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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悶熱的夏夜,歐思飛坐在沙發上,手中轉着遙控器,但心思卻已飄到了衞成浚身上。

    她努力地將衞成浚的身影摒棄在心門之外,説服自己沒有人愛也不會怎麼樣,只是比較寂寞而已。

    以前,沒有衞成浚的日子,她不是一個人生活得好好的嗎?

    如果沒有撞見衞成浚與葉綠綺的曖昧關係,她不知道自己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雖然,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清醒是痛了一點,但是起碼她還保有尊嚴,不用一個人忐忑不安地猜疑着他何時要離開,不用整天猜想他説的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搞得自己心神不寧,像患了疑心病,對誰都不能信任。

    在胡思亂想之際,歐思揚揹着書包,打開客廳的門,一臉自責地走了進來。

    「姊,吃飯了嗎?」他已經從衞成浚的口中得知他們鬧翻的事。還以為他們的愛情能修成正果,沒想到劇情卻急轉直下。

    「嗯。」她懶懶地應了一聲。

    「-還在生氣嗎?」他忐忑難安地看着她,情願她大聲地斥責他,也不要她露出這副悶不吭聲的憂鬱模樣。

    她看了他一眼,佯裝若無其事,繼續看電視。

    「姊,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私自去『型男事務所』向他們提出委託案,當初我的動機很單純,只想替-找個男朋友而已。」歐思揚懊惱地垂下撿。

    「你現在應該做的事就是用功唸書,而不是花時間在操心這種瑣事上。」她淡淡地開口。

    「-是我姊姊,我怎麼可能不為-擔心呢?我想看到-幸福快樂的樣子!」

    「我現在就已經很快樂了。」

    「-騙人!-明明一點兒都不快樂!」歐思揚反駁道。「-和成浚哥在一起的時候才是真正的快樂,整天都在微笑,現在-一個人看起來好孤單,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

    她愠怒地打斷他的話。「歐思揚!我不生你的氣,並不表示你可以挑戰我的底限!」

    「他是真的喜歡-,難道-看下出來嗎?」歐思揚低吼着。

    「你是聽不懂我的話嗎?從今以後,我不許你在我的面前提起這個人的名字,也不許你再跟『型男事務所』有任何牽連與瓜葛!」她低斥着。

    突然,歐家的電鈴聲恰好響起。來了!歐思揚眼睛一亮,連忙趕去開門,讓衞成浚進屋。

    思飛一見到他,怒氣有如爆發的火山,恨恨地瞪視着兩個人。

    「歐思揚,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到底誰才是你的親人?」

    「我不能讓-的驕傲和固執,毀了-的幸福。」歐思揚走向前,拉住她急欲離開的身影,委言勸道:「姊,從小到大,我做什麼事都依照-的意思,這一次-可否順從我一次,好好地和成浚哥把話説清楚?」

    思飛氣結,眼角的餘光瞄到他落拓憔悴的模樣,心不禁緊緊地揪住。

    幾日不見,他看起來好像瘦了一圈,眼眶下多了兩團暗影,眼裏也滿是血絲,是忙得沒時間吃飯,還是天天失眠呢?

    她倔強地別過臉,氣惱自己居然還在關心他的生活作息,情緒竟還隨着他而波動。

    「你們好好談一下,我先出去一會兒。」歐思揚出門之前,拍了拍衞成浚的肩膀,而後將偌大的客廳留給他們。

    衞鹹浚靜默地看着她纖瘦的模樣,走過去拉住她的手臂,想要單獨與她溝通清楚。

    「思飛,我們必須好好坐下來談一談。」他放柔語氣,拉着她的手坐在沙發上。

    她固執地緊閉着雙唇,逼自己用憤恨的態度面對他,想要一點一滴地將他從心裏移除掉,不再戀棧他的温柔。

    「我必須承認,自己當初接近-的動機不太好,但是,在和-相處之後,我是真的愛上-了。」

    「是嗎?」她冷冷地掀動唇瓣。

    「要怎麼樣-才願意相信我呢?」她執拗的態度幾乎將他逼瘋。

    「就算你接近我的動機不單純,但是你明明有那麼多的機會可以向我坦白的,為什麼你總是選擇迴避,要我一次又一次地痛苦試探呢?」她苦笑一聲。「居然讓我用最難堪的方式得知事實的真相,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真的很殘忍?」

    「我真的不曉得葉綠綺會去調查關於『型男事務所』的事,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向-坦白的。事實上,我一直希望在跟-求婚之後,向-表白一切。」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隻藍色的錦盒,遞到她的面前。

    她覷了那精緻的錦盒一眼後,目光又落在他的臉上。

    如果他是在去香港之前向她求婚,她會感動得無以復加,但是現在……她沒有辦法再繼續相信他了。她厭倦了在妒忌與猜忌中掙扎泅泳着,彷彿隨時要滅頂、窒息。

    「我愛-,我想永遠跟-在一起,這是我特地去香港請朋友打造的婚戒,證明我對這份感情認真的態度。」他將盒子打開,裏面放了一枚光彩耀眼、雕工精緻的鑽石戒指。

    她看到那顆亮晃晃的鑽石,忽地覺得刺目得好可悲。

    「在這次的委託案裏,也包括和我結婚嗎?」

    她的話給了他一種分裂的感覺,好像不管他再怎麼修補,都無法讓他們愛情的裂痕癒合。

    「-一定要這樣質疑我嗎?」他沮喪地望着她。

    「我只是説出心裏的疑慮而已。」她帶着一種挑釁的口吻,問道:「怎麼,不能問嗎?」

    她知道這樣會刺傷他,但她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想一徑地將自己所受的苦,用犀利的言語回敬給他。

    「和-結婚是我自願的。」

    「為了彌補我的自尊嗎?」她冷笑一聲。

    「-一定要如此扭曲我們的關係嗎?」她冷傲又偏執的態度,挑戰着他的情緒底限。

    「我只是想知道『型男事務所』到底有多偉大,竟讓你連愛情都可以拿來施捨。」

    「思飛,是不是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就願意原諒我?」他低沉的嗓音飽含着痛苦。

    「你可以繼續保持神秘。」她藉着冷冷的聲音,隱藏自己的情緒。

    在暈黃燈光的烘托下,她倔強負氣的表情令他心軟又自責。

    「『型男事務所』是由我和幾個朋友一起組織而成的,我們接受來自各國的委託案,遇到小的問題就委派一個人去執行,如果案子很棘手的話,就集合眾人的智慧與人脈,一起去執行。」他覷着她的側臉,頓了一口氣,道:「我承認,當時接到這個委託案時是帶着挑戰又不服輸的意味,但是在執行的過程之中,我付出的感情絕對是發自內心的。」

    她轉頭,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也就是説,不管委託案裏要你去愛任何女人,你都能做到,只是恰巧你遇上了我而已?」

    她犀利的言語,彷彿是刀子刮過石板般,令他備感刺耳。

    「-為什麼要用這麼灰色的角度來解釋我們的關係呢?為什麼不説這是一種緣分?」

    「因為你給我的就是這種感覺。」

    「-到底要折磨我到什麼程度?」他失控地低吼着。

    「而你要糾纏我到什麼時候?」她冷冷地回應他。

    「我們之間……」他煩躁地扒着前額垂落的髮絲,覺得自己快被她給逼瘋了。

    「已經結束了。」她別過臉不敢看他。「衞成浚,你的任務達成了,你已經成功地征服了女警歐思飛,那個女人曾經深深地愛過你,也把所有的熱情回應給你。」

    她深吸口氣,壓抑住想哭的情緒,告訴自己不要再回到過去那種為愛焦慮、情緒多變、忐忑難安的日子。

    愛一個人太花力氣了,而她已經太疲憊,厭倦了這樣的遊戲。

    「這就是-為我們的愛情所下的結論?」他箝制住她的手臂,逼她迎視他。

    他的舉動來得太過突然,她不及偽裝強悍,一滴滴晶瑩的淚水飛溢出眼睫,扯痛了他的心。

    「……是。」

    「放棄我們的感情,將會是-這一生最愚昧的選擇。」他給予忠告。「也許錯過我,這輩子再也沒有人能像我一樣可以忍受-的臭脾氣,時時討好-,處處關心。」

    「或許吧。」她抽開自己的手,挺直背脊走到玄關處,拉開門。「很晚了,麻煩你回去。」

    衞成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彷彿可以從她淡漠的眼睛裏看到她心裏所受的傷,知道她又藏起了真實的自己與情緒,縮回她的保護殼裏,像一朵驕傲的玫瑰花,舒張着一身的刺,拒絕任何人的親近。

    他曾經用温柔融化了她的心牆,讓她揚棄了固執與敵意,相信這一次也可以,只是要給她一點時間和機會重新去審視自己的感情,認清自己心中真正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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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法律事務所」裏,葉綠綺怯怯地敲着衞成浚辦公室的門板,等待回應。

    雖然上回她在執行挑逗他的計劃時被歐思飛給破壞了,但是這也宣告着他們的愛情正式決裂了。根據徵信社的消息回報,歐思飛現在拒衞成浚於千里之外,甚至揚言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他。

    現在的衞成浚,可以説是處於心靈最寂寞也最疲憊的時候,正需要旁人的安慰與照顧。

    叩、叩!她敲着門板。

    「請進。」衞成浚的聲音從門扇的另一端傳來。

    葉綠綺蹬着高跟鞋,風情萬種地走進去,將一迭資料放在桌上。

    「學長,這是『龍騰企業』的相關資料。」葉綠綺開口道。

    衞成浚從成堆的卷宗裏抬起頭,緩緩地-起寒眸,審視着她。

    他犀利的眼神,像一把利箭似的,掃住她的臉,令她心生恐懼,微微地顫抖着。

    「小周沒告訴-嗎?這個案子我不想接,已經轉給何凱雅律師了,以後所有相關的資料全部都轉交給她。」他不着痕跡地與她劃清界線。

    「學長,我們的當事人是因為相信你的能力,才願意把案子託給你,現在臨時要變更律師人選,會動搖他們對本事務所的信心,也會影響到你的聲譽。」她苦勸着。

    他放下手中的筆,直勾勾地瞧着她,嚴肅的眼睛令人讀不出來他的情緒變化。

    「何凱雅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能力相當,既然我敢把案子轉交給她,就代表我相信她的實力。」

    「是沒錯……」她咬着下唇,陷入為難當中。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個案子,為的就是想製造兩人獨處的機會,現在他不想接案,難不成是對她那日的大膽行為反感了?

    「還有什麼事嗎?」他問道。

    「那天……我……我為自己的失態感到抱歉,因為喝了一點酒……」在他凌厲的逼視下,她顯得侷促難安。「才、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來……」

    「我知道。」他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温度。

    「但是,我是真的喜歡學長你,喜歡到害怕失去你,所以才會出此下策!我真的是被愛給逼急了……」她連忙佯裝嬌弱,努力擠出兩滴眼淚,企圖軟化他的冷傲。

    「因為喜歡一個人,就可以任意地侵犯他人的隱私嗎?」他嚴厲地指控她的行徑。若不是她私下向思飛透露關於委託案的事,思飛也不會誤會他。

    一想起思飛冷湛泛着淚光的眼眸,他的心裏又是一陣不捨的剌痛。

    聽局長吳偉雄説,思飛又回覆了以往拚命的態度,天天在警局裏待到最後一刻才走,而且常常把自己關在檔案室裏,連飯都忘了吃。

    她是忙得忘記吃飯,還是因為傷心所以了無食慾呢?

    他的心就這麼被她給羈絆住了,現在回想起來,到底是他征服了思飛,還是思飛偷偷竊去了他的心呢?

    「學長……」葉綠綺卑微地放低姿態,祈求他的諒解。「我並不是故意想刺探你的隱私,實在是因為我太喜歡你了,沒有辦法把你讓給任何女人,所以才會出此下策,請你原諒我好嗎?」

    他抬眸,覷着她淚痕斑駁的臉龐,冷冷地質問着。「-怎麼會知道關於『型男事務所』的一切?」他站起身,步步逼近她驚慌發抖的身子,直到將她逼困到牆邊。

    「是……」她懼於他的威嚴,只好據實以告。「是你生病那天,我到你家去煮粥的時候,無意間從你和韓司拓的口中得知委託案與歐思飛的事情,所以才會偷偷請徵信社去查探你們的事情……」

    她抓着他的手臂,求饒道:「我這麼做都是因為愛你,並沒有傷害他人的意思,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如果-沒有惡意,為什麼要私下約思飛,告訴她委託案的事呢?難道-不覺得這樣的手段很惡劣嗎?」他鄙視道。

    驀地,她一臉慘白地望着他,心跳漏了幾拍。

    原來,他已經知道她一直在破壞他們感情的事情,那她苦心經營的完美形象不就毀於一旦了嗎?

    「學長,我是因為太害怕失去你了,怕你真的會愛上歐思飛,所以才會那麼做的,請你一定要原諒我……」她又羞又惱地抓住他的手臂,向他告白。「我並不是有意要傷害任何人的……我只是……只是已經喜歡到沒辦法再跟你維持同事的關係了!」

    「-這麼做分明是刻意想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

    「歐思飛究竟有什麼好的?也不過就是個委託案罷了,如果當初我能找到『型男事務所』,向他們提出委託,是不是你現在所喜歡的人、所追求的人,就會是我而不是歐思飛?!」她氣紅了雙眼,嘶吼着。

    「不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如果我沒有對她動心,那麼就算拿着槍逼我,我也不可能喜歡上她的。」他斷然否認。

    「她有什麼好的?兇巴巴的,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她抹着臉上的淚水,不相信自己竟然會輸給歐思飛。

    談及思飛,一股強烈的温柔情緒漫溢過他的心房。他也常常問自己,她有什麼好的?可是他偏偏就是對她動心、非愛不可,即便承受着她給的苦痛折磨,也甘之如飴。

    「我的學歷比她好,身家比她豐厚,我還可以在事業上助你一臂之力,動用所有的勢力把你捧成王牌律師,跟我交往的好處絕對比跟她交往的好處多!學長,放棄歐思飛,接受我好嗎?」她釋放出更多的柔情與利益,企圖打動他的心。

    衞成浚靜默地凝視着她含淚的臉。

    「難道你感受不到我這幾年的付出嗎?有什麼好的案子,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只要你接受我的感情,我一定會説服我叔叔和其他的董事,全力捧紅你,讓你名利雙收,成為全台灣最紅的律師!」她明白,只要是男人都很難拒絕功成名就約利誘。

    一抹邪笑躍上了他性感的唇角。

    「這麼説,我衞成浚有今天的聲名與地位,-功不可沒嘍?」他唇畔勾起一抹笑。

    她陷在他的笑容裏,傻傻地點頭。「當然,只要我們合作,一定可以成為法律界最強的組合!」

    衞成浚的笑臉馬上冷凝起來,鄙視地看着她。「-調查過『型男事務所』的組織與內容,應該多少明白,我在委託案裏的獲利比從事律師的薪水高出幾十倍。再則,憑着我們的人脈與手腕,想要建立聲名易如反掌,-覺得我真的稀罕-的幫助嗎?」

    她像是被甩了一巴掌,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還有,這幾年我幫『晨光』打的訴訟幾乎沒有敗訴過,-覺得是我幫『晨光』打天下,還是『晨光』成就了我衞成浚呢?」他挑了挑眉梢。

    「……」她啞口無言。

    「晨光法律事務所」雖然在業界的聲名頗佳,佔有一席之地,但當初衞成浚以優異的成績從法學院畢業之後,迅速考上了律師執照,是許多事務所極力想延攬的人才。不可諱言,他的到來的確為「晨光」增色不少,有許多人都是衝着他的聲名而來的。

    「再説,如果一個人的愛情是要靠利益換取而來的,那這還叫做愛嗎?」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十分嚴峻。「-拿出這些條件來打動我的心,想搏得我的愛,這不僅是在褻瀆愛情,在醜化我的人格,更是在踐踏-自己!」

    他冷然地拒絕,令她無地自容。

    「我……」她咬着下唇,委屈的淚水又沁出眼眶。

    「我希望-不要再搞一些不必要的小動作,也不要再試圖挑戰我的脾氣了。」他冰冷的警告令她毛骨悚然。

    「那我們之間……」她不安地望着他。

    「就保持同事的關係。不要把我以前對-的寬容,當成是縱容,如果-又逾越了這個界線,那後果絕對不是-這個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小姐付得起的!」

    他憤恨的眼神令她生懼,她對衞成浚的印象向來就是温文儒雅,從沒見過他如此陰鷙霸氣的一面,就像是一頭甦醒的猛獅,正靜靜地觀察着獵物,然後伺機伸出利爪,攻其不備。

    她惶恐不已,雙腿發軟地直往牆面靠去。

    衞成浚退了開來,與她保持幾步之遙,睇着她。

    「你、你好可怕……」他生氣的模樣,嚇得她臉色發白。

    「我不是-惹得起的男人,還是跟我保持距離比較安全。」他聲音輕柔、陰沉地警告着。

    「我……我知道了……」所有對他的好感與綺想,都在見到他此刻冷得足以凍傷人的眼神之後,慢慢地消失淡去。

    葉綠綺狼狽地拿起桌上的檔案,幾乎是用逃的方式離開他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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