在空中肆無忌憚地搖曳,多像是被愛情吸引的女子,不計後果地往上撲。只是撲空了,撲的是一場風,撲進了風口裏。

    她將手中的大衣穿上,大衣口袋裏,都是風。

    哪裏有孤單,哪裏就有風。

    她手撫着額前,抬眼看着陽光,無論風多大,陽光正好,歲月靜美。

    穿過馬路,她終於找到了那家店,那個漂亮的帆船積木還在櫥窗裏放着,那是多麼美得一條帆船,讓她想起了少時候和父母待在一起的那條帆船。

    依稀都能回憶起那幅畫面,父親赤膊着上身,蒼勁有力地胳膊正使勁地拉網,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偶爾還有魚跳躍起來,周圍有漁民在喊着勞作號子,母親從船裏出來,召喚她進船裏去添一件衣服。

    十幾年前的温馨記憶,還歷歷在目,只是父親母親終究還是辭世了,只剩下了她,當年的那座船,後來也被舅舅賣了,那座船就是家一樣,賣了,就是連家也沒有了。

    回不到過去了,對嗎?

    記憶裏的親人逝去了,記憶裏的家散盡了,她除了不停地回憶,和夢靨裏的場面,她再也不回去了。

    她渴望買下這個帆船積木,她要將它一塊塊地拼湊完成然後表框起來掛在牀頭,就像是拼湊完成一個家,對於她而言,這不僅是一個帆船積木,還是一個家的寄託,她想在夢裏,會有一座船,上面有個家。

    店員走了出來,似乎對她熟悉了,她好幾次都在櫥窗外盯着看,戀戀不捨的模樣。

    “您好,如果喜歡可以進來看,現在店裏的商品一律都打七五折,喜歡不如買下來。”店員温和地説。

    她進了店裏,店員將帆船積木的包裝拿給了她,解説着裏面有五千塊小積木,要慢慢堆砌,最後會是相當美的手工藝品,不論是掛在家裏還是送人,都是一份很生動的禮物。

    她抱在懷裏,很開心。

    這一幕,都被停好了車站在馬路對面的佟卓堯看到了,他不止一次見到她這樣痴迷地看那個帆船積木,他見她和店員商量着什麼,她從口袋裏掏出錢,數了數幾遍,似乎不夠,她不捨地將積木交給了店員,低着頭惆悵地走了出來。

    他想去幫她付錢,可一想,她的脾氣,是絕對不會要的。

    他站在廣告箱後,卻忽略了是一個女性內衣廣告箱,上面是奔放熱情的內衣女模惹火的廣告畫,他靠得那麼近,頎長的身姿,正好頭就靠在廣告畫上女模的胸口。過來過去的女孩都捂着嘴笑着跑開,他只顧着看她,卻把自己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他學着漫畫裏的樣子,轉身眼珠向上翻着白眼,裝作是盲人,摸索着離開。

    走到拐彎,慶幸自己機智,不然就真汗顏了。他正暗自想着她不知道去了哪裏,忽然,卻見她瞪大着眼睛出現在她面前。

    “我順道回家,你呢?”他掩飾着,問。

    第六十章:我在過馬路,卻看到了你。

    曼君只是看了他幾秒,眼神里有股決然的煙火味,她想自己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對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竟迷離徘徊過,淺些迷失了自己。只是她明白,她是錯誤的。

    她過去在一張卡片上寫下這樣一句話:我在過馬路,卻看到了你。

    最美麗的相遇,而是多麼巧,正好在過馬路的時候遇見了你,你看起來一點也沒變,只是眼角里多了些生疏和遙遠。

    有一些人,眼神里是有遙遠的。

    抓不住,也看不清,因為時隔遙遠,你我已漸漸緣淺。車來車往,偶爾一輛公車駛過,遮住了你的身影,等車駛過,你禮貌地問好,然後説再見。

    只是往後的生命長歲裏,還能再這樣過馬路的那一瞬間碰到你嗎?不能了,一生只會僅有這樣一次的馬路遇見。

    有沒有一個人,曾是你在過馬路時,期待着會遇見的?會在看紅綠燈時,內心有小小的念想,也許,他也在過馬路,他仍戴着舊時的銀項鍊,穿着白色搖滾T恤。互相看着過往的車輛時,發現了彼此,點頭,微笑。

    或者會有很多話想説,面對着面隔着馬路望着,穿流的車,湮滅了聲音,只好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放在耳邊做出打電話的手勢,電話聯繫。

    各自離開後,才想起,其實彼此都沒有了彼此的電話號碼。

    曼君想起了她曾在大學的時候,暗戀過一位開公交車的男孩,男孩和她一樣的年紀,開着二十一路公交車,曼君並不知道他的姓名,只是在心裏叫他二十一號。

    那些個夏天,她走在長長的馬路上,只為是等待一輛公交車。

    男孩開車時,聽着很簡單的小情歌,偶爾會從後視鏡裏看端坐着的曼君。

    後來,二十一路換了司機,曼君聽説到他是結婚了,辭職了,不會再回來了。

    她沿着整個二十一路公交車路線走了一下午,走到了底站。在回來的路上,她一直都望着沿途的風景,那個男孩連同那段青澀的暗戀,都成了一路短暫的風景,此後,再也沒有再見這段風景。

    那麼佟卓堯呢,這個和她沒有任何實質姓關係,不過是兩個孤單人的一夜迷錯,他和馮伯文這樣高幹背景的男人有什麼區別呢?都是一擲千金,都是自我而驕傲。

    她怎麼能再步後塵呢。

    即使他是井繩,可是她被蛇咬過,她怕受傷,怕中了毒,故裝作滿不在乎,就好像她比他還能玩得起一樣。

    她只是,輸不起。

    誰在乎,誰就是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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