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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李抑山一震之後,大叫道:“姑娘,不是我們……”

    同時,門外搖搖擺擺走進一個頭戴方巾的中年書生來,橫身擋住了蔡姑娘去路。

    蔡姑娘雙手向後一帶,先把羅氏兄妹帶到身後,暗中吸了一口真氣,叫足功勁,若無其事的,一笑道:

    “尊駕是對本姑娘説的麼?”

    那中年文士冷然道:

    “老夫在此已經等你半年了,你能就此一走麼?”

    蔡姑娘若有所悟的一笑,説道:

    “原來你就是始作俑者,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尊駕道個字號吧。”

    那中年文士笑道:

    “小丫頭,你口氣不小,只是你不配知道老夫的姓名。”

    此人貌似中年,自己卻口口聲聲的“老夫”自詡,蔡姑娘不由心中一動,暗自忖道:“此人莫非就是江湖上陰狠出名的‘人面秀才’孫謀?”想起此人,心中不免冒起來股冷氣。

    人的“面”當然是人的“面貌”,那一個人不是長着一張人臉,而此人被稱作“人面秀才”,無他,因為,他雖然有着一張人面,其實卻沒有人心。

    “人面秀才”孫謀武功高強,尤其可怕的是他心機深沉,常能逢吉避兇,因此,在江湖上很少落敗。

    蔡姑娘震於他的惡名,心中確是有點擔心,最頭痛的就是兩上小孩子,兩個小孩子簡直就是她的致命傷。

    還有,那金光道士和黃中幹李仰山是不是心口如一,真的一心想做好人麼?

    蔡姑娘心中有太多的顧慮,只有壓住性子,暗自緩了一口氣,語氣也緩緩地道:

    “至少你是前輩錯不了吧,前輩,你我素昧謀面,前輩等我做什麼?”

    這時,李仰山忽然插嘴道:

    “蔡姑娘,他就是羅族長家的西席老夫子,姓熊,熊老夫子。”

    “人面秀才”孫謀仲袖一揮,道:“討打!”一股勁力疾卷而出。

    蔡姑娘如果不出手,李仰山非傷即死,迫不得已,只有移動身形,翻掌接住了“人面秀才”孫謀的袖力。

    也許是“人面秀才”孫謀的發勁不大,蔡姑娘沒有受到多大的壓力就接住了。

    這一來,蔡姑娘倒是撤去了對李仰山他們的疑慮。

    其實,“人面秀才”孫謀這樣揮袖一擊,足足用上了七成真力,那蔡姑娘倉促應戰,居然沒有被擊倒,“人面秀才”孫謀暗中不免大吃一驚,登時小心起來。

    “人面秀才”孫謀一小心,狂傲的態度也收斂了不少,臉上雖然還是帶冷笑,語氣就和緩多了:

    “看你不出,你還真有兩下子,報出你的師門來歷,留下兩個孩子,老夫放你一條生路。”

    蔡姑娘可不是毫無江湖經驗的人,“人面秀才”孫謀的語氣一緩,就知道,“人面秀才”孫謀有點顧忌自己,顯見自己還有和他一拼的本錢。

    蔡姑娘自行走江湖以來,雖然也和人動過幾次手,只因為沒有遇到真正的武林高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實力,並無自知之明,一想“人面秀才”孫謀的名頭,先自矮了一節氣,這一對手之下,不免又興起了“也不過如此”之感,立時膽氣一壯。

    微微一笑,蔡姑娘道:

    “前輩不預賜告上姓高名,我們就二免了吧。”

    “人面秀才”孫謀眉頭一皺,説道:

    “李仰山剛才不是告訴姑娘,老夫姓熊的麼。”

    蔡姑娘搖着螓首道:

    “我要説就説真話,所以不願聽前輩的假名假姓。”

    “人面秀才”孫謀哈哈一笑道:

    “好一個冰雪般聰明的姑娘,怪不得你居然找到了金蘭村,也罷,老夫今天就破例,你也不用交待什麼,人送到了,你的心願已了,你走吧。”

    蔡姑娘一笑道:

    “難得,難得,前輩居然大發善心了,可是我剛才有一個決定,只怕前輩還不知道。”

    “人面秀才”孫謀問道:

    “是什麼決定?”

    蔡姑娘道:

    “羅氏兄妹父母雙亡,留在金蘭村無依無靠,甚是不妥……”

    “人面秀才”孫謀一笑,截口道:

    “羅氏兄妹今後的生息教養,自有羅家的族長羅老爺子安排,不勞姑娘操心遠慮?”

    蔡姑娘搖搖頭道:

    “羅老爺子只怕心有無力,他管不了這事哩。”

    “人面秀才”孫謀道:

    “羅老爺子是羅家一族之長,他管不了羅氏兄妹的小,難道姑娘……”

    蔡姑娘原本有一套説詞,方待答話羅文輝已搶先自接口道:

    “阿姨已答應收我們兄妹為徒,師父帶徒弟去學藝,羅大爺自是管不着。”

    此話如果由蔡姑娘口中説出來,就是真話,“人面秀才”孫謀也有辦法把它説成假話,現在由一個小孩子口中説出來,就是假話,“人面秀才”孫謀卻被説得啞口無言,駁不出一個字來。

    蔡姑娘盈盈一笑道:

    “我説的可不是假話,對不起,我們要上路了。”

    她話聲方落,黃中干與李仰山應聲道:“我們送你們一程。”

    他們倒是立志自新,黃中幹抱起了羅文輝,李仰山抱起了羅文佩。

    金光道士接着也道:“小道無事,也送姑娘一程。”

    邁前一步,擋在黃中乾和李仰山身前,暗含護衞之意。

    蔡姑娘心中大是感動,暗忖道:

    “臨危不苟免,倒部是有血性之人。”

    這時候,“人面秀才”孫謀可有點沉不莊氣了,大喝一聲,道:

    “你們都不要動。”

    蔡姑娘一揮手道:“你們退到後面去。”

    看來這一仗是逃不過了。

    金光道士一推黃中乾和李仰山,迅速的退到門邊。

    “人面秀才”孫謀可沒把金光道士他們放在眼裏,料他們也跑不到那裏去,當下不聲不響滑步向前,手中白摺扇一指,直取蔡姑娘面門。

    蔡姑娘不敢大意,一面指幻蓮花,向來扇搭去,一面身形一旋,轉了出去,同時口中冷笑一聲,道:

    “前輩人物,説動手就動手,招呼都不打一聲麼?”

    兩人身形一錯而過,“人面秀才”翻身而回,叫道:

    “好一招分花拂柳,敢情,你是萬花門下……”

    蔡姑娘道:“什麼萬花門下,你再看看這一招。”

    這次她沒讓“人而秀才”孫謀先出手,左手出掌出力,向前一揮,掌影之下,右手屈指一彈,彈出一縷指風,直取“人面秀才”孫謀當胸大穴。

    掌風中夾着指勁是姑娘師門中的三大奇門絕學之一,稱之曰:“日月爭輝”,一種掌力,一種指力,在同一瞬間發出,而且要配合得天衣無縫,這是一種難度很高的絕技,因為掌力與指功的運力行動心法各自有別,不但要一心二用,而且要殊途同歸,大違武學常理,是以一經施展,出敵意表,最收奇效。

    蔡姑娘是初度遇上這種名震江湖的大人物,加以目前處境,不是個人勝敗的榮辱,而是大小六人的生死關頭,因為“人面秀才”孫謀的惡名太可怕丫,落在他手中,絕難倖免。

    “人而秀才”孫謀還真沒把蔡姑娘的掌力放在眼下,哈哈一笑,道聲:“來得好……”

    手中白摺扇子一點而出,直取蔡姑娘玉腕穴,眼看白摺扇即將點中姑娘時,只見他大叫一聲:“你……你……”

    連步後退,坐落地下。

    他沒有死,卻是受了重傷。

    以“人面秀才”孫謀的功力武學,居然沒有在姑娘手下走出一招,在黃中乾和李仰山眼中倒沒有什麼,可在金光道士的眼中就有驚天動地的震駭,不知當面這姑娘的功力到底有多高。

    金光道士震駭歸震駭,心念可是轉得奇快,一想起姑娘的為人,準會替自己三人留下一條禍根,當下一聲暴喝:“姑娘,此人留不得。”

    一個箭步射到“人面秀才”身前,揮掌便向“人面秀才”孫謀天靈蓋擊落。

    蔡姑娘急口喝道:“住手。”

    金光道士收掌叫道:“姑娘……”

    蔡姑娘道:

    “我有許多話要請教孫前輩,道長請先住手。”

    “人面秀才”孫謀愕然道:

    “你知道老夫姓孫?”

    蔡姑娘笑笑地道:

    “我要不知道前輩的為人,也就不會先發制人了。”

    “人面秀才”孫謀黯然一嘆,道:

    “你剛才擊傷老人的可是不老婆婆的‘日月爭輝’?”

    蔡姑娘點頭道:

    “見笑前輩!”

    “人面秀才”孫謀苦笑道:

    “老夫沒想到你是不老婆婆的門下,否則你就不容易得手了。”

    蔡姑娘道:

    “前輩沒有説錯,兩軍對陣,舉手下讓,還請前輩見諒。”

    “入面秀才”孫謀道:

    “聰明多智,將來定必揚名江湖,戚震武林。”

    蔡姑娘見他虛言應付,心中一動,知道他在拖延時問,以求調息傷勢,臉上一笑,道:

    “多謝前輩提示!”

    移步向前,落指點了他三處穴道。

    “人面秀才”孫謀愕然道:

    “姑娘,你好深沉的心機!”

    蔡姑娘道:

    “家師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最忌的是心慈手軟,當斷不斷,最後失去先機,為人所制。’尤其而對前輩,不得不特別小心。”

    “人麗秀才”孫謀一時啞口無言,低頭不語。

    金光道士卻是暗暗點頭,忖道:

    “這姑娘心慈手不軟,機伶百出,因人而異,倒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後可又將有一番熱鬧了。”

    蔡姑娘回頭向金光道長説道:

    “清道長給孫前輩一個座位,我們還有長話要談的。”

    金光道長應聲把“人面秀才”孫謀摻起來,扶在板凳上坐下。

    “人面秀才”孫謀見這位姑娘處處謹慎小心,很難施展伎倆,搖頭一嘆道:

    “姑娘有何見教?”

    蔡姑娘正了正面色,道:

    “孫前輩,首先請你明白一件事,以你的為人,今日事了之後,我們的後患定然無窮,為求消炎避禍,我們將會如何對付你,想必你也看得出來。”

    “人面秀才”孫謀急口搖頭道:

    “姑娘,老夫對你已是心服口服,今後絕不再與你們為仇。”

    蔡姑娘道:“你這話,只怕你自己都不會相信……”

    話聲一頓,接着又道:“你話雖不可相信,我也不是趕盡殺絕的人,但凡能夠給人留下一條退路,我絕不吝嗇。”

    “人面秀才”孫謀道:

    “姑娘有此善心,老夫感激。”

    蔡姑娘道:

    “這是我做人處事的原則,不用前輩感激。”

    “人面秀才”孫謀凝眉道:

    “姑娘的意思是……”

    蔡姑娘道:

    “我們可以談談條件。”

    “人面秀才”孫謀道:

    “言猶在耳,姑娘相信老夫的承諾?”

    蔡姑娘微微一笑,先轉向金光道士道:“減少孫前輩殺人滅口的必要,請道長領大家退到內殿去。”

    把話説明了,事實上也解除了“人面秀才”孫謀顧忌。

    “人面秀才”孫謀這時候是很落檻,接口向金光道士道:“只要你們忘記今日之事,老夫答應蔡姑娘,今後絕不與你們為難。”

    事實上,他也沒有與他們為難的必要了,既然一無所知,殺他們何用,不説當面這個姑娘是個大大的顧忌,也許庸人自擾的後果,成為自己的敗筆,他自然樂得馬上答應。

    金光道士見蔡姑娘不但顧慮周詳,行事之間尤其四平八穩,消弭禍害於無形,那種感激佩服之情,那就不用説了,只見他含着淚水,匆匆退進後殿而去。

    “人面秀才”孫謀長嘆一聲道:

    “姑娘年紀輕輕,行事處斷,雖跑老了的江湖,亦不過如此,姑娘心智之高,老夫佩服之至。”

    蔡姑娘微微一笑道:

    “家師當年行走江湖之日,感受極深,是以諄諄教誨我們,行走江湖,武功固然重要,心思尤不可不特別細密,一着之差,全盤皆沒,不是武功不如人,是自己粗心大意,授人以柄,自己害了自己,怨得誰來,因此,家師把‘粗心大意’列為第一忌。”

    “人面秀才”孫謀點頭道:

    “姑娘所言甚是。”

    蔡姑娘舉起秀目,仔細望了望“人面秀才”一眼,又道:

    “我對前輩倒有一個看法……”

    “人面秀才”孫謀道:

    “姑娘要罵老夫,就儘量罵吧,老夫不在意。”

    蔡姑娘只笑了一笑,道:

    “前輩人稱‘人面秀才’……”

    一言未了,“人面秀才”悻悻的截口道:

    “人面獸心之謂也。”

    蔡姑娘道:

    “我覺得前輩的綽號有點言過其實。”

    “人面秀才”孫謀一怔道:

    “你説言過其實?”

    蔡姑娘道:

    “是的,而且,也不十分公正。”

    “人面秀才”孫謀道:

    “姑娘這話倒是別具新聲,願聞高淪。”

    蔡姑娘道:

    “你是一個高智慧的人,料敵處事,常着先鞭,因此在一般頭腦簡單之人眼中,你的料敵先機成了陰謀詭計,你的行事周密成了心黑手辣,我這種看法,不知前輩以為如何?”

    “人面秀才”孫謀嘆道:

    “姑娘透視人生,如目觀火,老夫得遇姑娘,此生無憾矣。”

    蔡姑娘話聲一轉道:

    “前輩之落得被人難以諒解,前輩自己亦有自取之道。”

    “人面秀才”孫謀聽了蔡姑娘的話,大生知遇之感,心誠意懇的道:

    “老夫洗耳恭聽。”

    蔡姑娘道:

    “前輩最大的失算,便是隻看有我,不知有人,霹靂手段之中少了一份菩薩心腸,一朝得理,便不饒人,形成趕盡殺絕,不留餘地之弊,因果相傳,於是前輩被人稱‘人面秀才’。”

    “人面秀才”孫謀臉上肌肉不不止一陣跳動,心中已是感激莫名,顫聲道:

    “蔡姑娘一語道破夢中人,老夫身受之餘,謹此致謝。”

    旭忘了自己穴道被制,作勢欲起,卻沒能站起來。

    蔡姑娘察言觀色看出“人面秀才”孫謀為自己言詞所感動,看來此人很可能改惡向善,暗暗吁了一口氣,伸手拍開了“人面秀才”孫謀被制穴道,道:

    “小女子信口開河,前輩萬萬不可如此説。”

    “人面秀才”孫謀説道:

    “姑娘苦口婆心,發人深省,老夫他日,如有寸得,都是姑娘所賜,大恩難報,老夫不多表態了。”

    蔡姑娘展容一笑道:

    “閒話已過,有關羅家一切,尚請前輩見告一二。”

    “人面秀才”孫謀微一沉吟道:

    “幕後主使之人,對老夫有救命之恩,老夫不便相告,尚請見諒。”

    蔡姑娘道:

    “這是你為友的基本道義,前輩無需明告。”

    “人面秀才”孫謀道:

    “姑娘可知羅兆南的出身發跡?”

    蔡姑娘搖首道:

    “確情不知,但據理推淪,他可能是武林出身。”

    “人面秀才”孫謀道:

    “不錯,他不但出身武林,而且大大有名,不知姑娘可知風塵雙俠其人?”

    蔡姑娘回答道:

    “風塵雙俠羅玄李萍風評不惡,急流勇退,息影林泉,難能可貴。”

    “人面秀才”孫謀説道:

    “風塵雙俠與老夫那救命恩人結怨成仇,誓不併存,起先設計劫去羅氏兩兄妹,不意羅氏兄妹中途被人截去,後來發動夜襲,又無功而退……”

    蔡姑娘一抬手道:

    “且慢,羅家死盡殺絕,何得謂無功而退?”

    “人面秀才”孫謀道:

    “風塵雙俠有驚無險,受傷而逃,至今音訊皆無,敝友反而弄巧成拙,寢食難安。”

    蔡姑娘道:

    “前輩之來金蘭村卧底,是有圖於風塵雙俠了。”

    “人面秀才”孫謀道:

    “老夫來此,目的乃是姑娘。”

    蔡姑娘道:

    “你們早知道我了?”

    “人面秀才”孫謀道:

    “姑娘救走羅氏兄妹時,我們就知道姑娘了。”

    蔡姑娘點點頭道:

    “那殺死那無名婦人的也是你們了。”

    “人面秀才”孫謀道:

    “那婦人隱世不出,對敝友構成了極大的不便。”

    蔡姑娘一笑道:

    “羅氏兄妹落到我手中之後,因為我是送他們前來金蘭村,一則我是自行報到;再則可引出風塵雙俠,所以,你們不動聲色,讓我一路招搖而來,哈哈!一石二鳥,好如意的算盤。”

    “人面秀才”孫謀道:

    “人算不如天算,風塵雙俠沒有引出來,老夫也在姑娘手下一敗塗地,看來敝友只有抱恨終生了。”

    蔡姑娘蛾眉雙蹙,時而搖首,時而點頭,不知想起了什麼事情。

    “人面秀才”孫謀沒敢打擾蔡姑娘,靜靜的坐着不動。

    蔡姑娘忽然搖起頭來道:

    “奇怪,風塵雙俠怎會不現身出面,看顧這對可愛的瞵兒?”

    “人面秀才”孫謀道:

    “據敝友所知,風塵雙俠雖然身受重傷,但不致喪命,棄雙小不顧,應是天下最忍心之人。”

    蔡姑娘道:

    “天下沒有這樣忍心的父母,唯一的可能就是埋首深山勤練武功,不知羅氏兄妹之事。”

    “人面秀才”孫謀道:

    “骨肉難捨,如是老夫定必委託知義爾友尋訪照拂。”

    蔡姑娘忽然話題一轉,問道:

    “前輩可知風塵從俠與令友結仇的內情?”

    “人面秀才”孫謀道:

    “老夫志在酬情,無意深入探詢。”

    蔡姑娘喃喃自語道:

    “不簡單,不簡單,其中只怕另有隱情,究竟如何,只有等待來日了。”

    忽然,拍起螓首道:

    “前輩,今後動向如何?”

    “人面秀才”孫謀道:

    “老夫得聆姑娘高論,愚昧初開,我想就此離開,覓地深思。”

    蔡姑娘道:

    “覓地何如仍寄身羅家,如蒙不棄,尚望前輩時賜教言。”

    話中之活,已把“人面秀才”當成了朋友。

    “人面秀才”孫謀雙目陡然一亮,凝視着蔡姑娘道:

    “姑娘這樣看得起老夫,老夫無上榮幸。”

    蔡姑娘一笑道:

    “我們也該去看看他們了。”

    他們走進後殿,目光所及,只見金光道士與黃中幹李仰山三人,形同泥塑木雕,被人制莊了穴道。而羅氏兄妹卻不見了蹤影。

    “人面秀才”孫謀邁步向前,伸手解金光道士的穴道,卻沒有解開,心中不免一陣難過。

    蔡姑娘道:

    “前輩傷勢未愈,待我來好了。”

    起初一掌竟也未能解開金光道士的穴道。

    這不是普通的點穴手法,蔡姑娘沉思了很久,終於還是被她達到了目的。

    金光道士籲出一口長氣後,搖頭苦笑道:

    “老道士慚愧,連報警的能力都沒有。”

    蔡姑娘道:

    “這不能怪道長,他們只不過是偷襲得手。”

    輕輕一句話,説得金光道士心情一鬆。

    “人面秀才”孫謀道:

    “快説,有多少時候了。”

    金光道士道:

    “來不及追趕了,足有一盞熱茶久時光了。”

    “人面秀才”孫謀道:“我出去看一看。”

    身形一晃,飛出廟去。

    金光道士叫了一聲“姑娘”,説道:

    “來人是一對青年男女,他們點倒我們之後,説了幾句不當的話,不知姑娘願不願聽。”

    蔡姑娘一笑道:

    “好話壞話都該聽,你請直説。”

    金光道士道:

    “他們説姑娘為人,狡猾機智,心性百變,不能為人師長,所以他們要把羅氏兄妹帶走。”

    蔡姑娘苦笑一聲,道:“好壞不分,全在一念之間,笑罵由他笑罵,但求無愧於心就夠了。”

    她剛才還和“人面秀才”討論這個問題,想不到問題馬上就落到自己身上了,令她有哭笑不得之感。

    黃中幹大吼一聲,説道:

    “他們在胡説。”

    金光道士道:

    “姑娘,現在有何打算呢?”

    蔡姑娘道:

    “事情未了,我是不會放手,現在我卻要走了。”

    金光道士道:

    “姑娘不等老夫子回來麼?”

    蔡姑娘説道:

    “不等了,他追不到人的。”

    蔡姑娘走出破廟,也沒有去九江,翻着小山路走了。

    這時,她心中百感交集,一年多來的僕僕風塵,只落得人家口中那種風評,想想心中真是有氣,氣極之後,忽然又笑了起來,暗自忖道:

    “剛才我自己説得可真好,為什麼又自苦起來,還是去追他們去吧。”

    剛才她解金光道士穴道時,已看出了那人的獨門手法,她是落一葉而知秋,那兩人會走什麼方向脱離金蘭村,她心裏早就有了數。

    第一天沒有見到人影,蔡姑娘心裏一點不着急,第二天,她的臉上就堆了笑容。

    她已發現了那帶着羅氏兄妹的少年男女,那男的大約二十四五左右,長得劍眉高飛,英氣勃勃,算得上當今武林青年才後,那女的二十左右,身材嬌小,一臉聰明像,説起話來,聲如黃鶯,好聽極了。

    他們是師兄妹,男的叫林俊雄,女的叫蕭玲,是當代武林世家單手撐天林長青的門人子弟。

    他們帶着羅氏兄妹離開金蘭村已是第二天了,第一天,他們一直點着羅氏兄妹的啞穴,不讓他們有説話的機會,羅氏兄妹也乖乖的一點不讓他們煩心,看着羅氏兄妹的乖模樣,心中好不喜歡,第二天就解開了羅氏兄妹的啞穴。

    那是用中飯的時候,桌上擺滿了雞鴨魚肉,看來他們是存心討好羅氏兄妹,叫了特別好吃的菜。

    羅民兄妹二人對望了一眼,由羅文佩先發話道:

    “大叔大嬸,你們帶我們到那裏去?”

    這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卻聽得林俊雄和蕭玲二人的臉一下子紅上了半邊天。

    林俊雄聽了大叫一聲,道:

    “不準胡叫。”

    羅文佩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道:

    “大叔……大叔……”

    這陣哭聲,這陣叫,可把全店客人的目光都招過來了。

    林俊雉一時慌了手銜,又叫了一聲道:

    “不準哭!”

    羅文佩可不理他那套,哭聲反而更大更兇。

    蕭玲連忙夾了一片肉,送向羅文佩口邊道:

    “小妹妹,這塊肉好好吃啊,快別哭了。”

    羅文輝一臉正經的道:

    “哭!哭!哭!你就是好哭,自己叫錯了人,還好意思哭。”

    羅文輝的話有效,羅文佩馬上停住哭聲,破淚為笑,挑着小眉兒道:

    “他們不是大叔大嬸是什麼?”

    哭得快,收得更快,好可愛,引得射來的目光都加了一分暖意。

    羅文輝道:

    “這個都不知道,他們年紀輕輕的,當然該叫大哥大嫂!”

    羅文佩仰着小臉蛋向蕭玲道:

    “大嫂!我哥哥沒説錯吧?”

    蕭玲的秀臉更紅了,又不敢大聲説她不對,只有輕輕的道:

    “你們叫我姐姐吧。”

    羅文佩道:“大嫂,你這樣大,我們怎能叫你姐姐,要給阿姨知道了,會罵人的。”

    聽她這樣説來,顯然,什麼是大嫂,什麼是姐姐,根本就分不清楚,這可作難了。

    蕭玲只好道:

    “先吃飯,回頭姐姐再慢慢告訴你。”

    羅文佩道:

    “哥哥説是大嫂,我聽哥哥的。”

    蕭玲實在沒有辦法對付她,只有點頭道:

    “好!好!好!快吃飯吧。”

    羅文佩吃了二口飯,忽然沒頭沒腦的問道:

    “大嫂,你和大哥成過親沒有?”

    “哈!哈!哈哈!”

    可把四座的客人都逗得開懷大笑了起來。

    蕭玲臉上再也掛不住,輕叱一聲,道:“你又胡説了!”

    飯也不吃了,抱起羅文佩飛身跑了出去。

    林俊雄掏了一塊銀子丟在桌上,也抱着羅文輝追去。

    羅文輝忽然仰頭道:

    “大哥,你們怕什麼?”

    林俊雄狠狠的瞪了羅文輝一眼,沒有答理他。

    羅文輝偏偏又問道:

    “大哥,你要帶我們到那裏去?”

    林俊雄還是不理他,一直跑出市集,趕上蕭玲,才把步子緩下來。

    路旁有一棵大樹,大樹下襬了幾塊石頭,正是歇腳的地方。

    蕭玲一面向大樹下走去,一面道:

    “我們商量商量再走吧。”

    兩人走到樹下,放下羅氏兄妹,羅文佩輕輕的對羅文輝道:

    “哥哥,我肚子餓啊。”

    羅文輝伸出小手,撫慰着羅文佩,道:

    “妹妹,別説,看來他們不是好人,會打人的。”

    他的聲音説得很小,細聲細語,但落在林俊雄和蕭玲耳中有如巨吼雷鳴,震得他們一愣,半天説不出話來。

    久久,蕭玲長嘆一聲,道:

    “這卻如何是好?”

    林俊雄那有什麼辦法,也只好嘆着氣道:

    “你和他們談談,我去替你們弄些吃的來。”

    羅文佩聽了笑哈哈的道:

    “我要吃包子。”

    羅文輝也笑着道:

    “我要吃燒雞。”

    人家氣都要氣死了,他們倒成了沒事人。

    林俊雄冷“哼!”一聲,頓腳回到大路上而去。

    羅文輝伸了一下舌頭,悻悻的道:

    “妹妹,他們要對我們不好了。”

    羅文佩接着蕭玲的手,仰着小臉也,可憐兮兮的道:

    “大嫂,這裏沒有人,你們不會打我們吧。”

    蕭玲望着羅文佩這副可憐像,心裏一陣慚愧,忙又抱起羅文佩親了一下,道:

    “不會,不會,你們這樣可愛,誰捨得打你們。”

    羅文輝説道:

    “那大哥的臉色好怕人啊。”

    羅文佩道:

    “大嫂,我們做錯了什麼事?”

    他們只是不懂事,可沒有做錯什麼事,蕭玲能怎樣説哩,她只有苦笑一下,説道:“你們……你們沒做錯什麼,是……是……”

    現在她發現信口開河的話,真難説。

    羅文輝眉梢一揚,道:

    “是不是蔡阿姨找上來了?”

    蕭玲搖了搖頭,羅文佩又道:

    “大嫂,你們是不是也想收我們為徒兒?”

    蕭玲算是聽到一句不難回答的話,一笑道:

    “你怎會這樣想呢?”

    羅文佩道:

    “我們都是老江湖了,這還看不出來。”

    鬼大點孩子,居然以老江湖自詡,蕭玲忍笑不住,格格笑了起來,道:

    “你有多大一點點……”

    羅文輝截口道:

    “大嫂,你也別小看了我們,我們見得可多哩!不滿大嫂你説,我們還學了不少武功,只是阿姨不准我們和人動手。”

    越説越神氣了,蕭玲笑道:

    “你們真會武功麼,練兩套給我看看。”

    羅文輝道:

    “不能練,被你學去了,蔡阿姨會罵人。”

    蕭玲秀眉一揚道:

    “蔡阿姨真這麼兇麼?”

    羅文佩忙道:“蔡阿姨才不兇哩!比你們好多了。”

    難聽的話又來了。

    蕭玲不敢接口下去,忙亂以他語道:

    “蔡阿姨帶着你們在江湖東跑西蕩,連個家都沒有,總不是個辦法,別的人家的孩子,像你們這點點年紀住在大房子裏,穿得好,吃得好,有得玩,又有得樂,該多好。”

    羅文輝道:

    “我們回家後就好了。”

    羅文佩甩開蕭玲的手,氣忿忿地道:

    “都是你們,又把我們搶了出來。”

    他們只知就要回家了,可不知自己的家早已毀了。

    蕭玲倒抽了一口冷氣,忖道:

    “這倒好,一片好心好意,倒變成了驢肝肺,我們這是所為何來。”

    忽然心中一動,眉頭一計,道:

    “你們錯怪我們了,我們是受了你父親之託,來接你們回去團聚的。”

    羅文佩跳起來道:“真的麼?”

    蕭玲沒想到這句謊話馬上就使得羅文佩這等高興,心中也是一樂,道:

    “當然是真的。”

    羅文輝在一旁冷冷的説道:“只怕未必。”他年紀大一歲,不像羅文佩那樣好騙。

    蕭玲只有硬着頭皮道:

    “你們父親早不住在金蘭村了,託我們來接你們,又不願太多的人知道……”

    羅文輝截口問道:

    “為什麼怕人知道呀!”

    蕭玲道:

    “知道你們父親為什麼搬離金蘭村?”

    羅文輝搖頭道:“不知道。”

    蕭玲道:

    “躲避仇家呀,所以不讓別人知道。”

    羅文輝道:

    “蔡姑娘不知我們的仇人,為什麼你不告訴她?”

    蕭玲道:

    “你父親吩咐過,不準讓任何人知道,當然,也不能讓你們蔡阿姨知道。”

    羅文輝羅文佩相對默然半天,羅文佩道:

    “哥哥,大嫂説得也是。”

    羅文輝點頭道:

    “好吧,我們跟他們去。”

    眼前人影一閃,林俊雄已笑哈哈的落在他們身前,手中捧着一大包食物,道:

    “你們等久了吧。”

    蕭玲向他使了一下眼色道:

    “可不是,快打開,吃飽了好趕路。”

    吃飽了再上路,羅文輝和羅文佩也乖乖的自己走了,小兄妹嘻嘻哈哈順着路,跑在他們前面。

    林俊雄吁了一口氣,輕聲道:

    “你是怎麼把他們收服的?”

    蕭玲搖着螓首道:

    “收服,別説得太早了,只是暫時把他們騙住了。”

    林俊雄道:

    “這對小兄妹太聰明瞭,你看他們剛才是不是故意使壞?”

    蕭玲道:

    “不會吧。”

    林俊雄道:

    “他們跟那姓蔡的女子很久,只怕學壞了。”

    蕭玲憂憂的道:

    “回家還有十幾天啦!他們要誠心使壞,我可真受不了。”

    林俊雄道:

    “一路上我想了半天,我倒想出來一個辦法……”

    蕭玲迫不及等的道:

    “什麼法子,快説!”

    林俊雄道:

    “到前面官道上,我們買一輛漂亮的大車,不讓他們下車……”

    蕭玲道:

    “不讓他們下車,行嗎?”

    林俊雄道:

    “小孩子都愛聽故事,那就看你如簧巧舌了。”

    蕭玲唉聲嘆氣道:

    “我真是自找罪受。”

    林俊雄道:

    “説不得了,誰叫我們愛管閒事……”

    一語未了,只聽前面路上傳來羅文佩一聲哭叫之聲。

    林俊雄和蕭玲打住話聲,抬頭望去,只見羅文佩拉住一箇中年花子不依不饒的不放手。

    那中午花子被羅文佩死死拉住,又不敢用力掙脱,怕傷了她,只急得滿頭大汗,手足無措。

    羅文輝站在一旁,望着那花子直笑,一點不着急。

    林俊雄可就劍眉一軒,大喝一聲,道:

    “好大膽的花子,討打!”

    身形疾射而到,舉手一掌,擊在那花子肩頭上,打得那花子一連退了七八步。

    那花子沒有被一掌擊倒,看來倒有點功力。

    蕭玲飛身向前,摟住羅文佩道:

    “怎麼了?他對你怎麼了?”

    羅文佩哭喪道臉説道:

    “他摸了我的頭。”

    林俊雄一怔,為之絕倒,望着被打退的花子只有連連拱手,道歉道:

    “對不起,小弟魯莽出手,還請原諒。”

    那中年花子揉着肩頭,瞪了林俊雄一眼,悻悻而去。

    林俊雄心中是又蹩扭又生氣,還不敢表示出來。

    “哼!”了一聲,獨自走到前面去了。

    羅文佩見打跑了中年花子,心中一樂,臉上又堆滿了笑容。

    轉過一道山坡,山坡下橫列着一列行樹,林俊友找了一塊石頭先行坐下,等待蕭玲和羅氏兄妹的來到。

    坐在樹蔭下而,抬眼望着羅氏兄妹一路跳躍嘻笑而來,剛才的氣惱,隨之一掃而光。

    眼看羅氏兄妹就要來到身前時,忽然有人在他身後輕咳一聲,道:

    “好一對金童玉女,是兄台的麼?”

    來人聲息全無,林俊雄嚇得一跳而起,轉頭望去,原來是一個老年樵夫,背上揹着一隻簍子,手中握着一隻柴鈀。

    這種身背揹簍的樵夫,多半不帶刀斧,因為他們不砍伐木材,只在別人山上撿上些枯枝落葉,所以只用竹鈀。

    而這類樵夫,多半是老人婦孺之輩。

    人家可是一臉笑容,毫無惡意,林俊雄暗暗吁了一口氣,説道:

    “是朋友的孩子。”

    就這兩句話問,羅氏兄妹已跑到了近前,那樵夫忽然放下揹簍,隨着微微的山風揹簍之內透出陣陣幽香,令人精神一暢。

    羅文佩先呼了聲,道:“好香呀!是什麼花?”

    人也撲向那簍子。

    羅文輝也不後人,搶了過去,道:

    “我也要看。”

    老樵夫呵呵笑道:“老夫今天沒有拾到柴,卻拾到一朵奇花,慢慢來,別打翻簍子,壓壞了老夫的花……”

    雙手一張,想緩住他們的勢子。

    那種簍子約有半人高,外面實在看不見裏面有什麼花,羅文佩一矮身越過那樵夫,樵夫雙手一空,羅文輝又鑽過去了。

    羅氏兄妹跑到簍子前,老樵夫也轉過身來,只見他哈哈一笑,以手齊出,把羅氏兄妹裝入簍子之內,右手一帶,簍子凌空飛起,扣在背上,雙腳一點,人如飛燕,投入樹林之中。

    他出手動作其快如風,林俊雄就在不遠處,就是來不及阻止他,當林俊雄暴喝聲中撲去時,那老樵夫已是拔起身形,投入林中。

    那老樵夫身法之快,有如鬼魅,一閃就失去蹤影,林俊雄衝入林中,不免一怔,忖道:

    “向那裏追呢?”

    “人向那裏逃走的?”蕭玲也已趕未了。

    林梭雄臉上好不氣忿,訕訕的道:

    “我沒有看清楚。”

    蕭玲嘆聲道:

    “我們這次可丟到家了,兩個活跳跳的孩子,居然讓別人在眼前搶走了。”

    林俊雄大喝一聲道:

    “我們追。”

    蕭玲道:“向那裏追?”

    林俊雄道:“你東,我西,我們分頭追。”

    這倒是沒有辦法中的唯一辦法,兩人身形一分,各認方向追了上去。

    他們身形剛消失,一棵大樹後閃身現出了那老樵夫,老樵夫哈哈一笑,邁開步子,就要向林俊雄他們來路上走去……

    忽然,又有一道聲音飄過來,道:

    “孫前輩,可是你麼?”

    那樵夫一笑道:

    “正是老夫,可是蔡姑娘?”

    蔡姑娘從另一棵樹後走了出來,道:

    “快把孩子放出來,別悶壞了他們。”

    “人面秀才”孫謀笑道:

    “姑娘放心,老夫這簍子是特製的,睡在裏面舒服得很。”

    蔡姑娘道: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前輩揹負他們一程。”

    “人面秀才”孫謀道:

    “咱們另走一條路,不要碰上他們。”

    蔡姑娘説道:

    “我的意思正與前輩相反。”

    “人面秀才”孫謀一笑道:

    “姑娘想逗逗他們?”

    蔡姑娘道:

    “前輩知道他們是誰?”

    “人面秀才”孫謀道:

    “不知道。”

    蔡姑娘道:

    “他們是單手撐天林長青大俠的傳人。”

    “人面秀才”孫謀道:

    “名家之後,難怪如此心高氣傲。”

    蔡姑娘一笑道:

    “這兩個小傢伙可也把他們整慘了。”

    “人面秀才”孫謀忍不住也笑道:

    “説不定這就是姑娘的傑作。”

    蔡姑娘笑笑地道:

    “為了防範未然,我教了他們一套拖延之法,以便追尋,想不到他們別出心裁,使出來的花招,今人激賞。”

    “人面秀才”孫謀道:

    “我這一出手,倒是幫了他們師兄妹一個大忙。”

    蔡姑娘道:

    “我想把羅氏兄妹還給他們,讓他們帶回紅柳山莊去。”

    “人面秀才”孫謀道:

    “姑娘長年把他們帶在身前,確是不方便,只是紅柳山莊適不適合羅氏雙小,姑娘倒要慎重考慮清楚。”

    蔡姑娘點頭道:

    “林大俠夫人玉手觀音,性情和善,最是喜愛兒童,尤其,最近他幼女新喪,悲痛逾恆,有羅氏兄妹前往承歡,實乃兩全其美之小……”

    “人面秀才”孫謀笑笑道:

    “姑娘不怕就此失去他們?”

    蔡姑娘道:

    “當然,心中有所不捨,不過緣定在天,勉強不得。”

    “人面秀才”孫謀道:

    “老夫倒有一個想法,不知姑娘以為如何?”

    蔡姑娘道:

    “前輩有什麼更好的去處呢?”

    “人面秀才”孫謀道:

    “姑娘何不將他們送到令師之處?”

    蔡姑娘道:

    “家師目前正坐關,乏人照料。”

    “人面秀才”孫謀惋惜地一嘆,道:

    “這又益了林家夫婦。”

    他們兩人轉過樹林,抄捷徑,向前站趕去。

    話説林俊雄與蕭玲各自追尋了一程,垂頭喪氣的回到原處,會合一起,兩人的豪情壯氣再也提不起來,商量了一陣,決定回家去。

    一陣折騰,他們早早的就投了宿。

    第二天,無精打采的出了客棧門,只見客棧門口停了一輛豪華轎車,林俊雄與蕭玲觸景生情,不由想起原先安置羅氏兄妹的計劃,現在一切皆成泡影,那輛豪華轎車此時此地出現,叫人見了好不傷感情。

    他們搖搖頭,走過豪華轎車……

    驀地,轎車裏發出一聲歡呼,叫道:

    “大哥!大嫂!我們在這裏!”

    那不正是羅氏兄妹的呼聲,一回頭,羅氏兄妹的可愛面孔正從車簾之下伸了出來,還一面向他們招着手。

    林俊雄與蕭玲大喜過望,跑到車前,望着羅氏兄妹竟説不出話來。

    “姑娘,你請上車,小夥子,你套馬,你趕車,回你們的紅柳山莊去罷。”

    又是那個老樵夫,手中牽着一匹駿馬走了過來。

    林俊雄與蕭玲面對着那老樵夫説不出的是該怒還是該喜,一怔神之下,那老樵夫已將馬匹繮繩塞到林俊雄手中,哈哈大笑着揚長而去。

    “大嫂,上車呀!”

    一路上,羅氏兄妹乖得不得了,不但乖得不得了,而且規規矩矩,好有禮貌,簡直完全變了一個人。

    單手撐天林長青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林俊豪,二子林俊傑,三子林俊雄,四女秀秀。

    蕭玲是單手撐天林長青的內侄女,也就是林俊雄的表妹,他們兩人表梅竹馬,最是要好,已是大家心目中的一對小夫婦,這次他們聯袂行走江湖,巧中遇上了蔡姑娘與羅氏兄妹,看出他們既非母子,亦非師徒,只不過是普通關係,因此起了愛才之心,想把羅氏兄妹帶回紅柳山莊,請父母教養,為武林中增一新秀。

    只是,現在羅氏兄妹雖然到了手,可是他們心中再無那股激動的狂喜。

    因為,他們覺得這次的所行所為,不但説不上光彩,簡直就是丟人。

    他們這種心理上的失常,是一直在順境中長大,受不得半點挫折而產生的。

    好在,羅氏兄妹天真活潑、聰明過人,一言一笑,莫不惹人憐愛,幾天同車下來,倒消除了他們不少自我的苦惱。

    等到他們愁結盡除,臉是恢復了笑容時,紅柳山莊山遙遙在望了。

    莊裏一切依舊。門內練武場上,大哥林俊豪、二哥林俊傑正在場上較功對打,老父則在——旁捋須含笑+

    好一幅天倫行樂圖!

    馬車直向廣場中駛去,頗為令人吃驚,當看出來駛車人是老三林俊雄時,老二林俊傑先自笑聲,喝道:

    “老三,你在弄什麼鬼?”

    車子一停,卻跳下來一對金童玉女般的羅氏兄妹,羅氏兄妹身後才慢慢步出蕭玲。

    大家瞪眼望着車門,猜想車內是什麼貴客,能叫紅柳山莊的三少爺親自趕車。

    車內貴客還沒有出現,蕭玲已牽着羅氏兄妹花蝴蝶般飛到老莊主林長青面前,行着禮笑吟吟的道:

    “姑父,您看,玲兒和三哥替紅柳山莊迎回來二位貴賓。”

    接着又身羅氏兄妹吩咐道:

    “文輝文佩,快,見過爺爺。”

    羅文輝忽然回頭望着蕭玲説道:

    “大嫂,你不是叫老爺子姑父麼,這稱呼不對吧。”

    羅文輝羅文佩一路上什麼都好,就是隻叫她大嫂,而不叫他大姐,令她私心難釋。

    林長青倒沒有注意羅文輝對蕭玲的稱呼,卻對羅文輝那副儼然大人物的口吻和理由十足的言詞,大為驚訝,怔了一下,軒眉道:

    “玲兒,這是怎樣一回事?這位小哥如何稱呼。”

    老輩人物,對事穩健,可不像他們年輕人,毛毛燥燥,所以,面對羅文輝這小孩子,還是稱之為小哥,先站穩敬心自重的腳步。

    蕭玲在紅柳山莊顯然極被寵愛,卻沒有因莊主林長青的嚴肅而收斂,依然笑着,道:

    “姑父,別嚇着孩子,容玲兒到內堂後詳稟吧。”

    林俊雄當着老父的面,一句話也沒敢説,只向蕭玲做了一個鬼臉。

    進入內堂,多了老夫人和大嫂二嫂,大嫂二嫂都還沒有小孩,不過二嫂卻挺起了大肚子。

    老夫人一見羅氏兄妹先自樂了,笑哈哈喚過羅氏兄妹兩人,道:

    “好可愛的小客人,快過來,讓奶奶看看。”

    羅氏兄妹走到老人面前,文文靜靜的行了一禮:“晚輩羅文輝羅文佩叩見老夫人。”

    總算還好沒有頂撞老夫人,那表現的風度,使人一見就知他們兩兄妹定是名門之後。

    老夫人也沒計較他們的稱呼,一把拉住羅文佩笑道:“小孩子家,別再作古認真了。”

    接着,把羅文佩抱着坐在膝上。

    老夫人真高興,轉頭又向蕭玲道:

    “這是那一家的少爺小姐?”

    蕭玲笑道:

    “我們家的呀!”

    羅文輝接口道:

    “大嫂,我們可沒答應做你們的兒女啊!”

    真不給面子,只羞得蕭玲白瞪眼。

    莊主林長青輕咳一聲,道:

    “夫人先問清楚來由再説吧。”

    老夫人惑然望向老三林俊雄道:“老三,這是怎麼一回事?”

    蕭玲正在羞着哩,所以老夫人沒有直接問她。

    林俊雄有父親在旁,可就結了舌,訕訕地道:

    “娘,你還是問玲妹吧,她説得最清楚。”

    老夫人對自己的兒子和對侄女兒,可有着兩種不同的心態,對兒子扳得起面孔,對侄女兒就只有笑容,含着笑問道:

    “玲兒,羅少爺剛才好像稱的大嫂甚麼似的,你……”

    蕭玲大叫道:

    “姑媽,他們甚麼都好,就是這點不好,怎麼説,他們就是分不清‘大嫂’和‘大姐’。”

    老夫人格格笑道:

    “這倒奇怪了。”

    羅文佩仰起小臉蛋道:

    “老夫人,我們分得清‘大嫂’和‘大姐’。”

    老夫人笑哈哈的道:

    “你怎麼分得清,説給老身聽聽。”

    羅文佩作古認真的道:

    “大姐是沒有丈夫的人,大嫂就是有了丈夫的人,玲大嫂有俊雄大哥,當然是大嫂了。”

    “哄!”的一聲,招來了滿堂大笑。

    大家笑了一陣,老夫人撫着羅文佩的秀髮道:

    “文佩,玲姐姐還沒有和俊雄哥拜堂成親,所以還不能稱大嫂,只能稱玲姐姐。”

    羅文佩兄妹似懂非懂的點頭道:

    “是,夫人,以後我們叫他玲姐姐就是。”

    老夫人開始發現這對可愛的金童玉女不好應付,搖了一搖頭,道:

    “玲兒,現在該你説話了。”

    蕭玲於是把發現蔡姑娘帶着羅氏兄妹,一路鬼鬼祟祟前往金蘭村的事説了出來。

    “那位蔡姑娘可真鬼,我們跟了她十來天,被她甩脱過三次,最後在金蘭村追上他們,才發現那位蔡姑娘只是送他們兄妹回返家門……”

    大嫂截口道:

    “那蔡姑娘是個熱心腸的好人了。”

    蕭玲道:

    “可以算她是個好人。”

    二嫂一旁道:

    “你為什麼不讓他們回家?”

    蕭玲苦笑道:

    “我們不是不讓他們回家,是他們已經無家可歸……

    他們家被人家燒光死光了。”

    老夫人道:

    “於是那蔡姑娘就把他們交給你們了。”

    羅文輝道:

    “不是,玲姐姐把我們搶過來的。”

    莊主林長青輕“哼!”一聲,搖頭道:

    “胡鬧!太胡鬧了。”

    蕭玲訕訕的解説道:

    “那蔡姑娘發現羅氏兄妹無家可歸之後,羅家的仇家也出現了,我們見羅家兄妹聰明可愛讓他們跟着那蔡姑娘整天在仇家的追殺之下過日子,太是可憐,同時,又想到姑媽你老人家,自秀妹仙去之後,終日悶悶不樂,因此,想到把他們兄妹帶回來,一則,可以使他們兄妹避仇遠禍,再則,也可以慰藉你老人家的愁懷,玲兒……玲兒……”

    莊主林長青長嘆一聲,道:

    “玲兒,你的出發點都很好,可是,你想到他們的仇家和蔡姑娘麼?他們會就此不再追查的麼?”

    蕭玲可沒想到這一點,她只想到紅柳山莊的事,誰敢前來找碴生事。

    莊主林長青不但是老江湖,且自己知道自己的實力,雖是名震一方,但還算不上是江湖上絕頂高人,也沒有承擔任何風險的能耐。

    他這是江湖越走越老,膽子也越走越小。

    老夫人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不過她的膽子向來就比老莊主大,笑了起來道:

    “老伴,我們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人已經回來了,想放手也來不及了。”

    這時,羅文輝忽然從內衣中摸索起來,摸了半天,摸山一封信柬,雙手送給老夫人,道:“蔡阿姨有書信一封,請老夫人過目。”

    老夫人接過書信,抽出信箋看了一眼,籲聲一笑,道:

    “老伴,別擔心了,有人替我們擋住。”

    隨手收起了書信,又轉向蕭玲道:

    “玲兒,你説那蔡姑娘是一個怎樣的人?”

    蕭玲可不是一個笨頭笨腦的人,一見那封信是蔡姑娘捎來的,可不敢説她的壞話了,只就她的長像方面,説道:

    “蔡姑娘長得清秀脱塵,穿了一身少婦裝,年約二十一二歲,江湖經驗豐富,很不好對付的。”

    老夫人笑吟吟道:

    “你們帶着羅氏兄妹,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吧。”

    蕭玲秀目猛然一張,道:

    “姑媽,你怎樣知道?”

    老夫人一笑道:

    “蔡曉梅要不看出你是老身的人,你們拼了命也無能把他們帶回來。”

    羅文佩笑嘻嘻的道:“蔡阿姨要我們乖,我們才乖乖的,沒搗亂。”

    到底是小孩子,心裏藏不住秘密。

    老夫人道:

    “蔡曉梅從小就古怪精靈,別説是你們,就你們爹都吃過她的苦頭呢。”

    老莊主林長青可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哈哈大笑,道:

    “夫人,別説老夫,你還不是被她整得啼笑皆非,末了連‘青蛾劍’都被她要走了。”

    老夫人翻着白眼道:

    “我們送給她那一把‘青蛾劍’,可沒吃虧,到頭得好處的還不是我們。”

    兩老翻起舊帳來,可沒完沒了。

    蕭玲插嘴,道:

    “姑媽,蔡姑娘到底是什麼人物的呀?”

    老夫人這才回轉話頭,道:

    “蔡曉梅説起輩份,你們得稱一聲小師姑,年紀不是二十一二歲,而是二十五六歲,是不老婆婆的唯一傳人,她雖然藝出不老婆婆,由於她聰穎過人,天資奇佳,許多武林奇人都喜歡她,因此學了不少別門別派的功夫,加上心思又靈活,一般人要討她便宜,可説非常不容易。倒是最怪的,許多功夫比她高強的人,遇上了她竟然也照樣服她的氣,聽她的使喚。”

    蕭玲訕訕的一笑道:

    “以後見了面,真難為情。”

    羅文輝笑道:

    “玲姐姐,我們有辦法對付蔡阿姨,你要不要學?”

    蕭玲道:

    “你有什麼辦法?”

    羅文輝道:

    “她怕哭,尤其是女孩子的哭,她就最怕我妹妹的哭。”

    羅文佩嗤笑一聲,道:

    “我才不哭了,蔡阿姨説:沒有出息的人,才愛哭。”

    羅文輝忽然“啊!”了一聲,道:

    “老夫人,輝兒兄妹,到底該怎樣稱呼二老呢?”

    蕭玲道:

    “聽説你們已拜了蔡姑娘為師……”

    羅文輝接口道:

    “那不是真的,那是騙那大壞人的。”

    老夫人沉吟了一陣,道:

    “你們兄妹現在是我們的小客人,你們兄妹就稱我們夫人老前輩吧,至於他們,你們就稱哥哥、嫂嫂、姐姐吧。”

    羅文佩從林夫人膝上跳了下來,並同羅文輝重新向莊主夫人行了禮,又重新見了哥哥嫂嫂,中規中矩,煞有介事的。

    這是小孩子的教養,老夫婦也正正經經的受了他們的禮。

    羅氏兄妹在紅柳山莊客居了下來,算是暫時有了一個家。

    單手撐天林長青的紅柳山莊紅楓和柳樹都是少不了的,而且佔地極廣,只是紅楓柳樹都不能療餓止渴,真正能養活紅柳山莊的,是一大片茶山和大片竹山,紅柳山莊的茶山不是做茶葉的那種茶樹,而是開白花結硬果榨茶油的那種茶樹,全面積所產的茶油,足在三千擔之上,收入非常可觀;竹山的收入也不惡,毛竹可以造紙,成竹有成竹的用途。

    所以説,紅柳山莊在武林中雖然是響噹噹的,但所賺的錢,沒有一分一毫是血腥錢,全是一滴汗一滴汗的收入。

    因此,紅柳山莊也用了不少人,茶山有茶山管理,竹山有竹山管理,每一部門也有十幾二十個人,不過他們沒有集中住在紅柳山莊,分二處住在各自的產地上。

    紅柳山莊本莊除老夫婦和兒子兒媳外,只用了四女六男十人個。

    六男之中還有一個老陂子,跛着一條腿,做不了什麼事情,只能修修花,灑灑水,大家叫他丁跛子。

    偏偏羅氏兄妹就和丁陂子特別投緣,還管他叫丁伯伯。

    當然,除了丁跛子外,全莊大小,就沒有一個人不喜歡羅氏兄妹的,羅氏兄妹的來,把個紅柳山莊活潑了起來,人人都像年輕了好幾歲似的。

    莊主老夫婦對羅氏兄妹並不溺愛,特別為他們請了一個老夫子教他們讀書寫字,每天上午讀書一個時辰,下午就練武一個時辰,練的武功是老夫婦親自教,也不是紅柳山莊的那一套,是些新點子新練法,很能吸引小孩子的興趣,使他們越學越想學。

    可是,莊主夫婦絕不多教,每天只教一點點,急得羅氏兄妹天天想學。

    除了讀書習武的二個時辰之外,其他的時間,莊主夫婦不再拘束他們,由他們自由玩樂。

    話雖是説他們可以盡情自由玩樂,可是紅柳山莊的大人,各有各的事要做,就林氏兄弟和玲姐姐,也有他們必做的事和固定的功課,他們可沒有羅氏兄妹那樣輕鬆,可以整天的玩。

    玩樂也要伴,只有丁跛子的空閒時間最多,羅氏兄妹為了要丁跛子陪他們玩樂,少不得要幫丁跛子的忙,幫丁跛子修花澆水。

    要幫丁跛子修花燒水可也不容易,完全要照丁跛子的方法做,否則,他還不要他們兄妹幫忙。人就是這樣怪,你不要他幫忙,他就偏要幫忙,羅氏兄妹就是這樣,非幫丁跛子的忙不可。

    丁跛子修花澆水的方法還特別怪,有一定的姿式,一定的手法,姿式不對,手法不對,都是丁跛子拒絕幫忙的理由,最可氣的是,他的姿式還天天變,剛熟悉一種姿式,第二天又變了,簡直不勝其煩。

    不過,雖然這樣難侍候,羅氏兄妹還是樂於受這種罪,因為,一片梨膏糖和兩個故事,再加些逗樂的小手法,就夠羅氏兄妹樂而忘苦了。

    丁跛子的梨膏糖真好吃,也不知他在那裏買來的,那種味道吃過之後,就叫人念念不忘,天天想吃。

    丁跛子梨膏糖又特別小氣,要他多給一片,他都不能,氣得羅氏兄妹狠下心來,非偷他一個精光不可,可是他們想盡辦法,也別想偷到一片,他們那些鬼聰明,在丁跛子身上全用不上,這就叫羅氏兄妹對丁跛子不得不服氣,而只有完全聽丁跛子的了。

    晃眼間,羅氏兄妹來到紅柳山莊已是三個多月了,他們也常常想起蔡阿姨,因為,蔡阿姨向他們説過,她會到紅柳山莊來看他們的,為什麼還不來呢?

    蔡曉梅何當不想到紅柳山莊去探望羅氏兄妹,只是這時她那裏抽得出空來。

    那天,蔡曉梅暗中送走歲氏兄妹之後,見了“人面秀才”孫謀,孫謀道:

    “老夫抱歉得很,不能出賣朋友,把他的真名實姓説出來。”

    蔡曉梅道:

    “前輩説那裏話,我雖然要多花點時間去發掘真情,也不能為了怕難而陷前輩於不義。”

    “人面秀才”孫謀長嘆一聲,道:

    “那麼你準備從何着手。”

    蔡曉梅道:

    “我是在桐柏山遇到羅氏兄妹的,我想到桐柏山去看看。”

    “人面秀才”孫謀點點頭道:

    “皇天不負苦心人,老夫預見姑娘撥雲見日。”

    “人面秀才”孫謀沒有表示什麼意見,仔細深意,他是非常贊成蔡曉梅到桐柏山之行。

    蔡曉梅會心地一笑道:

    “事過境遠,前輩似乎已沒有再留金蘭村的必要了。”

    “人面秀才”孫謀道:

    “姑娘去找敝友的線索,老夫想去找找風塵雙俠,萬一如願,也可替姑娘稍盡心力,略滅知情不報的內疚。”

    蔡曉梅道:

    “有關貴友之事前輩萬萬不要放在心上,其實,他們雙方,誰是誰非,言之尚早,我只是愛管閒事,希望雙方化干戈為玉帛,一點人事而已。”

    “人面秀才”孫謀一嘆道:“姑娘古道熱腸,令人可敬可佩,老夫汗顏,請!”

    從拳一抱,就待飄身而去……

    蔡曉梅忽然揚聲,説道:

    “前輩請留步。”

    “人面秀才”孫謀身形一住,道:

    “姑娘還有什麼指教?”

    蔡曉梅暗忖道:此人有心向善,只怕積習難改,我何不如此如此,助他一臂之力,主意打定,訕訕的一笑,道:“小妹今後仰仗前輩之處尚多,小妹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前輩俯允。”

    仔細聽去,她自稱之間已改了“小妹”字樣,這倒是前所未有之事。

    “人面秀才”孫謀也是一個細心無比的人,聞言之下,不免一怔,説道:

    “姑娘……”

    蔡曉梅截口道:

    “小妹想事前輩為‘老哥哥’,不知前輩可願請我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妹。”

    蔡曉梅認“人面秀才”孫謀為“老哥哥”,真是用心良苦,捨己為人。

    試想,以她清清白白的江湖聲譽,去認一個人人皆曰可殺的江湖敗類為兄,沒有極大的善念,平常人如何有此勇氣。

    “人面秀才”孫謀當然看得出蔡曉梅的苦心,因其能看出蔡曉梅的苦心,那所受的感動更是深刻,但覺得全身熱血沸騰,激動得滿面通紅,顫聲道:

    “這……這……老哥哥如何領受得起……”

    蔡曉梅揚聲一笑,大聲道:“老哥哥,咱們是後會有期。”

    話聲未了,一個翻身,人已遠去了十幾丈,再一個起落,便消失了身形。

    “人面秀才”孫謀望着蔡曉梅的身影,緊握雙拳,暗自起誓道:

    “小妹,你這老哥哥一定要在江湖上做幾件光彩的事情,叫大家看看小妹你的眼光遠大!”

    他的誓言,蔡曉梅當然聽不到,蔡曉梅是隻問耕耘,不問收穫的人,她這時的心早飛到桐柏山去了。

    由九江去桐柏山,不是一天二天的路程,好在蔡曉梅到過桐柏山,又是隻身一人,一路之上,甚是快速,這天,她已到了桐柏山下的一處村落,她先落了店,準備明天一早入山。

    那婦人在山中的住處,蔡曉梅早從羅氏兄妹的口中知道了一個大概,無須向人打聽,早早的就睡了。

    山村小店,難得有幾個客人住店,今天人更少,就只有蔡曉梅一個客人。

    正當蔡曉梅睡得甜美的時候,一陣打鬥呼叫之聲把她從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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