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的指示,要羅開去殺一個“有明顯黃黑方格標誌”的人,給那女郎的提示又是什麼?
組織要保留最好的,失敗者必須死亡!兩個人一組的生死決賽,敗者出局,勝者保留?
羅開在那一剎間,有濃烈的想嘔吐之感,他自然而然想到了中國雲南,貴州一帶,苗人培養蠱毒的一種方法。那種方法是,把捕到的毒蟲,放在一個狹小的容器之中,令它們自相殘殺,直到最後生存的那一個,才是最好的利用工具!
他和那個女郎,豈不全是容器中的毒蟲?
當羅開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同時也想到,那女郎自然也是組織中的人,説不定第一次聚會時也在場,這是自己和組織中其他人的唯一接觸,如果要繼續和這個強大神秘得不可思議的組織對抗,如今是多獲得一點資料的最佳時刻!
他直了直身子:“你得到的提示是什麼?”
那女郎仍然悽慘地笑着:“一個最難對付的對手,必須用最完美的方法把他殺掉。然後是你的行蹤和你現在的樣貌!”
羅開不由自主叫了起來:“那絕不公平,我得到的只是一個啞謎一樣的提示,要不是看到了你使用的兇器,我絕不知道自己身在險境!”
素拉脱烈——那女郎的臉上,現出了不可相信的神情來,突然,她笑了起來,她笑得那麼劇烈,以致她的嗣體跟隨着笑聲在顫動,雖然明知死亡隨時可以來臨,但是她的身體,還是那麼誘人。
她一面笑着,一面道:“你的意思是説,如果我一進來就下手,你絕避不過去?”
羅開由衷地道:“我想是……如果你進來之後,用一把普通水果刀,就可以把我殺死!”
她仍然在笑着:“我總算明白組織的意思了,組織要我用最完美的方法把你殺掉,我……一直以為自己的殺人方法是最完美的,現在才知道錯了,最完的美的殺人方法,應該是最直接,最快捷,沒有任何做作的方法!”
羅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説實在的,他是一個軟心腸的人,他作了一下手勢:“那種毒……素拉脱烈……是不是有解毒血清,如果有的話,我看你不必浪費時間……”
女郎緩緩地搖着頭,當她的頭部還在搖動之際,她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種詭異莫名的神情來,看起來像是她臉上的肌肉,忽然全換了位置一樣,緊接着,幾乎是突如其來的,她的身子略為挺了一下,口突然張大,眼睛也睜得非常大,眼珠停止不動,任何人都可以在她的雙眼之中,體會出一股死亡的氣息。
她死了!
羅開倒願相信她所説,死亡之前是毫無痛苦的,這個世界三大殺手之一,所使用的殺人方法是如此特別,羅開咀嚼着她臨死之前的話:完美的殺人方法,是最直接最不為人注意的方法!
他深深吸着氣,踏前一步,俯下身來,想把她的眼皮撫下來,但是他立即發現,素拉脱烈的毒性是如此之強烈,死者的肌肉纖維全像化石一般地僵硬,他根本無法撫下她的眼皮來。
同樣的,他也無法使她張大的口合攏來,羅開苦笑了一下,當他小心翼翼,把那條腰鏈連着的牌子一起摘下來,又把衣服蓋在她的身上之際,無意中向那女郎張大的口,看了一眼。
他看到那女郎右邊的臼齒上,有着一個牙醫修補過至孔的痕跡——小點白色的磁質物體,緊貼在牙齒上。
在那一剎間,羅開陡然震動了一下。
他實在無法捕捉到自己為什麼會陡然震動的原因,那只是一種極模糊的直覺,告訴他應該注意某些事,或者,應該由他看到的某些現象聯想開去,得到一項重要的信息。
過慣冒險生活的人,往往會有這樣的直覺。但是要命的是,直覺實在太模糊了,越是想捕捉,越是無法抓得住中心。
他看到了一顆蛀牙,這表示什麼呢?一顆蛀牙,實在是普通不過的事,他自己就有一顆——當他作徹底的體格檢查之際,醫生們一致公認,他的身體是接近完美的,唯一的缺點,是他有一顆蛀牙。
是不是看到了那女郎口中的蛀牙,由於那女郎的身體也是那樣完美,所以才感到震驚?還是由此聯想到了同樣也有一顆蛀牙的自己,遲早有一大,也會遭到和那女郎同樣的命運?
羅開迅速地轉着念頭,但始終無法捕捉到重點,他知道自己絕不適宜在這裏再耽下去,所以他不再去想,只是把腰鏈和金屬牌,放進他隨身攜帶的簡單手提箱之中,然後提起手提箱,走出了房間。
那女郎的屍體被發現之後,會引起什麼樣的慌亂,羅開並不放在心上,羅開也知道,即使動用全世界的警察力量來追查,也查不到他的頭上,他的身份和外形,隨時可以改變。
但是,羅開在離開旅館之際,心情和腳步,都同樣地沉重不堪。
他在想着那女郎的話:組織給她的指示,是他的行蹤和他如今的樣貌!那也就是説,組織對他的一切活動,都瞭若指掌,而羅開是自以為已經用盡了方法,在逃避着任何人的監視的。
離開了旅店之後,羅開元目的地在街上閒蕩——當然,在十分鐘之前,他已經在一個牆角處,花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令得他的容貌,有了一點改變,使人家再也不會把他當作是那旅店中的那個住客。
羅開感到了極度的無依,那真是十分可怕的一種感覺,尤其對羅開這樣的人來説,他甚至願意死亡立刻來到,也不願意自己在組織無所不在的陰影下,像是玩物一樣供人撥弄!本來,羅開想在那女郎口中,得知多一點有關組織的一切,可是毒發得如此之快,他什麼也沒有得到。只知道組織在第二次聚會之前,安排了一場屠殺,要保留最好的一半。羅開在一個牆角處停下來,不由自主,直着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一個小孩子,赤着上身,穿着一隻殘舊的球鞋,自不遠處奔過來,一下奔到了他的面前,羅開立時後退了一步。一個看來美麗動人的土著女郎,可以是世上三大殺手之一,一個土著小孩,自然也可以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那小孩在羅開面前站定,手上拿着一隻信封:“先生,你的!”
羅開向信封看了一眼,信封上用兩種文字寫着:“給勝利者”,那兩種文字,一種是中文,一種竟然是西藏文字。
羅開的心境苦澀莫名,他是漢、藏混血兒,傳説他故事的人都知道,組織當然也知道!他盯着那信封,那小孩望着他,羅開終於伸手把信封接過來,那小孩立時拔步奔了開去。
羅開知道,去追問那小孩是絕無意義的事。這時,他雖然想到自己像是一條被組織牽着鼻子的狗一樣在玩弄,可是他還是不屑去做毫無意義的事。
他拆開信封,是一張機票,由斐濟島到澳洲的墨爾本,起飛的時間需要他立時前赴斐濟,才能趕上那一班飛機。
需要行動的時候,羅開從來也不猶豫,他準時到達了斐濟機場,當他登上飛機之際,發現整架巨大的航機上,根本空無一人!
羅開在機艙口怔了一怔,在機門口的空中小姐道:“先生,這是一架包機,只有六個搭客,請上機!”
羅開吸了一口氣,注意到了空着的是普通艙位,在頭等艙,已經有四個人在,他是第五個到的,如果有六個人的話,應該還有一個沒來——他立即可以感到,那第六個也來了,因為他聽到了登機梯上有人走上來的聲音。
羅開不是很喜歡有人在他的背後出現,所以他回頭看了一下。
他看到了一個穿着阿拉伯長袍,頭上札着白布,滿臉虯髯的男人,正在緩步走上來。
羅開知道,登機的六個人,都不會用真面目出現,一個看來和阿拉伯土着一樣的人,和一個看來像是西班牙鬥牛士一樣的人,全是沒有意義的,那都不會是他們的真面目——就像他自己一樣。
所以,羅開對那個阿拉伯男人,也根本沒有加以注意。
可是,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來,將正在登機的那個阿拉伯人的長袍下襬,吹了起來。
就在那一剎間,羅開呆住了!
長袍的下襬被吹起,立時又被按下,只不過是極短時間內的事。然而,就在那極短的時間內,羅開視線所接觸到的,先是一片眩目的膩白,然後,是半截令人心悸的美腿!
一個阿拉伯男人是絕不可能有這樣美麗的腿部,而且羅開對這截美腿,絕不陌生,他可以肯定,如果仔細一點尋找,在腴白的肌膚上,還可以找到他在雪地小屋之中,近乎虐待地緊捏過的指痕!
就是那個女人,那個神秘出現在雪地小屋中的女人。
羅開曾假設這個女人就是組織的首領!這使得羅開心頭一陣劇跳,但也使他知道,最好是裝着什麼事情都未發生過一樣。所以,雖然在轉回頭,走進機艙之際,他自己感到動作十分僵硬,但是外表上看來,都極其自然。
羅開迸了機艙,隨便揀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那“阿拉伯”人跟着,也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