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緹飯店”二樓的法式餐廳內,水晶吊燈下是相對映的浮水蠟燭,方桌上鋪設着潔淨的桌巾,花瓶中插着一束充滿普羅旺斯風情的薰衣草花束,音箱裏播放出輕柔的樂音。
簡牧頤身着一套黑色的亞曼尼手工西裝,合身的剪裁襯出他挺拔頎長的身材,當他一跨進餐廳內,馬上引起一陣輕微的騷動。
有位女性賓客從名牌包裏取出一本時尚雜誌,打開內頁,翻到美學生活的專欄,低頭和其他人竊竊私語地討論起關於簡牧頤的一切。
簡牧頤的父親是國畫大師,母親則是知名豎琴家,從小在藝術與音樂的薰陶下,培養出他對美學的概念,以及對藝術的獨到鑑賞能力。幾年前,他接手了家族企業“雲樵藝術拍賣公司”,擔任執行總監一職。
他性感的薄唇淺含着一抹迷人的微笑,俊挺優雅的模樣,成功地攫住在場每一位女性賓客的注意力,紛紛對他投以傾心的目光。
簡牧頤深邃墨黑的眼眸環視餐廳一眼後,從口袋裏取出一張雷射印表機列印出的照片,失真的圖元模糊了相片裏的面容,令他微微地皺起眉頭。要不是受了好友丁冠翼的請託,他才不想來吃這頓相親飯。
他堪稱是熟男界的把妹高手,舉凡是熟女、淑女、美女,甚至連個性矜持的玉女,他都能展開男性魅力,令她們一一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憑他的把妹技術和魅力,會淪落到要靠相親才能認識美眉嗎?
當然不必!
對簡牧頤而言,結婚就像取得一張合法的“做愛通行證”,你會為了一時的衝動、為了滿足生理需求而犧牲下半生的自由,放棄全天下的美女,困守在一個女人的身邊嗎?
不!
就跟你不會為了喝牛奶,而在家裏養一頭乳牛的道理是一樣的,所以崇尚自由的他,視結婚為畏途。
他梭巡了餐廳一眼,倏地,對上了一張清豔細緻的臉龐,目光忍不住跟着眼前的美女移動。
倒不是説她的穿著有多火辣性感,或者豔冠羣芳,而是在一羣奢華吵雜的人羣裏,她散發出一股嫺雅貞靜的氣質,紅潤的嘴角綻放出柔而不膩的笑容,震盪了他的心。
他的視線跟着美女的步伐移動,她穿着一件設計簡單的米色襯衫,下搭及膝窄裙,白皙的長腿下踩着一雙粉橘色高跟鞋,露出纖細性感的腳踝。雖然她的穿著一點都不曝露,甚至有些保守,卻更激發了男人的想象力。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您服務的地方嗎?”領班走到簡牧頤的身邊,禮貌地問道。
“你幫我查一下,是不是有位丁冠翼先生訂了晚上七點鐘的位子?”簡牧頤詢問道。
領班翻了一下本子後,抬頭説道:“是的,丁先生訂了七點鐘的位子,已經有位小姐先來了,我帶您過去。”
他在領班的帶領之下,筆直地朝美女的方向走去,他心情大好,沒想到首次代打相親就遇到心儀的美女。
入座後,服務生遞上菜單,為兩人倒上白開水。
“抱歉,讓你久等了,因為路上有點塞車,所以來晚了。”
歐予潔抬頭看了遲到的男人一眼,認出他是長期幫時尚雜誌撰寫美學專欄的簡牧頤。因為工作的關係,擔任PartyPlanner的她籌劃過許多派對,也間接認識了許多時尚界人士,因此雖然沒見過他,倒是耳聞過他的豐功偉業。
這個簡牧頤根本是“愛情病毒散播者”,前女朋友多到可以組成兩支足球隊一起踢對抗賽,換女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
“先生,你是不是坐錯位子了?”予潔的眼中透出疑惑,輕聲問道。
“沒有。”簡牧頤露出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性感笑容。
“那肯定是我坐錯位子了,抱歉。”予潔刻意忽略他的笑容,將椅子往後滑。
“你是歐予潔吧?”
她的眉頭皺了一下,沒想到這個“愛情病毒散播者”居然知道她的名字。“我是歐予潔沒錯,有事嗎?我想你應該不是丁冠翼。”
她瞄了一下介紹人方蓮女士給她的資料,明明該赴約的人叫丁冠翼,是留學美國的精算師,怎麼會換成了簡牧頤呢?
“我的確不是丁冠翼,是他的朋友簡牧頤。因為他臨時到日本出差,來不及取消約會,便請我過來。”簡牧頤解釋道。
“那我知道了,謝謝你來告訴我,再見。”歐予潔站起身,拎起公事包,準備走人。
簡牧頤眼明手快地扣住她的皓腕,阻去她的步伐。
她像是被什麼螫了一下,胸臆間漾起了一股模糊的心悸,警戒的目光順着手腕往上移,落在他淺笑的俊臉上,不解地問道:“簡先生還有事嗎?”
“我能夠請你吃頓飯,順便説明丁冠翼不能赴約的理由嗎?”
予潔感覺身後多了幾道充滿敵意的目光,悄悄瞄了室內一眼,發現因為簡牧頤的關係,他們已成為全場的焦點,這有違她低調內斂的性格,因此不悦地沉下臉。
“歐小姐,請坐。”
予潔抽回手,重新入座,疏離地與他保持距離,接過他遞來的菜單。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暈黃的燈光映在她美麗的面容上,微翹挺直的鼻樑下,殷紅的小嘴抿得緊緊的,顯得有些過分的嚴肅與拘謹。
她低頭翻閲着菜單,濃密的眼睫微微顫動着,清弱嬌憐的模樣扇動了他的心,令他怦然心動。
他覷着那雙瑩亮中帶點淡漠的眼睛,微笑着説:“我是簡牧頤,目前從事藝術拍賣的工作,很高興能有這個機會認識你,這是我的名片。”
她接過名片,淡漠地説道:“我是歐予潔,相信關於我的基本資料,丁冠翼已經傳給你了。”
對於姓丁的私自找人當相親打手,又將她的資料泄漏出去,令她覺得不受尊重,有種隱私被侵犯的感覺。
“歐小姐,我代替冠翼向你説抱歉,不過他僅是將你的照片傳給我而已。”簡牧頤調了調領帶,繼續説:“在答應出席這場相親之後,冠翼忽然巧遇他的初戀女友,兩人決定交往,所以他不方便前來赴約,正巧又急着要去日本出差,所以才請我來向你致歉。”
“他的歉意我收到了,也麻煩請你轉達丁冠翼先生,我祝福他和初戀女友的感情順利。”予潔維持一貫冷淡的語調。
丁冠翼有了女朋友,也等於宣告這場相親宴泡湯了,那正好,反正她是拗不過方蓮女士的要求,才被迫來吃這頓相親飯。
因為接了葉志鈞董事長的委託案,要替方蓮女士籌辦一個別致的派對,為了瞭解方蓮女士的喜好,她與她建立了朋友關係,還硬着頭皮接受這場相親飯局,一切都只是為了想知道方蓮女士心中最想要的逸品是什麼?最期待什麼樣的驚喜?
“歐小姐,你目前從事什麼工作?”他覷着她拘謹的眼神和語氣,她那份小心翼翼的姿態像是防衞自己的保護膜,更像是在排斥什麼似的,挑起他的好奇心。
予潔向來對花心又多金的公子哥兒沒啥興趣,更何況像簡牧頤這種女朋友滿天下的傢伙,她更是沒有好感。
“簡先生,讓我們打開天窗説亮話,我要相親的對象是丁冠翼,既然他的感情已經有了依歸,我也很樂意獻上祝福,至於你,不必客套地留下來應酬我。”
“你怎麼斷定我是在應酬你呢?”簡牧頤好奇地問道。
“難不成你是要代替丁冠翼和我相親?”她輕柔的嗓音夾着幾絲輕諷。
“有何不可?”
她雙手環胸,瞅着他俊挺優雅的模樣,冷冷地牽動嘴角説道:“我不認為憑簡先生的條件和知名度,還需要透過相親來結交女伴。”
“是沒錯……”簡牧頤的下巴靠在雙手的指尖上,輕笑着説:“但是我突然覺得你是個很特別的女生,很想認識你。”
不知道為什麼,他僅是靜靜地看着她,就能感覺到胸膛發燙,整顆心莫名地騷動起來,忽然很想親近她,這有別於過去追求女生時純粹的生理衝動,而是發自內心的一種陌生悸動。
“但是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予潔俐落地拒絕。
她向來討厭多金、花心又自負的男人,嚮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只想談個簡單的戀愛,和相愛的男人走進禮堂,生兩個可愛的小孩,共組甜蜜家庭,信守誓約,相扶到老,完全不想成為他的獵豔名單之一。
“為什麼?”他一臉納悶。
“拒絕一個人需要理由嗎?”她的語音透出不悦。
他清俊的臉龐上掛着親切的笑容,試圖卸下她的心防。“刑犯在入獄前都知道自己被判了什麼罪,我想,明白自己惹你討厭的原因應該不算過分。”
“你想知道答案,我就告訴你。”
“洗耳恭聽。”
“第一,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一個危險的男人,如果不想惹上麻煩,最好不要和你有任何瓜葛——”她才不想把青春年華浪費在一個女友滿天下的情場浪子身上。
“等等。”簡牧頤打斷她的話,凝睇着她瑩亮的眼眸,饒富興味地輕笑着説:“我既無前科,又沒有不良嗜好,而且身家清白,有穩定的工作,哪裏危險了?”
“我指的是你處理感情的態度。”她不悦地嗔了他一眼,這男人私下有“人體發電機”的稱號,逢女人就放電,根本是一個沒有愛情操守的花心大蘿蔔。
“我承認過去的情史是輝煌了一點,但是起碼我都是從一而終,只談一對一的感情,沒有惡意去欺騙對方,大家都是好聚好散,而且我現在是單身。”簡牧頤澄清道。
她不予回應,逕自説下去。“第二,相親是男女雙方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如果你沒有結婚意願,就不要來破壞遊戲規則。”言下之意就是——這不是讓你大少爺把妹的遊戲!
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害她不禁緊張起來,臉頰一陣灼燙,閃躲地別開目光。這傢伙幹麼用那種複雜難解的眼神看她?她誤會了什麼嗎?或者説錯什麼嗎?
“就算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也是要先從普通朋友做起。”他端凝了她一會兒,在她臉上看到了刁難的表情。
“第三,我沒有興趣成為你獵豔的對象,也不是你感情空窗期的調劑品,所以請你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她拒絕得毫不留情面。
他覷着她防備的神態,她嚴肅認真得不像是來相親交朋友的,反而像個偵訊犯人的檢察官。
“歐予潔,有沒有人説過你很有趣?”
“有趣?”她一臉疑惑,明明她舉止嚴謹、言談乏味,他居然覺得有趣,敢情這傢伙把妹把上癮了?
“你認真的樣子很可愛。”簡牧頤的笑意從唇邊泛到眼底,繼續説:“你該不會從事檢察官吧?如果是那就慘了,肯定會有許多人為你犯罪、進出法庭,只為了見你一面。”
她沉下俏臉,這男人還真懂得花言巧語這一套,難怪可以迷倒那麼多女人,偏偏她就是不吃這套。“要讓你失望了,我不是檢察官。”
“那你從事什麼行業?”
“PartyPlanner。”
“派對規劃是個新興的行業,挺特別的。有名片嗎?也許以後需要藉助歐小姐的能力幫忙策劃宴會。”
“很抱歉,我是來相親,不是來拓展業務的。”她才不想和他有任何牽扯。
她愈是抗拒他的接近,就愈是挑起他的興趣。好像被觸動了什麼似的,他就是會忍不住想去逗她,誘出她嚴肅面容下的笑靨。
“那我們開始來相親,是要先介紹成長背景,或者從個人興趣談起?”
“簡牧頤,你聽不懂我拒絕你的理由嗎?我不想跟你相親、不想跟你當朋友,我拒絕你的友誼。”她答得斬釘截鐵,完全不留給他一點機會。
“你甚至對我不瞭解,怎麼可以憑上述三項理由就否定我?説不定我們認識久了,長時間相處後,你就會發現我的優點。”
她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這男人不懂什麼叫死心嗎?她多的是拒絕他的理由!
“把你的優點留給其他女人慢慢發掘吧,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她傲然地輕哼出聲,繼續挑剔他的缺點,涼涼地批評道:“……還有,我拒絕你的第四點,是因為討厭你那條既花稍又沒品味的領帶。”
他挑了挑黑濃的眉毛,頗有示威的意味,二話不説地解開脖子上的領帶,放在桌上,一副和她槓上的姿態。
“第五,你身上那件亞曼尼西裝很礙眼,根本是資本主義、M型社會的象徵。”她涼涼地挖苦他。
他面不改色地脱下黑色西裝外套,突兀的行徑為他招惹來好奇的目光,在場的賓客和服務生紛紛低頭,竊竊私語。
她極盡挑剔之能事,從審美品味嫌棄到社會經濟觀點,重挫簡牧頤的自信,完全不給他辯解的空間,只想快快擺脱他,回家構想葉志鈞董事長委託她的生日企劃案。
突然,一陣悦耳的手機鈴聲響起,中斷了兩人的對峙,他從西裝口袋裏掏出手機,向她微笑致歉,低聲地説:“我接一下手機……嗯……我正在忙……沒有……我沒有在把妹……晚餐吃麥噹噹好不好……我等一下就回去了……”
予潔聽到他寵溺的口吻,頗為不舒坦,打從心裏厭惡他表裏不一的花心行徑。明明家裏已經有了女人,還在外面相親把妹,簡直惡劣到了極點!
“簡先生,你留下來慢慢講電話吧,我們之間的相親到此結束,後會無期。”她拎起公事包,撇下簡牧頤,無視眾人投以好奇的目光,優雅地踩着高跟鞋離開餐廳,結束這場荒謬的相親宴。
“歐予潔……”簡牧頤握着手機叫喚出聲,卻喚不住她急欲離去的步伐,他挫敗地支着額頭,朝話筒嚴肅地警告道:“……簡其泱,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在忙嗎?等會兒就回去了,你為什麼要這麼‘盧’呢?”
話筒的另一端,小泱拿着鉛筆搔着頭,軟軟地抱怨道:‘你的一下都嘛很久,快點回來幫我寫家庭聯絡簿啦……有一欄要家長簽名耶……’
簡牧頤掛上電話後,套上西裝外套,將領帶折捲進口袋裏,敏感地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射在他的身上,他狼狽地招來服務生結帳,匆匆離開餐廳。
結束相親後,簡牧頤在家裏懊惱了一星期,猜不透為什麼歐予潔討厭他,一副急着和他撇清關係的模樣,還將他一個人留在餐廳裏飽受眾人對他的指指點點,令他自尊受挫,面子有些掛不住,甚至自我懷疑是否他的型男魅力鋭減,抑或他這種型的男人在相親市場上是跌停板,不受歡迎,否則歐予潔為什麼拒他於千里之外,甚至視他為傳染病毒,只差沒有殲滅他?
簡牧頤臉上浮現了一抹非探究到答案不可的執着表情。
他從丁冠翼那裏取得她任職公司的資料,於是擬了一個案子,開車抵達“花漾派對企劃中心”,並且指名要歐予潔擔任企劃人員。
歐予潔穿着一身俐落的套裝,輕盈的身影走進會客室,一對上簡牧頤的俊臉時,眉心不禁微微地蹙了起來。
“嗨,我們又見面了!”簡牧頤神色閒適地坐在沙發上,向她打招呼。
“你在這裏做什麼?”她雙手環胸,語氣冰冷地質問。
“來這裏當然是談企劃案啊!”他挑了挑眉,晃晃手中的卷夾。
予潔坐在他的對面,翻閲着他遞來的卷宗,想看看他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簡牧頤別有深意地微笑。為了能光明正大地接近她,他苦思了很久,終於想到這個慈善義賣的募款活動,既可以做公益提升公司形象,同時又能製造兩人相處的機會。
“因為受到經濟不景氣的影響,失業人口攀升,導致許多貧困家庭的兒童繳不起營養午餐費用,所以我們‘雲樵藝術拍賣公司’決定舉辦一場慈善義賣的活動……”簡牧頤大略地解釋來意。
“請問您希望包含哪些活動內容?”予潔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刻意忽略他臉上示好的笑容。
“我個人初步的構想是包括開幕酒會、接着看是舉行面具舞會或者是其他型態的宴會,在宴會結束後是音樂演奏會,接着是‘雲樵’的藝術品拍賣,我將率先捐出十件字畫和骨董來響應這次的募款活動……”
予潔攤開記事本,翔實地抄錄下他的意見。“那我們明白了,這幾天我會把案子統整一下,評估活動費用和成本,屆時承辦的企劃專員會與您聯絡。不曉得簡先生還有其他的補充事項嗎?”
“我希望這個案子能由歐小姐全程企劃、統籌執行。”
予潔靚麗的俏臉登時沉了下來,這男人擺明是“假公事之名,行把妹之實”,藉機想接近她罷了。
他意味深長地盯着她,性感的唇角浮現一抹壞壞的邪笑,低喃地説:“如果歐小姐不願意接受這個企劃案,那我可能要委託其他的公關公司代為執行。”
“簡先生,我們公司還有更資深、更專業的企劃人員——”
“我不信任他們,我只相信你的能力。”他打斷她的話。
予潔雙手盤胸,對他無賴的行徑幾乎失去耐心。“這該不會是你處心積慮想要接近我的花招吧?”
“是。”他邃亮的眼眸直視着她美麗的面容,大方地承認。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懊惱地蹙起眉頭。
“當你的朋友。”他一臉真誠地説。
她嘲諷地輕哼,調侃道:“憑閣下的條件和魅力,還怕交不到朋友嗎?”
“但是在那些朋友裏,沒有一個叫歐予潔。”
“目的呢?”她疑惑地挑了挑優美的眉線。
“陪你吃飯、聊天、看電影、逛美術館,或者你心情不好時,説説冷笑話逗你開心。”
“我的心情不用你費心。”她冷冷地拒絕。
自從遇見歐予潔之後,他的身體就像闖進了一頭獸,不斷地撞擊、騷動着他的心,主宰着他的思想,令他常常想起她,莫名地在意起她對他的看法。
他想探究她討厭他的原因,想接近她、討好她,告訴她其實他還有許多優點,如果她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的話。
“相信我,我想和你當朋友的動機絕對單純。”他按住胸口再三保證。
“可惜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她的嘴唇繃成嚴肅的線條,不悦地直視着他。
鬼才相信他的動機單純!明明家裏已經有了一個愛吃“麥噹噹”的女朋友,還想在外面拈花惹草,真是既花心又可惡!
簡牧頤凝睇着她晶亮的眼眸,不懂她的怒氣所為何來?他的臉有這麼討人厭嗎?還是她怕會愛上他,所以故意擺出疏離的態度?
他猛地欺近她,近到兩人的鼻尖幾乎輕觸在一起,鼻息曖昧地交纏着,令她的心失控地怦跳着,腳步不安地往後退,勉強與他拉開一點距離。
“簡牧頤,你想幹麼?”她警覺地掄起拳頭,要是他敢亂來,她鐵定會賞給他一記右拳。
他看着她靚麗的臉龐,從那小巧泛紅的耳廓瞧見她的慌亂與羞怯。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整個人已經退到陷進沙發裏,動彈不得。
“歐予潔,其實你很怕我吧?”他細細地審視她,欲將她刻意隱瞞的心事看得清楚透徹。
簡牧頤黑幽幽的眼眸猶如一泓深潭,瞅得她心慌,卻仍倔強地説:“我怕你什麼?”
他撫着下顎,思忖道:“你説過我是一個危險的男人,所以你不敢靠近我、刻意疏離我,其實是害怕自己會把持不住,喜歡上我吧?”
予潔擰起眉心,伸出食指抵住他的額頭,輕訓道:“你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花痴嗎?你的魅力一定所向無敵嗎?所有的女人都該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嗎?”
“如果想證明你真的不怕我,那不如跟我約會一次,就當是延續我們上回的相親,怎麼樣?”
她氣憤地咬着牙,沒見過這麼狡猾又自負的男人,根本就是軟硬兼施地逼她和他約會嘛!
“是不是隻要跟你約會一次,你就會死心?”她明亮的眼眸裏閃着思考的光芒。
“是。”他用力地點點頭。“時間和地點可以由你選擇,我會全力配合。”
“這個星期五下午五點,我們在西門町捷運站X號出口見。”
“好。”他俐落地從西裝口袋裏掏出手機,詢問道:“給我你的手機號碼,方便聯絡。”
“0929XXXXXX。”她百般不情願地念出一串數字。
他鍵入數字後,立即回撥過去,確定號碼無誤之後便收線,輕笑着説:“那我們就有彼此的手機號碼了,星期五見。”
她起身拉開會客室的門,唇邊漾起微笑地説:“我已經答應了你的約會,這個企劃案我接受了,bye。”
送走簡牧頤後,一抹狡黠的神色浮上歐予潔的眼底,她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
她會想跟他這種愛情浪子約會才有鬼!不想個辦法教訓他,她就不姓歐!
下午五點,西門町的捷運站出口外聚集了一堆穿着高校制服、洋溢着青春氣息的學生,還有一些打扮前衞,頭染金髮、身着龐克裝的男男女女叼着煙和啤酒,蹲坐在階梯上。
簡牧頤在來往的人羣裏搜尋着歐予潔的身影,眼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湧出捷運站口,就是沒見着她的蹤影。該不會她根本不想和他約會,只是在耍他吧?
正當他懷疑之際,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接起電話,歐予潔輕柔的嗓音立即擦過他的耳畔,撫去了他心頭的疑慮。
“我已經到了捷運站,你在哪裏?”簡牧頤問道。
她在話筒的另一端神秘地笑着説:‘簡牧頤,你玩過捉迷藏嗎?’
“你要跟我玩遊戲?”簡牧頤站在廣場上,仰頭望向附近的樓面,試圖透過一層層的玻璃帷幕搜尋她的身影。“也就是説,你現在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只要你聽從我的指示,就可以找到我。要不要玩呢?’
“這麼有挑戰性的遊戲,不試試太可惜了。”他自信地揚起唇角。
‘只要照着我的指示,你將會得到一個驚喜。’
“我很期待。”簡牧頤持着手機,照着她的指示走進峨嵋街,與一羣跳街舞的小夥子擦肩而過後,經過一攤攤的小販,等了幾個紅綠燈,接着又轉進另一條巷子。
幾名青少年腳底踩着滑板,從他身邊橫衝直撞地呼嘯而過,街邊店家播放的熱門流行樂幾乎要將手機裏的聲音淹沒。
他附耳貼近手機,聆聽她的指示,忽略擦身而過的街景,跨進一棟白色的建築物內,玻璃大門滑開,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迎面而來。
大廳裏坐着幾個戴口罩的病人與穿着白袍的護士,正對西裝筆挺的他投以異樣目光。
“歐予潔……喂……”手機突然斷訊,他再回撥過去,卻發現對方已經關機。
這時,一位穿着黃色背心的義工媽媽走近簡牧頤,詢問他説:“先生,請問是要參加座談會還是看病?”
“啊?”簡牧頤困惑地環視室內一眼,發現自己竟成為了全場焦點。
“如果是初診的話請出示健保卡,在那裏填初診單;要參加‘性病座談會’,就請上這邊的樓梯……”義工媽媽詳細地説。
“請問這裏是哪裏?”他不死心地再撥打歐予潔的手機,但對方已轉入語音信箱。
“性病防治所。”
“性病……”他咬牙,硬是吞下一連串精采的國罵,立刻跨出大廳,在騎樓下看到招牌上的幾個燙金字體印着「台北市立性病防治所」。
手機震動,簡牧頤閲讀着歐予潔傳來的訊息——
“宇宙無敵、世界超級大花心的簡牧頤,歡迎光臨性病防治所,有病治病,沒病上樓聽演講,再見。”
Shit!
他刪除簡訊,眼底浮現執拗的神色。她以為耍了他一圈,就能打消他追求她的念頭嗎?這只是更加挑起他的好奇心,以及雄性掠奪獵物的本能罷了。
她就像一隻在花叢裏翩然飛舞的蝴蝶,振動蝶翼,也扇動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