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十月,帶着暖意的陽光灑在台北市的街道上,後火車站的舊日商圈裏,一條古樸窄小的巷弄中,矗立着一棟三層樓高的洋樓,仿巴洛克式的華麗建築,在現今鋼筋水泥的都市中更顯得優雅,極具韻致。
一樓的門楣上懸着一塊上好的檀木,楷法遒美、字體勁健,寫着「名人中醫診所」六個大字,濃郁的青草、藥草味裏,還隱含着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三十坪大小的空間,陳舊的櫃子裏擺滿各式各樣的藥草,櫃枱後方坐着一位年約五十歲上下、身材健壯的男子,他穿着一件藍色盤扣的中國風上衣,茶煙繚繞中現出他發怒的臉龐。
「大稻埕裏誰不認識我『名人中醫診所』的徐聲彪?一家三代開中醫館乃是徐家列祖列宗留下來的使命,豈可斷送在-這個敗家女的身上!」徐聲彪的巨掌重重地拍了下桌,震得茶蓋彈了一下。
櫃枱前的長椅上,坐着一位二十出頭的妙齡女孩,她有着清麗的五官以及巴掌般大小的臉龐,一雙靈動的大眼骨碌碌地轉動着。
「怎麼能用『敗』這個字呢?我又還沒有把中醫診所給搞倒,等我搞倒之後才用『敗』這個字也不遲嘛!」徐蕾蕾鬼靈精怪地和自己的爸爸耍嘴皮子。
「-這個不成材的丫頭!是要氣死老子不成嗎?」徐聲彪氣得只差鼻孔沒冒煙。
「爸爸,如果你真的被我氣死了,會砸了咱們的招牌,人家會説你醫術不佳,連自己的病都醫不了喔!」
「-這個沒心沒肝的丫頭!現在是在詛咒老子嗎?」
徐聲彪怒眼圓睜,撫着起伏劇烈的胸膛,覺得自己早晚會被這個丫頭給氣出一身病來!
「我沒有啊!」她噘着紅唇,皺着鼻尖。
「反正身為徐家人,就是要繼承這間中醫診所,做人要認分兼認命!」他從書架上拿出一本藍色硬皮的精裝書。「有空就把這本書翻一下,準備參加中醫師考試!」
徐蕾蕾連忙站起身,湊到徐聲彪身邊摟着他的脖子,傾身坐在椅子的扶手上,雙腳懸空。
「爸~~」她甜甜地叫喚着,還不斷拖長尾音,撒嬌道:「人家都説對中醫沒有興趣了,我想當科技新貴嘛……」
徐聲彪橫睨她一眼,拒絕陷入她軟綿綿的撒嬌攻勢中。
「科技新貴?哼,我看是科技碗-!」他不屑地撇撇嘴。整天泡在電腦前哪有懸壺濟世來得重要!
「爸爸,人家剛參加了『卓爾電通』的新兵招募活動,有機會進入那家公司工作,而且現在『卓爾』是科技產業中前景最被看好的公司,假若成為股王的話,到時候我就能領股票領到手抽筋,要多少間『名人中醫診所』我都能開給你--」
「-現在雙腳給我踏在地上!」徐聲彪低喝。
「做什麼?」她乖乖把雙腳踏在地上,站直身體。
「這叫『腳踏實地』!不要整天發『科技碗-』的白日夢!」嗟!
他一世光明磊落、救人無數,怎會生出這麼不成材的女兒?
「爸,總之,如果我能進入『卓爾』工作,你就不能再逼我參加中醫師檢定考試。」她鼓着腮幫子,一臉不情願。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準離開中醫診所!快去準備一下,等會兒要是病人來了,-就替他們推拿、拔罐,做些簡單的工作。」他催促着蕾蕾。
蕾蕾嘟着嘴,穿上胸前的口袋上繡有她名字的專屬推拿師衣袍。
「好啊!那我就如你所願,把中醫診所給『敗』倒,到時看你還敢不敢威脅我繼承……」她把話含在嘴裏,碎碎念着。
徐聲彪輕戳着她的腦袋瓜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在講什麼,-這隻小猴子要在如來佛前耍花樣,還早得很呢!」
蕾蕾悻悻然地走進推拿室裏,支頤坐在椅子上動着歪腦筋。要她乖乖去考中醫師檢定,然後一輩子守着這間老舊的中醫診所才有鬼咧!
她可是有理想、有抱負的有為年輕人,就這麼埋沒在這條老舊的街巷裏未免太沒有志氣了,説什麼也要出去闖一闖才行。
她撫着下顎,嘴角緩緩地勾勒出賊笑的弧度,逸出邪惡的笑聲。
孫悟空雖然逃不出如來佛的神掌,但可以好好地待在他的五指山裏「惡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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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爾勳身着一件淡藍色的休閒襯衫、卡其色的長褲,高大挺拔的身材在一排老弱婦孺的中醫診所裏顯得格外突兀,因此不時引來大夥兒的注目。
「卓爾電通」研發的PDA在歐洲電信展裏大放異彩,身為研發部經理的他天天關在研究室裏忙着寫程式、測試機器,一天工作時間超過十八個小時是家常便飯,三天三夜未閤眼更是尋常,結果也因此得了職業病。
業務告一段落之後,他經由同事介紹來到這間字號老、名氣響的「名人中醫診所」。相傳這兒的醫生有如華佗再世、藥到病除,一定可以根治他肩痛的毛病。
經過長時間的等待,終於輪到荊爾勳看診,他坐在椅子上聆聽着醫生告知病因。
荊爾勳清清喉嚨,乾咳幾聲。「醫生,我因為長期坐在電腦桌前,導致頸肩痠痛--」
徐聲彪掃了病歷表一眼,-眼審視他俊逸的臉龐、深邃的眼眸以及架着一副細框眼鏡的高挺鼻樑,低聲道:「摘下眼鏡。」
「醫生,我是肩膀痛……」荊爾勳面露難色地澄清自己的病症,懷疑自己遇到了蒙古大夫。
「叫你拿下眼鏡又不是脱衣服,這麼婆媽!」徐聲彪見他一臉斯文睿智,尤其病歷表上的職業還寫着「研發工程師」,一看就知道是職業病,恰恰這職業又是女兒的最愛,因此令他耐性盡失,失去平日的温厚。
荊爾勳摘下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只見醫生撥動他的下眼臉,觀看着。
「眼白泛黃,目藏血絲,正所謂病不牽及,無所旁及,再讓我看看脈象。」徐聲彪按住他的手腕。
「熬夜太多,運動太少,飲食失調,胸口悶燥,外感寒濕……」徐聲彪低吟着。「陽氣虛弱,肝鬱氣滯,導致肺脾腎功能失調,體內血液輸化失常……」
聞言,荊爾勳面罩寒霜,兩眼發愣,嘴角抽搐。
説他「肺」、「脾」、「腎」功能失調,那不就是身體「整組歹了了」的意思?
「醫生,我是頸肩痠痛……」荊爾勳再次重申自己的病徵。
「年輕人,我脈象都還沒診完,你怎麼這麼急?」徐聲彪橫睨他一眼,又説道:「肩部肌肉過度勞累,導致其氣血凝塞,循環不佳,配合經絡推拿,外加針灸,再用羌活、防風、蘇木、桑枝、附子……等藥引活血通絡,搭配當歸、丹蔘、雞血藤……」
「那這樣就可以了嗎?」荊爾勳戴上眼鏡,一臉防備,對於徐聲彪的醫術疑信參半。
「我會把藥磨成粉,三餐飯後食用。你先進去裏面進行經絡推拿,一星期來兩次,一個半月後即可痊癒。」
「謝謝,徐醫師。」荊爾勳站起身來。
見他目露疑光,徐聲彪甚感不悦,按住他的肩頭,拍着胸膛道:「我徐家三代皆開中醫診所,去打聽一下,誰不認識我大稻埕徐聲彪?你看牆上的匾額,是給假的嗎?」
荊爾勳抬起頭來,見到診所內,古樸雅緻的牆面上懸掛着幾幅匾額。
「是是是,謝謝徐醫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荊爾勳連忙道謝,轉身走入推拿室裏。
十來坪大小的推拿室裏,擺上了幾張病牀和一套桌椅,一位嬌俏的女孩正蹺着二郎腿玩着掌上型電動玩具。
徐聲彪掀開推拿室的門簾,喚着徐蕾蕾,吩咐道:「女兒,上工了,別玩了。替這位病人做經絡推拿。」
荊爾勳隔着厚重的鏡片覷着她,她雪白秀淨的臉上鑲着一對明亮大眼,微噘的紅唇,翹挺的鼻樑,一頭烏黑微鬈的豐盈長髮披在肩上,甜美中帶着幾分俏麗。
她美麗的外表無形中撫去了他心中的不安,尤其她噘着紅唇打掌上型電玩的表情十分可愛。心微微受到蠱惑,忍不住將視線放在她身上。
徐蕾蕾慢吞吞地收起電動玩具,壓抑住滿腔的不悦情緒,指揮病人換上專屬的衣袍躺在病牀上。
「躺下。」徐蕾蕾看他有着高大挺拔的身軀卻微駝着背,一眼就知道是頸肩發炎。
靈動的星眸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她叫喚着病人躺在牀上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身邊。
荊爾勳換好病袍,俯卧在牀上後,靜靜地等着美麗推拿師的到來。也許同事説的醫術精湛,指的是「名人中醫診所」裏的美女推拿師的「加值服務」。
徐蕾蕾笑容甜美,傾身附在他耳畔輕聲道:「心情放輕鬆,這樣身體的肌肉才不會太緊繃。」
「好。」他完全陷在她温柔的哄勸中。
她開始按摩着肩井、肩-、肩貞……等穴道,拇指撫着他的背脊做着推拿,舒緩他肌肉的緊繃感。
「這樣有沒有舒服一點兒?力道會不會太大?」她的笑容甜得像沁上了蜜般,令人失去了防心。
「不會。」荊爾勳舒服得閉上眼睛,享受着她以適當的手勁來回地按摩着他痠痛的背部。
「你平常應該工作繁忙、壓力很大、常常熬夜對不對?」
「嗯……」他慵懶地回應着。
「中醫的診療跟一般西醫不同,西醫的骨科醫生這時一定會替你打上消炎針,再外服止痛藥,根本就治標不治本。但我們中醫就不同了,我們講求的是一整套的療程,由內而外的調理身心……」
「所以呢?」他睜開差點舒服到睡着的眼眸,-起眼看着她甜美的臉龐。
蕾蕾俯下身,純真的大眼眨巴眨巴地盯着他。「你工作這麼忙,一定沒時間長期來我們中醫診所做經絡推拿吧?不如我來一套『四合一醫療術』,保證手到病除,包你三天即可活動自如。」
「有這種四合一醫療術,剛才徐醫師怎麼沒説?」荊爾勳提出疑問。
「徐醫師當然希望病患多上門幾趟,這樣收入才豐厚啊!」
蕾蕾笑得更加燦爛,但心裏卻暗自咒罵道:死書呆子!沒事這麼機靈幹麼?不過,任你再怎麼機靈,今天也要「癱」在我的手裏!
「什麼是四合一醫療術?」唉,他在心裏哀嘆着,除了電腦知識外,他對其他生活資訊根本是一無所知。
「就是經絡推拿、刮痧、針灸和拔罐。」她輕輕按壓他頸肩上的穴道,哄勸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替你治療的,否則你連續幾個星期都要來把脈、看診,這樣很佔用你的時間。」
「好吧。」荊爾勳點點頭,認為她的話很有道理。要不是自己太忙,也不會拖到現在,痛得手臂幾乎都快抬不起來了。
她看着他光裸的背脊,昂首無聲地笑道:受死吧!倒楣鬼……
「那我們就先來刮痧吧!」她倒了一點精油在掌心,搽在他的背上後,拿起牛角板沿着脖子的經絡用力地刮下去。
一股疼痛感瞬間爬上他的背脊,緊接着,淡淡的瘀血痕在他的背上漾開來。
他咬着牙,從齒縫間迸出幾個字。「嘶……痛……」
她拍着他的肩頭,佯裝善良地安撫道:「痛才有效。乖,眼睛閉上,牙根咬緊,忍一下就過去了,接着你就會感到全身通體舒暢。」
蕾蕾馬上又拿起牛角板往他背的另一端,順着經絡重重地刮下去,兩道又紫又紅的血痕立時印在背脊上。
「……」痛!他咬着牙關,礙於男性尊嚴不敢叫出聲來。
她滿意地收起牛角板,這回換上數個拔罐器,用水煮後迅速地罩在他的肩膀兩側和背部上。
一股炙熱的刺痛感燃燒着他的背部,冷汗從額際間冒出。
「熱……」這回荊爾勳已經顧不得男性尊嚴,低吼出聲。
「熱才有效啊!」她俯下身,臉上綻放着燦爛的笑容問道:「對了,你怎麼會知道『名人中醫診所』呢?」
「同、同事介紹的……説……説醫師的功力很好,藥、藥到病除……」他熱得齜牙咧嘴,連話都快説不清楚了。
「既然是熟客介紹,那就再加一點特別服務。徐醫師是不是説你脾肺腎功能失調?那就再加腎俞和腰俞兩個位置。」她又拿了兩個玻璃罐置在他的後腰上。
「燙……」荊爾勳慘叫着,緊緊揪着被單,額際沁下冷汗。
待身體逐漸適應炙熱感後,他拿起放在牀沿的眼鏡,戴在鼻樑上。
眼前模糊的景象逐漸變得清明,倏地,他被蕾蕾潔白的笑齒一驚,凝眸審視着她似有詭計的臉。
「燙才有效啊!」她好整以暇地蹲下身,視他為砧板上的魚肉。「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就是有你們這些病人一直來這裏看診,才會害得我被迫要繼承這間診所!」
「-、-不想繼承就讓它倒閉,關我什麼事啊?」荊爾勳忍受着背部的灼熱感,像啞巴吃了黃連般,滿腹苦水無處可吐。
「你沒看見我正在讓它『倒閉』嗎?」她笑得賊兮兮的。
「---」他倒抽一口涼氣,拚命深呼吸調勻氣息。她殘忍的手段將他原先對她的好感一點一滴地抹殺掉了。
她咧着笑容,從抽屜裏拿出掌上型電玩繼續和遊戲裏的怪獸展開一場廝殺戰,鍛鍊指上神功,完全不理會荊爾勳投來的憤恨目光。
俯卧在病牀上的荊爾勳神色悽楚,目光含怨,早知道就不該聽信同事的建議,什麼懸壺濟世的中醫師?還不如到骨科挨一管消炎針,吃幾包止痛藥即可了事!
「我跟-沒冤沒仇,-為什麼要惡整我?」待灼熱感褪去後,他質問道。
她抬起頭盯着他俊俏的臉龐。「你只是運氣太差,剛好遇上我罷了-,以後記得替我宣傳一下,説『名人中醫診所』裏有個瘋狂推拿師,千萬不要來看診,來一個我整一個、來兩個我整一雙!」
「-、-太過分了!我要上蘋果日報揭發-的惡形劣狀,我還要上健保單位投訴你們!」他沈着臉警告她。
她咧開率直又甜美的笑容,無所謂地聳聳肩。「去啊!又沒有人攔着你。這樣更好,不用我惡搞就可以直接關閉。」
她散漫的態度又激起他滿腹怒火,他一定是倒了八輩子楣,要不怎麼會遇到這麼蠻不講理的推拿師?
他隔着鏡片-起眼,發現她白袍的口袋上繡着幾個字--徐蕾蕾。
他牢牢地把她囂張的賊笑、卑鄙的哄勸、惡劣的手段,還有她的名字記在心上。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待他走出診所後,一定找人填平這幢房子!
她涼涼地拿起他背上的玻璃罐,看着上頭一圈又一圈的瘀血痕,喜悦的笑容逐漸在臉上擴大。
「要向蘋果日報投訴我,是嗎?」她傾身笑得甜滋滋,嬌聲問道。
「-、-想幹麼?」荊爾勳一臉防備。幾次對陣下來,他已略知她的性子--她的笑容要是愈甜美,心思就會愈加邪惡。
「你想向健保局揭發我的惡形劣狀?那要不要再找立法委員外加開場記者會,向大眾及媒體哭訴喊冤啊?」她伸手拿起一排銀針。
亮晃晃的銀針閃過他的眼前,他驚覺不對勁想起身逃跑時,脖子後方已被一股蠻力按壓住。
蕾蕾快狠準地往他的肩井、肩-、肩-、肩貞和陽陵泉……等穴道各扎一針,猛地,一股又酸又麻的感覺傳遍他的背脊,阻去他的行動。
「啊……」他毫無預警地低吼出聲。「-在做什麼?」
「針灸,如果不想留下後遺症的話,就乖乖躺在這裏不要動,等時間到了,我會把針拔掉。」
「-、-這個惡魔!」他厲聲指控她的劣行,原本肩膀就已經夠痛了,再經過她的「摧殘」,這回就算不殘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又是痛、又是燙,再加上現在這種酸痠麻麻的刺痛感,讓荊爾勳捨棄男性尊嚴和紳士風度,惡狠狠地瞪視着她。
她涼涼地蹲下身,凝睇着他抽搐的嘴角。「很難受是不是?那以後還要不要再來我們診所啊?」
「-有病!」她臉上的燦爛笑容顯得格外刺眼,他恨恨地別過臉去。
等出了診所,他一定要出動「卓爾電通」的法律顧問團,告到她身敗名裂、負債累累!
蕾蕾閒適地蹺着二郎腿打掌上型電玩,而荊爾勳則癱在病牀上,等待拔針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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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療室裏的徐聲彪看完早上的病患之後,納悶着蕾蕾怎麼會推拿這麼久,遂站起身來,走進推拿室,不料一接近就聽到一陣淒涼悲切的低吼聲傳來,嚇得他趕緊掀開門廉一看,只見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裸着上半身,俯卧在牀上。
古銅色的結實背部上,多了好幾道觸目驚心的瘀血痕跡、拔罐的紅印,肩膀上甚至還扎着數根銀針……
銀針?!
「徐、蕾、蕾--」徐聲彪怒眼圓瞠,聲若洪鐘,嚇得蕾蕾縮了一下肩膀,手上的電動玩具也掉落在地上。
「我跟-説過多少次,-還沒考上中醫師,不能做針灸!針灸是屬於侵入性醫療行為,要有醫生執照才可以執行!」徐聲彪全身蓄滿一股怒氣,恨不得一掌劈死這個不肖女。
「既然我不是中醫師,那就不要把我留在診所裏,讓我出去外面工作啊!」蕾蕾機靈地閃到荊爾勳的病榻前,躲避父親的怒火。
「-這個丫頭,竟然把病人弄成這副德行,我們徐家百年清譽遲早會毀在-的手上!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才會生出-這個不肖女!」徐聲彪氣得顧不得顏面,破口大罵。
徐聲彪要教訓女兒他沒意見;徐蕾蕾要和自家老爸耍嘴皮他也不反對,但……可不可以先解決他背上的銀針
「徐醫生……」荊爾勳裸着上半身,身上又挨着針,夾在兩人的怒氣中,發出微弱的求救聲。
「誰教你要一直逼我去考學士後中醫嘛!我都説了自己對中醫沒興趣,我要當科技新貴,要一展長才,要不然我大學四年的資訊管理系是念假的嗎?」她一股腦兒地發泄鬱積已久的怒氣。
「等一下,誰來替我看病……」荊爾勳試着舉起手吸引他們的注意,無奈肩膀太疼,連抬手都有點困難,氣弱的求救聲頓時掩沒在兩頭失控發怒對吼的猛獅中。
「當什麼科技碗-!難道-要像這名老兄痛到頸肩發炎、身體半殘、氣虛體弱,脾肺腎整組歹了了才高興嗎?」徐聲彪霸氣十足地拍着桌面,指着病榻上活生生的「例子」。
荊爾勳咬着牙,掄着拳頭。就算他身體即將半殘,但是他還是有男性的尊嚴和病人的隱私,怎麼可以假藉教訓女兒之名,行人身攻擊之實!
他忍着手臂的疼痛,舉手抗議--但,沒人理會他。
「反正説到底,我就是不想繼承這間診所啦!強摘的果子不會甜,你強硬留我在這裏只會徒增我的困擾,破壞我們二十三年的父女之情!」蕾蕾絕不妥協,打出親情牌的旗幟。
徐聲彪-眼審視蕾蕾,眼裏迸出殺氣--竟敢威脅我!
「誰來替我拔背上的銀針啊--」荊爾勳失控地暴吼出聲。
倏地,他的吼叫聲令徐聲彪的理智回籠,連忙向他致歉。
「都是我教女無方,沒關係,時辰剛剛好,我替你把銀針取出。」徐聲彪連忙彎下腰,開始動手取出他背上的銀針。
而蕾蕾則趁着父親忙碌之際,繞過牀榻,脱下素色的工作袍擲在衣架上,一溜煙地奔出診所外,從口袋裏掏出鑰匙跨上機車,呼嘯騎過熱鬧的街巷。
「這穴道都扎得剛剛好,蕾蕾聰穎睿智、膽大心細,真是不可多得的從醫人才,可惜她對中醫沒興趣……」徐聲彪搖着頭嘆息道,一一將針收入袋中。
荊爾勳艱難地撐起上身,下牀走到更衣室,從鏡中看到自己背上的瘀血痕跡時,駭然地發出低吼聲。
「我的背--」他顧不得優雅形象,裸着上半身奔出更衣室,質問着徐聲彪。「我的背怎麼全都是瘀血?你們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徐聲彪尷尬地乾咳幾聲。「你的肩部肌肉過度勞累,導致其氣血凝塞,剛剛她利用各種療程讓你的身體局部出現充血或鬱血,進而達到活血的功效,調整血液循環,促進新陳代謝。不礙事,休息三五日即可痊癒。」
徐聲彪模糊焦點,努力挽救被蕾蕾搞砸的百年名醫招牌。
荊爾勳眼眶暗沈,目光含怒,悶着一肚子委屈重新套回休閒襯衫。原本只是頸肩痠痛,現在連舉手穿衣都顯得有些困難!
「荊先生,為了彌補小女對你所做的冒失行為,我自願負擔你的醫療費,並且附上『名人中醫診所』半年免收掛號費的貴賓卡,外加一年份的經絡推拿。」徐聲彪放下身段,涎着老臉致歉。
徐聲彪在心裏低咒着,蕾蕾這個死丫頭要是敢回來,他一定會打斷她的狗腿,讓她十天半個月下不了牀,看她還有什麼本事去當科技碗-!
「不用了!」荊爾勳連忙拒絕,踏出推拿室後,從口袋裏掏出幾百塊診療費放在桌上。
「荊先生,我都説了不收你錢了!你星期五記得要回診啊……還有這個貴賓卡--」徐聲彪力挽狂瀾,仍然阻止不了荊爾勳飛快離去的步伐。
荊爾勳咬着牙,忍着疼痛,僵直着上半身,奔出診所後,馬上跳上計程車離去,完全不理會徐聲彪的呼喊聲。