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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爭愛逞兇鬼宮傷手足

    兩人才一躍起,突然之際,只聽得耳際,鈴聲大作!本來,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陡然間鈴聲驚心動魄,兩人不禁,盡皆一呆。

    而就在這一呆之際,兩柄利斧,鋒刃加霜,已然迎頭砍了下來。

    那兩柄利斧的斧柄甚長,乃是從樓梯的轉彎處,砍了出來的。

    本來,從那個方位,無論是遞出什麼兵刃,都不可能砍到他們兩人的頭頂的。可是那兩柄利斧的斧柄,卻是彎的!

    因此,利斧才一出現,給人的錯覺,是根本砍不中自己。

    但是,片刻之際,斧刃離頭頂,卻已然只不過尺許距離。

    譚月華和呂麟兩人,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譚月華左臂,向上猛地揚起,同時,拉了呂麟,真氣向下一沉,便向地上落來。

    可是,她尚未落到地上,便聽得呂麟一聲驚呼,道:“譚姐姐,你看地上!”

    譚月華在百忙之中,低頭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原來,他們剛才躍起時,還是平平整整的地面上,此際,卻已然有五尺方圓的地方,佈滿了鋒銳已極的利刃,若是落了下去,利刃一定要將腳底刺破,從那些利刃的顏色來看,藍汪汪地,又分明是染有劇毒,若被刺中,便難免中毒!

    譚月華直到此際,才知道左判官適才所言,確非虛言,這鬼宮之中,著實是寸步難行。

    百忙之中,她首先顧及呂麟。

    本來,她左手便是握在呂麟的手臂上的,一見危怠,五指一緊一鬆間,掌力已然疾吐,呂麟的身子,被凌空推出了丈許,已然離開了那些尖刃,落到了地上。可是這一來,譚月華自己,卻不得不向那些利刃之上,落了下去。

    呂麟在一被譚月華推出,落地之後,一見這等情形,才知道譚月華是在最危急的關頭,救了自己,而她自己卻不免受害,不禁又急又感動,叫道:“譚姐姐,你自己……”

    他話尚未講完,突然,又見叄條人影,突然從一旁,疾竄了出來,兩人向他奔到,有一條最是快疾的,卻直向譚月華掠去。

    呂麟在一個錯愕間,那兩條人影,已然掠到了他的面前。

    呂麟絲毫不加考慮,雙掌翻飛,兩掌已然分左右向那兩人拍出。

    但是,也那兩掌,只拍到一半,那兩人已然出手,各自伸指,在呂麟手臂的“尺澤穴”

    一彈,呂麟兩條手臂,頓時軟了下來。

    緊接著,他只覺得背後一麻,已然被人,點住了穴道。

    就在他自己穴道被點的那一剎間,只見那掠向譚月華的那人,在尚未到達時,便衣袖揚起,一股勁風,將譚月華向外,湧出了丈許,落在平地之上。那人自身,居然落到了利刃之上。

    可是看他的身形,輕如黑煙,雖然落在利刃之上,卻是毫無損傷。

    呂麟心中吃了一驚,暗忖這人的輕功,好得出奇,定晴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原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鬼聖盛靈!

    譚月華在勢將落到利刃之上的一剎那間,被鬼聖盛靈的大力拂出,只見鬼宮雙使,正立在呂麟的身側,而鬼聖盛靈,則站在自己的面前,心知這次逃走,尚未開始,便已然完全失敗。不禁長嘆一聲,無話可說。

    只聽得鬼聖盛靈一笑,道:“譚姑娘,難道左判官竟未曾告訴你,鬼宮之中步步驚險,萬萬不能擅自移動麼?”

    譚月華心中氣憤,並不回答。

    鬼聖盛靈,又是“哈哈”一笑,道:“若不是我們叄人,剛好來看視譚姑娘,只怕譚姑娘此際,已然中了刃上的奇毒了!”

    譚月華心知鬼聖盛靈所說是實,若不是也恰好趕到,將自己以大力拂出的話,則自己非落到了利刃之上不可,而在那倉皇之際,自己也一定不及提起真氣,免為利刃所傷。

    可是這時候,鬼聖盛靈,卻是她的對頭,她焉能向對頭拜謝相救之德?

    因此她只是冷冷地道:“只怕也不見得。”

    鬼聖盛靈的態度,出乎意料之外地,甚是和善,撮唇一嘯,嘯聲未畢,那五尺見方的一排利刃,突然翻轉,原來竟是一塊大石板,一面佈滿了染有奇毒的利刃,另一面卻是光滑平整。

    同時,上面的那兩柄利斧,也已然縮了進去不見。鬼聖盛靈,早已料定,若有人想離開的話,一定會心急向上竄去。

    而才一竄上之際,足尖一定在地上一點,以借力上升,而在一點之際,那一塊五尺見方的石板,便會向下一沉,一沉之後,鈴聲立即大作,看守掌握機關的鬼宮中人,只消一舉手間,兩柄利斧,便可砍下,而逃走的人,一見利斧砍下,一定慌不迭向下沉去,卻不知道,在利斧砍出的同時,腳下光滑的地面,竟曾孌成了利刃,實是萬難逃脫!

    盛靈嘯畢,道:“解了呂公子的穴道。”盛才盛否兩人,答應一聲,便將呂麟的穴道,解了開來。盛靈冷冷地道:“呂公子,你到了鬼宮之後,我並未虧待於你,如何想逃?”

    呂麟向譚月華望了一眼,罵道:“放屁,憑什麼你將我鎖在石室之中?”

    鬼聖盛靈,面色向下一沉。譚月華在心中,暗自叫好,但是又怕呂麟吃眼前虧,因此連忙使了一個眼色,道:“呂兄弟,鬼聖乃是武林前輩,你年紀輕輕,怎可出言無狀?”

    呂麟也知道譚月華對自己的一番好意。兼且剛才,譚月華捨身將他救出險境,也心中已然極是感激,因此便“哼”地一聲,不再言語。

    鬼聖盛靈的面色,好一會才緩了過來,道:“呂公子,再過數日,令尊一定會前來鬼宮,只要令尊肯應我所請,你也可以離此他去,若然令尊不肯,則我也就難說了!”

    呂麟本來不知道鬼聖盛靈,為什麼要將自己,劫來此間,直到此際,他才知道鬼聖盛靈是要藉自已而向父親要挾什麼。

    地雖然尚未成年,但是自幼受父母薰陶,他父母住來的,又全是武林之中的俠義之士,因此生性倔強,當下並不出聲,心中卻已然下了決定,若是到時,能夠見到父親的話,寧願犯險,也要叫父親絕對不能夠被盛靈要挾,答應他的要求。

    當下,鬼聖盛靈,向鬼宮雙使兩人,略一使眼色,兩人仍然將呂麟,押回了石室之中。

    譚月華望著呂麟,卻是毫無辦法可想,只見鬼宮雙使,將石門關好之後,轉過身來,一齊望著譚月華笑,笑得十分難以形容。

    譚月華一則不明白他們兩人,何以對著自己怪笑,二則,鬼宮雙使,盛才盛否兩人,不但裝束奇特,而且那一副尊容,也實在不敢恭維。全是灰滲滲的麵皮,倒吊眉,叄角眼,不笑,還有叄分像人,一笑,竟然十足像一個惡鬼!

    譚月華心中,不由得起了一陣噁心,連忙掉過頭去,卻和盛靈,打了一個照面。

    只見盛靈面上,也帶著這樣詭異的笑容!

    譚月華暗自一怔,暗忖他們是準備對自己作些什麼?正在想著,只聽得盛靈道:“譚姑娘,我有一事,要與你相商,鬼宮正殿之中,已然擺下筵席,鬼宮高手,盡在席上相待,請譚姑娘賞面!譚月華幾乎疑心自己聽錯,忙道:“你說什麼?”鬼聖盛靈,笑而未答間,鬼宮雙使兩人,已然搶著道:“鬼宮正殿之上,已然排下筵席,我們特來相請,望譚姑娘賞面!”

    譚月華這才知道自己原來並沒有聽錯,可是她心中的奇怪,也到了極點。

    想了一想,卻是想不出鬼聖盛靈,會對自己,如此客氣。

    因為,以鬼聖盛靈在武林中的地位,和他本身的武功而論,雖然不是頂天立地,第一人物,可是,他卻也實在不必懼怕什麼人。

    因此,他突然之間,對自己這樣客氣,也一定是另有原因!何不笞應了他,反正自己已然落在他們手中,想要不從,也是不能,當下一便淡然一笑,道:“鬼聖又何必如此客氣?”

    鬼聖盛靈,哈哈笑道:“昔年我與令尊,共同在江湖上行走之際,情同手足,後來,因為一個小小的誤會,才致各自東西。如今想來,當時因年紀遠輕,不免氣盛,想想實是十分可笑,想來令尊此際,也一定會有這樣的感覺!”

    譚月華本來,已然準備跟也們上去,看也們究竟弄一些什麼玄虛,可是聽得盛靈如此一說,不禁心中,大是有氣。心想就算是在多年之前,鬼聖盛靈,也下會是什麼好東西,自己的父親,豈能與地這種人在一起?事關自己父親的令譽,一切可絕不能由得他來胡言亂語!

    因此面色一沉,道:“鬼聖,家父一生,與世無爭,怕不會與尊駕在一起!”

    她這幾句話,已然算是講得極是委婉,鬼聖盛靈,是何等老奸巨猾之人,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當下“哈哈”一笑,道:“譚姑娘,其時,你們兄妹,尚未出世,我與令尊在一起闖蕩江湖,武林中人,合稱天地雙煞,只怕這點,你不知道的!”

    譚月華聽了,心中不禁更是生氣,暗忖他倒越說越不像話了,便賭氣不再言語。

    鬼聖盛靈卻仍是笑嘻嘻地道:“譚姑娘請上!”譚月華叄把兩把,扯脫了罩在外面的那一件黑衣,又拉掉了頭上的黑布,抖出一頭的青絲來,更顯得明豔照人,美麗脫俗。

    鬼宮雙使,眼睜睜地望著她,譚月華一挺胸,便向上走了上去,片刻之間,便已上了頂層,又通過了那個隧道,由偏門中,走了出來,再經由正門,走了進去,才一進去,便覺得眼前陡地一亮。

    只見正面之中,乃是極大的一個大廳。那個大廳,其實也是一個天然的山洞,因此並無樑柱,更是顯得寬闊無比。

    而那山洞的洞壁,也不知道,是什麼石質,不但潔白如玉,而且,還銀光閃閃,經數十支巨獨一照,更是顯得明亮之極。

    此際,大廳之上,席開八桌,約有百餘人物,已然坐著等待,只有正中一桌上,還有四個空位,鬼聖盛靈一到,眾人便紛紛起立。

    譚月華放眼望去,只見裝束奇特,如傳說中陰司中人的,並不太多,只不過叄四十人,其餘的盡是滿面邪氣的人物,想是黑道中的人物,投到鬼宮中來的。譚月華看了,心中不禁暗暗吃驚,心想鬼宮之中,收容了那麼多黑道中人,絕不會沒有理由,說不定鬼聖盛靈,別有所圖。

    當下只見盛靈滿面春風,道:“各位請便。”指著譚月華,向眾人道:“這一位,座中各位之中,只怕有的已然曾與之見過面,常言道:不打不相識,她乃是當年,赫赫有名,火礁島主,七煞神君……”

    鬼聖盛靈在講話之際,大廳之中,還有點聲響,可是一等他“火礁島主,七煞神君”八字出口之後,大廳之中,立時鴉雀無聲,不少人面上,還露出了駭然驚異的神色來。

    盛靈講到了此處,也特為頓了一頓,才向下道:“七煞神君的女兒,今日肯降臨鬼宮,實是本人之幸!”譚月華見百十對眼睛,完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心中不禁更是奇怪。

    她暗忖,自己硬闖進鬼宮來,已是得罪了鬼聖盛靈,又帶著呂麟逃走,更是罪上加罪,難道盛靈對自己這樣客氣,當真是為了自己父親與他昔年,交情深厚,份屬老友?

    當下不顧一切,坐了下來,席間,鬼宮雙使,對譚月華殷勤無比。

    譚月華心想,總不成他們在酒菜之中,下了毒藥?只是開懷暢飲,對那些人所講,在武林之中,作惡多端的事,充耳不聞。

    這一頓酒筵,足足吃了兩個時辰,眾人才告辭離去,席散之後,鬼宮,又將譚月華引到了另一間石室之中。

    那一間石室,看陳設,像是一間書房,所有的桌椅,皆是石頭雕出來的,形式古雅,清幽已極,鬼宮雙使也跟在後面。

    譚月華不知也們葫蘆中賣什麼藥,只得跟了進去,坐定之後,鬼聖盛靈,又是“哈哈”

    一笑,道:“老友之後,如此英雄,實在是叫人高興!”

    譚月華見也只是一味講客氣話,也只得與之敷衍幾句。

    講了一會閒話,鬼聖盛靈突然語鋒一轉,道:“譚姑娘,我兩個不成材的兒子,若論武功,自然不能與令兄妹相比。但是他們兩人,在武林之中,總算也掙下了一些名頭,譚姑娘看來,不知他們兩人,哪一個更有出息些,直言無妨!”

    鬼聖盛靈,這樣一說,盛才和盛否兩人,神情突然緊張起來,各自挺胸凸肚,竭力想引起譚月華的注意來。

    譚月華究竟年紀還輕,雖然說,女孩子到了這年齡,也已然是情竇初開,但是,究竟對於男女之間的事,還沒有這樣的敏感。

    因此,她仍然不知道鬼聖盛靈,這樣說法,是什麼意思,只是心中,暗覺好笑,心忖常言所說,“癲痢頭的兒子自己好”,當真一點不差,像這樣半人不鬼的一雙寶貝,盛靈居然還引以為榮。

    當下她竭力忍住了笑,道:“兩位公子,自然皆是一樣有為。”

    盛靈微笑道:“譚姑娘不必客氣,今日,算是與老友之女重逢,一切皆可直言,不知譚姑娘在也們兩人之中,究竟歡喜什麼人?”

    鬼聖盛靈的這幾句話,可以說已然露骨之極,譚月華再笨,也應該聽得明白,當下不禁飛紅了臉,心中暗罵混帳,面色也已然十分難看,道:“鬼聖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實是不明自。”

    鬼聖盛靈哈哈一笑,道:“譚姑娘實在不必害羞,以我與令尊的交情而論,想來,我們如果結為親家的話,令尊也必然同意的。”

    譚月華越聽越是氣往上仲,真恨不得立時衝上前去,打盛靈兩個耳光,可是,她轉念一想,心忖自己這次,看來是萬萬無法帶著呂麟離開鬼宮的了,但是,只怕說不定因為這件事情,倒可以令得本來萬無成功之望的事,變成有望。

    因此,便竭力將氣忍了下來,道:“原來鬼聖是如此之意。”鬼聖盛靈一笑道:“譚姑娘卻要明白,我並無相逼之意!”

    譚月華心中,早已然罵了千百聲的“混帳王八蛋”,也是一笑,道:“鬼聖雖說並無相逼之一意,但在外人看來,卻不免有相逼之嫌。”

    鬼聖盛靈,當然也知道譚月華語中的意思,是在怪他相逼。

    但是,這件事如果成功了,對他的意義之大,實是難以言喻,就算譚月華的父親,知道了這件事,女兒既已願意,生米煮成熟飯後,他也變得無法可想了!

    是以他冷笑一聲,語意略趨強硬,道:“外人如何說法,倒是不必去管他的,譚姑娘說是不?”

    譚月華因為想到利用鬼宮雙使,是以竭力將氣忍住,只是一笑,道:“鬼聖當然已有主意了?”盛靈“哈哈”大笑,道:“他們兩人,經我一提,俱都不肯相讓。譚姑娘,小兒女之間的事,也不能管得太多了,是也不是?”

    譚月華向盛才盛否兩人,望了一眼,只見兩人,俱都一眼也不轉地望著自己,譚月華看了他們兩人的那種模樣,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對著他們,嫣然一笑!那一笑,看在他們兩人眼中,更是色授魂與,醜態百出,譚月華一見這等情形,便知道自己的計畫可行,緩緩地道:“鬼聖,我與兩位公子,初次相見……”請到此處,便紅著臉,低下頭。

    鬼聖盛靈,在一旁看了這等情形,知道事情不是沒有希望,心中高興之極,忙道:“譚姑娘說得有理,不妨在此多盤桓幾日,再作道理,時間不早了,譚姑娘請先休息。”

    盛靈話一講完,盛才、盛否兩人,便一起站了起來,齊聲道:“譚姑娘,我陪你去!”

    譚月華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兩位隨便哪一位就行了,何必太客氣?”盛才盛否兩人,惡狠狠地對望著,誰也不肯相讓,竟僵了好一會,譚月華看了,心中更是高興,索性更是做作一番,道:“反正來日方長,就由大公子先送我去吧!”

    盛否一聽,立時面現不平之色,但盛才卻是得意洋洋。

    鬼聖盛靈在一旁見了這等情形,也不禁暗自大皺眉頭,道:“既然譚姑娘說了,你們還爭什麼?”盛才早已一步跨出,來到了門口,道:“譚姑娘且隨我來!”譚月華來到門口,卻又向盛否回眸一笑。

    盛否給她一笑,呆在室中,心內七上八落,只是不知譚月華是什麼意思。

    看官!須知鬼宮雙使,盛才盛否兩人,本來也是狡猾已極的人,但這時候,譚月華只不過小施手段,已然令得他們,神魂顛倒,卻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因為,鬼聖盛靈,在武林中的名頭,雖然響亮,而且也可算是邪派中的頂兒尖兒人物。

    但是無論如何,卻總是邪派中人。

    一般行徑稍為正派些的人物,絕對不會與他們交相往來的。

    當然,也有一些黑道上的蕩婦淫娃,巴不得能夠成為鬼聖盛靈的媳婦的,但是偏偏他們父子叄人,又自視極高。

    在也們自己的心目之中,並不認為自己是邪派中人,而是認為他們自己的武功,在正邪各派之外,另樹一幟,所以兩人要娶妻子,實在也有高不成低不就之嘆。而譚月華的父親,昔年在武林之中,確是無人不知的一個大魔頭,火礁島主,七煞神君!而且,還確曾和鬼聖盛靈在一起好幾年。

    只不過後來,因為一件事,他才突然棄邪歸正,不在武林中露面,近二十年,最近才又在江湖上走動,但是,卻完全摒棄當年的名頭而不用,以致他的兒女,也不知自己的父親,乃是昔年武林中的大魔頭。

    而七煞神君復出一事,雖然為時不久,可是武林之中,沸沸揚揚,已經傳了開來,鬼聖盛靈見到譚月華自己闖進鬼宮來,正好軟硬兼施,逼她就範。而鬼宮雙使,一見譚月華花容月貌,再知娶之為妻之後,又成為七煞神君之婿。

    試想,若有鬼聖盛靈,和七煞神君兩個靠山,就算在武林之中,檢行不法,又有誰敢惹自己!因此兩人,早已將兄弟之情,置諸腦後。

    當下盛才帶著譚月華,一連走了幾轉,一路上逗譚月華講話,譚月華只是不睬,不多一會,已然有人,打著燈籠,迎了上來,將譚月華引到了一間佈置得極是精緻的石室之中。

    盛才站在室中,涎著臉不肯離去,譚月華笑了一笑,道:“大公子,剛才令弟,像是不十分歡喜,不知為何?”

    盛才“哼”地一聲,道:“理也則甚!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何等樣人,敢妄邀譚姑娘的青睞!”

    譚月華心中暗忖,你們兩人,當真是大哥莫說二哥!當下嘆了口氣,坐下來道:“大公子,我有幾句心中的話,不知對誰說好?”

    勾魂使盛才一聽到這句話,不由得靈魂兒飛上了半天。

    當下,只見他將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竟然興奮得不知說什麼話才好。

    譚月華心中竊笑,故意低下頭去,盛才呆了半晌才道:“譚姑娘,可能先與我說麼?”

    譚月華飄了他一眼,道:“我倒是想和你說,只是不知道你會不會與我,漏出去?”

    盛才忙道:“譚姑娘,這個你儘可以放心!”

    譚月華進逼一步,道:“空口無憑?”

    勾魂使盛才,急得連忙指天罰誓,道:“若是我有半字漏,身中毒藥暗器而亡!”

    譚月華一笑,道:“大公子何必罰此毒誓?”盛才笑道:“不如此,譚姑娘何以信我?

    譚姑娘要對我說些什麼,儘管明”言。”

    譚月華嘆了一口氣,道:“那件事,與我性命聲譽,都有莫大的關係,只是不知道大公子肯不肯幫忙!”盛才聽譚月華有求於己,那乃是大獻殷勤的好機會,、心中如何不喜。

    忙道:“譚姑娘但言無妨,赳湯蹈火,在所不辭,絕不會有半句推搪!”

    譚月華道:“大公子,你可知道我此次,冒險闖入鬼宮,所為何來?”

    盛才想了一想,道:“可是為呂麟這小子而來的麼!”

    譚月華點了點頭,索性開門見山,道:“我已然答應了人,必須將呂麟,自鬼宮之中,救了出去,不知大公子可肯幫我,成就此事?”

    勾魂使盛才聽了,不由得呆了半晌。

    他父親為什麼要將呂麟劫來鬼宮之中,那事盛才完全知道,乃是因為可以藉此向呂騰空要挾,要呂騰空交出,那武林中盛傳異寶之故。

    上次,呂麟已然劫到手中,半途上又被人搶了去,鬼聖盛靈暴怒的情形,勾魂使盛才,自然也未曾忘記,可知在盛靈的心目之中,呂麟實是重要之極,而今,譚月華卻偏偏提出了這一個要求。

    盛才心中,不禁大是猶豫,望著譚月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譚月華看了這等情形,已然知道他心中為難,便故意冷冷地說道:“大公子若是不肯相幫,也不要緊的,我只好去另求他人了!”

    盛才一聽,不由得急道:“你去找誰?”

    譚月華只是笑而答,盛才哼地一聲,道:“找老二,他敢?”

    譚月華一笑,道:“大公子,我講幾句話,你切莫生氣!”

    盛才瞪眼道:“什麼話?”

    譚月華冷冷地道:“武林中傳說,鬼宮雙使之中,長者為犬,次者為龍!”

    其實,武林之中,根本沒有這樣的傳說,譚月華不過是信口編出來的而已,盛才一聽之下,直跳了起來,嚷道:“豈有此理!不信叫老二來,問問也敢不敢作這件事!”

    勾魂使盛才,正在說話,突然聽得“恪”地一聲,房門竟然打了開來。

    緊接著,人影一閃,一個人已然進了室中。譚月華和盛才兩人,盡皆一呆,定睛看時,進來的不是別人,竟是盛否!

    只見盛否的面上,帶著極是詭異的笑容,手中哭喪棒齊胸而執,冷冷地道:“大哥,怎麼知道我不敢幫助譚姑娘?”

    盛才一見盛否趕到,更是怒氣沖天,喝道:“你來作甚?”

    盛否冷笑一聲,道:“老實告訴你,我早就跟在後面了,譚姑娘有事求你,你卻不識抬舉,居然拒絕,我看不過眼……”

    盛才一連冷笑幾聲,道:“你敢,我與爹說去!”盛否冷笑道:“只怕你已不能了!”

    勾魂使盛才,一聽這話,心中不由得猛地一驚,抬頭看去,只見盛否眼中,殺機畢露,不由得更是大驚,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他們弟兄兩人,若論武功,本來,還是盛才,略勝一籌。

    但是,盛才剛才是在飲酒,宴後,又送譚月華來此,他那兵刃,招魂幡卻是不在身邊。

    而他們兩人所使的兵刃,俱是精工打造,蘊有劇毒的,一件兵刃在手,無異是平添一倍以上功力!

    此際,盛才看出弟弟已然對自己,起了殺機,心中那得不驚?

    盛才一向後退出之後,盛否便立即向前,逼進了一步。

    譚月華在一旁,見了這等情形,心中大喜,但是她卻假作勸解,忙道:“兩位公子,何必因我的事,而起爭執?”

    盛否道:“譚姑娘,你別管,他仗著自己是長,處處欺壓我,我絕不能放過他!”

    盛才面色大變,厲聲道:“你不怕爹趕來?”盛否手臂一揮,手中的哭喪棒,已“呼”

    地一聲,揮了出去,但是那一擊,卻並不是攻向盤才,而是向石門擊去,“錚”地一聲響,那扇石門,已經關上!

    在鬼宮之中,所有的房間,本來全是一個一個的山洞,那石門雖然是裝上去的,但是也大都沉重厚實之極,石門一關,在石室中所發生的事,外面想要知道,實是萬難。

    隨著石門的一關,盛否一連發出了叄四聲,笑道:“事至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

    勾魂使盛才,又一連向後退了幾步,順手一抄,將一隻放置花盤的長几,操在手中。

    那一隻長几,也是石制的,本來是一條石鐘乳,依原來的形狀,雕刻而成,粗可兩握,長達四尺,盛才一抄在手中,顛了一顛,覺出也可以暫時當作兵刃使用,但是卻無論如何,不及盛否手中的哭喪棒那樣靈活稱手,兼且蘊有劇毒!

    所以,盛才仍然是不想動手,面色鐵青,道:“老二,就算你得償所願,我問你,阿爹面前,你如何交代法?”

    盛否哈哈大笑道:“這個何勞你操心,我早已幫你想妥當了!”

    一面說,一面手在懷中一探,取出了黑黝黝,長可叄寸,兩頭尖,當中大,形如暗器的一件物事來,道:“你認得這是什麼東西?”

    勾魂使盛才一看,便猛地一怔,道:“這……這是泰山黑神君的黑芒梭,你……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想是盛才在一眼之間,便已然認出了那“黑芒梭”的厲害,因此面上神色,青白不定,講到後來,連聲音俱都發顫。

    盛否“嘿嘿”冷笑道:“這你就別管了,待一會兒,你伏鬼宮之外,背上卻中著這枚黑芒梭,哈哈,阿爹他會說什麼?”

    勾魂使盛才,自然知道自己的弟弟,心狠手辣,說得出做得到,此際反正難免,何不先下手為強?因此,揚聲一笑,道:“好弟弟啊!”

    一個“啊”字甫出口,突然怪聲大叫起來,向前猛地一撲,手中那石杵也似的長石几,向盛否劈頭劈腦,砸了下來,那一砸,盛才情急拼命,已經全然不講什麼招數,只是大力壓了下來,蕩起一股勁風!譚月華見也們兩人,動上了手,心中還怕盛否不是乃兄之敵,連忙叫道:“二公子,你可願幫我的忙麼?”

    盛否身形向後一側,避開了盛才的一砸,道:“當然,譚姑娘也何妨助我一臂之力!”

    盛才一聽得盛否的話,不由得嚇得魂飛魄散,顫聲叫道:“譚姑娘,我也願意……”可是他下面“幫你忙了”四字,尚未出口,盛否的哭喪棒已然當胸點到,同時,譚月華也無聲無息,快疾無此地,一掌擊中了他的背心。

    勾魂使盛才,腹背受敵,背後中了一掌之後,已是眼前金星亂迸,口中發甜,口角迸出了鮮血,再加上盛否的哭喪棒,一點便點中了他胸前的“華蓋穴”,雙手一鬆,石几“砰”

    然巨晌,跌在地上,他本身連聲都未出,便自倒地死去。

    盛否一見乃兄已死,面上現出了得意之色,順手將“黑芒梭”,在盛才的背上一插,說道:“譚姑娘,如今只消將他運出鬼宮,便神不知鬼不覺!”

    譚月華妙目流盼,道:“二公子,你難道忘了剛才所答應我的事了麼?”

    盛否忙道:“當然記得的,將呂麟和他,一起帶出鬼宮去,我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你且在此等一等再說!”一面說,一面便將門打開,向外疾逸而去。

    譚月華此際,心中當真是高興到了極點,因為盛否這一去,自然是去將呂麟從第十八層地下迷宮中,帶了出來,交給自已,帶出鬼宮去。

    只要一出了鬼宮,就算有十個盛否,自己也不必怕他,大功告成,自己可以立即啟程,到武夷仙人峰,去向那怪人覆命了。

    譚月華興奮得在室中轉來轉去,不一會,便聽得室外,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譚月華心想,那一定是盛否回來了,來到門旁,低聲道:“二……”

    她才講了一個字,從本來是虛掩著的門縫中望出去,只見來人身形,甚是高大,而且向前走來,雖然緩慢,但是卻氣如吞河,一望而知,是一個第一流的高手,絕非盛否!

    譚月華見機之極,連忙將下面的話,吞了下去,再定睛一看時,不由得大吃一驚,只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鬼聖盛靈!

    譚月華萬萬想不到鬼聖盛靈,竟然會在這樣的一個骨節眼兒時,來看自己!一時之間,她不禁驚得沒有了主意,因為若是給他知道了一切,則自己和呂麟,當然從此再無希望出得鬼宮!

    就在她一呆之際,忽然聽尚在得門外的,鬼聖盛靈道:“譚姑娘還未掩門,莫非尚未就寢麼?”

    譚月華心知這時候,萬萬驚惶不得,忙道:“正是,來的莫非是鬼聖麼?”

    一面說,一面向後退了開去,伸足便踢,將盛才的體,踢到石床的底下。

    鬼聖盛靈道:“譚姑娘若是未睡時,我還有幾句話,要與譚姑娘說。”

    譚月華道:“明日不好麼?”

    鬼聖盛靈一笑,道:“我突然想起,如果不問,心中不快。”

    譚月華無可奈何,向石床下面,看了一眼,心想盛才的體,若不留心,也看不出來,問題就是盛靈若是一時叄刻不走,盛否帶了呂麟來此時,一切仍然要被戳穿“當下她推搪不得,只得開了門,鬼聖盛靈一步跨了進來,道:“譚姑娘敢是在練功?”

    譚月華只得瞧道:“正是。”

    鬼聖盛靈一笑,向石床走了過去,譚月華的心中,“怦怦”亂跳,故意大聲道:“不知鬼聖前來,有何見教?”

    鬼聖盛靈進來之時,並沒有將門帶上,譚月華提高聲音講話,便是希望盛否尚未到達,便聽到自己的聲音,可知趨避。

    只聽得盛靈道:“譚姑娘,剛才只提起了令尊,但不知令堂近來可好?”

    譚月華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怔,脫口反問道:“我的母”親?”

    盛靈道:“是啊!令堂昔年,也曾與我見過幾面,她獨門武功之奇幻,可以稱得上“當世無匹”四字!”

    譚月華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心想你還知道我的母親是什麼人,但是我自己卻毫不知道!

    她又想起,當自己兄妹兩人,向父親問及母親的時候,父親總是含糊以應,從來也未曾好好地回答過自己,以致直到如今,自己的生身之母,究竟是什麼人,也不知道。

    可是,譚月華兄妹,揹著父親,暗自商量之際,也料到父親之所以不說,一定是有苦衷的,因此當他們大了之後,也絕沒有再在自己父親面前,提起過有關母親的事來。

    自己連自己的生身之母,都不知這一事,講出來自然不是什麼好事,因此譚月華也不明言,只是含糊以應,道:“她很好。”

    鬼聖盛靈像是無限感嘆,道:“想不到如今,你們下一代人,也都已經那麼大了,想起當年的事來,猶如在眼前一樣!”

    譚月華見他只是講些閒話,不肯離去,心中更是焦急無比,一面敷衍,一面向外望去,只見並無人來,鬼聖盛靈只不過坐了小半個時辰,在譚月華看來,竟像是不知過了多久!

    好不容易,盛靈才告辭離去,也才走不一會,盛否便帶著呂麟,一起走了進來,呂麟一走進,便來到了譚月華的身邊。

    譚月華喜道:“呂兄弟,你不可出聲,二公子願意救我們出去了。”

    呂麟的面色,卻顯得嚴肅無比,兩眼望定了譚月華,好一會才道:“譚姐姐,我問你一句話。”譚月華訝道:“什麼話啊?”

    呂麟道:“譚姐姐,他與我們,正邪不能並立,憑什麼肯救我們出去?”

    譚月華給呂麟一問,不由得怔住了答不上來,她想不到呂麟的年紀雖輕,但是行事卻是一點也不含糊,自己的所為,全然是為了想將他救出,當然是對的,但這樣做法,是否正當呢?

    譚月華在剎那之間,想到了這個問題,便感到若是一個名門正派的俠女,遭到了和自己一樣的遭遇的話,只怕盛靈一提出這個問題來,便立即嚴辭拒絕,絕對不肯與他們虛與委蛇的!

    但如果嚴詞拒絕,當然是一事無成,怎及得自己如今所作那樣,敗中求勝的好?

    譚月華想了一想,心安理得,一笑道:“呂兄弟,等我們出了鬼宮,我再和你說。”

    呂麟便點了點頭,不再言語,譚月華問道:“二公子,我們如何出去法?”盛否一笑,從懷中摸出兩隻黑布袋來,道:“呂朋友需得暫時委屈一下,藏入布袋之中方可出去。”

    呂麟正待不依,譚月華向之連使眼色,呂麟才悻悻然地鑽入了布袋之中,盛否將袋口一紮,譚月華又將盛才的體,從石床下拖了出來,也裝入了另一隻布袋之中,盛否將一個死人,一個活人,一齊挾在脅下,便向外面走去。

    譚月華想起片刻之間,便能出得鬼宮去,心中不禁大是高興,正想跟在後面,一齊走出時,盛否突然回頭道:“譚姑娘,你不必出去了!”

    譚月華一怔,道:“這是什麼話?我怎能不去?”盛否狡黠地一笑,道:“呂朋友我自會送到他父親的手上,何勞譚姑娘遠涉!”

    譚月華心中,不由得怒火陡升,暗忖這弟兄兩人,當真是兇狠毒辣,陰險奸詐,兼而有之,若是自己出不了鬼宮,豈不是要弄巧成拙?

    因此,她立即面色一沉,道:“你可是要出爾反爾麼?”

    盛否道:“譚姑娘,我只是答應,幫你將呂麟弄出鬼宮而已!”

    譚月華想了一想,也是一聲冷笑,道:“二公子,若是你不設法,將我也一起帶出鬼宮去,咱們便將大公子已死一事,揭穿了出來!”

    盛否一聽,面上神色,不由得為之一變,道:“譚姑娘,剛才你也有份的!”

    譚月華道:“對啊!不妨大家一起頂罪!”盛否呆了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譚姑娘,實是我無法帶你出鬼宮之故,並不是我不肯!”

    譚月華看盛否的情形,也不像是在說假話,看來他不是不想也將自己,一齊帶出鬼宮,而是不能“因此便冷笑一聲,道:“你是鬼宮的少主人難道也不能帶人出去麼?”

    盛否面上,大是不好意思,囁嚅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譚姑娘,你有所不知,若是沒有我爹的令符,誰也不能擅出鬼宮一步!”

    譚月華聽了,心中不禁又急又氣,“呸”地一聲,道:“既然如此,你早為什麼不說,拍胸脯裝好漢作甚?”

    盛否給譚月華講得滿面通紅,瞪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話不出來,好半晌,方道:“我只當只要將呂麟帶了出去,便可以大功告成了!”

    譚月華恨恨地道:“哼!呂麟出了鬼宮,也還要我親自送到人家的手中,你不能令我走出鬼宮去,咱們就將你殺害親兄的事,抖漏了出來,看是誰吃的虧大,你自己好好地去想吧!”

    盛否急得滿頭大汗,在宮中來回踱步不已,好一會仍是沒有主意。

    這時侯,盛否心中,固然是真正的焦急,譚月華心中的煩急,實在只有更在盛否之上,因為她若是不把握這唯一的時機,逃出鬼宮去的話,當真可能弄假成真,非嫁給盛否不可!

    一時之間,室中靜到了極點,寂靜了好一會,忽然聽得袋中的呂麟道:“譚姐姐我有辦法了!”

    譚月華忙道:“什麼辦法?快說!”

    呂麟低聲道:“你和我一起鑽入布袋中,叫他搬出去不就行了麼?”

    譚月華一聽,覺得這個辦法,雖然委屈些,但卻大是可行。

    因此,便抬起頭來,掠了掠覆在額前的秀髮,道:“二公子,你說如何?”

    盛否搔了搔頭皮,道:“行倒是行,只不過譚姑娘,你要是出了鬼宮,就棄我而去?”

    譚月華莞爾一笑,道:“二公子,你放心,叄個月之內,我一定再來此處看你!”

    譚月華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心中正千殺才萬殺才的大罵,因此,她的話也講得極是滑頭,只說“來此見你”,見了面之後,甚至可以動手相鬥,也就不算得是她曾食言了。

    那時候,盛否見了譚月華的一笑,更是身子飄飄然起來,連忙道:“好!好!只不過叄個月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些?卻要將我想苦了!”

    譚月華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道:“那隻好儘量提早些好了!”

    盛否滿面喜容,將裝著呂麟的口袋,放了下來,拉開袋口,譚月華便鑽了進去。

    那隻布袋,本來就不大,兩人一齊裝了進去,便孌成了緊緊地擠在一起。

    譚月華的心中,突然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呂麟雖然年紀比她還小,但個子卻頗高大。

    譚月華的鼻端,也聞得一股異樣的氣息,不自由主,面紅心跳起來。此際,她和呂麟,緊緊地貼在一起,她芳心激烈地跳動,呂麟立即可以感覺出來。

    而其時,呂麟的心中,也和譚月華一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

    他想問譚月華,為什麼她的心,會跳得那樣地激烈。可是在同時,他也感到自己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他們兩人,都只是有一種奇異的,模糊的,難以言喻的怪感。

    而這種怪感,令得他們,都感到說不出來的舒服,以致那口袋,雖然是這樣的窄小,他們反希望能夠在布袋中,多耽一些時候。

    在少男和少女之間,感情的產生,本來就是極為微妙的。

    譚月華在一天以前,還從來沒有見過呂麟,可是此際,她卻突然感到,呂麟和自己十分親近,他們兩人,在不知不覺間,雙手已緊緊地握在一起。

    那時候,他們兩人,也正被奪命使盛否負著,向外走去。

    只聽得不斷有人,招呼盛否的聲音,但是卻沒有人攔路。

    不一會,譚月華和呂轔兩人,只覺得透過布袋,眼前也頗為光亮,可以看到些物事了。

    兩人俱都知道,已經到了鬼宮的第一關,那鑲滿了銀片,光亮之極的山洞之中“只聽得一個女子聲音,陰惻惻地問道:“奪命使要出宮去麼?”

    盛否答道:“不錯,相煩開一開門。”

    那女子仍是冷冷地道:“奪命使,我奉命守門,責任重大,你卻莫怪,可有教主的令符麼?”譚月華已然聽出那人的聲音,正是毛太婆,心中又不禁一怔。只聽得盛否道:“當然有的!”

    接著,便靜了一會,才又聽得毛太婆道:“公事公辦,奪命便莫怪,不知那兩口布袋之中,裝得是什麼夷西?”

    譚月華和呂麟兩人,不由得大是緊張,相握的手,也握得更緊。

    只聽得盛否一笑,道:“毛太婆,我奉教主之命,出宮辦事,至於那口袋中的是什麼,恕不能言,你不放心,去問教主便了!”

    毛太婆“嘿嘿”兩聲乾笑,道:“奪命使何出此言,既是教主有命,我自當開門!”累接著,便聽到,石門開啟,“軋軋”之聲,兩人又覺眼前一暗,不一會,便覺得盛否在向前飛馳。

    譚月華心知已然出了鬼宮,不由得大喜過望,高聲道:“喂,可以放我們出來了!”

    盛否身形一凝,將布袋放了下來,譚月華和呂麟兩人,連忙從布袋中,鑽了出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譚月華一拉呂麟的手,道:“呂兄弟,咱們走吧!”身形展動,已然在叄丈開外。

    奪命使盛否,也不追趕,只是在身後叫道:“譚姑娘,叄月之內,在此相會,切莫食言啊!”譚月華忍了多時的大笑,再也按捺不住,“格格”嬌笑道:“當然,你等著便了!”

    一面講,一面向前飛馳,一面仍然是好笑不已,幌眼之間,已然馳過了那個大石碑,才略略慢了下來,想起盛否想娶她為妻一事,仍然不免好笑。

    呂麟的心中,卻是莫名其妙,道:“譚姐姐,你笑什麼?”

    譚月華笑道:“呂兄弟,鬼聖盛靈,想要叫我嫁給他的兩個寶貝兒子,你說這好笑不好笑?”

    呂麟聽了,神色卻大為緊張,忙問道:“你答應了他們沒有?”

    譚月華見了呂轔,忽然之際,面色如此神肅,芳心暗自一動,故意道:“我已然答應他了,要不然,怎能救你出來?”

    剎時之間,只見呂麟的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大聲道:“譚姐組,你為了救我,才答應他的麼?那我仍然回鬼宮去便了!”

    一個轉身,便自回頭竄去。

    譚月華見呂麟認了真,唯恐他真的要回鬼宮去,忙叫道:“傻瓜,還不回來,我是騙你的!”呂麟一聽,連忙收住了腳步。

    他剛才奔得急,腳步收得也急,一個錯忽間,下盤不穩,“叭”地一交,摔倒在地上!

    譚月華又是急,又是好笑,跑了過去,將他扶了起來,呂麟也不及拍去身上的泥沙,急急地問道:“譚姐姐,你真是騙我的?”譚月華笑道:“當然,像鬼宮雙使這樣的人,我怎麼會去嫁給他?”

    呂麟這才展顏一笑,頓了一頓,忽然問道:“譚姐姐,那麼你想嫁什麼樣的人?”

    呂麟的這一問,不由得將譚月華羞了滿面通紅,轉過頭去,“呸”地一聲,嗔道:“不和你說了!”呂麟一句話問出口,才覺得自己說得過份,他本就不是善於巧言的人,一時之間,也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好一會,譚月華才慢慢地轉過身來,兩人四目交投,柑視一笑,重又釋然。

    譚月華低聲道:“呂兄弟,以後,可不准你再講這樣的話。”

    呂麟紅著臉,道:“譚姐姐,我……希望你不要嫁人!”

    譚月華奇道:“為什麼?”呂麟的臉上,更是紅得厲害,道:“那麼,我……就可以和你常在一起了?”譚月華聽了,更是嬌羞,但心頭卻感到了一陣異樣的甜味,怪好受的。

    兩人默然對立了一會,各自心中,已然情苗暗生。譚月華才道:“我們快趕路吧!”

    呂麟道:“我們上什麼地方去?”

    譚月華道:“你且跟我走再說!”兩人手拉著手,一直向前奔去,一路上,譚月華將武夷仙人峰上,如何群雄聚會,那頭戴大頭笑面佛頭罩的怪人,如何吩咐自己夤夜下山,到北邙山鬼宮來救他一事,以及自己,如何涉險等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呂麟聽了,心中感激已極,道:“譚姐姐,我與你非親非故,你肯這樣為我,我真恨不能早識得你?”譚月華笑道:“你想早識我也不行啊?”呂麟道:“為什麼不能?”

    便也將自己,如何在虎丘,將韓玉霞錯當著是她,幾乎死在她手中一事,說了一遍,最後,恨恨地道:“譚姐姐,我母親,是死在這姓韓的丫頭父親手下的,她又如此對我,我死也不能放過她?”

    譚月華聽呂麟說來,極是堅決。她和呂麟,固然相識不久,可是在一見面間,她已然看出呂麟的性格,強到了極點,言出必踐,事情既然與也母親的血仇有關,他自己又幾乎死在韓玉霞的金鞭之下,他們兩人之間的仇恨,當然深極!

    譚月華又不禁想起韓玉霞和她哥哥的親的情形來,心中暗自感到,在他們這幾個人之間,隱伏著一個難以解的大危機。

    呂麟在一旁,見譚月華半晌不語,問道:“譚姐姐,你在想什麼?”

    譚月華一笑,道:“沒有什麼,令尊也在仙人峰上,希望我們趕到時,他們仍然未曾散去。”呂麟道:“最好是那樣,我們快些趕路才是!”

    這時候,兩人互道自身的經歷,已然過了大半夜,天色已明,只見前面,屋宇櫛比,乃是一個很大的鎮市,兩人放慢了腳步,來到了街上,鎮上早已開,極是熱鬧。

    譚月華笑道:“雖是趕路,肚子餓著也不行,我們且先吃一頓飽的,再買兩匹駿馬,一齊上路可好?”呂麟只覺得心情開暢,忙道:“好!自然好!譚姐姐,你身邊可有銀兩?”

    兩人此際,恰好來到了一家極大的酒家面前,可是呂麟的這一問,卻令得譚月華將跨了進去的一隻腳,又縮了回來!伸了伸舌頭,道:“糟糕,沒有銀兩,如何吃飯買牲口?”

    呂麟也攤了攤手,正在此際,突然看到酒家之中,走出四五個衣著極是華麗的人來,有一個,正在哈哈大笑,道:“老哥,我昨日新買了一頭鸚鵡,竟能說吳儂軟語,化了八十兩銀子!”

    譚月華一聽,向呂麟作了個鬼臉,低聲道:“有了!”

    身子一側,便向那一堆人中撞了過去,口中叫道:“借光!借光!”

    那幾個人,本來全是鎮上的惡霸,一見有人向他們撞了過來,瞪起了眼睛,剛想罵人,可是一看,撞過來的,乃是一個美麗的少女,便又一個個堆下笑臉來,想要調笑幾句。

    但是,譚月華的身法,何等快疾,不等他們開口,便已然穿了過去,進了酒家,向呂麟一招手,呂麟連忙跟了進去,兩人“蹬蹬蹬”地,走上了樓!譚月華一伸手,道:“呂兄弟,你看這是什麼?”呂麟一看,只見她手中託著一隻錦褡褳,竟是在剛才一撞之際,便施空空妙手!

    兩人俱各大笑,在樓上揀了一個靠窗的座頭,坐了下來,自有店小二上來招呼,譚月華向街上望去,只見那一夥人,已然轉過了街角,看情形,全然不知道已遭失竊一事。

    譚月華一笑,道:“這般為富不仁之徒,偷他們一些銀兩,也不為過!”

    一面說,一面將褡褳解了開來,只見裡面,放著七八個一兩一個的金子,但是,除了金子之外,卻還有一樣物事。

    呂麟此際,也已然看到了那物事,奇道:“咦,這是什麼?”

    伸手拈了起來一看,只見是黃金打就,打造得極為精巧,唯妙唯肖,令人望而生畏的一個骷髏頭!呂麟看了那隻金鑄的骷髏頭,只感到好奇,可是譚月華卻陡地想起一個人來,不由得花容失色。

    呂麟正想問譚月華,怎麼那人懷中,會藏有這樣的東西,一抬頭間,見譚月華正神色大變,也不由得吃了一驚,道:“譚姐姐,怎麼哩?”

    譚月華低聲道:“呂兄弟,快將那骷髏,收了起來再說!”

    呂麟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忙將那雙,約拳頭大小的金鑄骷髏,藏入懷中。只聽譚月華道:“有一個人,無名無姓,叫著金骷髏,你可知道?”

    呂麟自己,雖然從來也未曾在武林中行走過,但是武林中的人物軼事,他卻知道很多,當下便道:“聽說過的。”

    譚月華道:“這人,和我有些過節,那金鑄的骷髏,卻正是他的標誌,不知如何會在那土豪的懷中出現,呂兄弟,你注意樓梯口,若是他出現了,我們要小心些,我打不過他!”

    呂麟點了點頭。不一會,飯茶全已端到,兩人據案大嚼,正吃得開懷間,只聽得樓梯一陣“登登登”地大響起來,整個樓上,震動得像是要坍了下來一樣,一碗魚湯,也潑出了好些來!

    譚月華和呂麟,不禁一齊放下了飯碗,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老大的大胖子,擔著一副石擔,後面跟著兩個人,走了上來。

    呂麟一見,連忙低下頭去低聲道:“譚姐姐,那胖子是東天目太極門的掌門人,胖仙徐留本,最不是好東西,若不是地,我也不會身陷鬼宮中?”

    譚月華道:“我也知道,在仙人峰上,也曾見過他們,不知也們來此作甚?我們且莫被他們發現。”呂麟道:“那胖子自以為名門正派,行事卻極為下流,倒要捉弄他一香。”

    譚月華“格格”一笑,道:“呂兄弟別心急,我自有主意!”

    只見胖仙徐留本上了棲,又將那副石擔,重重一放,樓上好幾桌的客人,俱都對之側目而視,可是看到也那副石擔,少說也有四五百斤重,也就敢怒而不敢言。徐留本大聲呼喝,要酒要菜,又摸出了老大一錠銀子來,交給了店小二。

    店小二見是闊客,更是是唯恐服侍不周,“大爺”,“大爺”前後亂叫,不一會工夫,一個店小二,已然託著一隻盤子,盤子上老大一隻海碗,面盛的,乃是熱氣騰騰的一隻白汁元蹄,快步來到了胖仙徐留本的座前,高叫道:“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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