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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分皂白,火併鐵尖樁

    那怪人「格」地一聲,笑道:「你莫問我是誰,若是你不同意我的話時,咱們不妨先來見一個高下!」紅鷹龔隆心中暗想這倒好,和我先叫起陣來了,當著那麼多人,焉可示弱,大踏步向前踏了出來,那怪人身形一縱,從所坐的石筍上面,跳了下來,向龔隆迎了上去,兩人迅即走近。

    只見龔隆一伸手,道:「咱們套個交情!」那意思便是要和那怪人,握一握手。當然,握手是假,較力是真。因為,紅鷹龔隆,身為峨萆俗門掌門人,像呂騰空這樣的高手,名義上也是他的轄下,身份之尊,自然一時無倆。

    以他這樣身份的人物,若是一上來便出手,便顯得小氣了。所以,他才要與那怪人,握手較力。那怪人道:「好!」毫不猶豫,便伸出手來,兩人雙手一握間,紅鷹龔隆運轉本身純陽真氣,一股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由掌心「勞官穴」送出,向那怪人,直襲了過去。

    可是,他那股大力,一經襲出,只覺得對方的掌心,軟若無物,一點也不著力,而且,像是還有一股極大的吸力,將自己的大力,吸了過去。

    龔隆心中,猛地一怔,暗忖這是什麼功夫?一時之間,也不敢怠慢,內力連忙回收。他從剛才內力以排山倒海之勢發出,到內力突然回收,其間只不過是電光石火,一瞬間的事,因他自己所發的大力,突然迴轉,與未發之力相撞,居然發出了「轟」地一聲,兩隻手掌,也由合而分,兩人各自,退出了一步!

    這一下,看來像是未分勝負,因為兩人同時後退了一步。但是紅鷹龔隆,卻心中明白,是自己棋差一著。雖然,再比試下去,勝負也還難料,俱是兩人一握上了手,對方看來,聲色不動,自己卻要仗著內力一發一收,所撞擊的大力,連對方帶自己,一齊震開。

    這面,便有了高下之分!但總算未曾失了面子,紅鷹龔隆也趁機下臺,道:「尊駕也可以夠資格做大會的主持人了,且看你如何調度法!」

    紅鷹龔隆如此一說,更顯得他和那個怪人,功力是不分高下。而其中的實在情形,除了真正有數的兩三個高手,如水鏡禪師,烈火祖師等看了出來之外,其他人竟是一概不知。

    那怪人笑了一聲,道:「多承龔朋友認可,不知其他各位,尚有異議否?」以紅鷹龔隆在武林中的地位而論,更加上他和那怪人較力,結果不分上下,其他人自然不會再和那怪人去試本領。

    因此,那怪人講完了以後,好一會沒有人再說什麼。那怪人道:「既然如此,我又有謬見了,我們在這比武,當然和一般武林中人不同,非別出心裁不可。若是要文比的,各自去想主意,我也管不了這麼多,若是要武此,在平地上動手,未免沒有多大的意思!」講到此處,手在懷中一探。

    只聽得「錚錚」連聲,他已然抓了一把細如小指,長可四尺的鐵棒在手。那鐵棒的顏色,青瑩瑩地,一便知,是上隹的緬鐵打就。鐵棒的兩端,全都尖銳無比!眾人俱都不知道他取了那十七八條這樣的鐵棒在手,是散什麼。只聽得他嘻嘻一笑,隨著那一下笑聲,身形滴溜溜地轉了一個圈兒,其快如耨,而且,在轉著圈兒之際,已然一根一根,將那十七八枝鐵棒,全都進了岩石之中。

    要將緬鐵打成的鐵棒入石中,在場不少人,俱能夠做到。但難的是此人下手,如此之快,而且,還得整齊無比。此時,眾人才看清那鐵棒,一共是十六根,每隔三尺,上一根,成為一個正方形,每一面四根,也就是說,鐵棒已然出了一個一丈二尺見方的一個針樁來。

    那人道:「這十六根緬鐵棒,頗是鋒利,要動手的,必須在這上面,見個高下!」

    那人將話講完,在山頂上的各高手,心中不禁全都暗叫一聲「妙」!因為武功高的人,內外功之外,輕功也一定隨著內功的精湛而越高。除非是專練外功的人,如鐵鐸上人那樣,輕功才非其所長。

    所以,各高手俱都覺得那怪人所出的,雖然是一個難題,但是卻有點意思,因為由此,更可以顯出各人的真本領來。

    唯獨鐵鐸上人怪叫道:「呸!這算什麼?」那怪人道:「我知道,這對專練外功的朋友,未免不甚公平!但我卻另外還有辦法!」說著,便在那針樁之旁,來回以腳拖地,走了幾遭,只見他雙腳拖過之處,凡是有凸起的地方,盡皆石屑四飛,被他拖平。不一會,又出現了丈許見方的一塊平地,他才退了開來,指著那平地一笑,道:「鐵鐸上人,可知道在下的意思了麼?」

    鐵鐸上人道:「呸!誰知你葫蘆中賣的是什麼藥!」那怪人道:「若是有人,不願意在針樁上動手的,也可以在這塊平地上過招,但如果自度,每一招不能在地上,踏出一個足印的,不如趁早在一旁睡大覺,看熱鬧的好!」

    這一番話,卻正搔著了鐵鐸上人武功的癢處,不由得大聲叫道:「妙哇!」竹林七仙等人,冷眼旁觀,只覺得那戴著大頭佛面具的怪人,不但本身武功高絕,而且對於各人的武功,像是也心中有數,所發的見解,透闢之極,令人不能不從心中佩服。

    但是,看情形,那人的來歷,仙人峰上,竟無一人,認得出來!要知道,這實在是絕不可想像的事情。像火礁島主,七煞神君那樣,已有近二十年,未在武林中露面的人物,雖然他捨棄了「七煞神君」的外號不用,而改用本無人知的原名「譚升」,但是,總還可以猜出些來歷來。

    而那個罩著大頭佛面具的怪人,卻是令人一點也摸不著頭腦。看他的行徑,也是忽正忽邪,叫人吃不准他究竟是何方神聖?當下那怪人講完,又道:「呂總鏢頭和火鳳仙姑,既然要先動手,便請上場!」

    他這一言甫畢,便聽得青燕丘君素道:「火鳳仙姑連日來神思恍惚,精神不繼,誰要尋她報仇,找我也是一樣!」

    聲音越講越高,一個「樣」字,更是顯得尖銳已極,尚在空中,盪漾不絕,人已然平平貼地飛出,來到針樁之旁,身子突然像是為風吹起一樣,陡起升高了三尺許,剛好以一式「風擺荷花」之勢,站到了一根緬鐵棒上,兩眼著呂騰空。

    呂騰空只欲殺了火鳳仙姑,見丘君素出場攬事,心中有點不願意和她動手,正在躊躇之間,忽聽一人道:「妙極,我們之間,剛好有韓大俠的一筆帳未曾算清!」

    家人循聲看去,只見講話的,正是銀冠道人。手執拂塵,已然緩步踱了下來,一躍而上,和丘君素各佔一角。那怪人「哈哈」一笑,道:「正主兒全不上場,幫拳的卻先拼起來,也好,你們兩人,只分出勝負便算還是不見死活不散?」

    丘君素冷冷地說:「這又幹你什麼事?」那人笑道:「不管便不管!」身形向後倒退,在一塊大青石上抱膝而坐。在針樁之上,丘君素和銀冠道人,各據一隅,相隔也不過一丈四五,銀冠道人一躍了上來,真氣一提,右手仍是握著拂塵,向著丘若素一抱拳道:「丘青燕請了!」就看那一拱手之勢,拂塵的馬尾,由內而外,已然一招「董子獻桃」,凌空拂出。

    這時候,兩人全是站在銳利已極的緬鐵棒上動手,無論什麼時候,皆只能以一足沾住棒尖,而且,若不是輕功已夠火候,不難被棒尖洞穿腳背!所以非要全神貫注不可。

    而銀冠道人又知道丘君素的輕功,冠絕一時,所以便搶制先機,毫不客氣,已然一招發出,一股勁風,直向丘君素襲去。

    丘君素身形一幌,平平向側飛出,已然越過了兩根鐵棒,來到了另一角上。銀冠道人就勢足尖在棒上輕輕一點,向前移近了四尺,手腕向外一翻,身子向前略傾,一招「順水推舟」,已然發出。

    而在那一招發出之際,身形拔起,又向前跨過了一根鐵棒,拂塵尖端,束成筆尖也似,連顫三顫,已然指向丘君素胸前,「中府」、「雲門」、「漩機」三個穴道。

    那三個穴道,全都隸屬「手太陰肺經」,乃是人身極要緊的穴道。銀冠道人在第二招上,便出手點對方這樣的要穴,可知這一場,實在是生死的博鬥!

    丘君素此際,正站在針樁的邊緣,後退無路,敵人自右側攻到,左手又作勢欲拍,將丘君素左面的去路封住。

    看來,那一招「順勢推舟」,銀冠道人像是非得手不可。但就在銀冠道人的拂塵尖端,堪堪點到丘君素的胸前之際,丘君素突然身子一側。

    那一側,看來是毫無作用的。因為銀冠道人那一招「順水推舟」,本來是點向她胸前的三大要穴。而如今她一側身,身旁的穴道,仍不兔要為銀冠道人點中。但是青燕丘君素,究竟不是無名之輩,焉能在第二招頭上,便為銀冠道人所敗?

    只見她一側身間,右手已然倏地伸出,抓向銀冠道人左手的脈門,同時左手順勢一掌,拍了出去,將拂塵的來勢,阻了一阻。

    青燕丘君素,乃是內力何等深湛之人,她那一掌拍出,掌風呼呼,將銀冠道人的道袍,吹得緊貼在他的身上。

    銀冠道人見丘君素使出了這樣巧妙的招數,心中也不禁為之一怔,手臂一縮,同時右手拂塵,也已然改招,一式「銀河橫互」,拂塵上的馬尾,「刷」地一聲,反向丘君素左腕纏去!

    這一招,使得恰到好處,實是微妙到了極點。丘君素的左掌,正是一掌拍出,一隻手全部伸在外面,就算要收回來,手背上也非被拂塵抽中不可!

    而銀冠道人的拂塵,乃是馬尾之中,夾雜著銀絲而成,他內力又高,若被抽中,手背非立時見骨不可!眾人之中,已然有的準備高聲喝采。

    可是就在此際,突然發生了出意料之外的變化,只見丘君素的左手,向下一沉,又向衣袖之中,略略一縮,電光石火之間,突然「霍」地一聲,已然從衣袖之中,拉出一條亮銀鞭來,一招「橫掃千軍」向銀冠道人,疾掃而出。

    那條亮銀鞭,足有五六尺來長,其勢又快疾到了極點,只見電閃也似上兄了一亮,已然揮到了銀冠道長的面前,而其時,丘君素仍然是背部對著銀冠道人的,由此益可見這一鞭之奇!

    銀冠道人眼看自己一拂,將要得手,卻被丘君素一鞭反掃回來,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連忙拂撤招,向後退去時,因為那亮銀鞭頗長,只覺得面頰之上,一陣劇痛,已被鞭梢掠中!

    銀冠道人當時心中,又驚又怒,真氣一洩,突然又覺出腳底一疼,知道已然被棒尖剌穿了鞋底,心知再打下去,只有更吃大虧,連忙一退再退,身形斜斜地飛下針樁來。

    眾人向他看去時,只見他面上傷痕,深約三分,鮮血涔涔。尚幸他退身得快,否則,若是慢了幾寸,可能被丘君素的亮銀鞭,將整個頭顱,削去一半,立時死於非命!銀冠道人一躍下地來,怪笑一聲,叫道:「貧道習藝不精,如今甘拜下風!」

    一面說,一面向外掠了出去,來到他四個弟子身邊,叫了一聲:「走!」一面並不停步,那四人連忙跟在後面,一幌眼間,五人已然下山去了。眾人皆知道,銀冠道人縱使武功不如丘君素,但也不應敗得如此快法,他之敗,乃是敗在求勝心切,敗在太過大意。

    只聽得那頭戴大頭佛面具的怪人道:「去了五個了!」一面說,一面又取出了同樣的一根鐵棒來,在青石上「颶颶」地寫起字來。

    眾人一起看時,只見個個字入石半寸,寫的乃是:飛燕門丘君素,三招敗青城派銀冠道人。

    眾人一見,心中更是怵然而驚。因為這樣一來,比武各人的勝負,盡皆被他,刻在石上,留傳後世,這可是關保著各門各派名聲的絕頂大事。

    需知武林之中,爭殺不已,為利者少,而為名者多。往往為了一名之爭,可以牽涉到各派之間,世世代代之爭。

    而那怪人卻來上了那麼一手,青城派銀冠道人,固然已暫時敗北,但是卻如何肯善幹罷休,一定要千方百計,爭回這囗氣來。

    也就是說,在青城派和飛燕門之間,只怕從此便爭相殘殺,永無休止。因此,眾人面上,皆為之變色。水鏡禪師緩緩地道:「善哉,施主此舉,大可不必!」

    那怪人卻哈哈一笑,道:「我上仙人峰來,既不為向呂總鏢頭討什麼希罕物事,也不為替人幫拳,更不想息爭,就是為了要為各門各派,定一高下,焉可不為此事?」

    水鏡禪師道:「武林之中,爭殺已然夠多的了,施主這一來,豈非各門各派之間,從此便永無寧日,從事爭殺了麼?」

    那怪人一聲冷笑,道:「老和尚倒想得周到,但他們爭殺,卻與我無關,我只是照錄事實而已!」

    水鏡禪師面色本已紅潤,這時,更是漸漸地紅了起來,道:「施主不肯罷手麼?」

    那怪人道:「當然不肯罷手。」水鏡禪師唸了一聲佛號,向前踏出了一步,身子一滑,已然到了大石面前,衣袖「刷」地揚起,袖角直向大石之上,那怪人所刻的字拂去。

    眾人皆知道水鏡禪師佛門無上功力,深湛己極,那這一拂,雖然衣袖乃是至軟之物,而青石乃是至硬的物事。

    但如果被他拂中的話,則因為他已然將佛門無上內力,貫於衣袖之上,則定然可以將那怪人所刻的字,一齊拂去!

    此事,既然已由水鏡禪師出面阻止,一時之間,旁人也只是靜心觀變。只見水鏡禪師的衣袖,才一向上拂起,尚未拂到石上,那怪人手中的破芭蕉扇,已然向下一沉,「呼」地煽起一股勁風來,迎了上去。

    兩股大力,在石前相交,隱隱聽得有雷動之聲,那怪人的身子,突然平空升高了三尺。

    而水鏡禪師,也身形幌了一幌。從這一著來看,那怪人的功力之高,竟已和佛門第一高人,水鏡禪師,不相上下。

    那怪人一騰身而起之後,立即又落在大石之上,仍然是盤腿而坐,哈哈大笑,道:「老和尚,你莫非是怕峨萆僧俗兩門,在這塊大青石上,留下臭名麼?否則何以定要不準在下做這一件記錄仙人峰上盛會結果之事?」

    水鏡禪師的第二袖,本來已要拂出,但是聽了那怪人的話,不禁一怔。呆了一呆,道:

    「施主差矣,出家人慈悲為懷,豈忍見武林之中,更增殘殺之事?」

    那怪人尖聲笑道:「老禪師,武林之中,不講爭殺,難道應該講吟詩作對麼?」,水鏡禪師還想再勸他莫為此事,但是紅鷹龔隆,已然叫道:「水鏡師兄,且由得他去!

    難道峨萆僧俗兩門,當真會怕什麼人麼?」

    水鏡禪師轉身一看,只見眾人面色上,已然像剛才那樣,對那怪人此舉,表示不滿。他心中知道,這是那怪人剛才輕描淡寫幾句話的結果。

    那怪人的幾句話,聽來雖然極是平常,但是卻變成了誰反對他的行為,誰就是為了怕在青石之上,留下一個臭名。

    試問,誰肯認自己不行?水鏡禪師見了這等情形,知道這場劫數,並不是一時之間,所能挽回得了的,便長嘆一聲,身形幌動,退回到原來的地方。

    那怪人道:「莫擔擱時間了,再動手吧!」丘君素在敗了銀冠道人之後,便一直目注飛虎呂騰空。飛虎呂騰空,本來也早就想躍上那針樁去,但是卻因為那怪人的行動,而阻了一阻。此際,他已然想躍了上去,忽聽得火鳳仙姑道:「君素,這是生死相拼的大事,我自己來!」

    一面說,一面身形展動,但是卻不向那針樁逸去,反倒向韓玉霞和譚翼飛兩人的所站之處,疾衝了過來!譚翼飛吃了一驚,閃身攔在韓玉霞的面前,「呼」地一掌,拍了出去。

    可是火鳳仙姑,也已然衝到,也是翻手一掌,迎了上來。「叭」地一聲響,雙掌相交。

    而火鳳仙姑就在雙掌相交的那一剎間,右臂突然向外一帶。其時,兩人的手掌,正有極短的時間,緊緊地貼在一起。而火鳳仙姑就是利用了那極短的時間,向外一帶,將譚翼飛帶出了一步去,同時,左手已然揚起,疾向韓玉霞肩頭抓去!

    韓玉霞大吃一驚,想要躲避,已然不及,但就在此際,卻聽得火鳳仙姑高聲喝道:「阿霞,別怕!」韓玉霞在一個錯愕間,肩頭一緊,已然被她抓住。而火鳳仙姑一抓住了韓玉霞之後,右掌已然和譚翼飛的手掌分開,在韓玉霞的手中一探,已然將她腰際的那柄「烈火鎖心輪」,探在手中。

    兵刃一到手,她人也向外疾退了開去。眾人這才知道,她突然向韓玉霞進攻,其目的是為了要取回兵刃。只聽得她退開之後,冷冷地道:「不愧是七煞神君之子,居然能硬接我一掌!」

    要知道火鳳仙姑,乃是前輩女俠之中,成名巳久的人物。以點蒼派西門一娘之能,尚且曾在她烈火鎖心輪下,兩番斷劍。固然,那是由於她烈火鎖心輪上的尖剌,乃是玄鐵所鑄之故。但是,她內力深湛,實也是非同小可。而譚翼飛不過是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能夠硬接得她一掌,確已是不易之事。

    火鳳仙姑話一講完,便斜斜地躍上了針樁。青燕丘君素,本是因為和火鳳仙姑,情如姊妹,又看出火鳳仙姑自從昨日,被金骷髏揭出金鞭韓遜,乃是死於她的手中一事之後,便一直垂頭喪氣,所以才想代她出手。

    如今見她奪烈火鎖心輪的那一連幾下動作,捷逾旋風,仍是像生龍活虎一般,便將心放下,說道:「鳳姑小心!」說罷躍了下去。火鳳仙姑答應一聲,一擺烈火鎖心輪,圓輪旋轉颯至,道:「呂總鏢頭,如今可以為你夫人來報仇了!」

    呂騰空一見火鳳仙姑出場,早已眶欲裂!不等火鳳仙姑說完,便大吼一聲,高大的身形一幌,便已然在棒尖上面站定。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手中紫金刀一橫,正待一刀削出之際,忽然聽得兩人同時叫道:

    「且慢!」一聲尖而一聲低沉。

    眾人一齊看時,只見出聲的兩人,一個是鬼聖盛靈,一個則是華山派的掌火使者。

    眾人心中,不禁大是愕然。因為,呂騰空和火鳳仙姑兩人動手,和他們這兩方面,可以說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要他們大叫「且慢」作甚?

    眾人奇怪之間,鬼聖盛靈一笑,道:「掌火使者請先說!」華山派的掌火使者,也不客氣,朗聲道:「奉祖師諭,他尚有事要詢問呂總鏢頭,誰若傷了呂總鏢頭的,便是與華山派為難!」

    鬼聖盛靈問道:「掌火使者可說完了!」掌火使者道:「說完了,鬼聖請!」鬼聖盛靈,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陰惻惻的一聲冷笑,以尖聲尖氣,刺耳已極,聽了神魂皆悸的聲音道:「我與呂總鏢頭,尚有一件買賣未談成功,誰若是傷了呂總鏢頭,與在下也就過不去!」

    呂騰空聽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心想自己走哪兒跑出了這樣兩個保鏢來了?火鳳仙姑則冷笑道:「一個是見不得人的妖鬼,一個是裝模作樣的東西,原來全是呂總鏢頭的助手,既然如此,我自然不會傷他!」

    她囗中說著不會傷呂騰空,但是話一說完,烈火鎖心輪已然揚了起來。一出手,便是一招「火鴉雙飛」,鎖心輪左右一擺,人向前一連踏出了兩根鐵棒,向呂騰空當胸,狠狠地鏟到。

    眾人本來早就聽出火鳳仙姑所說,乃是反話,因此對於她言行不符,倒也絕不為異。只見呂騰空身形一側,反手一刀,「飛瀑流泉」,向烈火鎖心輪的那個圓輪,反砍了出去。

    那一刀,乃是呂騰空畢生精力之所聚,實在是非同小可。刀才砍出,一陣兵刃劈空之聲,已然是驚心動魄,刺耳之極。火鳳仙姑的那柄「烈火鎖心輪」,輪上尖刺,本有鎖拿對手兵刃的功用。因此一見呂騰空一刀,向自己的兵刃砍來,不由得正中下懷。鎖心輪向上一迎,「錚」地一聲響,爆出了一串火花,兩件兵刃,已然相交,而呂騰空的紫金刀,也已然被尖剌鎖住。

    本來,凡是兵刃,一被輪上尖刺鎖住,因為那圓輪,本就在不斷轉動,而尖剌又是玄鐵所鑄,立時會被絞斷。

    但是,呂騰空的那柄紫金刀,乃是他和西門一娘結婚之際,點蒼派所送的禮物。其時,西門一孃的師傅,穹一上人,尚在人間,穹一上人早年曾遨遊南洋,在一個火山島的火山囗旁,得到了那一塊紫金,因為愛徒出嫁,特備洪爐,窮九十九日之功,親自打成了這柄紫金刀,也不是凡品,玄鐵竟絞他不斷。

    而兩人的兵刃,既然糾纏在一起,雙方的身形,自然盡皆一凝。而呂騰空卻制了先機,手起掌落,「呼」地一掌,向對方頭頂拍下。火鳳仙姑一見對方掌到,心中不禁一驚。這時候,兵刃相搏,除非是舍卻了烈火鎖心輪不要,否則實是避無可避。但是在這樣生死相持的情形之下,她怎肯放棄手中的兵刃?百忙之中,只得疾揚起左掌來,斜斜向上,迎了上去。

    這一來,實則,卻已然是呂騰空佔了便宜!因為他的一掌,是由上而下拍來。而火鳳仙姑的一掌,卻是由下而上,迎了上去的。

    如果是在平地之上,當然也分不出什麼吃虧和便宜來。但是此際,雙方卻是在針樁之上動手!火鳳仙姑一掌,要用力向上託上去時,腳下自然要加勁,而一加勁間,便會吃虧。

    當下只見兩人手掌,由分而合,「砰」地一聲響,隱隱然有金石相擊之聲。火鳳仙姑身子一幌一縮,向外疾退了開去,「嗤」地一聲響,鐵棒上的尖剌,已然將她的鞋底,刮破了一條縫!

    而呂騰空那一掌,雖然未曾將對方制於死地,總是佔了上風。一見對方退出,一聲虎吼,身形一矮,右腿打橫伸出,左腳支在鐵棒尖上,一刀橫掃,一招「長江東逝」,紫虹陡展,又向火鳳仙姑下盤攻到。

    火鳳仙姑退出之後,身形未穩,呂騰空的一刀,已然砍到。火鳳仙姑剛才吃了一個小虧,剛烈之性大發,一見呂騰空攻向自己的下盤,立即大喝一聲,反倒向前踏前了一根鐵棒,鎖心輪自上而下,將一招「倒風助火」反過來使喚,向飛虎呂騰空的頭頂,疾砸了下來。

    這一刻,兩人當真全使出了性命相撲的招數。呂騰空的那一招得手,自然可以將火鳳仙姑雙腿,一齊刨斷。但是他自己,卻也不免被火鳳仙姑一鎖心輪,將頭砸爛。

    而兩人的這一招,去勢又都是如此之猛,看來非同歸於盡不可。但是火鳳仙姑,想尋呂騰空拼命,呂騰空卻還不想!因為他這次上仙人峰來,所要尋的仇人,並不止火鳳仙姑一個。

    除了火鳳仙姑以外,還有六指先生,更有鬼聖盛靈等人。如果,他和火鳳仙姑拼了命,那兩個人,雖然同門師兄弟,和點蒼派的人物,也不肯放過,但總不如自己親手報仇來得好。

    因此,他一覺出火鳳仙姑的鎖心輪,帶起一股大力,壓了下來,自己那一招,「長江東逝」,已然不可能再得手,便立即當機立斷,身形並不長起,一提真氣,將足尖提離棒尖半寸,身子突然平平向前射出了四尺,已落在另一棒上。

    這一手輕功,實在是呂騰空的真才實學,毫無虛偽之處!首先,要全身真氣,能夠運轉自如,才能恰到好處,將身子只提起半寸左右來。

    其次,若不是輕功已到了極有造詣的地步,又焉能將身子凌空,向旁移出了四尺,而絕不下墮?由此可知,呂騰空的武功,實是名不虛傅。

    而他這一逸出之後,已來到了火鳳仙姑的身側。火鳳仙姑一輪砸下,只覺得眼前一花,呂騰空忽然不見。火鳳仙姑知道不妙,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手便是一輪,橫揮出去。

    火鳳仙姑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她這一揮,雖然漫無目標,但是卻恰到好處,救了她自己的一命!原來呂騰空在一逸到她的身側之後,一停也不停,身形暴漲,早已反手一刀,削了下來,而火鳳仙姑若是不先揮出一輪,而是想回轉身來,看個究竟的話,那一刀,非被削中不可!

    幸而她及時揮出了一輪,才恰到好處地將呂騰空的那一刀擋住。兩人兵刃一交,又倏地分了開來。自兩人動上手起,到那時,一共是不過四招。可是那四招,卻招招全是已臻武學巔峰之作,其間若是稍差了一絲一毫,必然已有一人血染峰頂,其驚心動魄之處,將武功稍差的一些人物,看得囗瞪目呆,歎為觀止。

    兩人一分開之後,立即又狠狠地向前,撲了過來,各展絕學,又復鬥在一起。兩人的身形全都是快到了極點,免起落,雖然是在極難立足的鐵棒尖上,但是卻如同在平地上一樣,一點也難不倒他們兩人。

    火鳳仙姑的「烈火鎖心輪」,揮動之間,「嗡嗡」有聲,一團圓形光華,上下繚繞。

    而呂騰空的紫金刀,卻帶起極為強勁的劈空之聲,展開道道紫虹,聲勢之猛烈壯觀,儘管不少高手,一生闖蕩汪湖,也未曾見過。

    兩人幌眼之間,便已然各自遞了二十餘招,可是看情勢,勝負在一時之際,仍難分出。

    有時,呂騰空看來,極是危險,有時,又是火鳳仙姑看來極是危險。但是,兩人卻能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對方的兇狠招數,避了開去。又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突然聽得韓玉霞尖聲叫道:「爹!你在天之靈,怎不助你自己報仇?」她話才一說完,針樁上呂騰空和火鳳仙姑兩人之中,一個人突然飛向半空。

    原來火鳳仙姑和呂騰空此際動手之際實是全神貫注,絕不能夠有絲毫分神。而韓玉霞的那一聲叫喚,卻是要她父親,金鞭韓遜在天之靈,助她完成報仇之志。

    試想,火鳳仙姑和韓遜兩人,本來便是一雙恩愛的情侶。後來,雖然因為一時誤會,而致於分手,俱是,晚年又已重逢。當然,兩人在重逢之後,便再也不談起當年的往事。可是,韓遜和火鳳仙姑兩人感情之好,仍然是異尋常的。火鳳仙姑一生,脾氣暴烈,說做便做,而且做了事情,絕不後悔。但就因金鞭韓遜慘死一事,令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心。因為,金鞭韓遜,乃是死在她的手下!而當時的經過情形,卻又是那麼地神秘和不可思議。所以,韓玉霞的那一聲尖呼,在火鳳仙姑聽來,實在是入心入肺,那尖叫聲,像是一柄尖刃,直入她的胸膛。

    火鳳仙姑只感到心囗一陣劇痛,手上不由,慢了一慢。其時,他正了使一招「火鴉雙飛」,烈火鎖心輪運轉如飛,先左後右,向呂騰空胸前襲到。

    呂騰空見對方來勢兇狠,抖肩拔背,左足向後一移,退出了一步。本來,呂騰空是想完全避開了這一招之後,再趁機進攻。

    但是,他才一退後,火鳳仙姑已然因為韓玉霞的一叫,而心靈大受震動,手上一慢。飛虎呂騰空是何等樣人物,對方才只一慢,他已然看出,其間有機可趁,力透足底,身子突然騰空而起,一招「一柱擎天」,紫金刀「刷」地在烈火鎖心輪旁邊擦過,直摘火鳳仙姑的胸囗,刀尖向上微翹,還指向火鳳仙姑的咽喉。

    一招之中,連攻對方兩處要害,刀法之奇,實是罕見!火鳳仙姑一見眼前紫光閃擢,對方的兵刃,已然遞到了自己的眼前,心中大吃一驚,知道不妙,但是巳然慢了一步。

    不等她橫過烈火鎖心輪來擋格,胸際一陣劇痛,刀尖已然入胸三寸!火鳳仙姑立時便感到眼前一黑,心知自己,已然受傷極重。但是她究竟是一等一的高手,在那樣危急的時候,他仍然未曾忘記,自己和人動手,並不是在平地,而是在針樁之上!

    如果就這樣跌倒下去,就算刀傷不致斃死,那鋒銳已極的鐵棒,也要將自己戮死。

    因此,百忙之中,她勉力一提真氣,俠著絕頂輕功,竟從針樁之上,斜斜飛起,不但將刀尖掙脫,而且人也飛離了針樁。

    可是,呂騰空這一刀,也將她傷得極是沉重。火鳳仙姑在離地拔起之際,胸前還噴出了一股血泉,一到了半空,人已昏了過去。

    人一昏過去,當然再不能安然落地,只見她扎手紮腳,向下跌來。而飛虎呂騰空,見她受傷之後,居然還能斜斜拔起兩丈高下,便知道這一刀,可能不致於令她就此喪生,心中自然不肯干休。

    因此,就在火鳳仙姑,開始向下跌落之際,舌綻春雷,一聲虎吼,也跟著躍起,身在半空,一招「雪花片片」,攪起漫天刀影,向火鳳仙姑罩了下去!這一刀,若是被砍中,火鳳仙姑的身子,只怕要被紫金刀砍成十七八段!

    而且,其時眾人都相隔頗遠,火鳳仙姑之敗,又是突如其來。眾人之中,雖然有人想要對火鳳仙姑加以救援,也是力不從心。青燕丘君素,便是想救火鳳仙姑的一個,她已疾幌身形,一溜青煙也似,凌空撲到,但是以她輕功的造詣而論,看來仍然不免慢了一步。

    眾人一見了這等情形,不由得盡皆發出了「」地一聲驚呼。可是就在此際,突然事倩又發生了變化。火鳳仙姑傷後凌空拔起,乃是竭盡全力而為,約有兩丈來高下。而呂騰空跟著躍起,卻並沒有躍得那麼高。當然,並不是說呂騰空的輕功,不如火鳳仙姑。而且呂騰空已然看出,火鳳仙姑身子下墮,自己只消躍起丈許,一招使出,由下而上,便可以收以逸待勞之效,穩殲敵人之故。

    但也算是火鳳仙姑,命不該死在紫金刀下,就在呂騰空一招「雪花片片」,刀鋒將捱到她身上之際,她右手五指,突然一鬆!

    那一鬆,絕對不是有意議的。因為火鳳仙姑此際,巳然昏了過去。可是,那一下無意識的動作,卻暫時救了火鳳仙姑的性命。原來,她五指一鬆,本來抓在她手中的烈火鎖心輪,便向下跌來。那一跌,無巧不巧,鎖心輪剛好砸在呂騰空的紫金刀上。而且,輪上尖刺,也恰好將紫金刀鎖住。刀上一加了一柄烈火鎖心輪,份量不同,那一招「雪花片片」,自然也難以使得圓滿,而在刀勢一慢之際,青燕丘君素已然撲到。

    只見她右手亮銀鞭如怪蛇出洞,一招「后羿射日」,向上撩去。而左手則向外一揚,「呼」地一掌,向火鳳仙姑,推了出去。她人在半空,而在電光石火之間,接連使出了兩招,看得眾人,齊聲叫好。呂騰空一見對方鞭到,豈敢怠慢,橫刀一揮,便自格去。他刃鋒被烈火鎖心輪鎖住,那橫刀一掃,是連刀帶輪,一起揮出的。

    剛好丘君素一鞭迎來,“叭”地一聲,亮死銀鞭竟也搭到了鎖心輪的尖剌之上,鞭梢立時也將鎖心輪緊緊地纏住!

    而在此同時,丘君素的一掌之力,已然將火鳳仙姑的身軀,向外推了出去。

    飛燕門中,立時搶出了五個人來,端木紅衝到最前面,雙手齊探,已然將火鳳仙姑的身軀,凌空接住,帶到了飛燕門的那個圈子之中。

    而丘君素與呂騰空兩人,兵刃交相互纏之後,一齊向下沉來。

    兩人並不是落在平地上,而剛好是向針樁上面,落了下去!兩人迨到了針樁之上,相距只不過四尺,各自左手,不約而同,一掌發出,掌力相交,身軀盡皆一搖,但是,卻又全不致於跌了下去。

    因為他們右手的兵刃,仍然一齊夾在鎖心輪上,未曾分開。

    呂騰空一掌無功,立時右手一縮,想將丘君素拉了過來。

    可是丘君素也在同時,同樣地手臂向後一縮,兩人一比內力,只聽得“錚”地一聲,那柄烈火鎖心輪,巳然被震得直飛向半空之上。

    兩人的力道,一時之間,失去了憑藉,也向後一起退出了四尺。

    這時侯,雙方早已然紅了眼,才一退出之後,便立即又撲向前來,鬥在一起。

    在另一面,邢柄“烈火鎖心輪”,被兩人的內力,震向半空之後,“嗚嗚”連聲,直竄高了五六丈,才向下落來。

    尚未落地,已見兩個少女,一齊以極快的身法,迎了上去。

    那兩個少女,一個手中,閃電也似,亮起一道銀光,持的是一條亮銀鞭,她正是飛燕門中的端木紅。

    而另外一個,手中也是持的一條軟鞭,但是幌動之間,卻是金光掣動,乃是韓玉霞。

    兩人一齊向烈火輪迎去,勢子又疾,迅即由分而合,而其時,兩人又全是仰著頭,向自半空中跌下的烈火鎖心輪看去的,直到兩人相隔,已然極近,各自方始發覺。

    而一發覺之後,雙方之中,盡皆一驚,立即各自揮出了一鞭,又向後躍退開去。

    她們才一退,“叭”地一聲,鎖心輪已然落地,尖刺陷入了石中。

    韓玉霞急忙踏前一步,“呼”地一鞭揮出,向鎖心輪纏去。

    但是,端木紅既然已經躍了出來,自然也是志在得輪。

    所以,一見韓玉霞揮鞭奪輪,哪有干休?手腕一抖,亮銀鞭“刷”地一聲,抖得筆也似直,直點韓玉霞手腕上的“陽豁穴”,同時叱道:“好賤人,誣師為仇,還好意思來搶奪鎖心輪麼?”

    韓玉霞見對方一鞭點來,不得已手臂一縮,抬頭看時,才認清對方是誰。

    她性格剛烈之極,端木紅的話又講得刻薄,心中立時大怒。

    一聲嬌叱,踏步進身,“霍霍”兩鞭,已然向端木紅擊出。

    而端木紅的武功,也非同泛泛,身形掣動,將兩鞭一齊,避了開去,百忙之中,尚能反守為功,反手使了一招“浪湧齊天”。

    兩人以快打快,電光石火之間,已然過了四招,只聽得那戴著大頭佛面具的怪人,尖聲喝道:“要動手的,到針樁上去,你們兩個女娃兒,還不快快停手麼?”

    那怪人的呼叫之聲,端木紅和韓玉霞兩人,雖然盡皆聽到,但是她們正殺得興起,如何便肯就此停手?就在那怪人講話之際,兩人又過了兩招。

    只見那怪人“哼”地一聲,身形凌空拔起,一眨眼間,已然來到了兩人的身旁。身形欺進了鞭影之中,便立即後退。

    他一退開,韓玉霞和端木紅兩人,身形也巳然凝立不動。

    眾人心中,皆感到出奇,起先,這以為那怪人是在-那之間,點了兩人的穴道。

    可是定睛一看,心中俱不禁大為駭然。

    原來兩人身形之所以凝立不動的原因,是因為她們兩人所使的軟鞭鞭梢,已然打上了一個死結,連在一起之故!

    當然,那個死結,是那怪人剛才欺近兩人身旁時所打的。

    因此可見,那怪人手法之快,實是罕有比擬。

    只聽得那怪人退出之後,冷冷地道:“小女娃不聽人勸,如今看你們如何了結!”

    此際,韓玉霞和端木紅,怒目以視,但是她們的兵刃,結在一起,卻又分不開來,一時之間,也是無法可施。

    那怪人又是“哈哈”大笑,道:“等一會兒,你們兩人,不妨上針樁去見一勝負,勝者取輪,何必急在這一-那?”

    語畢,向前踏出了兩步,雙手齊施,將兩人的軟鞭死結打開。

    兩人兵眾一分,又待狠狠地向前撲去之際,那怪人一聲大喝,雙臂左右一分,向兩人各自發出了一掌,兩人只覺得一股大力,當胸湧到,身不由主,“蹬蹬蹬”一連向後退出了七八步,方得站穩。

    譚翼飛早已迎了上去,低聲道:“韓姑娘,那怪人既然從中作梗,此人武功高得出奇,暫時絕不可能勝過他,還是不要亂動的好!”

    韓玉霞心中雖然不願,但是也明知譚翼飛所說是實,只得依從。

    端木紅人比韓玉霞精靈得多,不必人勸,也知道如今要取鎖心輪,並無可能,只得暫時也退了下去,這兩人之間,本來已然有些齟齬,這一來,更是成了深仇大恨,以致日後生出無數事來不提。

    兩人退開之後,那柄烈火鎖心輪,仍然插在地上。峰頂上眾人中,武功高的,已然是一代宗師的人物,當然不會去覬覦它。而武功稍差的人,雖然明知這柄烈火鎖心輪,其威力無比,若是能得到手中,可以平添不少功力,但是卻又礙於那怪人武功高強,也不敢出手去奪取。

    那怪人一聲長笑,仍然退到了那塊大青石上,盤腿而坐。

    其時,在針樁之上,丘君素和呂騰空兩人,已然相互遞了三十餘招。

    兩人這一番打鬥,比諸剛才呂騰空和火鳳仙姑兩人,又是不同。

    因為丘君素的輕功造詣,巳然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所以,在這一十六根鋒銳已極的鐵棒所排成的針樁上動手,她要佔了不少的便宜。

    只見她身形掣動,只見一溜灰影,伴著她亮銀鞭揮出的道道銀光,來回遊走,招式綿綿不絕而發,凌厲巳極。

    而呂騰空則凝如泰山,全身刀光纖繞,守多攻少,但是卻也沉穩之極。

    片刻之間,又己然打了十來招。

    只聽得峨嵋俗門掌門,紅鷹龔隆,突然叫道:“呂師弟,人家想用車輪戰來勝你,你何必應戰?且待愚兄來會一會她!”

    呂騰空此際,處於守勢,心中已然知道,想要勝過丘君素,絕非易事。

    但是,他想要抽身而退,卻也同樣不易。

    而且,他如果一退下了針樁,便等於是自己承認不敵於人。

    別的尚不打緊,若是被那怪人,在大青石上,刻上一筆,說是峨嵋飛虎呂騰空,某年某日,在武夷仙人峰上,敗於飛燕門丘君素手下,則豈不是一世英名,盡付東流?

    所以他立即沉聲一笑,道:“龔師兄,車輪戰又怕得何來?”

    他們師兄弟兩人,這一問一答,分明是己然肯定了丘君素在用車輪戰。

    需知一個人的精力,究屬有個限度。

    就算是一個武功極高之人,若接連應付多人,也不免相見形拙。

    是以,“車輪戰”一法,除非是黑道上的下三濫,全然不顧江湖道義之輩,方肯使用,連邪派中稍有地位的人,都不肯出之。

    如今丘君素一聽他們,如此說法,心中便不禁大是有氣。

    當下身形略退,“霍”地一鞭,橫掃而出,不讓呂騰空撲了過來,冷笑一聲,道:“龔大俠若認為在下竟以車輪戰取勝時,不妨上來賜教幾招!”

    紅鷹龔隆雙臂一振,大聲道:“好!”

    隨著一個“好”字,他身形已然筆也似直,凌空拔了起來!

    他身上,本就披著大紅的英雄氅,身形拔起之際,雙臂一振,英雄氅揚了起來,耀目已極,看來當真像是一頭身披紅羽的怪鳥!

    身在半空,略一轉側,已然在針樁之上,停了下來,雙手一拱,道:“請!”

    他們兩人,一號“青燕”,一號“紅鷹”,俱是一代宗師,眼看動起手來,又必然是驚心動魄。但正在此時,突然聽得端木紅叫道:“師傅!師傅!鳳姑不好了,你快來看看!”

    丘君素自從劈空一掌,將火鳳仙姑自呂騰空的一招“雪花片片”之中,救出之後,便和呂騰空動起手來。因此火鳳仙姑的傷勢如何,她根本不知道,如今聽得端木紅一叫,心中不禁猛地一凜。

    身子向後退出了四尺,冷冷地道:“龔紅鷹,咱們等一會兒,再來見個高下!”

    紅鷹龔隆微微一笑,道:“悉聽尊便!”

    丘君素身子倒射而出,貼地平平掠出,從針樁到火鳳仙姑身邊,約有六七丈距離,但是她只有在中途略一點地,便已到達。

    到了火鳳仙姑身邊,只見火鳳仙姑,面如紙金,胸前的傷口,兀自在冒著鮮血。

    丘君素怒道:“鳳姑的傷口,為阿不替她封穴止血?”

    端木紅這:“弟子已然用盡了方法,仍是未能將血止住!”

    丘君素“哼”地一聲,俯身下去。

    就在此際,火鳳仙姑突然睜開了眼睛,雙手在她身旁,兩名飛燕門弟子的肩頭上一按,掙扎著站了起來。丘君素一愕之間,已然聽得火鳳仙姑喉間,“咯咯”有聲,不一會,只聽得她聲音嘶啞,一字一頓地叫道:“各位……小心……琴聲……韓金鞭雖是死於我手,但殺人者,卻是那琴聲!”

    她的聲音,雖然嘶啞,但是在峰頂的眾人,卻是人人皆可聽到。

    當下眾人心中,俱是一怔。

    因為她所說的“琴聲”究竟是什麼意思,並沒有人明白。

    只有譚翼飛一人,絛地想起了當日虎邱山中的那件事來。

    當日他和妹妹兩人,在虎邱的一塊石上,留下了字,開始向武夷而來,但是奔出不久,耳際便突然聽到了一陣悅耳之極的琴聲。

    那陣琴音,聽來本也毫無出奇之處。

    他們兩人,也只當自己是在一直向前飛馳趕路之中。

    可是,奇事就在琴聲突然停止之後,他們竟發現自己,仍然身在原地。

    若是算計時辰,他們是早已應該馳出了三二十里開外的。

    當時,他們兄妹兩人,雖然曾經奇怪過一陣子,但是因為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便也就放過,如今聽得火鳳仙姑在這樣傷重垂死之際,又講出“琴聲”兩字來,他心中自然又不免一動!

    當下丘君素眉頭一皺,道:“鳳姑,你說些什麼?”

    火鳳仙姑雙眼圓睜,又道:“那琴聲……各位注意那琴聲!”

    又接連道了兩下“琴聲”,突然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那隻烈火鎖心輪……給了阿紅,輪……中”

    才講到了此處,便沒有了聲息。

    丘君素伸手向她的心口按去,心臟已然停止了跳動!端木紅忙問道:“師傅,鳳姑姑怎麼啦!”

    丘君素想起自己與火鳳仙姑的交情,眼中不禁垂下淚來,道:“她……死了!”

    端木紅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丘君素將火鳳仙姑的屍體,輕輕地放在地上,轉過身來,大聲道:“紅兒,鳳姑臨死之際,將那柄烈火鎖心輪,賜了與你,你還不去取來?”

    端木紅早已從火鳳仙姑的遺言之中聽出,那烈火鎖心輪中,另有什麼東西藏著,因此立即踏前一步,身形一擰,已然來到了烈火鎖心輪旁。

    那一面,韓玉霞也待飛身逸出,卻被譚翼飛拉住,道:“韓姑娘,那柄鎖心輪,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物事,何必與之爭奪?”

    說話之間,端木紅早已將烈火鎖心輪取到,退了回去。

    韓玉霞心中,自然不願意到了極點,可是鎖心輪已然落入人手,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眾人見火鳳仙姑這樣的高手上竟然死去,人人都對這次武夷仙人峰上的盛會,起了一種不祥的感覺,一時之間,寂然無聲。

    只有呂騰空,在靜了一會之後,仰天大笑三聲,但是他雖然在笑,眼中卻又酒下了兩滴英雄之淚,道:“夫人,你在天之靈,已可安心一半了!”

    話一說完,便轉過身去,向著鬼聖盛靈,厲聲喝道:“老鬼還裝模作樣麼?”

    丘君素急叫道:“且慢,我們之間的事,尚未了結啦!”

    紅鷹龔隆冷笑道:“丘青燕,咱們上山來,豈是與你鬥口來了?且等正事了結之後,自然會來找你,你心急作甚?”

    丘君素“嘿嘿”冷笑幾聲,也就不再言語。

    一面,又聽得點蒼掌門道:“呂總鏢頭,妖鬼這一節,卻要讓點蒼派出點力了!”

    一面說,一面手按劍柄,已然躍上針樁來。

    呂騰空和龔隆兩人,俱都知道神手劍客屈六奇,不但劍術超鞏,而且內功也有獨到的造詣,雖然,鬼聖盛靈,在武林中上享名數十年,而且所練武功,全都陰險詭異之極,令人防不勝防!

    但屈六奇至多不勝,卻也不致於大敗。

    而且,西門一娘,本是點蒼派中人物,為她報仇,若是不給點蒼出點氣力,也是說不過去。

    因此,屈六奇一躍上了針樁,呂騰空和龔隆兩人,向之一拱手,便退了下去。

    屈六奇以一式“風擺荷花”之勢,站在針樁的中心,仍然是手按劍柄,長衣飄飄,顯得神態飄逸,到了極點。

    左手向鬼聖盛靈一指,道:“姓盛的,應該出來了!”

    鬼聖盛靈緩緩地站了起來,突然張口,“哈哈”一笑。

    那笑聲,卻並不驚人,顯然是未曾使出什麼“鬼哭神號”等的功失。

    一笑之後,卻並不和屈六奇對答,只是衝著呂騰空作了一揖,道:“呂總鏢頭,咱們在姑蘇城中相會,因一時誤會,令得賢伉儷中了在下一掌,以致尊夫人死在韓宅,實是抱憾之極!”

    鬼聖盛靈這一番話一說出口,眾人心中,不禁盡皆莫名其妙!

    因為鬼聖盛靈本身,已然可以算得是邪派中的第一人物。

    雖然,當年介乎正邪之間的七煞神君,乃至如今的泰山黑神君,以及金骷髏等人,名頭響亮,浸浸然也可與之齊名。

    但是,若論聲勢之浩大,卻是沒有一個人及得上他的。

    他據鬼宮之險,所練武功,又別具一格,手下人物又多。是以正派中人,也不敢等閒視之,而鬼宮中的人物,更是一向自視極高。

    此時,武林中群豪畢至,正是揚名立威,顯武功,拼生死的時候,以鬼聖盛靈的為人而論,不立即飛身上針樁,去和屈六奇見個高下,反倒向呂騰空講出了這樣的話來,確實是咄咄怪事!

    當下峨嵋、點蒼,兩派高手,俱都不知道他葫蘆中賣的是什麼藥。

    呂騰空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話好回答,只是“哼”地一聲。

    鬼聖盛靈卻毫不在意,又是“哈哈”一笑,道:“呂總鏢頭,依愚下之見,咱們雙方之間的過節,不妨一筆勾銷?”

    屈六奇等人,聽他竟然講出這樣的話來,一齊大聲叱責。

    但是鬼聖盛靈卻仍然是面帶笑容,道:“呂總鏢頭,在下有一件買賣,要與你交易的,在下知道呂總鏢頭,一定會應允。”

    他的話,可以說是越說越玄,聽得呂騰空莫名其妙。

    紅鷹龔隆則大聲喝道:“有話快說,藏頭露尾地作甚?”

    鬼聖盛靈緩緩地道:“呂總鏢頭,尊夫人雖死,但是令郎卻尚在人間,你可知道?”

    呂騰空心中一動,厲聲道:“我的兒子死活,你怎知道?”

    鬼聖盛靈笑道:“好說,令郎正在愚下的鬼宮之中,是以知道!”

    呂鴨空一聽此言,面色陡地一變,踏前一步,但隨即退了回來,冷笑道:“誰不知你鬼計多端,我又不是三歲幼兒,怎能上你的當?”

    因為呂騰空當日,在石庫之中,所見到的那具童屍,雖然無頭,但是,衣著飾物,卻和他的兒子呂麟,一模一樣。

    所以他心中,已然認定了呂麟早已不在人間,而不信他人所言。

    他自然不知道,那具童屍,在他的石庫中出現,本是一個極大的陰謀。而這個陰謀的目的,就是要引起武林中的大亂!

    當下鬼聖盛靈道:“呂總鏢頭,此事我一人,口說無憑,令郎何以會到了鬼宮,其間情形,不妨問一問竹林七仙,以及太極門掌門人,胖仙徐留本,便可知道!”

    呂騰空滿腹狐疑,轉過了身去,竹林七仙中的神筆史聚已然道:“鬼聖此言,倒確是不錯!”而胖仙徐留本的一張胖臉,卻難看到了極點。

    呂騰空看了這等情形,彷彿鬼聖盛靈,所言的確是實,心中不禁又驚又喜。

    喜的是自己的命根,愛兒呂麟,居然未死。

    驚的是呂麟如今,落入了鬼聖盛靈的手中,不知曾否受苦待。

    因此立即道:“你將他怎麼了?”

    鬼聖盛靈笑道:“在下將他安置在鬼宮十八層地獄之中,卻是安然無損。”

    呂騰空知道那鬼宮原是山腹之中的一個天然迷宮,深入地下,一層一層,共有十八層之多,雖然以“地獄”為名,但卻是極為舒適的住所,只要他未曾出手加害,呂麟也不致於受苦。

    因此暫時鬆了一口氣,沉聲問道:“然則你待怎地?”

    鬼聖盛靈笑道:“呂總鏢頭可以深信在下,絕無惡意,只不過要以令公子,向閣下換一點東西,諒來閣下,一定肯的!”

    呂騰空早知鬼聖盛靈,有意要挾自己,但是卻不知他所要的是什麼。

    正要再問時,鬼聖盛靈已然道:“這事,在此處,不便商量,事完之後,我們再覓地商議如何?”呂騰空心想這件事,因為呂麟身在鬼宮,卻是他佔著上風,想要不依,也無辦法。

    因此只得點了點頭,道:“也好!”

    鬼聖盛靈面色頗是得意,向著眾人,望了一眼,道:“既然已蒙閣下答應,在下就此告辭了!”一面說,一面向後一揮手,鬼宮雙使,跟在後面,三人竟想就此下山而去。

    在針樁上的屈六奇一見鬼聖盛靈想走,如何肯就此放過?

    氣納丹田,沉聲喝道:“妖鬼,你可是自認不敵,就此便想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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