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絮菲瞪着周仁森,問道:“周仁森是你男朋友?”
“是啊,我們交往三個星期了。”蘇菲亞憨直地點點頭。“絮菲,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有什麼不對嗎?”
她嬌悍地拉開椅子入座,雙手環胸,從唇縫裏迸出話來。“我想周仁森會告訴你,我生氣的理由。”
“仁森,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蘇菲亞不解地詢問。
周仁森難堪地夾在兩人尖鋭逼問的怒火中,一個是聰穎美麗的女人,另一個女人則是擁有他一手無法掌握的“聖母峯”,令他陷入左右為難的窘境裏。
在另一旁的藍桐智和霍騏昂觀視着戰況,深怕絮菲承受不住感情上被背叛的打擊,會情緒失控、理智潰散地與蘇菲亞打起來。
“絮菲,你不要聽蘇菲亞亂説,我跟她只是單純的朋友關係,我們之間是清白的,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你一定要相信我!”周仁森急急辯駁。
“是嗎?”絮菲冷冷地問道。
蘇菲亞難以置信地瞠大眼睛,沒想到周仁森翻臉的速度會比翻書還快,前一刻還叫她“甜心”,下一秒她就成了陌生人!
“絮菲,我會約蘇小姐吃飯是因為基於上回她擔任我妹妹採瑤的婚禮秘書,採瑤一直吩咐我要請她吃飯、答謝她的緣故,我想可能是因為這樣而讓蘇小姐誤會了,以為我在追求她。”周仁森緊張得額際都滲出冷汗了。
他逼不得已地在兩個女人之間作了殘忍的選擇,眼眶含淚地瞄了蘇菲亞傲人的上圍一眼,向夢寐以求的36G説再見。
“周仁森,你居然這麼對我!你追我時説我漂亮、有氣質,把我捧在手心上,説我是你心目中的女神,現在卻説一切都是我誤會了,是我自己投懷送抱、表錯情!你、你簡直……”蘇菲亞氣紅了眼,顫聲指責。
貝絮菲雙手環胸,沉着臉,不吭聲,但起伏劇烈的胸脯卻透露了她憤怒的情緒。她再也沒遇過比現在更尷尬、難堪的場景了!
以往男朋友花心偷吃,還不曾找她的同事下手,而周仁森劈腿竟然劈到她同事蘇菲亞的身上,這叫她們兩人以後該怎麼在公事上往來呢?
“親愛的絮菲啊,你要相信我,我對你是百分之百的忠誠!”周仁森急欲與蘇菲亞撇清關係。“都是她主動向我示好的,是她勾引我的!”
蘇菲亞拭着眼角淌下來的淚,恨恨地泣訴道:“周仁森,你是個癟三!這種話你也説得出口?明明就是你來追我的,還敢説我勾引你?老孃才不屑跟你這種爛男人交往!”
絮菲一派疏離,冷冷地看着蘇菲亞張牙舞爪地與周仁森激辯着,彷彿眼前上演的這出鬧劇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今天我終於看清楚你這個負心漢的真面目了!這條領帶是我送你的,還我!”蘇菲亞站起身,扯着周仁森脖子上的領帶。“我情願把它丟進垃圾桶裏,也不想送給你!”
周仁森被蘇菲亞勒得喘不過氣來,趕緊狼狽地扯下領帶。
蘇菲亞接過領帶後,意味深長地瞅了貝絮菲一眼。
“貝絮菲,如果這種男人你還要的話,最好把他管緊一點,不要讓他帶着‘兇器’危害人間,看見女人就發情!”蘇菲亞氣紅了臉,將領帶放在她的面前。“這是他‘劈腿’的證據,我把它送給你當紀念品!”語音方落,蘇菲亞立即挺直腰桿,維持着最後一絲尊嚴,昂首闊步地離開餐廳。
“絮菲,你不要聽蘇菲亞亂説,她是因為愛不到我,才會挑撥離間,想分化我們之間的感情!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對你是真心的,否則也不會鍥而不捨地追了你一年多啊!”她沉默的姿態令周仁森十分緊張,急得拉起她的手,貼近臉頰旁,軟言哄勸。
瞟了他一眼,憎惡地抽回手,冷然道:“但才交往兩個月就劈腿,而且對象還是我的同事,這就是愛我的證明?”
周仁森開始打迷糊仗:“我、我最近工作壓力太大,常常失眠,醫生開了‘史蒂諾斯’的安眠藥給我,肯定是服用太多,起了副作用,讓我產生幻覺、意識不清,所以才會受到蘇菲亞的蠱惑,做出令你生氣的事!我保證下次不敢了!”
他瞎掰的劈腿藉口,令在場的人無言以對。
絮菲忍不住譏刺道:“男人外遇劈腿的理由就跟科技一樣,日新月異、推陳出新,永遠都可以找到藉口!”
“你要相信我,我對你是真心真意的,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是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的!”周仁森急急地辯駁着。
“你騙我説在上海工作,結果卻在台灣,還偷偷約蘇菲亞出來吃飯,這叫我怎麼相信你對我是真心的?”她撫着因憤怒而抽痛的額際,數落道。
周仁森放低姿態,軟言相求,説:“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用情不專,你就原諒我這次吧,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亂來了!”
“沒有以後了。”她看也不看周仁森一眼,果決地説。
她才不要一個三心兩意、擁有劈腿前科的男人!
霍騏昂和藍桐智坐在鄰桌,憂心地觀看兩人上演的分手劇碼。
即使她一句重話都沒有説,但是霍騏昂卻可以從她的眼神里,感覺到她正極力隱忍。
她的臉上有種難堪的悲哀,像是惡狠狠地被羞辱了一番。
他心疼她的遭遇,像她那麼驕傲的女人,卻被迫得用最殘忍的方式,洞悉愛情背後的醜陋謊言。
周仁森看着她冷淡的表情,眯起眼,揚高音量,追問道:“你説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像你這麼髒的男人,才不配當我的男朋友,我們分手吧!”她憎惡地瞪了他一眼,將桌上的領帶擲向他。
“我在你跟蘇菲亞之間選擇了你,而你居然説要分手?!”周仁森沒想到搞到最俊,竟會兩頭都落空。
“我才不屑你的選擇!你以為你是誰?像你這種愛劈腿、用情不專的男人,根本沒有資格擁有愛情!過去算我瞎了眼,才會誤以為你是忠厚老實的男人!”
周仁森受不了刺激,加上面子上掛不住,也反唇相譏。
“那你以為自己又有多好呢?你對談戀愛這件事又有多認真呢?不給親吻、不讓人擁抱,對誰都沒有熱情,你真以為和你交往很幸福嗎?”
“這麼委屈的話,那就分手啊!”她的眼神進出一股想殺人的怒意。
明明是這個男人像個猴急的色鬼,自從答應當他的女朋友之後,就老是對她毛手毛腳,令她心生排拒的!
周仁森拿出放在腳邊的筆記型電腦,打開電源,進入Excel的畫面。
“既然我們要分手了,那就明算帳!從我追你的那一天起,你花了我多少錢、收了我多少次玫瑰花還有禮物,我全都記錄在這個檔案裏,我會核算成現金,把帳單寄給你的!”周仁森陰險地賊笑道。
絮菲激動地扳過電腦螢幕,移動滑鼠,瀏覽着上面的資料。
檔案裏翔實記載兩人約會的日期和帳目,包括用餐金額、送的禮物,連交往期間的電信帳單都條列得一清二楚!
她的臉色倏地一變,僅剩下狠絕的怒意,努力維持着殘存的尊嚴,説:“你把帳單寄給我,我一毛錢都不會少給你的!”
這一瞬間,絮菲覺得自己成為了全世界最可悲的女人。男朋友劈腿不但不認錯,還大言不慚地附上“分手帳單”,不只打擊了她的自信,也撕毀了她對男人最後的信任感!
過去,她是眼睛蒙了塵,還是被寂寞佔去了理智,居然會把周仁森看成一個值得交往的男人?如今,這全都成了一場荒謬的鬧劇!
周仁森得意地將筆記型電腦收進手提袋裏,所幸他深諳愛情投資學的道理,不做賠本的投資、不幫別人養老婆,即使輸了愛情,也要守住鈔票。
鄰桌的藍桐智氣憤地咬着嘴角,以眼神焚殺周仁森的背影。沒想到這傢伙惡爛到這種程度,真是丟盡男人的臉!
霍騏昂坐在一旁,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看見她黯然神傷的神情,忍不住站起身,走到他們的身邊。
“先生,你是絮菲的‘前’男友嗎?”
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帶給周仁森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不安的目光來回打量他,問道:“你是誰?跟貝絮菲是什麼關係?”
場面已經夠紊亂難堪了,他還來湊什麼熱鬧啊?絮菲撫着抽痛的額際。
霍騏昂拉開椅子,大方落坐,意態閒適地蹺起長腿,嘴角掛着一抹不在乎的笑容,説:“我叫霍騏昂,是她的房客。”
“房客?”周仁森不屑地輕哼道:“我看是‘客兄’還差不多!怎麼,現在男女同居都互稱房東、房客嗎?還真是有趣的新鮮名詞啊!”
霍騏昂眯起邃亮的眼眸,大掌覆住周仁森正在收拾電腦的手,稍稍使勁,狠笑道:“閣下的嘴巴最好放乾淨一點,不是每個人的男女關係都跟你的思想一樣下流骯髒。”
“你、你……你放手!”周仁森的臉部表情因為手腕傳來的疼痛而扭曲。
他甩開周仁森的手,説道:“你想跟我的房東小姐要分手費?”
“什麼分手費?是交往期間我替她支付的開銷!”嗟!他又不是吃軟飯的男人。
“那我也要代替房東小姐替你索取交往時,以及分手後的費用。”他匆地斂去嘴角的狡笑,説:“首先是伴遊費用,陪你吃喝玩樂也是要花時間和體力的。”
周仁森愕然地張大嘴巴,説不出話來。
“第二筆、看護費用。”霍騏昂説。
“我、我生病沒有讓她照顧過!”周仁森急忙澄清。
“好,那這筆取消。接下來就是折舊費用,這筆就大了點,因為女人的青春是很有限的,被你死纏爛打那麼久,耗費了許多黃金時光。”
周仁森抖着嘴角,説不出話來,沒想到居然遇到狠角色。
“再來就是精神損耗賠償費,被你這種男人劈腿、欺騙感情,需要看心理醫生作心理重建,所以——”
“算了算了!我們之間的帳款就一筆勾消,我不跟你計較這麼多,你也不要寄帳單給我了!就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你不認識我,我也沒有跟你交往過!”周仁森倉惶地提起手提包,狼狽地離開餐廳。
絮菲愣坐在椅子上,容顏蒼白而呆滯,情緒複雜而糾結。沒想到最後居然是由霍騏昂來收拾這場愛情荒謬劇,她知道該感敷他的義氣相挺,但就是拉不下臉。她不想把自己最不堪、脆弱的一面呈現在他面前,她不要他的同情。
“帥!”藍桐智湊過身,眼眸滿是崇拜之色。“霍騏昂,你真是我的偶像!酷斃了!居然三兩下就把周仁森那個無賴治得服服貼貼的。”
“你過獎了,我只是不容許有人欺負我的房東小姐。”霍騏昂看着她。
尷尬和狼狽充斥她的心中,她沒有勇氣迎視他滿布笑容的臉寵。
“霍騏昂,要是我沒有‘家累’,肯定會愛上你的!”藍桐智視他為英雄,深深地拜倒在他俊逸瀟灑的風采之下。
“謝謝你的‘厚愛’,但我沒有男女通吃的喜好。”霍騏昂敬謝不敏。
絮菲走回餐桌旁,拿起皮包,越過霍騏昂的身邊,淡淡地留下一句話。“再見。”
“絮菲,你要去哪裏?”藍桐智問道。
“回去上班。”
“但我們還沒有用餐耶!”藍桐智幾乎是被絮菲拖着走,回頭朝霍騏昂揮揮手。“再見,我的偶像~~有空來‘玫瑰婚事’找我們喝茶喔~~”
霍騏昂看着她故作堅強的傲然身影,忽然覺得好心疼,很想將她納入懷裏,告訴她不值得為了一個不忠的男人壞了心情,並安慰她受傷的心,讓她盡情地宣泄滿腔忿恨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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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點半的辦公室大樓,呈現一片寂冷的靜謐,貝絮菲陷在成堆的設計稿中,忙着替常凝芝籌劃一場典雅隆重的婚禮。其實這案子也沒有急迫到需要她熬夜加班,她只是想用工作麻痹思緒,避免再度陷入自艾自憐的情緒裏。
她不想哭,不想為周仁森流任何眼淚,畢竟他連獲得她的緬懷情傷都不配,只是腦子總會忍不住回想起下午在“朵緹飯店”裏的難堪情景。
她的愛情成為一場可笑又可悲的鬧劇,而中華電信則成為這段感情裏最大的贏家,賺足了國際電話費,卻耗盡了她僅剩的熱情。
這幾年,她一直不快樂,工作雖然帶給她成就感,但是情感上的曲曲折折,卻令池空虛寂寞,彷彿成了一塊沉重的鐵,失去了快樂的能力。她的愛情迷了路,誰能來為她點一盞燈呢?忽地,手機響起,她無奈地接起,霍騏昂低沉的嗓音傳來,擦過她的耳膜。“房東小姐,你還在公司加班嗎?”霍騏昂在話筒另一端説道。
她故作忙碌地翻着桌上的卷宗,答道:“在籌備一個客户的婚禮,案子有點趕……怎麼了?”
“快十一點了,你還不回家嗎?”霍騏昂繼續説:“……我現在剛好在你公司附近,你東西收一下,我在樓下等你。等會兒見。”
絮菲還來不及開口,霍騏昂已經匆匆收線。她抬頭看了牆上的鐘一眼,時針跨到了十一點,整個辦公室靜悄悄的,只剩下她的桌燈是亮的。
她拿起手機和磁卡,塞進手提包裏,按熄燈,鎖上門,匆匆地步下樓,在悽白的路燈下,見到霍騏昂那部深藍色的休旅車。
霍騏昂見到她走出大樓,立即傾過身,替她開門。
她坐上副駕駛座,繫上安全帶。
“吃飯了嗎?餓不餓?陪我一起去吃宵夜好不好?”他俐落地轉動方向盤,透過後視鏡看着她沉凝的臉龐。“想吃什麼嗎?我請客。”
她側過臉,看着窗外飛掠而過的夜景,沁涼的風灌入,吹散了她的發,卻吹不散她心中愁悒的情緒。
“我想喝酒。”絮菲喪氣地説。
霍騏昂將車子開到一間專賣海鮮的餐廳前,深夜十分,店內熱鬧喧譁,賓客滿堂,他們選了靠窗的位子坐下,窗外可以看到遠處的淡水河畔,點點繁星襯着盞盞漁火。
他招來服務生,嫺熟地翻着菜單,説:“一盤檸檬魚、椒鹽蝦、炒青菜、烤雞……還有想吃什麼嗎?”
“一打啤酒。”她頹坐在椅子上,支着下顎,靜眺着窗外。
侍者送上幾罐沁涼的啤酒,還有一盅熱騰騰的海鮮湯和幾碟小菜,霍騏昂體貼地替她盛了一碗熱湯,放在她的面前。
“你忙了一整天,應該還沒有吃東西吧?先喝點湯,墊墊胃。”霍騏昂覷着她,即使她臉上的彩妝再明豔,也遮掩不住她灰敗的神情。
她不搭腔,逕自拉開拉環,仰頭猛灌啤酒。
“你這樣喝啤酒不會醉,只會傷胃,先吃點東西。”霍騏昂奪過她手中的鋁罐,將一碗滷肉飯遞到她的面前。
“你不要管我……”她低着頭,沒有勇氣迎視他的眼神,又拉開一罐啤酒,往嘴巴里灌,企圖要讓酒精麻痹過分清晰的意識。
現在的她感覺既狼狽又失敗,她再一次親眼目睹自己的男人和其他女人幽會,就好像新的傷口尚未結痂,舊的傷疤又被掀撥開來般,痛楚依然強烈。
這不禁令她懷疑,她是不是不夠好?不夠漂亮?不夠體貼?否則為什麼每次都慘遭男人的背叛與傷害,一次又一次地否定她的感情與自尊。
她仰頭大口大口地猛灌啤酒,卻再度被霍騏昂奪去手中的鋁罐。她氣憤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跟他鬧脾氣似的,又開了一罐啤酒,但喝了一口又被他制止。
她抬眸,狠狠地瞪視着他,嬌悍地説:“你憑什麼搶走我的啤酒?我要借酒澆愁不行嗎?”
“我只是想告訴你,失戀也是要吃飯的,被一個男人傷了心已經夠可憐,沒必要再搞壞自己的胃。”霍騏昂錮住她纖細的皓腕,瞅着她發怒的嬌顏。
他將一碗魚湯放在她的面前,勸哄道:“先吃點東西,要喝酒我等會兒陪你喝。”
她甩開他的手,在他的堅持下喝了半碗湯,但是不爭氣的眼淚啪答啪答地往下掉,暈花了一臉精緻的妝容,哽咽道:“我是不是很沒用、很失敗……”
“怎麼説?”霍騏昂問。
“我連一個男人的心都留不住……這已經是我第四次被男人劈腿了。”她伸手胡亂拭着腮頰上的淚水,細數着自己傷痕累累的“愛情病歷表”。
“我的初戀男友和我交往七年,在我們訂婚前夕卻讓我發現他和其他女人親匿地吃巧克力火鍋,那女人要求我讓位,要他決定想跟誰在一起?結果,他的選擇居然不是我!七年的感情換來的竟是一句‘對不起’……”絮菲説。
霍騏昂看着她殷紅的眼眶泛着瑩亮的淚光,忽然覺得好心疼,不禁想了想,過去自己分手的場面是不是都很平和的結束?有沒有曾經深深地傷害過一個人,令她這樣難過地哭泣?
“第二次的戀愛也好不到哪兒去,對方早已經結婚了。我們交往了半年多,每次約會到晚上八點時,他就趕着要回家,忽然有一天,一個女人衝進來,罵我是狐狸精、單身公害……”
她咧出一抹解嘲的苦笑,説道:“什麼單身公害?其實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明明犯錯的是她的丈夫,為什麼要裝成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原諒我的過錯?我有什麼錯?我只是一個無知的受害者……”
霍騏昂體貼地將紙巾遞給她。
瞬間,他明白了為什麼貝緒洋會變相地將她託付給他。乍看之下,她嬌悍又堅強,其實內心卻脆弱單純得像個孩子。
他不禁思忖着,她是怎麼平復被愛情利刀割痛的傷口?像這樣不斷地加班疲憊自己的身心,還是用酒精澆醉自己的思緒?
“有了前車之鑑,每次要接受別人的追求前,我一定要先驗過對方的身分證,證實配偶欄是空白的才行。”
絮菲談及惡劣的前男友們的罪行,愈説愈是氣憤,眼底迸發着一股怒火,説得咬牙切齒。
“……但是男人的劣根性往往超乎我的預測之外。我的第三任男友是個博士生,每次都説忙着在趕國科會的研究計劃,結果一次連五劈,不僅博士班的同學,連碩上班的學生,都是他劈腿的對象,而我在他心裏只佔了五分之一!”
她仰頭喝光了一罐啤酒,用力地捏凹手中的鋁罐,發泄長期積鬱在內心的恨意與怒氣。很多次,她都想問那些背叛她的男人們,究竟是愛她還是害她,為什麼總是令她陷入難堪的窘況裏?
“我有做錯什麼嗎?要不然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呢?”絮菲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痛哭失聲。
“你沒有做錯什麼事,犯錯的是那些該死的男人。”霍騏昂伸手攬住她,讓她的頭倚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承納她的悲傷與痛苦。
她的美麗令他心醉,她的眼淚令他心軟,她的遭遇令他心疼,她那雙泛着寂寞淚光的眼眸令他不捨,情不自禁地想給她安慰。
“如果我沒有做錯什麼,那他們最後的選澤為什麼不是我呢?”她忍不住又開了一罐啤酒,喝了幾口。
“那是因為你太好了,他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才不敢選擇你。”霍騏昂柔聲哄勸道。
她側過臉,睇着他。“你還挺會安慰人的嘛!”
“我説的是實話。”
“既然你肯説實話,那我問你,為什麼男人總是愛劈腿?談一對一的感情很困難嗎?為什麼手裏牽着一個女人,心裏卻想着別人,眼睛看的又是另外一個呢?”她輕輕打了個酒嗝,眨眨濕潤的眼睫。
“因為他們太過自我、太自私,只想滿足自我的慾望,卻不管是否會傷害到別人。”
“他們這樣傷害一個人,難道不會有罪惡感嗎?”她仰頭又喝了半罐啤酒,激動地宣告着。“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他們有什麼資格和權利去傷害另一個人呢?”
“如果那些人有足夠的自覺性和自制力,懂得反省自己,就不會一再犯同樣的錯。”霍騏昂淡淡地批評道。
“他們不懂,每次要修復受傷的心,要流多少眼淚、要用多少時間、要耗盡多少力量,才能學會在眾人面前裝成若無其事,佯裝對一切都不在乎……”她幽婉地泣訴道。
霍騏昂睇着她半醉的眼眸,沒想到在她嬌悍堅強的外表下,竟荏弱得像個孩子般,這樣的她激起了他想寵溺她的衝動,索性伸手將她攬往懷裏,讓她的臉靠在他的胸膛上。
如果傷心流淚是每個女人失去愛情必經的路程,那麼他希望這段路是由他陪她一起走過。
她備感無依,難過地倚在他的肩窩,尋求一點點的温暖與安慰。
“那個男人不值得你為他浪費這麼多眼淚……”霍騏昂拍拍她因為哭泣而抽動的肩膀。
他感覺到她身上散發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髮絲刺癢着他敏感的頸項,隨着她抽噎的動作,緩慢地、誘惑地騷動了他的心。
以前,他貪戀她的美麗性感,忍不住想靠近她、逗弄她,而現在明白了她、心裏的傷疤後,對她更多了幾分憐惜的情感。
他幾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已一寸寸地墜落,失控地往她的身邊靠去。他忍不住想為她造起一座堡壘,為她擋去外面的風風雨雨。
絮菲揪住他的衣襟,無聲地埋在他胸膛上掉淚。她傷心哭泣並不是單純地為了周仁森的背叛,也不是對他用情至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而是因為覺得整個人好像都受到否定,令她感到沮喪、沒有自信。
忍不住在心裏檢討起自己是不是哪裏不夠好,否則為什麼她總是當別人的備胎?難道她沒有資格擁有一份完整的感情嗎?想要獨佔一個人的心是太過奢侈的要求嗎?
“好了,不要哭了……”霍騏昂放柔音量,撫着她愁悒的發心。
她抬起淚眼汪汪的小臉,像個小孩般胡亂拭去腮頰上的淚痕,説道:“為什麼我總是愛情裏的受害者,老是遇不到好男人呢?”
“你只不過是運氣不好。”霍騏昂安慰道。
她嘆了長長的一口氣,沉吟了半晌後,苦笑地重複道:“我……只是運氣不好……”
“也或許是屬於你的幸福緣分還沒有來,過去的失敗經驗,只是為了要讓你擁有足夠的能力去辨識、去了解什麼樣的男人適合自己,值得去愛。”霍騏昂意味深長地説。
“過去那些不美好的戀愛經驗,已經耗光了我的勇氣和體力,我已經累了……”她忽然自暴自棄了起來。
她蒼涼絕望的口吻,令他心疼不已,好像無形中捱了一記悶棍:心裏覺得窒悶、不舒坦。
她眯起醉眼,嬌憨地望着他,打了個酒嗝説:“你不是説要陪我喝酒嗎?為什麼一直不喝?”
“我等一下要開車送你回去,不能喝酒。”霍騏昂睇着她被酒精醺紅的臉龐。
她斜瞅着他,格格地輕笑道:“看不出來你這隻甜食獸,除了會吃甜食之外,還……還是個……遵守交通規則的好人。”
“好説。”霍騏昂及時捧住她搖晃的臉龐,避免她重心不穩地栽進熱湯裏。
她睜着迷濛的眼瞅着他,恍惚地輕喃道:“如果有……有好人評分表……的話,我會給你加……十分。”
“謝謝。”
“看在你陪我喝酒、聽我訴……訴苦的分上,我再加、再加你十分……”
霍騏昂伸手揩去她殘留在頰上的淚水,欣賞她醉態可掬的嬌憨模樣。
“還有幫我煮飯、倒垃圾……清馬桶……這個也、也可以加……十分……”絮菲醉得神志不清了。
“那有沒有獎品?”霍騏昂笑着反問。
“有。”她爽快地答應,湊近他的身邊,凝睇着他好看的臉龐,緩緩説:“當然會有獎品……”
霍騏昂感受到她馨雅的氣息混着淡淡的啤酒味,半掩的星眸和微噘的紅唇,還有她坦然的模樣,在在令他平靜的心湖盪漾起悸動的情潮,情難自禁地俯身貼近她。
他微偏過俊臉,慢慢地欺近她,閉上眼睛,感受到濕潤的鼻息拂搔着他的肌膚,令他喉頭髮緊,屏息等待着她的吻貼住他想望的唇。
絮菲貼近他的臉,感覺眼皮愈來愈重,頭昏昏沉沉的好難受,索性放軟身體,整張臉跌靠在他的大腿間。
一抹失落的情緒滑曳過霍騏昂的心間,他睜開眼,看着跌醉在他腿上的女人,嘴角忍不住逸出苦笑。唉,這女人挺懂得怎麼折磨他的……
他看着她像孩子般單純無邪的睡臉,輕輕地撩開散落在頰畔的髮絲,揩去殘留在眼角的淚痕,一股温柔的情感在他胸臆間湧動,他近乎寵溺地脱下外套,覆在她嬌纖的肩膀上。
夜幕低垂,喧囂的賓客逐一散去,僅剩下明亮的燈光映在寬敞冷清的桌面上。他招來服務生結完帳後,攔腰將她抱起,跨出餐廳。
夜晚的冷風襲面而來,吹散了她身上淡淡的啤酒味,卻拂不走縈燒在他胸間的濃濃情絲,一種憐惜的情感在他體內滋長,令他忍不住想去撫慰她失去愛情後,那一頭髮冷絕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